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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吳老狼 -【隋末我為王】《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32 PM     標題: 吳老狼 -【隋末我為王】《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8-11 11:18 PM 編輯



【書名】:隋末我為王

【作者】:吳老狼

【內容簡介】:

犧牲了,穿越了,是隋末,還在賣力表演花樣作死大全的隋煬帝已經蹦達不了幾天,王世充、李密、竇建德和翟讓等一干猛人已經在迅速崛起,老李家也已經在默默的積累實力,等待時機準備出手。

沒錢沒權沒地盤,連吃飯都成問題,淒慘到未婚妻家人都一再登門退婚,陳應良一度打算去抱老李的大腿,上天卻開了一個大玩笑,陳應良突然發現,新的自己竟然和老李家有仇!

陳應良怒了!既然你老李家不給我出頭之日,那你老李家也別想有什麼出頭之日!且看我如何報仇雪恨,奪你老李江山,搶你李二媳婦!

至於你其他的隋末牛人,都給哥為老李家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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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33 PM

第1章 回隋


  「公子!公子!公子你醒醒,你醒醒!你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奴將來怎麼向老爺交代啊?!」

  無盡且又冰冷的黑暗中,飄飄蕩蕩的陳應良,隱約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音,哭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飄蕩了不知多久的陳應良也像是被一股巨力拉扯一樣,一下子被吸進了溫暖的地方,眼前也逐漸出現了一點光亮。

  「我不是死了嗎?怎麼又能聽到聲音了?」

  陳應良心中納悶,陳應良清楚記得,自己率領部下抓捕跨國毒販,毒販開槍拒捕,自己的額頭上突然像是被重錘敲了一下,然後自己的意識就飛到了天空中,親眼看到了自己穿著警服的屍體躺在了警車旁邊,眉心處紅色的鮮血與白色的腦漿噴湧,當時陳應良就明白,自己中槍犧牲了,或者說是公款吃喝玩樂、公款買iphone5當U盤的報應到了。

  當時的槍戰正酣,陳應良半點聲音都聽不到,可是現在,陳應良卻能清楚聽到這悲淒慘痛的哭喊聲,還能分辨出這哭喊聲來自一個老年男子,除了這哭喊聲外,陳應良還聽到了其他人的聲音。

  「我這是在那?我是誰?」想到這點,無數的聲音畫面如同排山倒海般湧入了陳應良的腦袋,全是陳應良從沒聽過見過的聲音畫面,卻又覺得無比熟悉的聲音和畫面,這些聲音和畫面來得太快也太猛,遠超過了陳應良所能承受的速度極限,讓陳應良頭痛欲裂,也讓陳應良忍不住開口慘叫了一聲,「啊!」

  「醒了!醒了!救醒了!」

  「公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撕心裂肺的哭聲變成了喜極而泣的叫喊,一張蒼老面孔也出現在了陳應良的眼前,蒼老的面孔生滿皺紋,帶著眼淚和鼻涕,雖然陳應良從沒見過這個面孔,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無比的親切和熟悉,一個念頭也立即浮現在了陳應良的腦海中,「陳老三,我叫三伯,父親給我留下來的唯一僕人,也是父親病死後,我唯一的親人。」

  「公子,你怎麼能這麼想不開?」陳老三又抱著陳應良痛哭了起來,一邊大哭一邊念叨,「你怎麼能上吊?怎麼能上吊?柴家……,柴家那些白眼狼,就算要和你退親,你也用不著上吊啊!你可是陳家的獨苗了,要是救不過來,老奴我怎麼向太老爺和老爺交代啊?」

  「上吊?退親?柴家?什麼意思?」陳應良又糊塗了起來,接著陳應良猛然想起,好像就在剛才不久之前,自己在一間陳舊破爛的房間裡痛哭了一番,然後站到了凳子上,把腰帶結成的繩套掛在了脖子上……

  想到這裡,無數的聲音畫面又像洪水奔流一樣衝進陳應良的腦袋,速度快得讓陳應良再次慘叫,「啊!」

  「三伯,他三伯,你別勒著陳小哥,他才剛醒,你別把他又勒壞了。」

  「哦,公子恕罪,恕罪,老奴不是故意的。」陳老三慌忙放開了陳應良,又拉住了一個衣衫簡樸的白髮老人,帶著哭腔哀求,「疾醫,你快給我家公子看看,看看,他有沒有事?有沒有事?」

  「老人家,你放心吧,上吊的人只要能醒過來,一般就沒事了,也不用湯藥,你給他喂些米粥,讓他多休息,過不了幾天就沒事了。」

  「哦,謝謝疾醫,謝謝疾醫。老奴這就熬粥,這就熬粥。」

  「這位小哥,你也想開點,天下也不是你一個被退婚的,退了就退了吧,你這麼年輕,又長得這麼俊俏,將來還怕找不到媳婦?」

  「是啊,陳小哥,你想開點,姑娘家一定要退婚你也管不了,就讓她退吧,等過些日子,大嬸給你說一個更好的媳婦。」

  儘管說這些話的人大都衣衫襤褸,穿著樸素,話語中的溫暖關切卻溢於言表,但也有不同的聲音,至少有一個穿著破爛短衣的年輕人就吼了起來,「狗日的!柴家那幾個玩意啥時候溜了?三狗子,走,把他們抓回來,給陳小哥掏湯藥費!」

  「走,抓回來!」

  「二狗子,三狗子,你們給娘回來!你們發什麼瘋?你們知道那個柴家是什麼人家不?那可是官宦人家,有錢又有勢,你們去招惹他家,不想活了?!」

  「呸!」短衣年輕人明顯有些膽怯,停住腳步吐了口濃痰,又罵,「狗日的!把退親的彩禮也帶走了,再有錢,也他娘鐵公雞!」

  雜七雜八的喧嘩好不容易逐漸停歇,見陳應良已經沒事,不太對症的疾醫首先告辭,帶走了陳老三從破木箱裡花了許多時間才找出來的四枚五銖錢,本來還差一枚,陳老三也拱手作揖的向在場的人借,好在那位疾醫也算有點善心,開口免了那一枚錢,又囑咐了陳老三千萬要看緊陳應良,免得陳應良又做傻事,然後就在陳老三的千恩萬謝中走了。

  其他的人也逐漸走了,大部分的人都在臨走時勸陳應良想開點,不要再尋死覓活,然後陳老三又用破爛瓷碗給陳應良端來了一碗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米粥,落著眼淚餵了陳應良喝下,黑沉沉的房間裡徹底安靜了下來,陳應良也終於想起了許多的往事,知道了自己現在的身份,知道了整件事的由來過程。

  陳應良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十七歲的古代小正太,與自己同名同姓,是一個破落士族家的子弟,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除了陳老三這個老僕人外就沒其他親人,目前住在大興城中,之所以懸樑自盡,是因為指腹為婚的未婚妻父親派人登門退親,孤苦伶仃的小正太陳應良受不了這個打擊,既沒大哭大鬧,也沒答應與未婚妻退婚,找了個借口回了臥房,解下褲腰帶就上了吊。

  至於拿公款買iphone5當U盤的刑警隊長陳應良,為什麼會變成古代的小正太陳應良,陳應良就是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了。

  還有現在究竟是什麼時候,什麼朝代,腦袋裡仍然亂成一團麻的陳應良,目前也是一無所知。

  很巧,陳老三這時又過來噓寒問暖,陳應良便輕聲問道:「三伯,現在是什麼時候?」

  「戌時初更的初刻剛過。」陳老三回答得既準確又沒用,又道:「公子你睡吧,老奴守著你。」

  「三伯,我是問現在是那一年,那一天?」陳應良低聲再問,又道:「我腦子裡亂,想不起來了。」

  「公子,你……。」陳老三的眼圈又有些發紅了,哽咽著答道:「公子,今年是大業九年,今天是五月十六。」

  「大業九年?」腦袋裡仍然一片混亂陳應良對這個年號有些印象,似乎在那裡聽說見過,卻又一時回憶不起詳細,便只得又向陳老三問道:「三伯,那現在的國號是什麼?」

  「公子,你連這都想不起來了?」陳老三落下了眼淚,哽咽著說道:「現在的國號叫大隋。」

  「大隋?!」陳應良猛的抬頭,脫口問道:「那現在的皇帝,是隋文帝?還是隋煬帝?」

  「隋文帝?隋煬帝?」陳老三被陳應良徹底問糊塗了,收住淚水反問道:「公子,你這話什麼意思,老奴怎麼聽不懂?文帝?對了,記得九年前駕崩的大隋先皇,謚號是文皇帝。」

  「文帝?隋文帝?這麼說來,現在是隋煬帝時期了?!」陳應良的歷史再差也知道隋朝短命得只有兩個皇帝,既然陳老三說已經有一個大隋皇帝駕崩,那麼現在也就必定是隋煬帝時期無疑了!

  本來陳應良還想問天下形勢,竇建德、王世充和李密這些猛人有沒有造反,最終揀便宜的李淵李世民有沒有起兵,但考慮到陳老三一個老僕人未必能夠知道,陳應良還是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準備讓自己至今還亂成一團麻的頭腦先冷靜一下,多接受一些古代陳應良的記憶。那邊陳老三見陳應良不再說話,便又輕聲催促道:「公子,天快黑了,你身子剛好,睡吧。」

  陳應良茫然點頭,又順口問道:「三伯,我那個沒過門的妻子,叫什麼名字?她家裡到底是什麼人家?」

  「公子……。」陳老三怕又刺激到陳應良,但又不能不回答,所以猶豫了一下,陳老三還是答道:「公子,你沒過門的少夫人是柴家小姐,叫柴倩,她父親柴慎,是大隋的鉅鹿郡公,官封太子右內率。」

  「太子右內率?這是什麼官?」陳應良好奇追問。

  「這個……,老奴也不懂。」陳老三苦笑,又道:「總之是很大很大的官就是了,聽說他的兒子也是朝廷裡的大官,前不久還娶了一個更富貴的官家小姐。」

  「哦,對了。」陳老三補充道:「今天柴家的人來顯擺,說柴家新結那個親家姓李,當過好多地方的刺史和太守,家大業大,還和現在的皇帝都沾親,是富貴得不能再富貴的皇親國戚。」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34 PM

第2章 鄰家公子


  未來老丈人柴慎到底是多大的官,陳應良其實興趣並不大——反正人家都已經登門要求退婚了,柴慎的官再大都與陳應良沒有半點關係了。陳應良比較感興趣的,是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當初是怎麼和柴家扯上了關係,還和柴家大小姐締結了婚約?

  用了一天多的時間仔細整理了新身體帶來的記憶,陳應良找到了答案,原來陳應良的曾祖父陳欣,曾經官至北周熊州刺史,進爵許昌縣公,當時也算得上一個名門世家,曾祖父陳欣瞪腿後祖父陳萬敵襲爵,而柴大小姐的祖父柴烈當時是北周驃騎大將軍,歷任遂、梁二州刺史,封冠軍縣公,與老陳家關係十分親密,兩家就有了聯姻結親的念頭,只可惜因為各種陰錯陽差,陳柴聯姻沒能在陳應良的父輩那一代實現。

  再到後來,楊堅代周立隋,陳萬敵和柴烈雖然都沒能及時抱上老楊家的大腿當上從龍之臣,卻也都沒有站錯隊和老楊家翻臉,家業基本相當,關係也依然親密,所以十六年前陳萬敵即將蹬腿時,就與柴烈訂立了約定,讓當時剛滿週歲的孫子陳應良,迎娶柴烈兒子柴慎還沒有出生的女兒——也就是當時柴慎媳婦肚子裡的女兒。

  當然,如果柴慎媳婦生出來的是兒子,這門親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柴慎的老婆還真給柴烈生了一個孫女,同時也算是給陳應良生了一個未來媳婦,取名柴倩,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柴倩出世的這一年,會變成了陳柴兩家各自的分水嶺,柴倩出世後,柴烈的兒子柴慎突然獲得了隋文帝的賞識,官職連獲陞遷最終就任太子右內率,爵位也提了一級封了鉅鹿郡公,家業益發興盛。而陳萬敵在同一年過世後,老陳家卻倒了大霉,陳應良的父親陳蒔不僅沒能襲爵,還接二連三的抱錯大腿,投靠的官員權貴一個比一個倒台得快,用在他們身上的政治投資也全都打了水飄,最後家產全部折騰光了,陳應良的父親陳蒔也因為政治靠山倒台受到牽連,丟了好不容易買到的芝麻綠豆官。

  再到後來就更簡單了,家產敗得精光的陳蒔受不了打擊氣憤成疾,在陳應良十歲那年病死,老陳家的幾個遠房親戚分光了最後一點家產就六親不認,陳蒔的妻子辛苦把陳應良拉扯長大到十五歲,兩年前也染上了重病逝世,僅僅只留下一個都已經快六十歲的老僕人陳老三與陳應良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老陳家淪落淒慘到了這個地步,春風得意的老柴家再不生出退婚的念頭那才是叫怪了,同時當年與陳萬敵指腹為婚的柴烈也已經在三年前蹬腿,柴慎能夠在守孝滿了三年後才派人登門退親,也已經算是一個很難的孝子了,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小正太陳應良懸樑自盡,公款買腎機當辦公用品的刑警隊長陳應良奪舍附身。

  順便說一句,其實陳應良並不覺得老柴家的嫌貧愛富要求退婚,是幹了什麼傷天害理又滅絕人性的缺德事,因為如果換成了陳應良是柴家的現任家主柴慎,也絕對捨不得把女兒嫁給一個孤苦伶仃的窮小子。陳應良對老柴家最大的不滿,是老柴家直接就要求退婚,沒有嘗試扶持一下未來女婿,給未來女婿一個機會看看發展再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陳應良這會至少也用著頓頓喝清得能夠照出人影的稀粥了。

  「公子,吃飯了。」

  剛在遺憾頓頓食粥,陳老三的聲音就鑽進了陳應良的耳朵,緊接著,陳老三端著一個木盤走進了房間,把一大碗糙米飯和一大碗香氣撲鼻的肉羹放到了桌上,枯瘦的老臉上儘是親切與疼愛,溫柔的對陳應良說道:「公子,快吃吧,你最喜歡的羊肉羹,老奴還放了胡椒,沒膻味。」

  「羊肉羹?」喝了一天多稀粥的陳應良大喜過望,趕緊衝了過來抓起筷子,但端起飯碗後,陳應良卻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向陳老三問道:「三伯,你那來的錢買羊肉買米?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家早沒錢了啊?前天你給疾醫付診金,好像還差一個錢付不出來。」

  「公子你放心,老奴沒偷也沒搶。」陳老三微笑著答道:「是有位好心的公子,拿了一貫錢周濟我們家裡,讓我買點米肉給你補補身子,老奴已經替你謝過他了。」

  「誰這麼好心?」陳應良驚奇的問——錦上添花的人陳應良見得多了,雪中送炭的人陳應良還真沒見過幾次。

  「公子恕罪,老奴答應過那位公子,不能把他的名字說出來,也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陳老三搖頭。

  「為什麼?做好事不留名,隋朝也有雷鋒同志?」陳應良更好奇了。

  「不知道,老奴也問過他,但他不肯說。」陳老三繼續搖頭,又催促道:「公子,你快吃吧,老奴已經再三謝過那位鄰家公子了,等你將來發達了,重新光大了陳家門楣,我們再好好謝謝他。」

  「鄰家公子?是我們的鄰居?」陳應良發現了陳老三話裡的蛛絲馬跡,接著又馬上醒悟了過來,笑道:「明白了,怪不得不肯說名字,也不願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這位公子還真是細心。」

  「公子,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了?為什麼?」陳老三好奇問道。

  「他是怕將來招架不住,煩不勝煩。」陳應良答道:「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我們家這一帶全是窮人,他如果讓別人知道了這件事,將來家家戶戶有事都找上門去,又都是鄰居街坊,他怎麼招架得了?所以他看我們家遭難可憐,可以救我們一次急,但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是啊,應該是這個道理。」陳老三鼓掌,讚道:「公子你真聰明,那位公子肯定怕人人都去求他幫忙,所以才不許我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不然的話,就我們這一帶的窮人,一個人周濟一個大子也讓他受不了。」

  陳應良笑笑,又向陳老三招呼道:「三伯,我們一起吃吧,好不容易有點肉腥,我們一人一半。」

  「公子,老奴已經在灶上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陳老三趕緊推托,但陳應良那裡肯信,硬是去廚房拿了一個碗來,把白米飯分了一半給陳老三,又親手給陳老三盛了羊肉羹,把陳老三感動得是眼淚汪汪,唏噓哽咽許久,陳應良花了不少力氣才把他勸住,硬拉了他坐了下來與自己一起吃飯。

  陳老三的手藝很一般,羊肉羹即便放了胡椒面也仍然膻味刺鼻,相依為命的陳應良和陳老三主僕兩人卻都吃得很香,還不斷的互相推讓夾菜,親情融融。飯後,陳老三去洗碗筷,陳應良則到了自家的破爛小院中,一邊散步活動腿腳,一邊整理死鬼陳應良留下來的記憶,順便思考自己現在的處境,將來的出路。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陳應良當然不敢再指望能夠回到現代社會,老柴家那邊的婚事陳應良也不操心,柴家如果再登門要求退婚,陳應良一口答應就是了,柴家狗眼看人低看不起現在窮困潦倒的陳應良,頗有幾分傲氣的陳應良也不願哭著喊著纏著一定要娶那位柴小姐,所以退就退了吧,將來指不定誰後悔。

  陳應良有絕對的自信讓柴家後悔,做為一個穿越者,兼備著武力與智力的市局刑警大隊長陳應良,不僅有著超過這個時代一千多年的知識和見識,還有著一個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知道歷史的走向!知道要不了幾年,隋朝就將滅亡,李淵將取代隋煬帝楊廣,建立中國古代最偉大的朝代,大唐!

  知道這一點,陳應良自然首先就想到了最快捷也最省力的出人頭地方法,讓柴家後悔的方法,去投靠李淵!投靠不殺功臣的李淵和李世民父子,抱他們的大腿!

  陳應良現在唯一頭疼的,也就是如何去投靠李淵了,像李淵這樣的大名人找到他並不難,可是找到了他後,如何能讓他重用自己,給自己大展拳腳的機會?陳應良總不能去告訴李淵,自己是個穿越者,有著一千多年的歷史知識和見識吧?如果沒有特別的機緣,不能展現出讓李淵對自己刮目相看的突出能力,陳應良現在就算去投靠了李淵,也肯定是得從最基層的炮灰做起。

  通過公務員考試考進警局,又從一個小警察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爬到市局刑警大隊長位置上,已經吃夠了苦的陳應良當然不想去當炮灰,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所以陳應良打算謀定而後動,先想出讓李淵對自己刮目相看的法子,然後再去抱他的大腿。

  用什麼法子讓李淵對自己刮目相看,陳應良暫時還沒有什麼頭緒,不過還好,隋煬帝還能蹦達好幾年,李淵也還有好幾年才會起兵造反,現在只有十七歲的陳應良還有的是時間準備,所以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時代的陳應良也沒有太過焦急,把這件事暫時擱置一旁,饒有興致的打量起了這個時代的民居宅院。

  陳應良現在居住的這座小宅院,是死鬼陳應良留下來的唯一不動產,位於大興城南城的平民區,周圍居住都是城市貧民,地段極差,又小又窄值不了幾個錢,只有三間破舊低矮的土坯房,一間僅容一人的小廚房,院子裡連水井都沒有一口,只有一棵樹皮斑駁的老槐樹,破爛土院牆低矮得不用探頭就可以看到院外,生滿苔蘚,一撞就有可能倒塌。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住在這樣的鬼地方,喜歡附庸風雅的陳應良忍不住背起了一篇應時應景的知名古文,背著手大聲吟道:「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好文采!好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院牆外忽然傳來叫好聲和鼓掌聲,陳應良扭頭一看,卻見自家破爛低矮的院牆之外,不知何時站定了一名高大男子,三十來歲的年紀,容貌甚是俊雅。見陳應良轉頭看向自己,那高大男子親切一笑,很有禮貌的隔著院牆拱手行禮,微笑說道:「陳公子勿怪,在下只是恰好經過,無意間聽見公子吟頌詞賦表明心跡,覺得公子才華非凡,詞賦精妙,忍不住鼓掌叫好,打擾之處,還望恕罪。」

  「你是……?」還沒完全融合所有記憶的陳應良覺得這個高大男子有些面熟,似乎是死鬼陳應良的鄰居,陳應良剛穿越到這個時代時,前來探望陳應良搶救情況的鄰居中,似乎也有這個高大男子,但他叫什麼名字陳應良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喬松公子,怎麼是你?快家裡請。」陳老三從廚房中跑了出來,一邊向那高大男子拱手作揖的行禮,一邊扭頭向陳應良使眼色,介紹道:「公子,他就是喬松公子,我們的鄰居。」

  說完了,陳老三又向那喬松公子連連拱手,解釋道:「公子莫要見怪,我家公子被救醒後有些走魂,有很多事都忘了,所以把你的尊姓大名給忘了。」

  「原來如此。」那喬松公子點了點頭,這才明白陳應良忘記自己的原因,同時喬松公子也有些疑惑,問道:「陳三叔,疾醫對你家公子的病情是怎麼說的?懸樑後被救的人忘記以前的事?我記得醫書沒有類似的記載啊?」

  「那天疾醫救醒公子就走了,老奴沒來得及問。」陳老三一邊打開院門,一邊解釋,「昨天本來老奴想去問問疾醫,可是公子身邊不能離開人,老奴身上又一個大子都沒有,就沒能去打聽,不過托公子你的福,老奴一會就去問。」

  「聽三伯的口氣,難道救濟我和三伯一貫錢的,就是這位喬松公子?」陳應良聽出陳老三話裡的破綻,對這位喬松公子也一下子好感大生——像這麼能雪中送炭的好人,古往今來可都不多。

  這時,那位喬松公子已經在陳老三的邀請下大步走進了院內,讓陳應良頗為意外的是,這位慷慨解囊又彬彬有禮的喬松公子衣著得十分樸素,粗布長衫洗得都發白了,布鞋和褲子上還有補丁,衣服穿戴看上去比起窮光蛋陳應良都強不了多少。不過陳應良又很快發現,這位喬松公子的舉止氣質相當不俗,儒雅之中不失威嚴,即便身著布衣,也給陳應良一種出眾脫俗的感覺。

  「陳公子,你現在好些了吧?」喬松公子主動開口詢問,神情關切,甚是真誠。

  「多謝喬松公子掛懷,小弟已經沒事了。」陳應良拱手答謝。

  「沒事就好。」喬松公子點頭,又微笑說道:「陳公子,你前天可差點沒把你三伯嚇死,想開點,為了你已經過世的父母,也為了辛苦照顧你的三叔,別再做那樣的傻事了。你這麼年輕,將來還怕……?」

  「就在這裡!就在這!」

  院外新傳來的叫喊聲打斷了喬松公子的話,陳應良和喬松公子扭頭看去,卻見被陳老三打開的院門外,不知何時跑來一個豪門家丁打扮的男子,指著院門向道路上大叫,「在這裡,就是這,姓陳的就是住在這。」

  「誰來了?」

  陳應良一楞,那穿戴整齊的家丁指明了陳應良的小院所在後,又徑直闖進了陳家小破院中,神氣活現的衝著陳應良和喬松公子喝道:「你們倆,誰是陳應良?」

  陳應良表情冷漠,懶得理會那狗仗人勢的家丁,喬松公子笑吟吟的也是不說話,惟有膽小怕事的陳老三過來,向那家丁點頭哈腰的說道:「這位小哥,陳應良是老奴的少主人,你找我家少主人有何吩咐?」

  「姓陳的小子好事來了!」那家丁益發的神氣活現了,大模大樣的對陳老三說道:「皇帝陛下親封的千牛備身,鉅鹿公柴郡公的大公子!親自來探望姓陳的小子!還楞著幹什麼?還不快叫姓陳的小子到門外跪地迎接?!」

  「柴大公子親自來了?」陳老三張大了嘴巴。

  「當然。」那家丁很是滿意陳老三的驚訝態度,又得意洋洋的喝道:「你們陳家祖上積德,快叫姓陳的小子出門跪接!晚了,你們別後悔!」

  聽到這話,陳應良面露不屑,懶得動彈,旁邊的喬松公子卻拍了拍陳應良的肩膀,柔聲說道:「應良賢弟,愚兄比你年長一些,就叫你兄弟了,聽愚兄一句勸,不管怎麼說,柴家與你陳氏也是世交,柴公子親自登門來探望你,不管來意如何,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出門迎接,別虧了禮。」

  陳應良也是一個聽得進勸的人,覺得喬松公子的話有道理,便點了點頭,答道:「多謝喬兄指點,小弟明白了,請兄長稍侯,小弟出門去迎接他,暫且失陪。」

  陳應良對喬松公子的稱呼明顯有點問題,喬松公子雖然發現卻沒有在意,還道陳應良是氣惱至極說錯了話,便又囑咐道:「應良兄弟,大氣度些,你還年輕,還有將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35 PM

第3章 被欺少年窮


  聽了鄰居喬松公子的好心勸說,陳應良還是選擇了大度行事,按禮節出了院門迎接,也乘機親眼目睹了一把這個時代權貴出行的龐大排場。

  老柴家的排場很大,十二名穿著整齊的家丁排成兩個縱隊,步行上前開路,個個腰挎橫刀腳步整齊,昂首挺胸目中無人,一名白衣白袍的貴公子騎著高大白馬走在家丁中間,四名綵衣丫鬟左右簇擁,步行跟隨,背後還跟著同樣列隊尾隨的十幾名高大家丁,隊伍從頭看不清尾,寬度幾乎把狹窄小街堵塞,浩浩蕩蕩,氣勢壓人。

  陳老三早就跪下了,陳應良紋絲不動,還硬拉起了陳老三,陳應良雖然不是很懂古代的禮儀,卻也知道古代同輩之間不需下跪迎接,眼前這個柴公子算是陳應良名譽上的未來大舅子,陳應良自然不願向他下跪。

  白衣貴公子在陳家門前勒住了馬頭,定睛看了陳應良一眼,陳應良也毫無畏懼的昂首去看他,發現這名白衣貴公子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生得甚是英俊,皮膚白皙眉目如畫,兩道劍眉入鬢,俊美之中帶著勃勃英氣,看架勢鐵定就是那個囂張家丁口中的柴大公子無疑了。

  陳應良打量柴大公子的同時,柴大公子當然也在打量陳應良,發現陳應良的相貌比自己想像中要好些,還帶著稚嫩的小臉蛋還算看得過眼,即便穿戴寒酸也勉強算是一個俊秀小伙子,但陳應良那雙鎮定的眼睛卻讓柴大公子極不舒服,陳應良的眼神中,絲毫平民百姓看到柴大公子時的敬畏和討好,平靜得就好像看到身份相等的普通人一樣——這一點,正處於意氣風發年齡又在內心中極度蔑視未來妹夫的柴大公子自然難以接受。

  這是陳應良與柴大公子的第一次見面,這次見面的結果,是雙方都看對方有些不順眼,沒能在對方眼中留下一個好印象——這也就是傳說中的八字不和了。

  柴公子默不作聲的在陳應良面前甩韁下馬,家丁牽開高大白馬後,然後向陳應良略一拱手,勉強擠出了一點微笑,問道:「你就是應良賢弟吧?初次見面,鉅鹿柴郡公是我的父親,柴陳兩家曾為世交,你就叫我嗣昌兄吧。」

  「嗣昌兄,小弟陳應良,拜見兄長。」陳應良抱拳拱手,模仿著古人向柴公子一拜,又在心裡悄悄嘀咕,「柴嗣昌?沒聽說過,小角色。」

  「居然不下跪磕頭,好大的膽子。」柴公子心裡對陳應良益發不舒服,勉強壓下了不爽念頭,道:「應良賢弟,愚兄今天是來探望你的,還有些事想和你商量,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能不能進你家裡再說?」

  「當然可以。」陳應良很有禮貌的一笑,讓開道路做了一個邀請姿勢,微笑說道:「嗣昌兄請。」

  柴公子點點頭,昂首進了陳應良家的破爛小院,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又看了看陳應良家那幾間東倒西歪的土坯房,眉頭皺了皺,乾脆就在小院中站定了腳步,轉向陳應良說道:「應良賢弟,愚兄一會還要進宮辦差,就在這裡說吧。」

  「請嗣昌兄賜教。」其實早就猜到柴公子來意的陳應良點頭。

  「那愚兄就不客氣了。」柴公子微一頜首,直接說道:「應良賢弟,愚兄今天登門拜訪,有兩個目的,一是來探望你,愚兄聽說前天,賢弟你一時想不開懸樑自盡,擔心你的情況,所以今天特地來探望於你,也替家父來探望於你,表示慰問。」

  「多謝兄長關心,多謝柴伯父關心,小弟現在好了。」陳應良拱手還禮,又在心中冷哼,「擔心我?是擔心你們柴家的名聲吧?」

  「既然賢弟已經康復,這自然是最好不過。」柴公子假惺惺說了一句,又說道:「第二件事,還是關於三妹與你的事。」

  說到這,柴公子舉起手來拍了兩下,院外立即有一名家丁捧著一個錦盒進來,到柴公子面前單膝跪下,雙手把錦盒高舉過頂,柴公子順手打開錦盒,露出滿滿一盒白銀,然後微笑著向陳應良說道:「應良賢弟,看到了嗎?白銀一百兩。」

  「看到了。」陳應良點頭。

  「看到了就好。」柴公子滿意點頭,微笑說道:「只要賢弟願意,這些銀子就是你的。」

  陳應良冷笑,明白柴公子的意思卻懶得開口,乾脆就來一個笑而不語。

  「混帳匹夫,不見棺材不掉淚!」柴公子心中有些火氣,說道:「應良賢弟,愚兄來意,想必你心裡也清楚了,一百兩銀子,足夠你吃喝半輩子和娶一房妻子了,除此之外,我還會再給你一個補償。」

  「兄長請說。」陳應良笑笑。

  「我的岳丈大人,現在正在懷遠為皇帝二征高句麗督運糧草。」柴公子說道:「我可以寫一道舉薦信給你,你去拜見我的岳丈,他會給你一個職位,雖然職位不會很高,但也可以保證讓你今生今世衣食無憂。」

  「但我還有一個條件,你永遠不許再回到這大興城。」柴公子補充道:「這點你必須做到,不然的話,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還要我離開大興?永遠不許回來?」陳應良有些詫異了,疑惑問道:「為什麼?小弟為什麼不能再回這大興城?」

  「為了我們柴家的名聲。」柴公子坦白答道:「雖然我是讓你自願退婚,但你繼續留在大興城中,對我柴家的聲望還是有一定妨礙,所以你必須離開大興,以後也別回來。」

  陳應良開始火大了,心說這世上還有這麼霸道的家族?嫌貧愛富悔婚就算了,竟然還要逼著被退婚的對象離開所居城市,永遠不許回來?這他娘的不是欺人太甚,是根本就不把我當人看啊?

  「柴大公子,你開恩啊。」陳老三突然哭喊了起來,撲通一聲沖柴公子雙膝跪下,嚎啕大哭道:「你不能這樣啊,我家公子和柴家三姐姐的婚事,是太老爺當年和柴老太爺親自訂下的啊,還交換了信物,你不能言而無信,不能又把我家公子往死裡逼啊!」

  嚎啕大哭著,陳老三連連的向柴公子磕頭,可惜柴公子連眼皮都不肯眨一下,看都看陳老三一眼,自然更不會陳老三的號哭哀求。

  看到柴公子的冷漠神情,陳應良火更大了,拿公款買腎機當辦公用品的陳應良雖然並沒有什麼尊老愛幼的好習慣,可是做為一個現代人,陳應良卻還是無法接受一個白髮老人向自己磕頭跪求,還能夠做到視若無睹的地步。憤怒之下,陳應良放棄了一口就答應退婚的打算,一邊去攙扶哭喊不止的陳老三,一邊冷笑說道:「嗣昌兄,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柴公子疑惑反問。

  「很簡單的一句話。」陳應良忽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莫欺少年窮!」

  看了一眼神情傲慢的柴公子,陳應良冷笑說道:「你現在是有錢有勢,可以蔑視我這個窮苦少年,可以覺得我配不上你的妹妹,但你敢不敢捫心自問,這些榮華富貴是不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烏鴉能變鳳凰,醜小鴨也有變成白天鵝的一天!我還年輕,還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出人頭地!今天你退了婚,將來你可別後悔!!」

  柴公子臉色頓時極度難看了,陳應良又笑笑,剛想開口主動提出退婚,旁邊卻有人鼓起掌來,大聲叫好道:「好!千古名句!好一個莫欺少年窮!此句當載史冊,以警後人!」

  「你說什麼?!」滿肚子火氣正沒處發的柴公子大怒扭頭去尋叫好之人,陳應良和陳老三等人也一起扭頭循聲看去,卻意外的發現,鼓掌叫好之人,竟是那名穿著補丁褲子還給陳家雪中送炭的好鄰居,一直站在院角的喬松公子。

  與錦衣華服的柴公子相比,粗布長衫的喬松公子當然在穿著上無法相比,但是在氣勢上卻絲毫輸給柴公子,柴公子臉色鐵青的怒視喬松公子,凶狠的眼神都快可以殺人了,喬松公子卻比陳應良更加毫無畏懼,還向柴公子微微一笑,拱手說道:「柴公子勿怪,在下冒昧,聽到陳公子妙語忍不住鼓掌叫好,打擾之處,還望恕罪。」

  「你是什麼人?」柴公子臉色極不好看的問道。

  「陳公子的鄰居。」喬松公子指了一個方向,「過去第三家,院子裡有棵梧桐樹的,就是在下的陋宅。」

  「果然也是個窮光蛋。」柴公子心中冷哼,臉色更加難看的喝道:「既然你不是陳家的人,那插什麼嘴?馬上滾,別自找麻煩!」

  「柴公子,別這麼大的火氣。」喬松公子毫無懼色,微笑說道:「現在的陳公子確實是少年落難,但是他剛才那句話難道說得不對,莫欺少年窮,柴公子動輒以權勢壓人,傳揚出去,不僅對公子的聲名不利,柴郡公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吧?」

  柴公子臉色鐵青了,雙手緊握拳頭,怒視喬松公子,柴公子帶來的家丁也毫不遲疑,立即就上來左右包夾住喬松公子,虎視耽耽隨時可能動手,陳應良大怒,上前一步與好鄰居喬松公子並肩而立,大聲問道:「嗣昌兄,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想打小弟的客人?」

  「我想揍你!」柴公子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先揮手讓家丁退下,然後面無表情的沖陳應良說道:「我懶得和你廢話,我現在只問你一句,你到底退不退婚?」

  「我要是堅持不肯答應退婚呢?」陳應良冷笑反問。

  「那你就死定了!」柴公子大怒。

  「柴公子,倚強凌弱不成,難道還想殺人滅口不?」喬松公子也看不慣柴公子的態度,插嘴冷笑說道:「柴公子或許有膽量這麼做,可這大隋天下也不是柴公子你能一手遮天,煌煌史冊,悠悠眾口,自有公斷,皇帝陛下一定會知曉此事,到了那時候,看公子如何向陛下國法與世間公論交代!」

  「你……!」柴公子又怒視喬松公子,喬松公子毫無懼色,冷笑回視柴公子。

  看到柴公子這副張狂模樣,滿肚子火氣的陳應良乾脆說道:「嗣昌兄想要退婚,行,要我同意退婚可以,我只有一個條件,很簡單的條件,只要嗣昌兄答應並且做到,我就立即退婚!並且永遠立即離開大興,永不回來!」

  陳應良此言一出,臉色一度鐵青的柴公子放緩了臉色,點頭說道:「想要什麼條件,說吧,從八品的官職,白銀千兩,夠不夠?」

  「小弟不要嗣昌兄的官職,也不要嗣昌兄的銀子。」陳應良搖頭,微笑說道:「很簡單的條件,記得大興城最豪華的酒樓是天興樓,店中客人幾乎都是達官顯貴,當世名流,小弟斗膽,想請嗣昌兄出面,在天興樓中大擺酒席,宴請幾十上百名的達官貴人,貴人越多越好,但絕對不能低於百人之數。」

  「你想幹什麼?」柴公子臉色有些微變了。

  「當眾宣佈退婚啊。」陳應良笑道:「請嗣昌兄當眾把這件事公諸於眾,說明你的退婚原因,還有要求小弟離開大興條件,然後就有人把嗣昌兄今日之事分成九集,每天輪流不停的講,聽眾應該不會少,再然後小弟就當眾答應退婚,永遠離開這大興城了了。怎麼樣?嗣昌兄,這小弟個條件很簡單吧?」

  「匹夫!你找死!」柴公子勃然大怒,一個箭步跳起來,重重一腳踹在了陳應良的胸口,會些格鬥技巧的陳應良本能的想要躲避,可惜眼下這具身體卻遠比不上之前那具刑警隊長的身體,被柴公子一腳踹在胸口上,頓時就摔了個五腳朝天。

  「公子!」陳老三大喊起來,撲了過來用蒼老之軀護住了陳應良。

  「柴嗣昌!」喬松公子也是勃然大怒,攔住了柴公子,指著柴公子的鼻子大喝道:「你眼裡還有沒有大隋國法?失約毀婚在先,幾乎逼出人命,動手打人在後,簡直無法無天到了極點!別以為你是柴郡公之子就可以肆意妄為,大隋還有國法在!世間還有公理在!」

  「匹夫!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柴公子又逮到了一個出氣筒,握拳就沖喬松公子大吼,「你算什麼東西?敢在我柴家面前如此放肆?!」

  「嗣昌兄,我們的事還沒完。」陳應良怕好鄰居喬松公子吃虧,趕緊一邊掙扎著站起,一邊強忍著胸口劇痛,大聲笑著問道:「嗣昌兄,小弟提出的條件,你已經知道了,選擇把,是接受小弟的條件,還是讓小弟與柴姑娘完婚?」

  柴公子臉色又青又黑,差點又想撲上來把陳應良當場撕了,喬松公子則挺胸攔到了柴公子的面前,防著柴公子再次暴起傷人。

  「嗣昌兄,沒辦法選擇了吧?」陳應良冷笑了起來,大聲說道:「你的時間寶貴,我的時間更寶貴,廢話也別說了,你可以走了!你也用不著拿銀子和官職收買我退婚,我現在就休了你妹妹!聽憑另嫁,絕不反悔!」

  「你說什麼?」柴公子的小白臉變成小黑臉了,沖陳應良喝道:「你有種再說一遍!」

  「我休了你妹妹!」陳應良大聲說道:「你們柴家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們柴家的姑娘,所以我要休了你的妹妹!我們兩家的婚約,就此作廢!」

  「小子,敢對我說這話。」柴公子表情猙獰異常,一字一句說道:「你將來,別後悔!」

  「將來你才別後悔!」陳應良冷笑,忍著胸口劇痛大聲說道:「話擱在這裡,三年之內,我必然要讓你們柴家後悔今天的選擇!」

  柴公子咬牙切齒的怒視了陳應良許久,突然掉頭就走,大吼道:「姓陳的,你給我走著瞧!」

  「奉陪到底!」陳應良大聲答道。

  聽到了陳應良這話,柴公子又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想要回頭,卻又覺得和陳應良再鬧下去有失身份,同時也有損自家的名聲,一咬牙還是昂首走了,柴公子帶來的武裝家丁趕緊跟上,還每個人都在出院時都對陳應良是橫眉怒眼,陳應良毫無懼色,冷眼以對。

  「應良兄弟,愚兄是真的服了你了。」也是到了柴家的人都走光後,喬松公子才轉向陳應良,豎起了大拇指笑道:「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能夠做到這一點,天下人那是屈指可數。」

  「喬兄過獎了,小弟愧不敢當。」陳應良勉強一笑,說道:「小弟本來也不想把事情鬧成這樣,是他欺人太甚。」

  喬松公子點點頭,又微笑著說道:「不過賢弟,這位柴公子可不像是什麼心胸寬廣之人,你今天如此頂撞他,將來可得防著他事後報復。」

  陳應良也點點頭,也看得出那位柴公子不是什麼干吃虧的主,自己和他鬧成這樣,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自己得趕快想辦法應對他可能隨之而來的報復。瞟了一眼氣度不凡的喬松公子後,陳應良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去抱李淵大腿的大事,忙乘機向喬松公子問道:「兄長,你比小弟年長見識廣,請問一下,兄長可知道李淵這個人?」

  「李淵?!」喬松公子一楞,剛想說叫這名字的多了,卻又因為某些緣故一下子想起了一個人,脫口反問道:「賢弟問的,可是前周的唐國公李淵?現在官居衛尉少卿的李淵?」

  陳應良當然不知道李世民的老爸現在是什麼官職,但聽到『唐』這個字就足夠了,所以陳應良趕緊點頭,說道:「對,對,就是他,唐國公李淵。」

  「賢弟問唐國公做什麼?」喬松公子表情有些古怪了。

  「想打聽他住在那裡,現在在什麼地方。」陳應良答道。

  喬松公子的表情更古怪了,半晌才答道:「唐公目前正在懷遠,為皇帝陛下二征高句麗督辦糧草。」

  「在懷遠,為隋煬帝二征棒子督辦糧草?」順利打聽到李淵下落的陳應良先是一喜,接著又猛的一楞,驚訝說道:「這話,我怎麼好像已經聽過一次了?」

  「柴公子剛才也說過。」喬松公子面無表情的說道:「他說他的岳丈大人,正在懷遠為皇帝陛下親征高句麗籌辦糧草,想推薦你到唐國公的麾下謀取職位,結果賢弟你一口拒絕了。」

  「什麼?」陳應良這一驚非同小可,指著柴公子離開的方向驚叫問道:「剛才那個柴嗣昌,就是唐公李淵的女婿?」

  「嗣昌是那位柴公子的表字。」喬松公子的回答徹底粉碎了陳應良的最後希望,「他的名字叫柴紹,去年迎娶了唐國公第三女為妻,賢弟你和他也算是世交了,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剎那間,陳應良連衝出去追趕柴公子的心思都有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39 PM

第4章(上) 柳暗花明


  「我竟然和柴紹結了仇?這傢伙可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啊,一直死抱李世民的大腿,又和老李家是近親關係,我和他結了仇,還敢再去投靠老李家麼?」

  「對了,柴紹那個老婆李秀寧更厲害,文武雙全,還是個軍事天才,娘子關就是因為她守關改的名字!我今天頂了她老公,休了她小姑子,她對我還能有什麼好印象了?我再去投靠老李家,還想有出人頭地的機會麼?我就算對老李家再忠心再能幹,抵得過這個女人在她老爸面前的一句話麼?」

  躺在又小又窄的床上,陳應良很是長吁短歎了一段時間,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休掉柴紹妹妹的話已經喊出來了,已經咽不回來了,去柴家登門賠罪這樣的窩囊丟臉事,陳應良可絕對做不出來,在已經難以投奔李淵的情況下,陳應良還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我何必一定要抱李淵的大腿?他能得天下,是因為王世充、李密和竇建德這些牛人耗空了隋朝的實力,又自相殘殺自己耗空了自己的實力,這才讓躲在太原的他揀了大便宜!」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就沒想過換一隻大腿抱?不管是王世充、李密還是竇建德,都未必沒有得天下的實力和機會,甚至就連隋煬帝,也未必保不住他的江山朝廷,有我幫忙,他們未必就贏不了李淵!如果有機會有運氣,我甚至還可以自己拉一支隊伍,自己當老大和他李淵爭天下!」

  「李淵,我和柴家的事,你不插手便罷,如果你敢插手,我就讓你後悔找了柴紹這麼一個女婿!」

  想通了這些,一度無比失落的陳應良重新振奮了起來,恰在這時,陳老三進來叫陳應良到堂屋吃飯,陳應良也立即從床上一躍而起,腳步輕快的大步出了門。

  飯菜仍然很簡單,又是菜葉粥就一小碟鹹菜,還有一碗用來給陳應良滋補身體的羊肉羹,儘管陳老三堅決推辭,陳應良還是硬把羊肉羹分了一半給陳老三,感動陳應良終於懂事了許多之餘,陳老三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停住筷子說道:「公子,今天光顧著替你擔心了,老奴忘了一件大事,我們家和柴家的訂親信物還沒換回來。」

  「訂親信物?什麼訂親信物?」陳應良沒留心到這段記憶。

  「當年我們家老太爺和柴老太爺給你和柴家三姐姐訂親的憑證。」陳老三解釋道:「老奴聽夫人說過,老太爺給柴家的是一支鑲翡翠的金簪,是老太爺當年請高手匠人打的,翡翠我們家自己出都花了好幾十貫錢,柴家老太爺給你的,是從他身上解下來的玉珮,聽說還是柴家老太爺的心愛之物,還是祖傳之物。」

  「玉珮在那裡?值多少錢?」陳應良趕緊追問道。

  「公子你怎麼問我?」陳老三苦笑答道:「夫人過世時,親手把那塊玉珮交給了你,要你小心保管,十八歲時拿著玉珮到柴家提親,後來玉珮一直由你藏著,老奴怎麼能知道你放在那裡?」

  「是嗎?」陳應良仔細搜尋身體前任主人的記憶,發現好像是一塊很珍貴的精美玉珮,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藏到那裡,便說道:「是有這塊玉珮,也肯定沒丟,只是我一時想不起藏到那裡了,不過沒關係,反正就在這家裡,我慢慢想,順便也等等柴家那邊的消息,如果柴家想把祖傳之物討要回去,就拿我們家的金簪來換,如果他們不想要了,那我們也不用換了,就算價錢方面吃點虧也沒什麼了,懶得和柴家計較了。」

  陳老三也知道陳應良上吊後記憶有些混亂,便只是催促了幾句讓陳應良盡快找回玉珮,免得柴家再次登門時手足無措,窮困潦倒的陳應良點頭答應,心裡則開始盤算如何把那塊玉珮賣一個好價錢,給自己的出人頭地換取第一筆啟動資金。

  「院門沒上閂,我這惡鄰就直接闖進來了,應良兄弟可別介意。」門外傳來喬松公子的笑聲,接著白天幫了陳應良不少的喬松公子大步進來,右手抱著一個酒罈,左手裡又拿著一個小酒瓶。

  陳應良和陳老三慌忙讓座,又邀請喬松公子一起吃飯,喬松公子也沒客氣,直接就坐到了陳應良對面,先把酒罈往桌上一放,又從懷裡拿出一個荷葉包放在桌上,笑道:「飯我已經吃過了,和應良兄弟喝幾杯,酒菜自帶,醬肉薄酒,給我準備一雙筷子一個碗就行了。」

  說著,喬松公子又把小酒瓶遞給陳應良,笑道:「秦嶺良醫孫思邈的跌打酒,白天柴紹在你胸口上踢那一腳可不輕,塗在淤青處,免得落下病根。」

  柴紹那一腳確實不輕,在陳應良的胸膛上留下一大塊青紫淤痕,到現在都還疼得厲害,只是陳應良怕陳老三擔心沒有說出來,同時陳應良更沒想到好鄰居喬松公子會留心到這樣的細節,真心感激之下,陳應良忙起身拱手道謝,「喬松兄,小弟多的話也不說了,若有機會,定當厚報兄長今日之情。」

  「客氣,誰叫我們有緣做了鄰居?」喬松公子大度的揮手,反過來招呼陳應良坐下,「一點鄰里之誼,要什麼報答?」

  說話間,陳老三已然拿來了碗筷,喬松公子毫不客氣的自己動手倒酒,又給陳應良倒了一碗酒,端起酒碗來說道:「應良兄弟,這碗酒是愚兄敬你的,敬你的錚錚鐵骨,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也敬你的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能結識應良兄弟你這樣的少年英雄,少年才子,是愚兄的生平大幸。」

  「兄長太過獎了,小弟愧不敢當。」陳應良趕緊抬起酒碗,破天荒的在酒桌上說了一句真心話,「兄長,這碗酒應該是小弟敬你的,兄長你扶危濟困,給小弟家中雪中送炭,不畏強暴,面對權貴也仍然敢據理力爭,大恩不言謝,小弟無以為報,今天借你帶來的酒,敬你一碗。」

  「舉手之勞,何必言謝?」喬松公子也謙虛了一句,然後與陳應良酒碗一碰,笑道:「套話就不說了,咱們干!」

  陳應良大力點頭,與喬松公子一起把碗中薄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放下碗對視大笑,彼此都覺得對方順眼投緣,一見如故。

  連干了三大碗酒,天色已然漸黑,陳老三摸索想去點燈,可是老陳家窮得連吃飯都要靠人周濟,又那裡找得出燈油點燈?喬松公子聽了陳老三戰戰兢兢的解釋後哈哈大笑,道:「三叔,今天月色甚明,還用點什麼燈?把門打開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應良兄弟說。」

  陳老三抹著眼淚答應,打開房門後去了廚下忙碌家務,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喬松公子才好奇的問道:「賢弟,有件事愚兄很奇怪,賢弟你今天為什麼突然會想起向我打聽唐公李淵的情況?難道賢弟的長輩與唐公有什麼交情?想請唐公出面,教訓柴紹強行退婚的橫蠻之舉?」

  「當然不是。」儘管已經放棄了去投奔李淵的打算,陳應良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聲,然後如實說道:「不瞞兄長,小弟是想去投軍,謀一個晉身之途,尋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只是沒想到,唉……。」

  「投軍?」喬松公子對陳應良的這個回答頗為意外,疑惑問道:「賢弟怎麼會想去起投軍?賢弟的家世愚兄也有所耳聞,雖然有些沒落了,但也算是名門之後,怎麼會突然想起當兵吃皇糧?」

  「投軍是苦,也危險,但機會也最多。」陳應良坦然答道:「亂世出英雄,現今天下群寇四起,已露大亂之象,正是英雄用武之時,所以小弟才想到去投軍立功,尋一個安身之所,也爭取重新光大已經衰敗的家業。」

  「天下已露大亂之象?」喬松公子看了看陳應良,又喝了口酒,這才說道:「賢弟,你說這天下已露大亂之象,此話是否言過?不錯,短短兩月之內,齊魯一帶是數傳噩耗,孟海公、孟讓、郭方預和郝孝德等十幾股逆賊聚眾作亂,再加上年初在靈武造反的奴賊白瑜娑,始終沒有剿滅的清河高士達與東郡瓦崗賊,算得上是狼煙四起,是對於大隋天下來說,這些螻蟻小賊不過是疥癬之疾,舉手可滅,賢弟為何要說天下已露大亂之象呢?」

  「兄長,天下大亂的根源不在這些亂賊,在皇帝身上。」

  無知者無懼的陳應良一句話,驚得喬松公子差點也跳起來了,可是沒點油燈的房間裡看不清楚喬松公子的緊張恐懼神色,所以陳應良又繼續說道:「當今皇帝確實是雄主,鑿運河通南北,加強南北聯繫,平邊患抗突厥,護我華夏子民,又數征高句麗,不惜代價要把高麗蠻夷亡國滅種,永除東北隱患,這些事樁樁件件,都是足以永載史冊、造福萬世的大業偉業。」

  「可是,皇帝太心急了,他一心只想流芳百世,卻忘了百姓負擔。」陳應良又說道:「本來要五十年才能做完的事,皇帝偏偏要在五年之內做完,這些雄功偉業又需要從百姓身上徵收賦稅錢糧才能完成,五十年的賦稅要在五年之內從百姓頭上徵收完成,這一點讓百姓如何能夠承受得了?」

  「所以小弟認為,皇帝如果再這麼心急下去,再這麼好大喜功下去,這些看似螻蟻的逆賊就永遠無法剿清剿滅,還只會是按下葫蘆浮起瓢,逆賊越剿越多,越剿天下就越亂,最終疥癬之疾變成心腹大患,甚至變成我大隋亡國的掘墓人…………。」

  陳應良說的這些話,當然是後世對隋煬帝的評價,在後世絕對不足為奇,可是在大業九年隋朝京城大興城裡敢說這番話的,絕對也就有陳應良剛剛從現代社會來到這個時代才兩天的愣頭青了。結果是陳應良敢說,喬松公子都不敢再聽下去,趕緊向陳應良連打手勢,低聲說道:「賢弟,夠了,夠了,別再說了,這樣的話可不是能夠隨便亂說的,賢弟到了外面,可千萬不能再這麼直言無諱,否則小心有性命之憂。」

  得喬松公子的提醒,又想起古代的言論管制,陳應良這才發現自己的話有些冒險,便也趕緊住嘴,尷尬笑道:「兄長勿怪,小弟這些話也就是敢在你面前說說,到了外面,小弟絕對不敢胡說八道。」

  「賢弟敢說,愚兄都不敢聽啊。」喬松公子苦笑,又叮囑道:「賢弟,這樣的話今天出了你口,進了我耳,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倒沒什麼,可是到了外面,賢弟可千萬不要再這麼直言無諱,小心禍從口出。」

  陳應良也知道喬松公子是為了自己好,便也一口答應,喬松公子這才稍微放下些心來,再細一回思陳應良剛才的議論,喬松公子卻又馬上發現,陳應良的話確實很有道理,現在這個皇帝幹的幾件大事,其實出發點都非常好,只是太過好大喜功,太過心急想要成事,所以才造成了現今這個民變四起的局面。

  驚奇陳應良這個十七歲少年能有如此見識之餘,喬松公子不由生出了繼續試探之心,便又說道:「賢弟,有個話題我們可以繼續談談,你剛才說皇帝征討高句麗是雄功偉業,永除華夏東北隱患,可是高句麗已然臣服我大隋,先帝時高麗國王還上表以遼東糞土臣元自稱,對我大隋已然俯首稱臣,賢弟為何還要堅稱他們為東北隱患?」

  喬松公子不提高麗棒子還好,提起高麗棒子陳應良就滿肚子火氣,因為在後清時,曾經有南棒子丟了錢包到局子裡報案,又沒提供足夠的線索破案甚至記不得在何時何地丟了錢包,讓陳應良的部下大感為難,一時難以破案,結果南棒子就不高興了,一邊舉出某地的後清捕快為倭寇找車的例子,堅決要求陳應良的部下立即破案當天就破案,一邊找到陳應良的上司大鬧,害得正在嘗試衝擊副局職位的陳應良前功盡棄,從那件事起,陳應良就對棒子恨之入骨,痛恨程度還在對倭寇的憤恨之上。

  忿怒之下,陳應良乾脆背起了網上流傳的千古名句,大聲說道:「彼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古來以魚鱉畜之,雖日殺萬夫,不足為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0 PM

第4章(下) 柳暗花明


  背完了某人的名句,頗為熟悉隋唐歷史的陳應良又問道:「兄長,你可知道皇帝第一次親征高句麗,是因為什麼原因?」

  「知道。」喬松公子也是博聞廣識之人,答道:「朝廷發現高句麗派遣使者聯絡突厥,皇帝擔心二者勾結犯我中原,就以此為借口,出兵三十萬親征高句麗?」

  「兄長,你看過我們華夏的地圖沒有?」陳應良又問,然後比劃著說道:「高麗棒子的位置,恰好位於遼西平原的邊上,北面是通古斯禽獸,西面是突厥鐵騎,南面是我們大隋的遼西走廊,遼西走廊的南面就是華北平原。」

  「如此一來,高麗棒子如果真的和突厥聯手犯我中原,那麼立即就能對我大隋的遼西平原形成夾擊之勢,遼西平原這塊戰略要地一旦淪陷,我大隋不僅將丟失東北產馬之地,還將被迫在遼西走廊屯駐重兵加強防禦,付出更多的錢糧軍隊代價,因為如果遼西走廊再丟了,我們大隋的華北平原就無險可守了,高麗棒子卻可以對我大隋形成泰山壓頂之勢,無時無刻不將威脅我中原腹地的威脅,守無可守,想要反攻,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一定要讓高麗蠻夷亡國滅種!」陳應良揮手,激動的說道:「高麗蠻夷和突厥蠻夷一樣,早就對我富庶繁華的中原土地是垂涎三尺!我們大隋如果不出兵把高麗棒子打服打怕,進而殺光滅絕,那麼我們華夏的東北邊陲就永無寧日!」

  「因為棒子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是見風使舵助紂為虐的癩皮狗,一有機會,他們絕對不會錯過猛咬我們大隋一口的機會!那怕是給其他蠻夷當狗當奴才,這些棒子也會仇視敵視我們華夏,說什麼都要搶走偷走我們華夏的一切東西!」

  喬松公子一直凝神細聽陳應良的見解,覺得陳應良對高麗的仇恨雖然有些偏激,更不明白陳應良為什麼要罵高麗為棒子,卻又覺得陳應良的分析很有道理,戰略上的判斷也十分正確。暗暗點頭過後,喬松公子又問道:「賢弟,那以你之見,皇帝二次親征高句麗,前景如何?」

  「凶多吉少。」也就在嘴上發洩一下卻不敢把無理取鬧南棒子暴打一頓的陳應良歎了口氣,又喝了一碗悶酒,一邊倒酒一邊悶悶不樂的說道:「皇帝的目的很對,但方式錯了,對付高麗這群棒子,用得著動用幾十萬大軍御駕親征?動用這麼多軍隊,跑這麼遠的路去征討高麗,不僅老百姓受不了,我們大隋軍隊的後勤也很難保障,戰事一旦陷入持久,我們大隋老百姓就負擔更重,前方的糧草軍需也更難保證,要不了多久就得被迫糧盡退兵。」

  重重放下已經快要見底的酒罈,已經喝得臉紅脖子粗的陳應良再次端起了酒碗,一邊喝著酒,一邊對凝神傾聽的喬松公子說道:「小弟認為,現在的情況,我們對付高麗最好的辦法就是對耗,派偏師征討,討伐的軍隊不用多,每次三五萬精兵就足夠了,這樣出征規模我們大隋絕對承受得起,可是高麗棒子卻不同,他們國小民少,那怕是應對我們的偏師也得傾國之力。」

  「如此一來,高麗棒子就慘了。」陳應良打著酒嗝說道:「我們也不求偏師一次就滅高麗,只需要每次都逼迫高麗棒子起傾國之兵迎戰,每次殺一些高麗的士兵百姓,毀他們一些農田城池,耽擱他們的農時,見好就收就退兵,讓高麗棒子疲於應付,永無寧日,如此要不了幾次,高麗棒子就得國力耗盡,無兵可征,無糧可食,內亂自起,我們大隋再出重兵把他們殺光殺絕,那就是易如反掌了。」

  好不容易結束了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口乾舌燥的陳應良又低頭去喝酒了,喬松公子卻是徹底的震驚了,心中暗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郎,竟然能夠提出如此正確合理的滅敵方略!如果皇帝能夠採取這個方略用兵,剿滅高麗蠻夷,那真的是易如反掌啊!」

  順便說一句,這個方略就是大唐最終消滅高句麗的戰略,是陳應良從後世抄來的,而提出這個方略的人,恰好就是第一個說出『彼高麗者,邊夷賤類』這句話的人。

  盤算了許久後,喬松公子突然又向陳應良問道:「賢弟,愚兄還有個問題,既然你想投軍立功,那為什麼會想起去投奔唐公李淵,到他的麾下效力?」

  「這個……。」陳應良猶豫了一下,這才答道:「小弟聽說唐公李淵求賢若渴,用人只重才能不重門第,覺得到了他的帳下能多些機會出人頭地,所以小弟才生出了去投奔他的念頭。」

  「原來如此。」喬松公子點頭,又看了看陳應良,這才說道:「賢弟,唐公好交四方豪傑,愚兄也是有所耳聞,但據愚兄所知,唐公再是求賢若渴,也不是什麼人都結交都重用,賢弟既沒有深厚背景,又沒有顯赫名聲,賢弟就算去投靠他,也很難得到重用吧?」

  「那就從基層做起唄。」陳應良自信的答道:「小弟並非好高騖遠之人,自信只要能有機會為國效力,就一定能夠大放光彩,展露才華,所以小弟不會在意職位的高低,待遇的好壞,小弟只要一個機會,只要一個初展拳腳的機會!」

  「說得好,有志氣!」喬松公子鼓掌,又猶豫了一下,極為欣賞陳應良韜略見識的喬松公子下定決心,微笑說道:「應良賢弟,為兄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就是不知道你可願意接受。」

  「兄長可以給我這個機會?」陳應良一楞。

  「對。」喬松公子點點頭,說道:「不瞞賢弟,愚兄我也曾經是在職官員,雖然現在賦閒在家,但我的父親卻一直都在為朝廷效力,目前正在我們剛剛談到的遼東戰場上擔任監軍一職,前日家父有書寄來,說是遼東軍中緊缺文職官員,詢問我可願前去遼東軍中效力。」

  「賢弟,你的書法文字我見過,算是不錯,文才方面我今天也幾次見識了,深為欽佩。」喬松公子笑吟吟的說道:「你嫂子正有孕在身,如今我實在脫不開身,但機會放在這裡,若是賢弟有意前往遼東軍中效力,我可以把這個機會轉讓與你,替你寫一道舉薦信,你拿著舉薦信去遼東見我父親,必有職位讓你大展拳腳。」

  又看了一眼已經張口結舌的陳應良,喬松公子微笑說道:「當然,鑒於賢弟之前沒有功名爵位在身,剛去的話,職位肯定不會很高,一般是在某位將軍帳下擔任記室或者主薄之類,但這些職位卻親近將帥,甚至可以參謀軍機,待遇也比同等武職要好一些,賢弟若是想大展拳腳,剛入仕途,這樣的職位怎麼都比郡縣官職更加合適。」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正發愁找不到機會步入仕途的陳應良當然是頓時大喜過望,趕緊點頭說道:「小弟願意,小弟願意,小弟可以保證,一定不會辜負兄長的舉薦,一定不會讓兄丈和伯父失望!」

  「賢弟願意就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喬松公子點頭,又提醒道:「不過賢弟,愚兄有言在先,現在遼東可是交戰的前線,我大隋軍隊與高句麗軍隊在那裡激戰正酣,賢弟去了那裡,雖然機會很多,但危險也同樣的大!」

  「富貴險中求!」陳應良藉著酒勁一揮手,大聲說道:「怕死怕危險不敢出去闖蕩,出人頭地的機會難道會從天上掉下來?就這麼定了,小弟願去遼東投軍,無論結果如何,絕不後悔!」

  喬松公子微笑點頭,還是滿意陳應良的勇氣與志氣。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問道:「兄長,你父親到底是誰?既然你父親的官職如此之高,那你為什麼還穿成這樣?住在大興最窮的南城?」

  「家父的名諱是房彥謙,現在官居扶余道監軍一職,他老人家為官清廉,常教導愚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許愚兄居豪宅,穿華服,奢侈飲食。」喬松公子微笑答道:「愚兄不敢違背嚴父教導,所以就住在了這裡,平時也刻意低調,沒讓周圍鄰里知道家中情況。」

  「還有。」喬松公子又補充道:「只是愚兄沒有想到,居住在此,竟然能結識賢弟這麼一位少年英才,看來父親的話是對的,寒門之中多俊才。」

  「原來如此。」陳應良先是恍然大悟的點頭,接著又發現了一件怪事,忙問道:「兄長,你不是姓喬嗎?剛才怎麼又說,你的父親姓房?」

  「誰說我姓喬了?」喬松公子比陳應良還糊塗,道:「愚兄姓房名玄齡,字喬松,怎麼,賢弟你連這都不知道?」

  「兄長恕罪,小弟真不知道……。」

  陳應良趕緊拱手請罪,可是話還沒有說完,陳應良卻猛的一蹦三尺高,指著喬松公子象殺豬一樣的大叫道:「什麼?房玄齡?喬松兄,你就是房玄齡?!」

  「愚兄就是房玄齡啊,怎麼了?」房玄齡反問,接著又驚叫,「賢弟,賢弟你怎麼了?怎麼摔在地上了?」

  陳應良確實摔在地上了,一個原因是受不了與千古賢相超近距離接觸的打擊,二是身體問題——別看喬松公子帶來的只是一壇尋常薄酒,可是對於一個在很長時間靠野菜粥充飢的少年來說,一口氣喝下大半罈酒還是絕對受不了的。

  「醉倒了?應良賢弟,你這酒量,也太淺了吧?」仔細檢查了陳應良情況,發現陳應良只是不勝酒力醉翻在地上,房玄齡這才放下心來,稍微鬆了口氣後,房玄齡又在心中默默念道:「彼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古來以魚鱉畜之,雖日殺萬夫,不足為愧。」

  「奇怪,這文風,怎麼和我的文風如此相像?」

  「或許是巧合吧,應良賢弟,看來我們兄弟倆真的是非同尋常的投緣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1 PM

第5章 路遇


 儘管陳老三一再反對陳應良前去遼東投軍,甚至還跪了下來懇求陳應良重新考慮,千萬不要去前線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冒險,斷了陳家的香火,但陳應良根本不聽,也沒辦法接受陳老三的好意規勸。

  陳應良已經沒多少時間了,按正常的歷史進程,四年後李淵就會從太原起兵,吹響滅亡隋王朝的號角,五年後,隋煬帝就將在江都被殺,正式宣告隋王朝滅亡,王世充和李密等一干猛人即將崛起,甚至已經在悄悄的崛起,陳應良如果還想加入這場天下爭霸的遊戲,所剩下的準備時間已然少得可憐,一分一秒都不能再浪費。

  房玄齡給陳應良提供的機會不大,但陳應良必須牢牢抓住,大興是後來的長安城,也是隋朝的西都,城中達官權貴和官紳子弟多如牛毛,就算有什麼出人頭地的發達機會,也輪不到陳應良這個破落世家的子弟。更何況,陳應良還和風頭正勁的柴家結了仇,柴家也不可能容忍陳應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崛起,離開大興到外地發展是陳應良最明智的選擇。

  陳應良並不在乎職位的高低,趙大要過飯,明太祖也要過飯還當了好幾年的和尚,野豬皮給李成梁當過奴隸,籮莉殺手當過郎中,偉人也幹過圖書管理員,和他們比起來,陳應良步入仕途就能擔當隋軍高級將領的秘書職位,起跑線還比他們強得多!所以,陳應良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因為這也許是陳應良迅速崛起的唯一機會!

  依附高官,展現能力,建立聲望,出人頭地,積累實力,然後見機行事,進則爭霸天下,退則當帶路黨當保皇黨換取榮華富貴,這是陳應良給自己重新制訂的人生規劃!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休息了一段時間,好生調養了身體,也徹底融合了死鬼陳應良留下的記憶,熟悉了這個時代的基本情況,陳應良立即著手了開始準備前往遼東投軍,先是在房玄齡的幫助下,把柴家始終沒有派人來換回的定親玉珮賣了一個好價錢,換得了路費和生活費,然後陳應良給自己買了一匹馬,兩套路上換洗的結實衣服,然後又獨自一人到了大興城裡的鐵匠街,準備給自己買出門防身的武器。

  古代的士人都喜歡仗劍游天下,戶籍上仍然屬於士人的陳應良卻不喜歡寶劍這種華而不實的玩意,直接給自己買了一把糅鋼鍛制的橫刀,這玩意劈砍起來威力極強,遠比鐵匠師傅吹上了天的寶劍實用。同時讓陳應良暗暗歡喜的是,將門出身的死鬼陳應良記憶中竟然還有一套軍中刀法,雖不稀奇精妙,卻也不至於讓陳應良連刀都不會使。

  買好了刀挎在身上,時間尚早,想想自己一兩天內就要離開大興城了,乘著有點時間,陳應良便挎著刀在大興城內的街道上遊蕩了起來,欣賞這個時代的街景和風俗民情,也順便讓自己和大興城告個別——這一走,陳應良真不知道自己要過多少時間回來了。

  大業七年後天下漸亂,但關中一帶卻少有戰亂,做為大隋西都的大興自然是繁華依舊,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特別繁華的幾條街道上還時常擁擠得水洩不通,陳應良就在這麼一條街道上,被擠得滿身臭汗,好半天都沒逛完這條不到兩里的街道。

  好不容易走完了這條繁忙的商業街,陳應良汲取教訓,沒敢再去過於的繁華街道遊蕩了,選了一條比較冷清的街道閒逛,準備買點酒肉帶回家去回請房玄齡,結識房玄齡這些天來,房玄齡已經請陳應良喝過幾次酒了,陳應良承情頗多,現在手裡稍微寬裕一點,陳應良自然生出了回請房玄齡的心思。

  「你們想幹什麼?讓開,讓開!你們知道這位姐姐是什麼人麼?別自己找死!救命!快來人!快來人啊!」

  不男不女的聲音從路邊小巷子中傳來,陳應良好奇的走到了巷口一看,卻見小巷中並肩站了幾個潑皮打扮的男子,攔住了一個沒鬍子的白髮老頭和一名容貌清秀的綠衣少女,口中不乾不淨的說些下流話,那沒鬍子的白髮老頭急得滿頭大汗,用身體護住了那綠衣少女,用蘭花指指住了那幾個潑皮用娘娘腔大罵,「你們幾個小畜生,還不快滾遠點?敢碰到我家這位小姐一個頭髮,要你們全家的狗命!」

  「老不死的,滾遠點!」一個潑皮一把將那白髮老頭推翻在地上,伸手就去拉那綠衣少女,嚇得那綠衣少女連連後退,淫笑道:「小娘子,用不著怕,哥哥們就是看你遊街寂寞,想請你喝杯酒,沒別的意思。」

  來到這個時代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在現代社會吃慣了這行飯的陳應良也沒多想,下意識的大喝了一聲,「幹什麼?放開她!」又下意識的摸腰間配槍和手銬,結果槍和手銬都沒摸到,倒是摸到了今天才買的橫刀,陳應良也沒猶豫,立即就拔刀出鞘。

  不過有這聲大喝也足夠了,聽到了陳應良的聲音,正在怪笑的幾個潑皮立即回頭,看到陳應良手握橫刀站在巷內,幾個沒武器的潑皮難免都是臉色一變,那綠衣少女鬆了口氣,那白髮老頭則是趕緊爬了起來,一邊用身體重新護住那綠衣少女,一邊叫嚷道:「小哥,快殺了這幾個混帳,我給你負責,出人命我負責!」

  「小子,聰明的話趕快滾遠點,別自己找死!」一個首領模樣的潑皮惡狠狠的威脅道:「大興縣衙門的王班頭,那可是我姐夫!」

  「哈!」那白髮老頭笑出了聲來,扯著公鴨嗓子笑道:「縣衙的一個班頭,算什麼東西?我家主子的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捏死他全家!」

  「我管你姐夫是誰。」陳應良沒理會那白髮老頭的話,沖那幾個潑皮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女子,聰明的話磕頭賠罪,馬上滾!不然的話,老子砍死你們也是自衛殺人!」

  「操你娘的!」那潑皮大怒,一邊從地上揀石頭,一邊吼,「哥幾個,上,打死這個多管閒事的混帳小子!」

  「打死他!」

  幾個潑皮顯然是常在這一帶橫行霸道慣了的,二話不說就衝了過來,陳應良趕緊提刀準備迎戰,可就在這時候,陳應良忽然聽到雙耳風響,一左一右各有一名男子衝了上來,二話不說就和那幾個潑皮動起了手,還三下兩下就把幾個潑皮打翻在了地上,徹底破壞了陳應良英雄救美的難得機會。但那兩名男子仍然不肯罷休,仍然對已經摔在地上的潑皮拳打腳踢,下手還特別的狠,專打要害,招招式式都是傷筋斷骨,其中一個潑皮還乾脆被一腳踏中胯下要害,痛得殺豬一樣的慘叫了一聲,直接就昏了過去。

  把幾個潑皮全部打成了重傷,那兩名男子又立即向那綠衣少女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小人等救護來遲,請小姐恕罪。」

  「你們這兩個混蛋,怎麼現在才來?」那白髮老頭又氣焰囂張起來,指著那兩個男子大罵,「你們知不知道,小姐她差點就遇危險了,要是她掉了一根頭髮,回去你們就得被主子碎屍萬段!」

  「小人等罪該萬死!」一名男子磕頭,解釋道:「小人等和小姐走散後,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這裡,小人等保護小姐不周,請小姐治罪。」

  那公鴨嗓子的白髮老頭本來還想詐唬,那綠衣少女卻攔住了他,聲音溫柔的說道:「謝叔,算了,他們能及時趕到就行了,我沒事,別罵他們了。你們都起來吧,不用擔心,回去我不會告訴娘的。」

  說罷,那綠衣少女又抬起頭來,向陳應良盈盈一拜,柔聲說道:「多謝公子拔刀相救,小女楊雨兒,謝過公子大恩。」

  楊雨兒給陳應良留下的印象極好,生得清秀可人也就罷了,言語舉止還異常的溫柔有禮,正是陳應良最喜歡的女人類型——娶了這樣的老婆,就算找了小三又暴露也不用擔心太過危險的後果。所以陳應良也趕緊把刀回鞘,向那楊雨兒拱手還禮,謙虛道:「楊姑娘不必客氣,在下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的救人只救了一半,我這刀倒是拔出來了,救下姑娘的卻不是我,。」陳應良又笑著補充了一句,逗得楊雨兒莞爾一笑,對陳應良同樣是頗有好感。

  這時,巷口已然圍滿了聽到打鬥叫喊聲過來看熱鬧的路人,其中還出現了穿著公衣的公差身影,見此情景,楊雨兒向旁邊的白髮老頭使了一個眼色,那白髮老頭會意,立即上前去與公差交涉,楊雨兒的另外兩名隨從則守住了巷口,不許閒人進內,陳應良也意外的獲得了一點與楊雨兒單獨交談的短暫時間。

  「對了,還沒請問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方。」楊雨兒很有禮貌的說道。

  「高姓大名不敢當。」陳應良答道:「我叫陳應良,就是大興人。」

  「陳應良?」楊雨兒的反應十分奇怪,先是露出了一點回憶神情,然後又突然向陳應良問道:「陳公子,你可認識柴郡公府上的柴倩姑娘?」

  「楊姑娘,你怎麼會知道她?」陳應良大吃一驚。

  楊雨兒笑了,笑得花枝亂顫,既神秘又動人,道:「我和倩兒姐姐是朋友,還是很好的朋友,我還知道,前不久你還休了與你指腹為婚的倩兒姐姐。」

  「你連這事都知道?」陳應良有些傻眼了。

  楊雨兒點點頭,抿著紅唇輕笑道:「倩兒姐姐聽到這事,找你拚命的心都有,如果不是柴郡公死死攔著,不許把這事張揚出去,以倩兒姐姐的脾氣,肯定早就提著寶劍到你家門上砍人了。後來倩兒姐姐對我說起這事,還把你給……,給罵了幾句。」

  陳應良有些苦笑,也不說話,不願和楊雨兒在這個問題繼續下去,不料那楊雨兒卻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又微笑問道:「陳公子,其實倩兒姐姐也是一位好姑娘,怎麼樣?要不要我替你說幾句好話,替你和倩兒姐撮合一下,把你們的事繼續下去?」

  「多謝楊姑娘好意,但不必了。」陳應良堅決搖頭,答道:「我和她之間,絕對沒有任何可能。再說了,是她家裡的人主動提出退婚,我如果再去求她,豈不是讓她更加瞧不起我?」

  楊雨兒的神情竟然有些惋惜,又看了陳應良一眼,這才柔聲說道:「陳公子,既然你我有緣相識,你又救了我,那麼倩兒姐姐那邊,我會替你說話的,本來柴郡公想等風頭過了,再找你……。不過你放心,我會攔住他們的。」

  楊雨兒不這麼說還好,聽了她的這番話後,陳應良對柴家的火氣頓時又升上來了,心說好啊,原來你柴家父子果然在打秋後算帳的主意,準備等風頭過了再找我報仇,還封鎖消息怕有損你們的名聲!行,咱們走著瞧,看是你們找我算帳,還是我報柴紹那一腳之仇!

  這時,那白髮老頭已然回到了楊雨兒的身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幾名衙役公差進了巷子後也不追問事情經過,只是默不作聲的把幾個潑皮給拖了出去,楊雨兒也又向陳應良行禮說道:「陳公子,時間不早,小女該回家了,我們有緣再會。 」

  「有緣再會。」陳應良拱手行禮,主動讓到了路旁,讓楊雨兒領著那白髮老頭和兩名隨從出巷。

  目送著楊雨兒離去的背影,陳應良又在心裡嘀咕道:「楊姑娘,看來我們真的只能是有緣再會了,身邊跟著一個不男不女的老頭,兩個武藝高強的隨從,讓公差都不敢作聲的背景,還直接說了你姓楊,你以為我真的猜不出你的身份麼?不過嘛,我們相差太遠了,像你這樣的姑娘,現在的我,還真不敢打你的主意,有沒有緣分,我們以後再說吧。」

  與此同時,那白髮老頭也湊到了楊雨兒的耳邊,低聲說道:「公主殿下,奴婢沒敢暴露你的身份,只亮了奴婢自己的身份,說你是奴婢的遠房親戚,那幾個大興縣的公差,會替我們好好收拾那幾個潑皮。」

  楊雨兒點點頭,對白髮老頭的處理十分滿意,又回頭看了一眼巷中的陳應良,心中暗笑:「嘻嘻,生得挺俊,斯文有禮,還很有俠義心腸,倩兒姐姐,你說不定真要後悔了,這樣的公子,不正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如意郎君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2 PM

第6章 鄭重聲明


  楊雨兒這件事過後的第二天,把路上吃的乾糧也準備好了,陳應良決定在次日出發趕往遼東了。

  陳老三仍然攔著不想讓陳應良去遼東戰場冒險,陳應良怎麼說陳老三都是哭哭啼啼的阻止,直到陳應良說了柴家準備對自己秋後算帳的事,真心為了陳應良好的陳老三才流著眼淚同意陳應良離去,還表示願意隨陳應良同去遼東。

  陳應良謝絕了陳老三的好意,陳老三的年紀太大了,去遼東又有千里之遙,與陳應良同行不僅幫不了忙,還會成為陳應良的拖累,所以陳應良只是給陳老三留下了十貫錢度日,又說自己一旦安定下來後,就立即想辦法把陳老三接去身邊,至不濟也要給陳老三捎來生活費,好說歹說才讓哭得天昏地暗的陳老三同意留在大興。

  出於謹慎起見,已經決定報復柴家的陳應良又少不得叮囑陳老三,說柴家如果有人來打聽自己的去向,要陳老三告訴柴家,說自己去了川中投奔祖父的舊部謀求發展,還捏造了一個地名、一個人名和一個關係教給陳老三,陳老三含淚記住,並答應陳應良的另一個要求,在無法度日又聯繫陳應良的情況下,把陳家這座最後的小宅院賣了或者租出去,活著等待陳應良歸來。

  天色全黑的時候,房玄齡又拎著酒來到了陳應良的破爛小院裡,給陳應良送行,也給陳應良帶承諾的親筆舉薦信,心細的房玄齡故意沒把書信封口,讓陳應良看到書信內容,在書信上,未來的千古賢相房玄齡給了陳應良許多溢美之詞,力請他的父親、現在正當紅的遼東監軍房彥謙對陳應良予以重用。

  歷史上房玄齡有沒有對其他人如此推重,陳應良真不知道,但是能夠毫無利益予對方的情況下,能夠得到大名人房玄齡如此的無私幫助,陳應良胸中的感激之情還是難以言表,只能是端起了房玄齡自己帶來的酒,道:「喬松兄,大恩不言謝,小弟將來若有出頭之日,這份大恩,小弟必然百倍回報!借花獻佛,請了!」

  「賢弟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何勞言謝?」房玄齡笑著謙虛,又舉起了老陳家提供的破爛酒碗,道:「來,賢弟,為兄祝你這次遠赴遼東一帆風順,大展鴻圖,干了!」

  「多謝兄長,干了!」陳應良含笑答應,與房玄齡一起把碗中薄酒一飲而盡,豪氣萬丈。

  與房玄齡連干三大碗後,說了一些互相保重之類的話,又拜託了房玄齡代為照拂陳老三,陳應良突然問道:「兄長,這次伯父打算舉薦你到遼東為官,因為嫂子有孕在身你去不了,那麼以後兄長打算怎麼辦?以兄長的經天緯地之才,長期這麼閒居下去,豈不可惜?」

  「走一步算一步了。」房玄齡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微笑答道:「為兄心中雖然也有一些抱負,可是既沒有那樣的機緣施展抱負,又沒有賢弟這樣的勇氣出外闖蕩,敢在金戈鐵馬的戰場上尋找出人頭地的機會,所以為兄現在打算謀定而後動,先在大興都城之中觀望天下形勢,待到機會出現,再做決定不遲。」

  「記得你是在李淵起兵後,就在這長安投靠的李二,看人的眼光和抓機會的本事是不錯。」陳應良心中嘀咕,暗道:「可惜,你只會坐在家裡等機會,不敢出門去找機會,所以也就是給李二當副手的命。」

  嘀咕完了,陳應良乘機對房玄齡說起了醞釀已久的話,道:「兄長,那麼小弟有一句話想斗膽問你,如果將來有一天兄弟能夠出人頭地,能夠開府建衙,不知兄長可有興趣到小弟的幕府之中大展拳腳,施展抱負?」

  房玄齡差點沒笑出聲來,心說我這位賢弟可真有意思,現在還在靠我舉薦入仕,就已經開始考慮開府建衙後的幕僚問題了,還想讓我到他的幕府之中效力,這份高瞻遠矚,也遠得未免太過份了吧?暗暗捧腹之下,房玄齡微笑說道:「賢弟,你未免考慮得太遠了吧?愚兄為你舉薦的主薄、記室職位,距離開府建衙可不是只差著十七、八級。」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像兄長這樣的大才,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陳應良微笑答道:「小弟現在只想求兄長一句話,他日小弟若真是能有開府建衙、自建幕府那一天,兄長的官職又還在小弟之下,敢請兄長答應,屆時務必要到小弟的官署之中效力。」

  「那好,愚兄今天就應承了你。」房玄齡含笑答應,道:「如果賢弟真有開府建衙那一天,屆時賢弟又不嫌棄為兄才疏學淺,我就一定到小弟的帳下效力。」

  「擊掌為誓。」陳應良得寸進尺,乾脆舉起了手掌,房玄齡笑笑,伸手與陳應良的手掌重重一拍。

  「野心好大的小子,舉薦你入仕為官,真不知道是對是錯。」房玄齡心中嘀咕。

  「只能做到這一步了。」陳應良也在心中暗歎,「以我現在的情況,如果叫房玄齡跟我走認我當老大,說不定他一個大耳摑子就抽過來了,也只能是先埋個引子,等以後再說吧。」

  是夜,陳應良與房玄齡盡歡而散,次日清晨,同時也是大隋大業九年六月初五的清晨,大興城門剛開,陳應良就辭別了相依為命多年的陳老三出發上路,還沒走最近的安化門出城,牽著馬獨自一人繞了不少遠路,從大興西城的延平門出了城,又城外辦了些事,這才策馬趕往東面的潼關方向,正式開始了自己的離家闖蕩之旅。

  …………

  鉅鹿郡公柴慎的府邸位於大興城內靠近西都皇城很近的太平坊,六月初五的這天早上,這位陳應良曾經名譽上的老丈人就一直右眼皮跳個不停,老是覺得那裡有些不對勁,可又不知道不對勁在了那裡,為此,柴慎還拿丫鬟當了出氣筒,打了端洗臉水不穩的丫鬟兩記耳光。

  正午過後,這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因為入宮當完值後,當柴慎領著一大群家丁回家享受新納的第十三房小妾時,路上忽然有不少人對柴慎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多是一臉的想笑不敢笑表情,柴慎對此滿頭霧水,差點以為自己穿錯了衣服,或者是臉上不小心沾了什麼污漬。

  更讓柴郡公疑惑不解的還在後面,進了權貴聚居的太平坊街區,柴慎迎面就撞到了政壇上的對頭太子左內副率裴信,對於這個貪財好色又志大才疏的同事,柴慎雖然不懼,卻也不願過於得罪他背後的關隴大世族聞喜裴家,便向往常那樣在馬上拱了拱手就準備擦騎而過,但柴慎說什麼都沒有想到的是,平時裡仗著家族勢力趾高氣昂的裴信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主動的攔住了柴慎的馬,和柴慎客套聊天。

  裴信和柴慎聊天說的全是廢話,唯一談起的一件公事,說的也是兩天前在宮裡已經議定的事,柴慎暗笑裴信記性被狗吃光了之餘,又突然發現裴信眼睛裡儘是笑意,稍不留心還笑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笑得既古怪又神秘,就好像剛碰到了什麼說不出口的開心事了,明明都已經在肚子裡笑開了花,卻又不能把聲音笑出來,憋得難受,痛並快樂走。

  東一鎯頭西一錘聊了許久,直到柴慎自己都受不了了提出告辭,裴信才領著他的隨從隊伍告辭離去,然而兩支隊伍背道而馳的走遠之後,柴慎好像又聽到了裴信莫名其妙的爆發出狂笑聲音,弄得柴慎忍不住回頭去看情況,見到裴信隊伍飛一般的逃開,柴慎便忍不住在肚子裡罵了一句,「有病!吃錯藥了?」

  被裴信這麼一耽擱,柴慎回到了家中時,今天同樣到皇宮當值的兒子柴紹已經找到了一步,還來到了大門前迎接柴慎,親自把柴慎攙下了馬後,不及進門,柴紹直接就對柴慎低聲說道:「父親,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孩兒從宮裡出來時,回家的路上一直有人在對孩兒指指點點,還不斷偷笑。」

  「什麼?你也碰到這情況?」柴慎一楞,然後心中剛當了一下,忙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我們和陳家的事,被人張揚開了?我不是已經再三嚴令,不許府裡的奴僕家丁提起這件事嗎?」

  「應該不是。」柴紹答道:「剛才秀寧已經分析過了,如果是我們府裡的奴僕不小心說漏了嘴,這事也只會慢慢傳開,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張揚得眾人皆知,也不可能傳得這麼快。」

  「那會不會是姓陳那個窮小子自己散播的風聲?」柴慎警惕的問——這也是柴郡公最擔心的事。

  「應該也不太可能吧?」柴紹也有點拿不準,答道:「如果那個窮小子想把事情張揚出去,早就張揚了,何必要等這麼久?再說了,我們和陳家又沒有白紙黑字的婚書,就憑一塊玉珮,那個窮小子就算把事情張揚出去,又能有多少人相信?」

  「這倒也是。」柴慎仔細一想發現也是,以陳應良現在的家庭情況和個人地位,想要把退婚的事迅速傳開並且讓人相信,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陳應良就算這麼做了,散播消息的期間,也不可能瞞過柴家在京城裡的耳目,所以柴慎很快又否決了這個念頭。

  稍一盤算後,柴慎吩咐道:「派人出去打聽一下,看市面上有沒有不利於我們柴家的傳言。再有,再過段時間,想辦法把那窮小子除掉,永除後患,但記住,要保密。」

  「明白。」柴紹點頭,又表情猙獰的說道:「父親放心,孩兒這次要親自出手,解決那個又窮又硬的混小子,絕不給他出頭之日!」

  「姐夫!姐夫!」

  說話間,一匹快馬忽然從街道的盡頭衝了過來,遠遠就衝著柴家父子大喊大叫,還直接奔到了柴家父子旁邊才勒住馬,正準備進門的柴慎和柴紹扭頭一看,卻意外發現馬上騎士竟然是柴紹的妻弟、唐國公李淵的次子、方才年僅一十五歲的李二郎——大名叫做李世民。

  「二郎,何事如此焦急?」柴紹驚訝問道。

  李世民沒有答話,只是迅速甩鞭下馬,衝到了柴紹面前,壓低了聲音問道:「姐夫,倩兒姐姐是不是有一門指腹為婚的親事?」

  「什麼?」柴紹先是一驚,然後迅速醒悟過來,搖頭說道:「那有這樣的事?二郎你別聽外人胡說八道,你倩兒姐姐至今還是待字閨中,那有什麼指腹為婚的親事?」

  「沒有?」李世民也是一楞,疑惑說道:「那為什麼有人在延平門外的告示欄上,貼了一張用詞別緻的鄭重聲明告諭全城,宣佈與倩兒姐解除婚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睛,就像是真的一樣,弄得半個大興城都轟動了。」

  「什麼?!」柴紹和柴慎同時殺豬一樣的慘叫了起來,「那個窮小子,貼了告示告諭全城?」

  「對!」李世民點頭,飛快說道:「小弟是聽家裡下人說的,聽說延平門那邊都已經轟動了,看熱鬧的人擠得水洩不通,小弟的家人廢了大好的勁,才擠進去遠遠看到。」

  「走!馬上去延平門!」柴慎柴郡公毫不遲疑,馬上衝向自己才騎回來的坐騎,上馬間踩滑了馬鐙差點摔了一交,家人上來攙扶,卻被柴慎一腳踢開。那邊柴紹也是滿臉鐵青的飛快上馬,與李世民、柴慎一起飛騎趕往大興商貿最集中的延平門。

  差不多是飛一般的趕到了商貿發達人流量龐大的大興延平門外,告示欄那一帶果然已經是人山人海,擠滿了看熱鬧的男女老少,其中還有相當不少是穿著僕役服色的權貴家丁,更有人高聲朗讀告示內容,讓不識字的百姓知道情況,笑聲不斷此起彼伏,人聲鼎沸到了極點。

  見此情景,愛面子的柴慎父子簡直是臉都白了,趕緊翻身下馬,衝到告示欄前查看情況,可是告示欄前已經圍得是水洩不通,柴家父子那裡能夠直接衝到近前?焦急之下,柴慎父子乾脆動用了馬鞭抽打開路,結果這麼一來,被馬鞭抽到的人就不樂意了,紛紛問道:「你們是誰?憑什麼打我們?」

  「大膽,還不快讓路?!」人群中突然有權貴家丁叫嚷了起來,大叫道:「這位就是柴郡公,還有柴紹大公子,敢攔他們的路,你們想找死啊?」

  「原來是柴郡公啊?」被打的百姓轉怒為喜,趕緊退後讓路,臉上帶著笑意讓路,其他的老百姓也是驚叫不斷,紛紛後退避讓,眨眼間就給柴家父子讓出了一條直通告示欄的道路。

  「糟了,怎麼是宇文家的人?」柴慎和柴紹都認出喊話那家丁乃是隋朝重臣宇文述的家丁,心裡頓時更是叫苦,知道這件事怎麼都肯定傳進宇文述家中了。但事到如今,柴家父子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是趕緊衝到了告示欄前查看情況,結果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柴家父子的肺也頓時差點氣炸了。

  告示欄上有一張很大的嶄新告示,楷書工整,加有這個時代從所未見的標點符號,文字格式也與這個時代的普通告示截然不同,標題就是柴家父子這輩子從沒見過的『鄭重聲明』四個大字,內容則是:

  「本人陳應良,前朝許昌縣公陳萬敵之孫,大隋大興人氏,家住大興南城大通坊青石街,現鄭重聲明如下:一,本人與本朝右內率、鉅鹿郡公柴軍公之女柴倩解除婚約,並非柴郡公嫌貧愛富,願承認柴老太公與本人祖父訂下的婚約,不肯將愛女柴倩下嫁與指腹為婚的本人,而是本人自願解除婚約,休掉柴郡公的女兒,聽憑另嫁,絕不反悔!

  二,柴郡公之子柴紹登門退婚,逼迫本人上吊自殺未遂在先,毆打本人在後,實屬一片愛妹之心,並非倚強凌弱,欺壓貧困,這一點本人十分理解,所以本人絕不會計較此事,請柴紹公子放心。

  三,柴郡公父子為了面子,打算在風頭過後將我殺人滅口,不過只是民間傳言,本人相信柴郡公父子絕沒有這麼心狠手辣,鼠肚雞腸。

  以上信息之真偽,本人願負律法責任,詳細情況盡可咨詢本人的街坊鄰居,定有滿意答覆,並歡迎各位藝人將本人故事收錄入書,改編為戲曲、評書、話劇、歌劇或舞蹈劇等文藝節目交流傳播,本人絕不收取任何版權費用,也不追究版權責任。特此聲明,聲明人,鉅鹿柴郡公曾經的未來女婿陳應良。」

  「混帳!匹夫!老夫要你的狗命——!」

  咆哮著,眼睛赤紅的柴慎嘴唇和全身都哆嗦了,伸手就去扯佈告,可惜陳應良故意用糨糊把紙質佈告貼得極緊,半天多時間過去早就粘死在了佈告欄上了,柴慎又那裡扯得下來?試了幾次無用,柴慎乾脆拔刀在手,揮刀猛砍起了佈告欄,同樣雙眼血紅的柴紹也是毫不猶豫的拔刀猛砍,圍觀的大興軍民百姓卻是笑聲震天。

  「這個陳應良,做事還真是絕情!就算柴郡公不對,你也用不著把事情弄成這樣吧?」陳應良留給李世民的第一印象是這樣的。

  「應良賢弟,你還真是夠狠啊。 」人群中的房玄齡苦笑,又回憶道:「不過,你在文中加那些點點圈圈倒是挺別出心裁來的,讀起來好方便。」

  「把這個佈告欄,給我徹底砸碎,燒成灰,一點都不許剩!」這是柴慎氣昏前的咆哮,「再把那個兔崽子給我抓來,老夫要親手劈了他!」

  順便說一句,柴府家丁雖然把這個佈告欄燒得連灰都不剩,可是讓柴家父子氣得手腳冰涼的是,當天夜裡,大興外城的七門城門之上,竟然都被人貼上了抄寫的陳應良鄭重聲明!至於是誰下令謄抄了原文,又是下令張貼到大興外城七門的城門告示欄上,柴家父子就怎麼查都查不到了。同時當朝太子左內副率裴信裴大人可以對天發誓,自己雖然很希望把那個該死的『副』字去掉,卻也不願用這麼下作的手段。

  是誰落井下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柴郡公父子原本就很大的名聲這下子是徹底的轟動大興了,轟動到了讓柴郡公和柴紹公子不得不連續告假數日的地步——不敢進皇城去看同僚的古怪目光。同時從陳老三口中問得陳應良去了川中後,柴郡公又派出了大量的家丁私兵,由柴紹親自率領,沿著各條入川道路去追趕追殺,說什麼都要把敗壞自家名聲的不肖女婿陳應良抓回來,親手剁成肉醬!

  還有,與之相應的是,當事人之一的陳應良也因為這件事聲名鵲起,鵲起到了陳應良從未見過面的未婚妻柴倩咬牙切齒的地步,「狗賊!等老娘把你抓住,一定要把你一刀一刀的割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3 PM

第7章 改變目標


  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這句話用來形容陳應良離開大興後的心情,那是再恰當不過了,再沒有了陳老三好心的嘮嘮叨叨,也沒有了狹小房屋街道帶來的灰暗壓迫感,更不用擔心老柴家的排擠打壓,只剩下天高海闊,未知環境存在的無數危險與機會,不甘人下的熱血沸騰,出人頭地和陞官發財的執念比當刑警大隊長時更加強烈,興奮之下,天生的野心家陳應良在離開大興的當天,就騎著馬疾馳了七八十里路。

  哦,順便說一句,陳應良會騎術是沾了死鬼陳應良的光,死鬼陳應良好歹祖上曾經闊過,家道還沒中落時受過文武方面的專門訓練,當然也就學過騎術這個武將最基本的技能,雖說騎術不算太精,卻也不至於催馬揮鞭都不會,結果也就白白便宜了現在的陳應良——繼承了死鬼陳應良的所有記憶,也就用不著辛辛苦苦的從頭學習騎術了。

  陳應良著急趕路還有很多原因,一個重要原因是臨走時主動招惹了有權有勢的老柴家,多少還是有些擔心老柴家出手報復,雖說陳應良布有迷陣製造了自己入川的假象,但為了謹慎起見,陳應良還是希望盡快遠離大興的好。

  第二個原因同樣重要,做為一個穿越者,陳應良當然知道隋煬帝三次親征高句麗都是無功而返,這次親征當然也不會例外,陳應良如果要想抓住房玄齡提供的這個機會展露頭角,一顯身手,甚至幫助出發點並沒有錯的隋煬帝扭轉戰局,改變徵討高句麗失敗的命運,那麼自然是越早趕到遼東戰場越好,而大興距離遼東又有千里之遙,陳應良當然得盡可能的加快行程。

  目前還算太平的關中地區也為陳應良的著急趕路提供了最基本的安全保障,讓陳應良一路都沒有碰到任何的風險波折,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從大興趕到了潼關,陳應良還搶日落閉關前順利通過了這座千古名關。在潼關以東的客棧中休息了一夜,陳應良又立即沿著官道東進,準備到東都洛陽再渡過黃河,取道華北平原直奔遼東。

  行程繼續一如既往的順利,一路急行的陳應良也就用了一天多時間就趕到了陝縣,距離東都洛陽已然只剩下了兩天時間左右的路程,然而在陝縣休息了一夜繼續向東時,陳應良就逐漸的發現情況不太對了,不知道為了什麼,官道上來往的官差驛卒突然多了許多,騎著快馬,穿著胸背帶有驛站字樣的衣服,行色匆匆,其中有幾個驛卒的背上,乾脆還插著代表十萬火急的紅色小旗,碰到行人攔路就直接大吼,「快快讓開,緊急軍情,攔路者死!」

  「出什麼事了?」第三次遇到這樣的驛卒後,陳應良隱約的察覺情況不妙了,同時陳應良還發現了一個細節,那就是這些背著紅色小旗的驛卒,都是從東面的洛陽方向疾馳而來,一路趕往西面的大興方向。憑這一點,陳應良可以肯定,東面的某個地方,肯定是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

  發生大事的地方很可能還距離極近,因為當天下午快到澠池的時候,陳應良又看到了許多百姓商旅從東而來,或是背著大包小包,推著獨輪小車,或是趕著牛羊馬車,扶老攜幼,呼兒喚女,爭先恐後的向西奔走,就好像前方已然發生了戰亂了一般。

  「前面肯定出大事了!」陳應良的心中一沉,還立即閃過這麼一個念頭,「難道是瓦崗軍打到洛陽了?可不對啊,瓦崗軍現在還只是一小股土匪,那來的實力攻打洛陽?」

  驚疑之下,陳應良趕緊下馬站到路邊,攔住了一個背著包裹的中年男子,向他問道:「大叔,前面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多逃難的人?」

  「出什麼事了?出大事了!」那中年人顯然是個脾氣不好的角色,沖陳應良咆哮道:「上柱國楊玄感起兵造反了!還打到東都邊上了,馬上就要打澠池,我們不趕快逃,留下來等死啊?!」

  咆哮完了,那中年男子急匆匆的拉著家人走了,陳應良卻是在原地呆若木雞,腦袋裡雷鳴作響,「我怎麼把楊玄感兵變這樣的歷史大事都忘了?隋煬帝第二次親征高句麗,根本就沒打,因為楊玄感起兵造反,才剛到遼東就掉頭回來了!」

  「楊玄感!你這個王八蛋坑死我了!」陳應良叫苦不迭了起來,「老子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起步機會,就這麼被你折騰沒了!現在老子別說還去不了遼東了,就算能到遼東又有屁用?隋煬帝的軍隊都撤回來收拾你了,房玄齡他老爸還怎麼把我推薦給隋朝大將當秘書?!」

  叫苦不迭之下,陳應良一腳踢在路邊的行道樹,繼續咬牙切齒的在心裡破口大罵,「去不了遼東了,老子怎麼辦?回大興?剛把柴家得罪到死,老子現在回去不是找死麼?去瓦崗?現在的瓦崗就一個土匪窩子,去投他們不僅太危險,路還不一定通!楊玄感,你這個蠢貨啊!明明輸定了,你造個屌的反啊?!老子算是被你坑死了,坑死……,等等!慢著!」

  在心裡破口大罵到了這裡,陳應良的心裡忽然一動,突然又想到了一條更加光明的寬廣大路,暗道:「我怎麼鑽牛角尖了?就沒有反過來想想,楊玄感造反也是我發達的好機會啊!歷史上這個蠢貨造反,沒過多少時間就被回援的隋朝軍隊主力給滅了,最後輸得不能再輸,死得不能再死!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就近投奔鎮壓楊玄感造反的隋朝大將,跟著他收拾楊玄感?和必敗的遼東戰場比起來,必贏的平叛戰場,撈功勞賺資歷不是要容易上一百倍?!」

  想通了這個關節,陳應良頓時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晚上也不抽筋了,立即開始盤算如何投奔隋軍平叛大將揀功勞了。不過陳應良現在對前方的情況基本一無所知,想琢磨晉身之計也缺乏必要的情報支持,只能是趕緊想辦法打聽前方的詳細情況,掌握更多楊玄感兵變的具體細節。

  也是湊巧,恰在此時,有一家拖兒帶女逃難的百姓從陳應良身旁經過,家中的小男孩不停大哭說是口渴,可那家人卻忘記了攜帶飲水只能是讓兒子忍著,可一個小孩子又能忍到什麼時候,繼續的大哭不止,陳應良見了靈機一動,忙解下了自己馬鞍上的羊皮水袋,向那家人招呼道:「大叔,大嬸,讓你們的孩子喝我的水吧,天這麼熱,小孩子缺水會落下病。」

  「這,怎麼好意思?」那家百姓的男人有些遲疑。

  「沒事,我到前面有水的地方再裝一壺就是了。」陳應良笑著說道。

  見陳應良一片好意,孩子又渴得厲害,那對百姓夫妻這才謝了陳應良的好意,接過水袋餵了兒女,又對陳應良是千恩萬謝,陳應良假惺惺的謙虛,乘機問道:「大叔,我剛從大興過來,不知道前面情況,楊玄感打到那裡了?澠池和洛陽到底是什麼情況?」

  「聽說楊玄感打到東都東面的汜水了。」那對夫婦答道:「澠池的縣老爺命令全城戒嚴,四門都關閉了,不許百姓出入,我們這些都是住在城外的百姓,在城裡沒房子也沒親戚可以投奔,就只好盡量的跑遠點,免得被亂兵禍害。」

  「那東都的情況呢?」陳應良追問,那對百姓夫妻搖頭表示不知,陳應良無奈,只得又問道:「大叔,那麼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這個消息的?」

  「就是今天早上知道的。」那對百姓夫妻答道:「今天早上,縣老爺下令全城戒嚴,說是上柱國楊玄感造反,在汲郡渡過了黃河,帶著無數的賊軍殺向東都來了,澠池距離東都只有一天路程,亂賊的軍隊說不定也會來打澠池,為了預防萬一,縣老爺只能讓縣城戒嚴,又要我們這些城外的百姓疏散,免得亂賊的軍隊打來,害了我們。」

  「澠池今天早上通知的疏散百姓,我也是今天才看到那些背著紅旗的驛卒。」陳應良心中分析,「官府的情報傳遞速度要比民間快,楊玄感這個倒霉蛋造反,這麼重要的消息肯定是六百里加急傳遞,六百里加急把消息從洛陽送到澠池,也就是兩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這也就是說,洛陽很可能是昨天晚上、甚至今天清晨才發出的軍情急報,照此推算,楊玄感現在距離洛陽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我去投奔平叛軍隊,時間上肯定還來得及!」

  大致猜出了楊玄感叛軍的位置,陳應良再不遲疑,趕緊謝了那對百姓夫妻,重新上馬繼續向東,全速趕往洛陽東都。

  手裡不寬裕的陳應良買的坐騎很一般,速度遠趕不上驛站傳遞軍情的上好快馬,即便一路都是不惜馬力的快馬加鞭,陳應良也只是在下午申時左右抵達了澠池城下,而此刻的澠池早已是全面戒嚴,大白天都是四門緊閉,城牆上全副武裝的守軍來往巡邏不斷,同時城外的城下町也是家家戶戶關門上板,居民百姓逃得乾乾淨淨,留下滿地的垃圾雜物。

  進城已經不可能了,住店也沒有多少希望了,陳應良也不著急,仗著在陝縣補充的乾糧還算充足,還有農曆六月的夜晚絕對不算寒冷,陳應良乾脆繞過了澠池城繼續東進,爭分奪秒的趕往洛陽。

  是夜,陳應良露宿在了澠池通往洛陽的官道路邊小樹林中,還只睡了兩個時辰,就藉著月色繼續東進。

  陳應良的速度算是夠快了,可惜陳應良卻嚴重低估了楊玄感的進兵速度,更不知道楊玄感身邊有個壞種叫做李密,建議楊玄感全速進兵不給洛陽守軍準備機會,就在陳應良知道楊玄感兵變這個消息同一天,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主力,已然越過了虎牢關,兵分兩路沿著洛水全速西進,距離洛陽僅僅只剩下了一天路程。

  陳應良也低估了洛陽守軍的反應速度,還是在同一天,大隋東都留守樊子蓋,已然派出了兩支軍隊東進迎戰楊玄感叛軍,一支軍隊由河南縣令達奚善意率領,兵力約五千人,一支軍隊由河南贊治裴弘策率領,兵力八千人,分別迎戰楊玄感的兩路前鋒。

  陳應良更不知道的是,第二天的上午,就在他遙遙看到大隋東都洛陽的宏偉城池時,幾乎是同一時間,裴弘策和達奚善意率領的兩路平叛軍隊,也已經分別洛水南北兩岸,和楊玄感叛軍的兩路前鋒楊積善、楊玄挺交上了手,而等待大隋平叛軍隊的,將是兩路潰敗加慘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4 PM

第8章 投軍


  坐騎還是差了些,儘管為了買這匹馬,花了陳應良變賣訂婚玉珮得來的一大半銅錢,但冒著把這匹馬跑廢的危險飛騎趕到東都城下時,時間還是已經到了六月十一的正午,東都新城已然戒嚴,內外城門緊閉,擋住了陳應良進城投軍的腳步。

  好不容易來到了這裡,陳應良當然不肯死心,稍一琢磨後,陳應良圍著東都繞了小半圈,轉到了東都東北角的安喜門外,從城外建築判斷出安喜門應該是百姓可以出入的城門,這才下馬步行,牽著馬慢慢走近城門,結果剛靠近護城河,還沒來得及走上護城河的石橋,城門上方就已經傳來了大喝聲音,「站住!眼睛瞎了?沒看到城門已經關了,上橋想幹什麼?」

  陳應良循聲看去,見在城牆對自己喊話的人是一名穿著明光鎧的隋軍將領,同時城牆箭垛後也亮出了一排拉弦欲發的弓箭,陳應良多少還是有些心慌,深吸了一口氣後,這才大聲喊道:「將軍,不要誤會,小生是大興人氏,聽說逆賊楊玄感造反作亂,威脅東都,特地前來投軍為國效力,誅殺逆賊楊玄感,請將軍收納!」

  「投軍?」陳應良的回答讓那隋軍將領一楞,居高臨下的打量了陳應良幾眼,這才大聲問道:「你今年多大了?到二十一歲沒有?」

  「小生今年十七歲。」陳應良如實回答,同時又有些疑惑,心說問我年紀幹什麼?

  「混帳小子,你消遣我?」那隋軍將領大怒,咆哮道:「本朝律法,府兵必須年滿二十一歲,十七歲的小娃娃,跑來攙和什麼?滾!想加入我右武衛,滿了二十一歲再說!」

  「隋朝當兵還有這規定?」這次輪到陳應良傻眼了,因為陳應良確實不知道隋朝軍隊有這規定。

  「快滾!不然放箭了!」那隋軍將領是個急性子,催促道:「想當鄉兵輔助兵,到洛陽舊城去,這裡是東都皇城,不收鄉兵,馬上滾!」

  「軍爺,你能不能讓我近前說話?」陳應良開口哀求,想要近前出示房玄齡那道舉薦信,看看東都城裡有沒有識貨的人。

  「少廢話!滾!」那隋軍將領沒搭陳應良的茬,喝道:「東都戒嚴,不許閒雜人等出入,想當兵吃糧,到西面的舊城去,或者到白司馬坂去,那裡在打仗,或許會收你!」

  「白司馬坂在打仗?」陳應良一喜,忙問道:「將軍,那白司馬坂怎麼走?小生願去前線效力!」

  「哈哈哈哈!還真是個不怕死的小子啊!」那隋軍將領大笑了起來,旁邊的隋軍將士也是個個哄堂大笑。——也沒法不笑,要知道,就在昨天東都留守樊子蓋決定出兵迎敵時,東都城中的將領士兵可是個個都害怕被挑中自己的隊伍,結果沒被挑中出城迎戰的個個歡天喜地,被挑中上陣的個個哭鼻子抹眼淚,現在陳應良卻楞頭楞腦的打聽那裡有戰場往那去,僥倖沒被派上戰場的東都守軍真是想不笑都沒辦法了。

  大笑過後,那隋軍將領抱著看好戲的心思,還真給陳應良指明了前往白司馬坂戰場的道路,還好心告訴了陳應良,說率軍平叛的主將是河南贊治裴弘策,陳應良大喜再三拜謝,還真是立即上馬趕往東面戰場。看著陳應良歡天喜地的離去背影,城牆上的隋軍將領士兵個個前仰後合,捧腹大笑,然而樂極生悲,正當他們笑得無比開心時,身後卻傳來了威嚴大喝,「笑什麼?值守城牆重地,何故失態?!」

  聽到這呵斥聲,眾人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收聲立正行禮,原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帶著大批督戰隊的東都留守、現在東都城中的最高軍事民政長官——樊子蓋!

  年近七旬的樊子蓋已然是滿頭白髮,身上卻依然穿著數十斤重的明光鎧,甲冑整齊,蒼老身軀站得筆直如松,神情威嚴無比,氣勢壓人,喝問道:「出什麼事了?為什麼都笑成這樣?」

  「稟留守,剛才有個小鬼想來投軍,說是想要為國效力,誅殺逆賊楊玄感。」之前那名隋軍將領如實奏道:「因為他只有十七歲,末將就沒收留他,說是他如果想當鄉兵輔兵,可以到白司馬坂的前線去,結果那小鬼還真愣頭愣腦的往前線去了,弟兄們覺得稀奇,就都笑了。」

  「這有什麼可笑的?」樊子蓋勃然大怒了,怒道:「看看人家的志氣,十七歲就想為國效力,就想誅殺逆賊楊玄感,再看看你們自己,到底誰更可笑?!」

  在場的隋軍眾將士都啞口無言了,樊子蓋卻又喝道:「還有,別以為他才十七歲,就注定做不了大事!告訴你們,齊郡贊治張須陀,今年新收了一名小將叫做羅士信,才十四歲!這名十四歲的小將,在濰水戰場上殺了多少敵人,你們知道麼?說出來嚇死你們!濰水一戰下來,他一個人斬殺的亂賊將領就有三人,亂賊士兵二十五人!」

  「十四歲的小鬼,這麼瘋狂?!」

  聽到這話的隋軍將士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有人驚叫出聲,樊子蓋卻重重冷哼了一聲,說道:「剛才那名十七歲的少年,老夫雖沒見到他的人,但就憑他的這份志氣,老夫就敢說,你們錯過了一個人才!將來有得你們後悔!」

  「留守大人,那要不要末將派人把他追回來?」之前那名隋軍將領怯生生說道:「他才剛走,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不用了。」樊子蓋搖頭,道:「他既然往白司馬坂去了,那就肯定是去投奔裴弘策,裴弘策在那裡迎戰亂賊楊玄挺,正好可以給他一個大展拳腳的機會,如果這小子真是個人才,老夫以後就一定還能見到他。」

  那隋軍將領唯唯諾諾的答應,退到一旁,樊子蓋卻把目光轉向了東面的戰場方向,心中喃喃,「應該已經到激戰階段了,裴弘策,達奚善意,你們千萬不要讓老夫失望啊。」

  ………………

  還是折回來看看陳應良的情況吧,辭別了指路的隋軍將領,陳應良本想快馬加鞭的直奔戰場,但跑出了兩三里後,已經連續奔走了好幾天的陳應良胯下駑馬就有點吃不住勁了,速度越來越慢,還開始嘴裡流白沫子,陳應良也沒辦法,為了不讓這匹坑爹死貴的駑馬累死,陳應良只得重新下馬,牽著馬步行一陣以節約馬力。好在白司馬坂距離不算太遠,步行也能在天黑前抵達。

  心裡琢磨著見了率軍平叛的裴弘策該如何的阿諛奉承,陳應良不知不覺間已然走出了七八里路,見坐騎已然恢復了一定體力,陳應良便又重新上馬,準備繼續策馬東進,然而上馬後小跑了還沒多久,陳應良就突然聽到了前方喧嘩聲大作,一名穿著明光鎧卻沒戴頭盔的騎士策馬狂衝過來,後面還跟著十來個拿著武器的騎兵,不斷的大呼小叫,「追!追!抓住他!抓住這個當官的!」

  「出什麼事了?」陳應良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勒住坐騎,趕緊拔刀在手。

  「噅!」距離陳應良只有十來步時,那無盔騎士的胯下戰馬忽然慘嘶一聲,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看到那無盔騎士的戰馬身上帶傷,馬血還已經把一條腿染得通紅。同時戰馬倒下後,還把那披頭散髮的無盔騎士壓在了馬身下。

  「哈哈哈!」追趕無盔騎士的騎兵狂笑起來,爭先恐後的大吼,「抓活的!抓活的!」

  「小兄弟,救我!」那無盔騎士也大叫了起來,帶著哭腔哀求道:「救救我,快救我!」

  「怎麼辦?!」在對情況絲毫不知的情況下,電光火石間,陳應良做出了決定人生方向的選擇,「寧可雪中送炭,絕不錦上添花!救人!比幫勝利者收穫更大!」

  決心一下,陳應良立即拍馬衝了上去,到了無盔騎士馬旁,跳下馬把他拉出戰馬,又把他推上了自己的坐騎,後面的追兵見了大怒,個個破口大罵,「小子!你找死!站住!站住!不許跑!」

  後面有十幾個追兵,陳應良當然不會不跑,二話不說就爬上坐騎,坐到了那無盔騎士的身後,和他一起夾馬向西逃命,後面的追兵不肯罷休,繼續緊追不捨。

  按理來說,就陳應良騎的這匹昂貴死馬,載了兩個人後很難跑得太快,但還好,後面那些追兵的戰馬體力可能也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了許多,所以陳應良與那無盔騎士同騎狂奔了兩里多路,才有一名追兵勉強追到了陳應良的側後,揮刀來砍陳應良,陳應良趕緊揮刀招架,使出死鬼陳應良記憶中留下的軍隊刀法,與那追兵橫刀相碰,奮力盪開那名追兵馬刀,那追兵咦了一聲,二話不說又是一刀劈來。

  「娘的!拼了!」亂世之中,陳應良不想砍人,但也不想被人砍,見那追兵接連兩刀都想要自己的命,後面的追兵也越來越近,陳應良也豁了出去,既不躲也不閃,大吼一聲掄刀直接去砍那追兵的腦袋,用出了同歸於盡的無賴打法。

  「狗日的!」那追兵被陳應良的無賴打法嚇了一跳,又勝利在望不願與陳應良同歸於盡,只能是趕緊在馬上側身,躲過陳應良的致命一刀,同時他砍陳應良的一刀自然也落了空,而那替陳應良操縱坐騎的無盔騎士乘機連踢馬腹,逼迫陳應良那匹死貴駑馬加速,重新拉開了與追兵的距離。

  「站住!」又有一名追兵追近,挺矛來刺陳應良脊背,陳應良避無可避,只能是回身揮刀猛砍長矛,口中大吼,「死!」

  砰一聲,讓陳應良頗為意外的是,一刀砍在長矛上,他那把只能算是普通好刀的鞣鋼橫刀,竟然一下子砍斷了矛柄,陳應良再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那矛桿竟然頗為粗糙,乃是普通雜木削成的矛桿,品質十分粗劣,自然擋不住陳應良使出了吃奶力氣砍出的一刀。

  「好樣的!」那無盔騎士用眼角餘光看到,忍不住大聲叫起好來,「小兄弟,我的兵如果都像你,今天就不會輸得這麼慘!」

  陳應良根本無心理會那無盔騎士的言語,只是衝著路旁的一片小樹林大喊,「弟兄們,快出來!我把人引來了,出來殺人搶馬!快!出來殺人搶馬!快啊!弟兄們!」

  「有埋伏?!」後面的追兵都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起扭頭去看小樹林,不知不覺的放慢了馬速,小心提防從樹林裡殺出的伏兵,陳應良則乘機用刀柄猛敲馬臀,坐騎吃疼慘嘶狂奔,重新拉開了與那十幾名追兵的距離。

  也不知道是因為陳應良的騙術得手,還是東都的城牆城樓已然遙遙在望,那十幾名追兵見陳應良跑遠後,終於沒有再次追來,大罵著選擇了掉頭往來路返回,回頭看到了這景況,陳應良和那無盔騎士都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敢駐步,仍然是繼續催馬狂奔,一起拼了老命的逃向東都。

  大概是命中的注定吧,那名無盔騎士控制著坐騎,竟然把陳應良帶回了之前投軍遭拒的安喜門外,而在距離城門不到一里的地方時,陳應良的死貴駑馬也終於支撐不住如此劇烈的載重狂奔,慘嘶了一聲吐著白沫摔在了路上,帶著陳應良與那無盔騎士也一起摔在地上,不過好在追兵已然遠去,危險已經消除,所以無盔騎士和陳應良不僅沒有慘叫恐懼,還躺在地上一起大笑了起來。

  無比慶幸笑夠了後,陳應良從馬身下抽出了腿,手扶地站起身,又一次把那名穿著沉重鎧甲的無盔騎士扶了站起,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發現這無盔騎士是一名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臉上除了汗水和泥土之外還帶有鮮血,明光鎧上也是血跡斑斑,像是剛經過了一場激戰。除此之外,陳應良還細心的發現,這無盔騎士的身上只有劍鞘,寶劍卻不見了蹤影。

  「小兄弟,今天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死定了。」無盔騎士先拱手道謝,然後又問道:「對了,還沒請教你的高姓大名。」

  「舉手之勞,不敢言謝。」陳應良假惺惺的謙虛,又答道:「小生陳應良,大興人。」

  「原來是陳兄弟。」無盔騎士點頭,又好奇問道:「陳兄弟,你剛才怎麼會往白司馬坂去?你不知道那裡在打仗?」

  「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往白司馬坂去。」陳應良如實答道:「小生受人舉薦,本欲前往遼東投軍為國效力,誰知到了澠池後,就聽說了逆賊楊玄感起兵造反的事,小生氣憤不過,決定投奔軍隊參與平叛,打聽到白司馬坂是交戰前線,就打算那裡投軍,結果沒想到恰好碰上了將軍你不幸蒙難,僥倖幫了將軍一把。 」

  「你往白司馬坂去,是打算投軍?你不怕死?」那無盔騎士滿臉的驚詫。

  「為國家效力,為皇帝盡忠,何懼之有?」陳應良恬不知恥的答道。

  「那你打算去投奔誰?」那無盔騎士問道。

  「河南贊治,裴弘策裴大人。」陳應良繼續如實回答,「小生聽是他是朝廷派出的平叛軍主帥,就想去投奔他,到他麾下效力,參與平叛戰事。」

  說罷,陳應良又靈機一動,忙又向那無盔騎士拱手說道:「大人,小生與裴大人素不相識,又出身寒微,即便前去投奔於他,恐怕也很難得到他的親自接見,不知大人能否開恩,為小生引見一二?」

  「不必引見了,我就是裴弘策。」那無盔騎士苦笑答道:「可惜你來晚了一步,我的八千軍隊,已經是全軍覆沒,就剩我一個光桿主將了。」

  「啊!」陳應良這次是真的吃驚了,不是吃驚裴弘策的全軍覆沒,而是震驚自己能碰上這樣的好運,去投軍能夠救下目標軍隊的主帥!

  震驚過後,陳應良趕緊向裴弘策跪下,必恭必敬的行禮說道:「小生陳應良,見過贊治裴大人,小生身無長技,惟有一心願為朝廷效力,願為大人效命,斗膽懇請大人收留,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5 PM

第9章 白救他了


  裴弘策還能有什麼說的,陳應良既救了他的命,絲毫不擺救命恩人的架子,還向他行大禮請求效力,裴弘策如果再開口拒絕,那麼他也許是連個『人』字都擔當不起了。所以裴弘策也沒有拒絕,立即就雙手攙起了陳應良,苦笑說道:「應良小兄弟,你願意投入我的麾下為國效力,我當然是求之不得,不過你也要明白,我可是剛吃了大敗仗的人,八千軍隊打得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光桿主將,喪師辱國,自身難保,你現在投入我的麾下,我可不敢給你保證什麼官職。」

  「廢話,這點我當然知道,我如果連這點都不懂,不是白幹兩年刑警隊長了?你現在是落難,可你要是東山再起了,給你雪中送炭的我,就是想不發達都不行了。就算你一落到底,我這個在你落難時不離不棄的部下,最起碼也可以落一個忠心耿耿的美名,再想投靠其他權貴也容易得多!」

  心裡冷笑著,陳應良的嘴上卻像抹了蜜一樣的說得好聽,表情異常誠懇的說道:「大人請放心,小生孤身在外,只求能夠有一個容身之所,有一個為國效力的機會,官職高低有無與否,小生並不在意,也不敢奢求。」

  聽陳應良說得動聽,剛剛死裡逃生的裴弘策也頗滿意,誇獎了幾句,然後就準備領著陳應良返回東都城內,但此刻裴弘策已經是累得連腳都已經抬不動,便暫時坐到了路旁休息,向陳應良問道:「有乾糧和水沒有?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

  「有,有。」陳應良趕緊答應,忙從馬背上取下了水袋,又拿出了兩塊在陝縣買的麥餅,一起捧到了裴弘策面前,裴弘策也不客氣,接過乾糧和水就狼吞虎嚥了起來,吃得急了被干麥餅噎著,趕緊又往嘴裡灌水,擅長討好上司的陳應良也趕緊給裴弘策捶背,也是到裴弘策恢復了正常,陳應良才好奇的問道:「大人,今天的戰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帶去的八千兵馬,怎麼會只剩下了你一個人?」

  「都是被達奚善意那個蠢貨害的,還有我手下那幫蠢貨害的!」

  陳應良不問還好,一提起這事裴弘策就滿肚子的火氣,經過裴弘策介紹陳應良才知道,原來今天清晨裴弘策率軍與楊玄感叛軍交戰時,是洛陽令達奚善意率領的隋軍先在洛水南岸與叛軍偏師楊積善的隊伍碰面,結果兩軍尚未交戰,膽小如鼠的達奚善意就第一個帶頭逃命,他率領五千隋軍也瞬間崩潰,大部分投降了楊玄感之弟楊積善,剩下的全都當逃兵開了小差,迅速逃得乾乾淨淨。

  如此一來,在洛水北岸迎戰楊積善的裴弘策部軍心士氣自然不可避免受到極大影響了,雖說從沒經歷過戰場的裴弘策也還算聰明,命令士卒修建工事抵擋叛軍腳步,採取守勢迎戰氣焰正盛的楊玄感叛軍,可是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經歷戰事的東都隋軍士氣本就十分低落,再受到隋軍達奚善意部的潰敗影響,士氣鬥志更是徹底崩潰,被楊玄感另一個弟弟楊玄挺率領的叛軍隊伍一個衝鋒就突破了防線,八千軍隊瞬間潰散。

  還別說,文官出身的裴弘策還真算是有點骨氣,第一次戰敗後並沒有氣餒,後退了三四里又立即組織潰軍重新佈防,可惜他麾下的將領士兵卻一個比一個不爭氣,叛軍又一個衝鋒,裴弘策的麾下隊伍馬上又再次崩潰,裴弘策再次組織隊伍重建防線,還是被叛軍一個衝鋒就擊潰,如此反覆五次,五戰五敗,後來裴弘策雖然還想第六次組織防線,但是他麾下的隋軍將士不幹了,不是爭先恐後的投降叛軍隊,就是扔下武器盔甲撒腿逃命,最後只剩下了裴弘策一個光桿司令,被迫也是撒腿逃命,還被叛軍騎兵緊追不捨,如果不是陳應良恰好趕往白司馬坂投軍,戰馬受傷的裴弘策鐵定就得丟掉小命,甚至被叛軍騎兵俘虜。

  聽了裴弘策的這番介紹,陳應良也總算是相信關於麵條國軍隊的二戰笑話了——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這麼搞笑的軍隊啊!驚奇之下,陳應良忍不住問道:「大人,那麼和你交戰的叛軍隊伍,有多少人?」

  「你問我,我問誰去?」裴弘策的回答讓陳應良差點氣絕,理直氣壯的答道:「越王和東都留守樊子蓋,只是派我率領八千軍隊迎戰叛軍的前鋒楊積善部,沒告訴我敵人有多少兵力,兩軍陣上,我那來的時間清點敵人兵力?」

  「那大人你就沒派斥候偵察敵人的兵力數量?」陳應良難以置信的追問道。

  「這個……。」裴弘策猶豫了一下,這才苦著臉答道:「派了,可我是第一次上戰場,忘記了交代斥候偵察敵人兵力情況,只讓斥候偵察敵人的動向,告訴我敵人的位置。」

  說罷,裴弘策又苦笑著補充了一句,「不過就算交代了估計也沒用,留守東都的右武衛,已經十好幾年沒打仗了,以前那些老兵精兵也被皇帝帶到了遼東,現在的斥候都沒上過戰場,未必就有本事能夠查明敵人的兵力數量。」

  陳應良翻白眼了,也開始擔心東都這些老爺兵能不能擋住楊玄感叛軍的進攻了,但轉念一想後,陳應良卻又覺得這點對自己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東都守軍越是菜鳥,越是無能,陳應良就越有機會大展拳腳不是?

  這時,裴弘策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同時陳應良那匹死貴的駑馬也能夠重新起身了,裴弘策開始領著陳應良返回東都城了。在回城的路上,裴弘策少不得向陳應良詢問出身來歷,陳應良把自己的家世來歷如實相告,也說明了自己是得房玄齡舉薦準備到遼東投軍的事,僅僅只是隱瞞了自己在大興與柴家結仇的事——老柴家可是關隴門閥,陳應良才剛剛投入裴弘策麾下,還拿不準裴弘策敢不敢為了自己與柴家對抗,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陳應良自然需要暫時隱瞞關於柴家的事。

  讓陳應良稍微意外的事,聽完了他的自我介紹後,裴弘策竟然神情有些詫異,道:「你是前朝許昌縣公陳萬敵的孫子?這麼說來,我和你可能沾親啊。」

  「小生與大人沾親?」陳應良也有些詫異。

  「對,有可能沾親,只是遠點。」裴弘策答道:「我是聞喜裴家的人,我的族人裡有一些人,和太原王家有一些姻親關係,我記得你祖父陳萬敵有個姐姐還是妹妹,就是嫁到了太原王家,所以我和你說不定有親戚關係。」

  「這傢伙是聞喜裴家的人?」陳應良這一喜非同小可,房玄齡在與陳應良閒談時提及關隴門閥,曾經告訴過陳應良,說聞喜裴家是目前的關隴第一大門閥,從漢代至今已然出過二十二個宰相,三十六個將軍!目前隋煬帝面前的第一寵臣裴規,就是老裴家的第二十二名宰相!所以房玄齡再三警告好兄弟陳應良,和柴家這樣的小門閥鬧翻或許沒多少關係,但是千萬不要和聞喜裴家做對!

  驚喜之下,擅長拉關係套交情的陳應良毫不遲疑,馬上又向裴弘策雙膝跪倒,大聲說道:「叔父在上,請受小侄陳應良三拜!」

  說罷,看在了榮華富貴和陞官發財的份上,陳應良還真向裴弘策砰砰砰磕了三個頭,裴弘策則是又好氣又好笑,笑道:「你急什麼?我還沒查清楚你到底是什麼親戚關係,你就急著磕頭了?說到親戚關係,其實你和……,不過算了,你和我兒子年紀差不多,叫我一聲叔父也沒錯,以後我們就以叔侄相稱好了。」

  陳應良大喜,趕緊再次行禮拜見叔父,裴弘策也攙起陳應良口稱賢侄,於是乎,一對剛剛相識的嫡親叔侄也就新鮮出爐了,至於這份叔侄關係能夠維持多少時間,那就是只有老天爺才能知道的問題了。

  與裴弘策拉上了叔侄關係後,陳應良也隨著裴弘策回到東都的安喜門外,這一次有裴弘策出面叫門,城門守軍自然不敢刁難,趕緊打開城門迎接裴弘策,向裴弘策打聽交戰結果,再有就是用驚訝的目光打量陳應良,剛吃了大敗仗的裴弘策則無心理會打聽戰況的守門將領,領著陳應良只是直奔東都皇城,到皇城去拜見代替隋煬帝坐鎮東都的越王楊侗和留守樊子蓋,稟報戰情。

  領著陳應良毫無阻攔的從宣仁門進了東都皇城,又經承福門一路到了重光門前,期間陳應良身上雖然一直穿著百姓布衣,但有東都重臣裴弘策引領,宮門侍衛只是稍做詢問,便也立即放行,同時托裴弘策的介紹之力,陳應良在戰場上救下裴弘策的光輝戰績迅速傳遍東都皇城的侍衛隊伍,惹得眾侍衛紛紛對陳應良側目,全都驚奇於臉上還帶著稚氣的陳應良能夠立下如此大功。

  到了重兵戒備的重光門後,裴弘策不敢再領著陳應良徑直往裡闖了,乖乖的按規矩向守門衛士提出了晉見請求,也大概說了平叛戰況和介紹了陳應良的身份情況,衛士入內稟報後,進了皇城後就滿臉擔憂神色的裴弘策也更加的提心吊膽了起來,盤算了片刻後,裴弘策甚至還向陳應良低聲說道:「賢侄,一會我入宮晉見越王后,如果有什麼不測,你就到東都西城的修業坊去,找我的兒子裴行方,把我和你的關係告訴他,幫著他替我料理後事,他比你小兩歲,又沒經過多少風浪,你要多幫襯他。」

  「叔父,你這話什麼意思?」陳應良大吃一驚。

  「賢侄,叔父仔細想了想,覺得這次可能要對不起你了,你救了我,我卻什麼報答都給不了你。」裴弘策哭喪著臉答道:「叔父有一種預感,這次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不會吧?」陳應良驚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叔父你偶然小挫,越王殿下難道還會把你推出宮門斬首?」

  「越王殿下倒不會殺我,他才九歲,還什麼都不懂。」裴弘策的表情更是哭喪,壓低了聲音答道:「關鍵是樊子蓋樊留守,現在東都的軍政大權是他掌握,生殺予奪都是由他決定,叔父我和他平時多有不和,這次又敗得這麼慘,怕他不會輕饒了我。」

  陳應良張口結舌,卻並不覺得裴弘策這話誇張——因為陳應良自己就用這樣的手段收拾過窺視自己刑警大隊長寶座的副手。 稍一盤算後,陳應良趕緊低聲說道:「叔父,小侄斗膽說一句,就算你平時與樊留守多有不和,其實也沒多少關係,現在拉交情也還來得及——叔父難道就沒聽說過這麼一句話,捨財保命?」

  「你的意思是,賄賂樊子蓋?」裴弘策低聲反問,見陳應良點頭,裴弘策頓時苦笑了起來,低聲說道:「你如果想我死得更快更慘,就勸我這麼做吧。樊子蓋那個老東西,是出了名正直清廉,從不受賄,更見不得官場上的這些手段,叔父與他平時多有不和,就是因為叔父還兼著將作監的差事,管著朝廷的土木事務,老東西總是懷疑我的帳目不對想要查帳,都被我想辦法給擋了。」

  「擋著不讓查帳?這傢伙,果然是個貪官。」陳應良也苦笑了起來。

  陳應良的苦笑還沒有笑完,臉色就馬上變了,因為承福門內,已經走出了一隊衣甲鮮明的皇宮衛士,還徑直走到了陳應良和裴弘策的面前,然後為首的衛士隊長大聲說道:「奉越王殿下與樊留守令,押裴弘策入見!裴大人,得罪了。」

  說罷,那衛士隊長把手一揮,兩名衛士立即拿出繩索捆綁裴弘策,裴弘策面如土色,卻又不敢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而那衛士隊長又轉向了陳應良,說道:「你就是那個救下裴弘策裴大人的少年吧?請跟我們走,樊留守要見你。」

  「是,請將軍帶路。」陳應良很有禮貌的拱手,又看了臉色蒼白的裴弘策一眼,心裡嘀咕,「這傢伙,我該不會白救他了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6 PM

第10章(上) 再救1次


  跟著押解裴弘策的皇宮衛士進了重光門,陳應良被領到了一座高大宏偉的宮殿之中,一路上,陳應良雖然身著布衣,神色舉止卻毫無慌亂,鎮定自若得如同行於街市,倒也讓在旁邊監視陳應良的皇城衛士暗暗欽佩。

  陳應良還真沒什麼可怕的,救回裴弘策實打實的功勞放在這裡,裴弘策全軍覆沒又不干陳應良屁事,出身再是寒微,身份再是草根,陳應良又有什麼必要害怕?

  衛士直接把裴弘策押進了大殿,陳應良也沒客氣,抬步就跟進了大殿中,守衛殿門的衛士本想阻攔,殿中卻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讓他進來吧,讓老夫早些看看這個少年英雄,到底長什麼模樣?」

  衛士依令讓開道路,陳應良鎮定走進大殿中,舉目一看,卻見除了兩旁的衛士外,寬大的殿內僅僅只有三人,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高坐大殿正中,肯定就是隋煬帝的次孫越王楊侗,楊侗左側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白髮老人,長鬚垂胸,神情威嚴,右側則坐著一名文弱的中年男子,面帶病容,陳應良進殿時還咳嗽了幾聲,很明顯的身體不怎麼好。

  裴弘策早就跪下了,戰戰兢兢的磕頭說道:「罪臣裴弘策,叩見越王殿下,叩見留守樊大人,叩見皇甫將軍。罪臣喪師辱國,罪該萬死,求越王殿下與樊留守寬恕,求皇甫將軍寬恕。」

  「草民陳應良,叩見越王殿下,叩見兩位大人。」陳應良也學著裴弘策行禮,朗聲說道:「草民不知二位大人官諱,失禮之處,萬望海涵。」

  「陳公子請起。」九歲的楊侗開口,頗熟練的用成年人口氣說道:「公子救回朝臣有功,可起身答話。」

  「謝越王殿下。」陳應良又行了一個禮,這才站了起來。

  「你就是陳應良陳公子?」白髮老頭開口說道:「老夫是東都留守樊子蓋,老夫問你,你今天除了救回裴弘策外,可曾還到安喜門外請求投軍效力?」

  「稟樊大人,草民是曾到東都一座城門請求投軍,只是草民初到東都,不知那座城門的名稱。」陳應良如實回答。

  「還真是你。」樊子蓋威嚴的面孔上露出些微笑,道:「你如果晚走半柱香時間,老夫就能早些見到你了,老夫再問你,你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為什麼會想到投軍效力?」

  「稟樊大人,草民投軍有兩個目的,一是想為國效力,為皇帝陛下盡忠,二是草民家道中落,生活無以為繼,想要投軍吃糧,謀一個前程。」陳應良繼續如實回答,又把自己的出身來歷介紹了一下,說明了自己是前周許昌縣公陳萬敵唯一的孫子,家道中落得已經只剩自己最後一人,出生在大興,也是從大興來到東都投軍。

  「陳萬敵的名字老夫聽說過,看來你也算是一個將門之後了。」樊子蓋點頭,又好奇問道:「可是不對啊,你如果想要投軍吃糧,為什麼不就近在大興投軍,偏偏要跑到這東都來投軍?」

  「稟大人,草民其實是想去遼東投軍的,只是在途中聽說奸賊楊玄感造反謀逆,率領反賊攻打東都,這才臨時決定來東都投軍的。」陳應良苦笑,把自己來東都投軍的經過大概介紹了一番,還說了自己身上有一道房玄齡的薦書,把自己舉薦給扶余道監軍房彥謙。

  「什麼?」樊子蓋的反應有些劇烈,失聲問道:「房彥謙的兒子,把你舉薦給房彥謙,讓房彥謙給你謀一個為國效力的職位?」

  陳應良點頭承認,還主動拿出了房玄齡的舉薦信,早有衛士上來,把舉薦信轉遞給了樊子蓋,樊子蓋接過沒封口的信,打開仔細看後,竟然放聲大笑了起來,「房孝仲啊房孝仲,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寶貝兒子舉薦給你的人,竟然會自行投到我的麾下!老夫今天,算是報了一箭之仇了!」

  「樊大人,你認識房大人?」陳應良察覺到樊子蓋的話語中有些不對,也悄悄開始緊張起來。

  「當然認識!」樊子蓋的神情有些憤怒,冷笑說道:「不但認識,還有點仇!」

  陳應良嚇了一大跳,坐在樊子蓋對面的病弱中年人也是一楞,忙問道:「樊留守,你何時與房孝仲有仇的?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這幾年的朝廷官員考核著,姓房的一直霸佔著第一的位置,老夫一直排第二,你說老夫和他能沒仇嗎?」樊子蓋惡狠狠答道:「他就是佔了家無餘財的便宜,老夫吃虧在家裡有些田地產業,所以那些考核官員老是把他排第一,讓老夫排第二!不然的話,若論清正廉潔,老夫比他差了?」

  病弱中年人笑了,咳嗽著笑得頗開心,陳應良則悄悄鬆了口氣,也一眼看出了樊子蓋的弱點所在——好名!尤其是好清名!

  果不其然,樊子蓋故作凶狠的說完後,很快又面露笑容,對陳應良微笑道:「不錯,房孝仲的這個兒子還算有點眼光,就憑你敢孤身遠赴遼東投軍和敢在逆賊追兵下救回裴弘策,就當得上他在舉薦信給你的評語!既然你願意來東都投軍,那成,房孝仲兒子的這道舉薦信在老夫面前同樣有用,留下吧,一會老夫看給你安排一個什麼職位。」

  陳應良大喜,趕緊向樊子蓋行禮道謝,那病弱中年人則微笑說道:「樊留守,這小子很有膽色,我喜歡,他既然是來投軍,那就別我和搶人,把他安排進我的右武衛吧。」

  「這事一會再說。」樊子蓋揮手,然後轉向了裴弘策,神情威嚴的盯著裴弘策,直到裴弘策被他的銳利目光盯得渾身發抖和汗出如漿了,樊子蓋才冷冷的說道:「想不到,你還有臉回來。」

  「樊留守,下官已經盡力了啊!」裴弘策滿頭大汗的喊冤,「下官和叛軍打了五仗,打了五仗啊!是達奚善意帶頭逃命,是下官麾下的那些士卒不爭氣,一個比一個逃得快,下官才連戰連敗的啊!」

  「住口!」樊子蓋怒喝道:「虧你還有臉說連戰連敗,達奚善意也聽你指揮,一萬三千右武衛軍隊,一萬三千裝備精良的右武衛軍隊,不到一天時間,就被你丟了一個乾乾淨淨!無能至此,朝廷養你何用?本官奉天子旨意留守東都,約束東都百官,又留你何用?!」

  「越王殿下饒命!樊留守饒命!饒命!」裴弘策拚命磕頭,帶著哭腔喊道:「下官已經盡力了,盡力了,是賊勢兇猛,是賊勢兇猛,下官實在抵擋不住啊!」

  「你抵擋不住,本官換人抵擋。」樊子蓋冷哼一聲,突然提高了聲音,大喝道:「來人,將裴弘策推出皇城,當眾斬首!首級傳示東都九門,以正軍法!」

  「諾!」殿中衛士答應,上來架起裴弘策就往外走,魂飛魄散的裴弘策拚命掙扎,直接就痛哭出聲,瘋狂哭喊道:「樊留守饒命!越王殿下饒命!皇甫將軍饒命!下官是有罪,可下官罪不該死啊!求你們法外開恩,饒下官一命啊!」

  年僅九歲的越王楊侗默不作聲,那病弱中年人咳嗽著也不說話,對裴弘策的哭喊求饒熟視無睹。樊子蓋卻又喝道;「罪不該死?虧你還有臉說這句話!上東門那邊也逃回來了幾名士兵,都說你指揮的軍隊一觸擊潰,連亂賊的一個衝鋒都沒有擋住!如此無能無用,如此喪師辱國,你不該死誰該死?!推出去,斬!」

  裴弘策繼續哭喊求饒,掙扎著不肯起身,可惜樊子蓋在東都的威信太高,殿中衛士根本不敢違抗他的命令,乾脆就把裴弘策給抬了起來,硬抬著往外走,裴弘策哭喊得更是大聲,但根本就沒人理會。

  「且慢!」裴弘策即將被抬出大殿時,石破天驚的聲音突然響起來,眾人驚訝循聲看去,卻見開口喝止之人,竟然是剛剛才得到樊子蓋許諾職位、身著布衣的十七歲小正太——陳應良!

  「樊大人,且慢,草民有話要說!」陳應良上前兩步,向樊子蓋雙膝跪下,大聲說道:「樊大人,草民認為,裴大人不僅無過,還對朝廷有功,至少也是功過相抵,罪不當死!還請樊大人刀下留人!」

  「什麼?!」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裴弘策本人更是震驚得連哭喊都忘了,說什麼都沒想到剛認下的遠房侄子,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彎的遠房侄子,敢在這種環境下說這樣的話!

  「陳應良,你瘋了?」那病弱中年人也震驚得連咳嗽都忘了,喝道:「不要忘了你是什麼身份,這裡是什麼地方,有你說話的份麼?!」

  「大人所言極是,草民確實身份低微,不應該插言朝政!」陳應良也是豁了出去,神情嚴峻的大聲說道:「但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現今逆賊楊玄感起兵謀逆,兵鋒已臨東都城下,大隋東都正值危急存亡之秋,樊大人身為東都,卻以功為過,賞罰不明,屈殺有功之臣,大失人心!草民身為大隋子民,正處其地,若是不直言勸諫,那就是上對不起天子陛下,下對不起黎庶同胞!」

  那病弱中年人的嘴巴張成圈形了,裴弘策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越王楊侗與殿中的其他衛士也比他們的表情好不到那裡,因為自打隋煬帝讓樊子蓋留守東都之後,還沒有什麼人敢這麼對樊子蓋說過話!還簡直等於是指著樊子蓋的鼻子破口大罵!

  反應最激烈的當然是樊子蓋本人,聽了陳應良的胡說八道,樊子蓋頭上的雪白銀髮簡直一根根都豎起來了,雪白的鬍鬚也在不斷顫抖了,指著陳應良咆哮道:「大膽鼠輩!竟敢如此辱罵老夫!老夫如何的以功為過了?又如何的賞罰不明了?!你今天要是說出一個子丑寅卯,休怪老夫治你一個羞辱朝臣的重罪!」

  裴弘策這樣的東都重臣,樊子蓋都是說殺就殺,隋煬帝的孫子楊侗,還有很可能就是右武衛老大皇甫無逸的病弱中年人連個屁都不敢放,陳應良卻還敢對樊子蓋這麼說話——陳大隊長當然不是瘋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7 PM

第10章(下) 再救1次


  陳大隊長的算盤打得精著呢,從裴弘策不敢對樊子蓋的行賄這點,還有從樊子蓋要和房玄齡老爸爭奪天下第一清官這點,陳大隊長就已經看出了樊子蓋是個清白正直的老古板,這種老古板固然脾氣暴躁,寧折不屈,可如果他能夠覺得陳應良的言之有理,覺得裴弘策罪不該死,那麼陳應良就一定能救下裴弘策,即便救不回來,陳應良小腦袋落地的可能也並不大。

  如此一來,陳應良的收穫就大了,第二次救下了裴弘策,裴弘策不把陳應良感激到骨子裡才怪,已經出了二十二個宰相、三十六個將軍的聞喜裴家大族,陳應良再想抱上他們的大腿和爭取他們的支持自然是要容易許多。救不回來也沒關係,只要話語中能夠稍微打動古板正直的樊子蓋,陳應良被殺的可能就微乎其微,然後陳應良敢言直諫的美名,不也就賺到了?

  在電光火石間權衡清楚了這些利弊,陳應良橫下心來,昂首大聲說道:「樊大人,草民斗膽,想請問你一句,你可知道楊玄感逆賊,現在有多少軍隊?軍隊之中有多少騎兵?多少步兵?多少精銳戰兵?多少輔兵?多少輜重糧草?」

  「這……。」樊子蓋張口結舌,半晌才答道:「老夫只是探到楊玄感逆賊從者甚眾,具體有多少兵力糧草,不知道。」

  「草民讀書不多,卻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個道理。」陳應良大聲說道:「不知而知己,勝負各半!裴大人在對敵情絲毫不知的情況下戰敗,敢問這對敵人軍情的失察之罪,可能全部算到他的頭?!」

  樊子蓋啞口無言了,那病弱中年人則點了點頭,咳嗽著說道:「你這話有點道理,不知敵情這條罪名,不能算在裴大人頭上,最起碼不能全部算到他頭上。」

  「但老夫也不是因為這條罪名殺他!」樊子蓋重新提高了聲音,怒道:「老夫是因為他指揮不力,導致一萬三千朝廷大軍全軍覆沒,這才要殺他以正軍法!」

  「草民斗膽,再請問樊大人一句。」陳應良毫無懼色,又問道:「請問樊大人,一萬三千大軍在出征前,準備了幾天?準備了多少糧草軍械?又安排了那些百戰老將和有經驗的戰將,輔佐從未上過戰場的裴大人迎戰楊玄感逆賊?」

  「這……,只準備了不到兩天。」樊子蓋回答得有些遲疑,又趕緊補充道:「但是軍隊武器,自從老夫收到了懷州刺史唐大人的報急後,就立即發放到位的,糧草更是充足,他只要夠爭氣,老夫可以讓他一年之內糧草不缺!」

  「樊大人,不到兩天的時間夠嗎?」陳應良放緩了口氣,平靜的問道:「請問樊大人,右武衛已經多少年沒上戰場了?聽說最後的老將精銳也被天子帶到了遼東,一幫從來沒有上過戰場見過血的新兵蛋子,去迎戰密謀反叛多時、準備充足的楊玄感叛軍,敢問樊大人,如果換了是你統兵,能有多少勝算?」

  頓了一頓後,陳應良又語氣誠懇的說道:「誠然,如果換了是淮陰侯韓信那樣的軍事天才,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領著準備不夠充足和缺乏實戰經驗的軍隊,照樣能夠百戰百勝,可是樊大人,你能因為裴大人沒有韓信之才,就要把他推出皇城斬首嗎?」

  樊子蓋的神情終於放緩了,然後馬上又猙獰了起來,怒道:「就算是這樣,他五戰五敗,把朝廷好不容易組建裝備的一萬三千軍隊丟得精光,也是死罪一條!」

  「樊大人,你這話就錯了!」陳應良也重新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裴大人他不是五戰五敗,而是五敗五戰!不僅無過,還有大功!」

  「此言何意?」樊子蓋有些糊塗了。

  「大人博學多才,一定聽說過兵敗如山倒這句話。」陳應良大聲說道:「自古以來,戰場之上最可怕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家的敗兵!因為前軍一敗,不僅動搖軍心,潰散的軍隊還會衝亂陣容整齊的後軍,如同決堤洪水,再也收拾不住,反過來成為敵人的先鋒!自古以來,被自家敗兵踐踏而死的軍隊士兵,絕對不被敵人殺死的士兵之下!」

  「今天的情況,草民也已經聽到了,在洛水南岸迎敵的洛陽令達奚善意畏敵如虎,臨陣之際帶頭逃命,導致洛水南岸的五千朝廷大軍群龍無首,瞬間潰敗,嚴重影響到了在北岸迎戰的裴大人隊伍軍心士氣,也使裴大人隊伍的側翼露出破綻,隨時可能被亂賊兩路包夾,腹背受敵!」

  「在這樣的情況下,裴大人的八千軍隊能夠取勝,實際上已經是毫無可能了。但是裴大人呢,他在前軍潰敗的情況下,仍然毫不氣餒,堅決率軍迎敵,迎敵雖敗,仍然鍥而不捨,再一次組織已經潰敗的軍隊臨陣迎敵,屢敗屢戰!屢敗屢戰!五敗五戰!五敗五戰!!」

  「試問樊大人,普天之下,有幾人能夠在初次上陣之時,做到這一點?能夠把士氣喪失殆盡、並且已經徹底潰散軍隊的重新組織成團,繼續抵擋敵人攻勢?!」

  「這還沒完!」陳應良繼續唾沫橫飛的演講道:「五敗五戰過後,在已經全軍覆沒的情況下,裴大人仍然沒有向達奚善意那樣單騎逃命,只顧自身性命安危而不顧國家大事,仍然在亂賊的追殺之下奔回東都,向大人你稟報軍情,磕頭請罪!而那達奚善意至今不知所蹤,九成九已經是投降了亂賊,成為楊玄感逆賊的幫兇!對比之下,孰優孰劣?!」

  說到這,陳應良乾脆站起身來,向樊子蓋拱手大聲問道:「草民最後請問樊大人,今後的平叛戰場上,大人是希望我大隋將士人人都像裴大人這樣,屢敗屢戰,寧死不屈?還是希望我大隋將士人人都像達奚善意一樣,未戰先逃,甚至從賊謀逆?!」

  大殿中鴉雀無聲,樊子蓋臉上古板倔強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是沉思,病弱中年人卻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才向樊子蓋說道:「樊大人,給裴大人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吧,今天這場仗,最大的罪人是達奚善意,你我也有干係,裴大人雖然兵敗,在戰場上的表現卻也算得上是可圈可點。」

  眾目睽睽下,樊子蓋繼續默不作聲,雪白的眉毛紋絲不動,又過了許久,被衛士抬著的裴弘策都已經急得重新滿頭大汗時,樊子蓋才輕輕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放了吧。」

  衛士依令放開裴弘策,死裡逃生的裴弘策先是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趕緊衝著樊子蓋拚命磕頭,連聲說道:「謝樊留守不殺之恩,謝留守大人不殺之恩。」

  「別謝老夫,謝你旁邊的小子。」樊子蓋冷哼道:「如果不是他,你今天是死定了!但記住,沒有下次!」

  裴弘策又向樊子蓋磕了幾個頭,這才扭頭來看陳應良,嘴裡雖然沒有說話道謝,但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卻也一切盡在無言中。

  「陳應良,聽你剛才的談吐,好像頗知兵事啊。」那病弱中年人向陳應良微笑說道:「怎麼樣,願不願意到我麾下來效力?我的麾下,正缺你這樣的人。」

  「謝大人厚愛,但草民更想繼續跟隨裴大人。」陳應良朗聲答道:「樊大人既然給了裴大人立功贖罪的機會,那麼草民想要陪著裴大人立功贖罪,以謝今日咆哮朝堂之罪。」

  「那麼隨便你。」那病弱中年人笑了笑,道:「別後悔噢,我的官比他大。」

  「草民只求為國效力,不敢貪圖官職高低。 」陳應良嘴上說得無比動聽,心裡卻冷哼道:「你當老子傻啊?老子救了裴弘策兩次,他又是個大貪官,跟著他不僅可以混一個忠心耿耿的美名,還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睡美女,跟著你,你敢保證給我這些麼?」

  「那你就隨著裴弘策戴罪立功吧。」樊子蓋揮手說道:「你們下去休息吧,明天開朝會討論軍情,別來遲了。」

  裴弘策和陳應良一起答應,行禮告退,然而就在陳應良跨出殿門時,樊子蓋突然又說道:「陳小子,你的口舌技巧不錯,把屢戰屢敗換了個秩序,變成屢敗屢戰,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別當老夫是老糊塗,這點口舌技巧,老夫還懂。」

  「草民該死。」陳應良趕緊又轉身行禮請罪。

  「你一個草民咆哮朝堂,早就該死了。」樊子蓋冷笑,又揮手說道:「不過看在你說得算是有點道理的份上,老夫也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跟著裴弘策好好幹,希望你的真才實學,比你的口舌技巧更出色。」

  陳應良答應,行禮後與裴弘策出殿,而下了大殿後,裴弘策一把抓住了陳應良的手腕,壓低了聲音激動說道:「賢侄,別的話叔父也不說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侄子了,只要叔父我還有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你餓著!」

  「別那麼客氣,安排棟別墅樓給我住,出入有寶馬,吃飯每頓飯二十來個菜,晚上再安排兩個漂亮丫鬟服侍我睡覺,基本上也就馬馬虎虎了。反正你是大貪官,有的是錢。」這是陳大隊長的心裡話。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8 PM

第11章 第1個考驗


  也是到了裴弘策的家門口,陳應良才從裴府的門匾上發現,裴弘策這傢伙居然還有著黎國公的爵號,然後不等陳應良慶幸自己抱上了一個爵位與李淵相等的權貴大腿,整個人就已經淹沒在了黎國公府的巨大熱情之中。

  不得不承認,別看裴弘策在歷史上默默無聞——至少頗為熟悉隋唐歷史的陳應良此前就沒聽過他的名字,實際上卻還算是一個講義氣的權貴高官,看在兩次救命的份上,陳應良期盼的別墅樓當天就有了,每頓飯二十來個菜很是補充了一下陳應良現在這具身體長期以來虧欠的營養,漂亮丫鬟還不是陳應良所期盼的兩名,而是足足六名。

  除此之外,裴弘策還把他的獨生子裴行方叫了出來,讓裴行方和陳應良拜了把子做了兄弟,僅有十四歲的裴行方也不像大部分權貴人家的公子哥那樣傲慢無禮,而是很有禮貌的向陳應良再三拜謝救父之恩,對陳應良口稱兄長,極盡禮儀,也讓陳應良多少明白了聞喜裴家能夠千年不衰的原因——對後代的家教確實有方。

  順便說一句,裴弘策這個兒子裴行方,是聞喜裴家在歷史上出現的第三十七名大將,還當過幽州刺史兼都督,直接與契丹突厥正面硬拚數十年,而像裴行方這樣的傑出將領,聞喜裴家從古在今一共出現了五十九名!

  救下裴弘策似乎就是陳應良命運轉折的開始,一切都按著陳應良希望的那樣發展,為了報答陳應良的恩情,裴弘策甚至讓陳應良在自己麾下自選職位,還表示六品以下的正式官職都毫無問題,大不了裴弘策出面請本家哥哥兼隋煬帝面前第一紅人裴規幫忙就是了。而陳應良也沒有好高騖遠,僅僅只是向裴弘策請求了一個相當於秘書的記室職位,裴弘策大笑後一口答應,對不貪心的陳應良印象更佳。

  陳應良當然不是不想盡快正式仕途,是陳應良非常清楚,自己現在向裴弘策要個正式官職容易,但再想更進一步就難了,畢竟陳應良現在的年齡和資歷放在這裡,剛入仕途就想往上爬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給裴弘策當秘書雖然不是大隋朝廷的正式編製,卻可以獲得裴弘策的部分權力和直接影響裴弘策的軍政決策,而且如今叛軍即將兵臨東都城下,一度親自率領軍隊平叛的裴弘策,必然要在平叛戰中重新擔任角色,間接為陳應良贏得更多表現機會!在如何投機鑽營方面,陳大隊長的算盤打得精著呢!

  秘書不是那麼好當,一頓飯二十來個菜也不是那麼好吃,一夜時間過去,第二天清晨,戴罪立功的裴弘策早早就去了皇城報到,與樊子蓋等東都重臣商議平叛大計,陳應良則留在黎國公府裡等待裴弘策歸來,然後再隨裴弘策到河南贊治衙門正式上任,可是從早上等到了中午,陳應良都沒有等到裴弘策的半點影子。

  考慮到裴弘策頭一天差點被樊子蓋推出殿外斬首,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陳應良找到了裴行方稍做商議,乾脆領了兩名裴府下人出門,直接到東都皇城的正門來迎接裴弘策,順便打聽裴弘策到底有沒有人頭落地,被樊子蓋和楊侗等人翻舊帳又推出殿外砍了。

  讓陳應良鬆了口氣的是,當他領著兩個裴府下人來到東都皇城的正門端門外時,正好趕上了東都百官從端門出來,裴弘策也在其中,腦袋也安安穩穩的還在脖子上,惟獨就是臉色有些難看,滿面愁容顯得憂心忡忡。陳應良不敢怠慢,趕緊迎到了裴弘策面前,行禮恭敬說道:「小侄陳應良,見過叔父。」

  「應良賢侄怎麼來了?」裴弘策先是一楞,然後強作笑容說道:「差點忘了,叔父今天要帶你去河南贊治府上任,等不及了吧?走,叔父帶你去贊治府,給你介紹同僚。」

  「小侄不是為自己的事來的。」陳應良解釋道:「小侄是見叔父久久不歸,擔心叔父的情況,就和行方公子商量了一下,來這裡迎你。」

  說罷,陳應良也趕緊體貼的補充道:「叔父,你在朝裡站了大半天的班,一定累了和餓了吧,還是先回府去休息一下,小侄的事,可以慢慢再說。」

  「還是賢侄懂事。」裴弘策讚揚了一句,又歎道:「餓和累倒沒什麼,關鍵還是……,唉。」

  「為什麼這麼唉聲歎氣?」陳應良心中狐疑,稍一盤算後,陳應良忙壓低聲音問道:「叔父如此憂慮,莫非是樊留守又要叔父你統兵出城,去迎戰楊玄感逆賊?」

  「你怎麼知道?」裴弘策大吃一驚。

  「小侄是猜到的。」陳應良如實答道:「叔父神情憂慮,還滿面愁容,小侄斗膽揣測,想必是樊留守覺得叔父熟悉敵情,又想要叔父率軍迎戰逆賊,而叔父憂心東都守軍久疏戰場,士氣低落,軍心沮喪,不僅難以擊敗逆賊,還會耽誤國事,所以才如此擔憂。」

  裴弘策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半晌陳應良半晌,然後才說道:「賢侄,你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猜到樊留守要派我出戰就算了,怎麼連原因都能猜到?」

  「小侄瞎猜,僥倖而已。」陳應良謙虛了一句,又好奇問道:「不過叔父,小侄有個問題早就想問你了,大隋十二衛的右武衛就駐紮在東都,右武衛的軍中戰將如雲,為什麼樊留守一定要派叔父你率兵平叛?右武衛那些將領都上那去了?」

  「賢侄雖然聰明,卻有所不知。」裴弘策先看看左右無人,然後才低聲說道:「右武衛的精銳老將,去年就已經被皇帝丟光在了遼東,就連右武衛大將軍李景李柱國,去年也不幸在幽州被亂賊殺害,剩下的將領沒有一個有實戰經驗,就連現在主持軍隊的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就是你昨天見過那個病秧子,也是文官出身,從沒有統兵作戰的經驗,還身體不行三天兩頭告病,所以樊留守根本不敢派皇甫無逸出戰,也不敢相信那些新提拔上來的右武將領。」

  「叔父就倒霉了。」裴弘策苦笑著補充道:「聞喜裴家是出了名的文武雙全,名將輩出,叔父又兼著將作監的差使,常年指揮幾萬幾十萬的士兵民夫營造土木,統兵經驗反倒比誰都多,所以樊留守左挑右選,遠觀近看,就說什麼都要讓叔父挑這個重擔子了。」

  當然,裴弘策沒有把實話說完,之前樊子蓋決定派他統兵出戰,還有一個原因是裴弘策自己覺得機會難得,又覺得自己熟讀兵書深通韜略,貪圖軍功之下才主動請纓,結果殘酷的現實不僅粉碎了裴弘策的名將美夢,還導致樊子蓋賴上了他。

  「樊老頭還真會趕鴨子上架,也不怕我這位叔父再來一次全軍覆沒。」陳應良心裡嘀咕,又稍一盤算後,陳應良再問道:「叔父,那麼樊留守讓你何時出兵迎戰?」

  「何時出兵,還沒決定。」裴弘策繼續苦笑,說道:「托賢侄的福,樊留守也明白了知己知彼這個道理,所以想先探明敵情和做好準備再說,但肯定要出城交戰,樊留守發話了,絕對不能讓賊軍碰到東都城牆,必須要在野戰中擊敗賊軍!國子監祭酒楊汪提議守城待援,樊留守直接下令砍人,楊汪把腦袋都磕破了,樊留守才大發慈悲饒了他。」

  「樊子蓋這個老頭還真是不只一般的頑固啊。」陳應良心裡琢磨,暗道:「雖說東都守軍的情況,我還不太瞭解,可是從裴弘策全軍覆沒這點來看,野戰中碰上楊玄感肯定是凶多吉少,昨天裴弘策又吃了一個大敗仗,這會肯定已經是嚴重動搖軍心和士氣了,這時候最聰明的作法,應該是憑借東都城防工事和楊玄感抗衡,耗光楊玄感的銳氣,也打出東都軍隊的士氣,然後再圖謀反攻啊?」

  這時,裴弘策已經開口催促陳應良隨自己到河南贊治衙門上任,陳應良點頭答應,但是親手把裴弘策攙上坐騎後,陳應良卻改了主意,向裴弘策說道:「叔父,如果你不想去和楊玄感逆賊打野戰,那麼小侄或許有一個法子,可以讓樊留守改變主意,放棄不切實際的野戰計劃,改為據城堅守待援。」

  「賢侄有何妙計,能讓樊留守那樣的固執人改變心意?」裴弘策大奇問道。

  「小侄還沒完全想好。」陳應良答道:「小侄現在需要地圖,還有皇帝陛下親征高句麗的進兵路線,如果叔父還能為小侄提供關中一帶的大隋兵力部署圖,那麼小侄也許就有辦法讓樊留守改變心意,不再逼迫叔父率軍野戰,選擇據城而守,等待援軍。」

  「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但你有多少把握?」裴弘策大喜問道。

  「叔父面前,小侄不敢口出狂言。」陳應良恭敬答道:「小侄認為,或許有個六七成的把握,而且小侄可以保證,就算樊留守不肯改變心意,叔父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那好,叔父先聽了你的計策再說。」裴弘策點頭,然後吩咐道:「走,我們先回府,賢侄你到贊治府上任的事改天再說,反正你就算不去當差,叔父也可以養你一輩子。」

  陳應良含笑點頭,心中嘀咕,「沒辦法了,只能是先想辦法讓樊子蓋那個老頑固改變守城戰術了,不然的話,裴弘策被老頑固逼著出城野戰,老子也要跟著倒霉!還好,像樊子蓋這樣的老頑固,滿腦袋都是忠君愛國愛百姓,只要在這些方面做文章,就不難讓這個老東西改變主意!」

  裴弘策答應讓陳應良試試,當然是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碰碰運氣,如果覺得不靠譜就絕對不會採納,但考慮到陳應良昨天展露的能把死人說活的忽悠能力,裴弘策對這個新認下的本家侄子還是有點期待的,所以回到家裡後,裴弘策乾脆讓陳應良進到了自己的書房,讓陳應良隨意查閱地圖和公文,對陳應良偶爾提出的幾個問題也是有問必答,言無不盡。

  或許是讓陳應良注定要讓裴弘策的緣故吧,看了許久的地圖公文後,陳應良都還一直在沉思盤算,半天都沒再說一句話,相反倒是樊子蓋派人來破口大罵,指責裴弘策不去衙門辦差的瀆職行為,對陳應良大失所望的裴弘策也沒遲疑,立即就去了衙門辦差,留下陳應良繼續在自己的書房裡隨意折騰。

  叛軍已然抵達東都郊區,全面戒嚴的東都城裡一片慌亂,做為東都重臣的裴弘策當然是有辦不完的差和理不完的事,這一出門就一直到了天色全黑才回到家中,然而當裴弘策筋疲力盡的回到家中時,卻第一眼就看到大侄子陳應良已經守到門前迎接,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況下,裴弘策隨口問道:「賢侄,辦法想出來沒有?」

  陳應良笑笑,答道:「叔父請放心,小侄沒敢偷懶,辦法已經想出來了。」

  「什麼妙計?」裴弘策飛快問,還在剎那間忘記了一天的疲憊與疲勞。

  「戰術不足,用戰略來彌補。」陳應良微笑答道。

  ………………

  幾乎同一時間,偃師附近的楊玄感叛軍大營軍中,叛軍主帥楊玄感的寢帳戒備森嚴,老楚國公楊素留下來的舊部親兵把寢帳護衛得水洩不通,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肅穆間,帳簾掀開,一名楊玄感的心腹親兵走出帳來,大步走到了旁邊最近的一座寢帳門外,在帳門前小心翼翼的說道:「李軍師,楊公有請,想與你商議攻取東都的大事。」

  「知道了,請楊公稍等,我隨後就來。」

  帳內傳來大聲答應,楊玄感的心腹親兵隔著帳簾行禮答應,隨即離開。而在這頂與楊玄感寢帳相鄰的寢帳中,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盤坐在地,手裡拿著大隋地圖,苦笑著搖頭,心中暗歎,「楊玄感啊楊玄感,你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我給你獻的三條戰略大計上中下,你偏以下計為上計,真不知道你腦子裡裝的是些什麼啊!」

  搖頭苦笑完了,那中年男子把地圖扔在地上,起身出帳,大步走到了旁邊的楊玄感帳前,在帳門前拱手行禮,大聲說道:「啟稟楊公,麾下李密求見。」

  「軍師不必多禮,快快請進。」帳內傳來楊玄感親切的聲音。

  「謝楊公。」李密答應,又在心中歎道:「看在他對我的尊敬份上,盡力而為吧,戰略不足,我用戰術來替他彌補!」

  註:樊子蓋殺了裴弘策還要殺楊汪,楊汪磕頭賠罪到額頭出血,皆為史實。順便,楊某人的曾孫女在歷史上也頗有名氣——好像是叫楊玉環神馬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49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6-2 11:49 PM 編輯

第十二章 上  為了大隋


    東都隋軍慘敗的第三天,同時也是大隋大業九年六月十四這天,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主力順利抵達東都城下,和歷史一樣的駐紮在了東都東大門上春門外,大業元年方才修築的大隋東都新城,也在八歲這年,迎來他的第一次攻防大戰。

    事實上,包括楊玄感自己都沒有想到進兵會這麼順利,自打在汲郡渡過了黃河後,沿途隋軍無不是望風而降,包括千古名關虎牢關都是乖乖投降,儲藏了上千萬石軍糧的洛口大倉也是如此,投降獻糧,為楊玄感的隊伍提供了足夠揮霍好幾年時間的軍糧,東都守軍出兵平叛,又被楊玄感的兩個弟弟輕鬆擊敗,繳獲了上萬套精兵裝備與無數戰馬輜重,緩解了叛軍隊伍裝備不足的燃眉之急。

    最讓楊玄感得意的還是民眾對他的擁戴,苦於隋煬帝的肆意揮霍國力,早就期盼著改變現狀的百姓民眾爭相依附叛軍,叛軍西進路上,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百姓趕來投奔叛軍,招募兵員的地方熱鬧得如同集市,六月初三那天黎陽起兵時,楊玄感的麾下還只有八千軍隊,可是僅僅才過了十一天,叛軍的軍隊規模就已經超過了五萬之巨,並且數量還在迅速的增加中!

    軍隊有了,軍糧裝了,武器盔甲和戰馬輜重也有了,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了,志得意滿之下,在上春門外,當著無數軍民百姓的面,楊玄感喊出了自己在起兵後喊出過無數次的千古名言,「我身為上柱國,家累鉅萬金,至於富貴,無所求也。今不顧滅族者,但為天下解倒懸之急耳!」

    還別說,楊玄感的感人演講還真是起到了作用,抵達東都的當天,竟然就有城外百姓送來了牛羊美酒犒勞叛軍,才一個上午時間,自願加入叛軍的底層百姓就有兩千多人,楊玄感哈哈大笑,益發感覺自己起兵的選擇對了,也益發的覺得天下唾手可得了,叛軍隊伍的上上下下也是士氣大振,對攻破東都充滿信心。

    叛軍隊伍中只有一個人例外,這個人就是楊玄感叛軍的軍師李密,眺望著東都城高大宏偉城牆,李密的心中還充滿了憂慮,「城樓二十二座,城牆高四丈五尺,厚達三丈,高度超過大興九尺,厚度超過七尺,護城河寬兩丈,深丈半,引入洛水活水!這樣的堅城,正面強攻的話,可不容易拿下啊。」

    喃喃念完,李密又去眺望西北方的東都皇城方向,心中祈禱,「樊子蓋,樊留守,你可一定要再派軍隊出城交戰啊,最好是把東都城裡的主力都派出來,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希望迅速拿下東都,讓楊玄感那個蠢貨贏得一線成功希望。這個蠢貨,如果採納我的上策中策,該有多好啊?」

    ………………

    李密的祈禱很有機會成功,同一時間的東都城內,親自登城觀察了敵情之後,確認了楊玄感沒有立即攻城的打算,隋煬帝任命的東都留守樊子蓋立即返回皇城,請越王楊侗撞響景陽鍾召集百官議事,年僅九歲的楊侗對樊子蓋言聽計從,立即命令內侍敲鐘,聽到鐘聲後,東都城裡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都不敢怠慢,也是紛紛飛馬趕到皇城,進重光門到東宮議事大殿上參與朝會,其中自然也包括陳應良目前的金主河南贊治裴弘策。

    所謂朝會其實就是樊子蓋的一言堂,百官到齊後,樊子蓋先是大概介紹了一下城外軍情,然後立即分派任務,安排了十一名東都重臣督守除上春門外的其他城門,統率城門守軍,要求這十一名官員吃住都在城樓之中,不可擅離崗位一步,城門在人在,城門失殺全家!楊玄感駐軍的上春門,則被樊子蓋托付給了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身體不好的皇甫無逸也沒有遲疑,立即就隨著其他十一名東都重臣領令受命。

    安排好了城門職守官員,又分配好了守門軍隊,在手裡還有一萬預備隊的情況下,樊子蓋突然又開口說道:「賊兵遠來,十一天裡行軍六百里,期間又在臨清關打了一仗,隊伍必然十分疲憊,且剛到東都立足未穩,所以老夫應該認為,東都應該再出軍一支,與楊玄感逆賊戰於東都城外,力爭擊潰逆賊,至不濟也要打一個勝仗,打出朝廷的威風,也打擊楊玄感逆賊的囂張氣焰,免得從逆之人越來越多。」

    樊子蓋說這番話時,議事大殿裡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在偷看裴弘策,不少人的目光中還有些幸災樂禍——樊子蓋安排的城門職守官員中,可沒有裴弘策的名字,所以在場的文武官員就是用腳指頭分析,也能猜到樊子蓋會派誰出城去戴罪立功,和勢頭正盛的楊玄感叛軍決一死戰。

    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目前戴罪在身的裴弘策竟然表現得十分鎮定,就好像沒有聽出樊子蓋的弦外之音一樣,而樊子蓋也沒有客氣,很快就衝著裴弘策說道:「裴大人,這裡的朝臣中,只有你和楊玄感逆賊交過手,有經驗可期,有教訓可鑒,也是你將功贖罪的最好機會,出城決戰的主將人選,當然是非你莫屬,別再讓陛下、殿下和朝廷失望了。」

    眾目睽睽中,裴弘策不慌不忙的出班,向樊子蓋拱手說道:「下官願意領命。」

    「咦?」包括樊子蓋本人在內許多東都文武都驚訝出聲,樊子蓋當然是驚訝於裴弘策的答應之爽快,其他的文武官員則是驚訝於裴弘策竟然還沒被楊玄感打怕。

    驚訝歸驚訝,稍一錯神後,樊子蓋還是露出了欣慰微笑,點頭說道:「很好,裴大人果然是忠君愛國之人,屢敗屢戰,從不氣餒,這份毅力值得我們學習。佈防時,老夫留了六千預備隊,分一半與你如何?老夫也不指望你能一戰拿下楊玄感逆賊的首級,只要你打一個勝仗,讓楊玄感逆賊不敢窺視東都半眼!」

    「樊留守,下官願意統兵出戰!」裴弘策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但是做為大隋臣子,為家國天下計,也為了報答皇帝陛下的如天之恩,下官這一仗,只能敗,絕對不能勝!」

    「什麼?!」

    裴弘策此言一出,滿殿震驚,老頑固樊子蓋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樊子蓋頓時鬚髮怒張的咆哮起來,大吼道:「裴弘策,你說什麼?你統兵出戰,只能敗?不能勝?!」

    「正是如此!」裴弘策鄭重點頭,大聲說道:「樊留守稍安勿躁,請聽下官一言,聽完之後,留守你就能明白下官的良苦用心,也能明白下官對大隋的一片赤忱忠心!如果樊留守覺得下官的話沒有道理,不是為了大隋的家國天下計,下官乞斬首級!」

    「裴弘策,大殿之上,可沒有戲言!」樊子蓋大怒說道:「你如果胡說八道,無理狡辯,可別怪老夫新帳老帳一起算!」

    「樊留守放心,聽了下官愚見就知道了。」裴弘策毫無懼色,大聲說道:「下官昨夜回家時,徹夜未眠,左思右想,尋思的就是如何擊敗楊玄感逆賊,讓楊逆不敢偷窺東都半眼!然而,下官突然又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這才發現下官絕不能打走楊玄感逆賊,必須要堅守東都城池,引誘楊逆來攻!」

    說到這,裴弘策頓了一頓,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樊子蓋,然後才說道:「樊留守一定想問,下官是想到了什麼重要問題,才會生出這樣的心思?下官不敢欺瞞越王殿下,也不敢欺瞞樊留守,下官是設身處地的替楊玄感逆賊想了一想,假設下官自己就是楊玄感逆賊,那麼要怎麼做才能篡奪大隋天下,又要怎麼做會自取滅亡,被我大隋軍隊輕鬆平定?」

    「假設你自己就是楊玄感逆賊?」樊子蓋再次驚訝了,道:「你這話倒是新鮮,竟然替楊玄感逆賊琢磨起了謀逆之計。」

    「樊留守,這叫換位思考。」裴弘策說了一個昨天晚上才學的新鮮名詞,然後又說道:「下官認為,楊玄感造反謀逆,在戰略上有上中下三策可以選擇。而今他兵臨東都,正是他的戰略下策,所以下官必須要讓誘導他繼續錯誤下去,而不能把他打走,讓他去選擇上策中策,對大隋朝廷造成更多的禍亂。樊留守,你想聽聽楊玄感逆賊的上中下三策嗎?聽完你就明白了。」

    「說來聽聽。」樊子蓋冷哼答道。

    「下官認為,楊玄感逆賊的上策,應該是奔襲涿郡,奪占臨渝關(山海關)!」

    裴弘策這句話驚得樊子蓋直接跳了起來,東都文武百官也都是人人臉上變色,裴弘策卻神色如常,繼續大聲說道:「請樊留守想想,如果楊玄感逆賊,並且奪取了臨渝關,那麼會對我們大隋天下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天子正統兵親征高句麗,且已攻入了高句麗境內,臨渝關若失,皇上親自率領的三十萬大軍,不僅糧道立斷,還會馬上面臨高麗蠻夷的反撲,契丹突厥的包夾,後果如何,樊留守你敢想像嗎?越王殿下,諸位大人,你們敢想像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50 PM

第十二章 下 為了大隋


    沒有人敢作聲,樊子蓋老頑固也是臉色大變,心中揣揣,暗暗慶幸楊玄感沒這麼做,但稍一盤算後,樊子蓋又大聲說道:「這不可能,臨渝關距離東都和黎陽那麼遠,楊玄感逆賊不可能拿下臨渝關!」

    「樊留守,世事無絕對。」裴弘策冷笑說道:「楊玄感逆賊從黎陽打到東都,隊伍就已經變成了五萬多人,如果楊逆從黎陽出兵北上,抵達臨渝關時,從逆之人會有多少,樊留守敢去想像嗎?」

    「況且,請樊留守不要忘了,冀幽精兵已然盡數入遼,沒有一支軍隊能像東都軍隊這樣有力牽制和阻攔楊逆北上腳步,王薄、孫安祖、高士達和竇建德這些逆賊,也都在楊玄感逆賊的北上進兵路上盤踞,始終沒有被剿滅,與楊逆就是天生的盟友,如果他們與楊逆聯合,後果將有多可怕,樊留守又可敢去想像?」

    滿殿的倒吸冷氣聲音,東都文武個個瞠目結舌,都沒想過楊玄感還有這麼一手可以直接弄死隋煬帝!樊子蓋儘是頑固的皺紋老臉上,臉色也終於徹底的變了,心裡還有了一些慶幸,暗道:「幸虧,幸虧楊玄感逆賊沒想到這點!不然的話,陛下憂矣!」

    「不能讓楊逆北上!」幾乎就是傀儡的越王楊侗開口,情緒激動的用童音尖叫道:「不能讓楊逆切斷皇上的糧道歸路,突厥高麗那些蠻夷會害死爺爺!」

    「越王殿下,請放心。」樊子蓋趕緊向楊侗,安慰道:「老臣已然派了十二名信使,走四條不同的道路飛奔至遼東向皇上告警,皇上聞警必然有所準備,楊玄感逆賊又已經被我們吸引到了東都城下,就算向掉頭去襲取臨渝關,也來不及了。」

    「樊留守,恕下官直言,世事無絕對,楊玄感逆賊現在掉頭,未必就來不及。」裴弘策鎮定的說道:「我們最後收到的遼東軍情,是陛下已然親率大軍攻入高句麗境內,逼近高句麗都城,現在的戰況如何,我們並不知情,陛下就算收到報警,也要遇到臨陣退兵和敵人追襲騷擾等等危險,假設楊玄感逆賊還與高句麗暗通消息,讓高麗棒子全力牽制和拖延陛下的撤兵步伐,甚至再和突厥契丹暗中勾結,讓這些化外蠻夷也牽制住陛下大軍的撤退速度,那麼楊逆現在掉頭,不僅還來不及,時間上甚至還可能十分充裕!」

    「楊玄感逆賊要是敢這麼做,老夫必然誅他九族!」樊子蓋怒髮衝冠的大吼,「不管付出多少代價,我們都要把楊逆牽制在東都城下,為陛下大軍臨陣掉頭爭取時間!」楊侗和東都文武百官都是紛紛點頭,一致認定眼下必須把楊玄感叛軍牽制住。

    「老東西,現在不敢逼本官出城打勝仗了吧?」裴弘策心中冷笑,然後又大聲說道:「樊留守,這就是楊玄感逆賊的謀逆上策,楊逆還有中策,同樣會對我大隋天下巨大傷害!」

    「楊逆的中策是什麼?」樊子蓋飛快問道。

    「奔襲大興,扼潼關而守,與我大隋平分天下!」裴弘策惡狠狠說道:「關中有山河之險,易守難攻,北連突厥,西有高昌,倘若楊玄感逆賊乘著關中守軍尚未準備完善的機會,全速奔襲潼關大興,那麼一旦讓他得手,我大隋軍隊再想奪回關中,必然就將是千難萬難,就算最終奪回關中,也不知將要耗費多少時間,付出多少兵馬錢糧的代價!」

    看了一眼凝神細聽的樊子蓋和殿上同僚,裴弘策又補充道:「或許樊留守和諸位大人覺得,關中守軍的數量是東都三倍,楊逆奔襲關中的難度,不會比偷襲臨渝關容易多少,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如果你們這麼想,就是大錯特錯了!楊逆奔襲關中得手,實際上比攻下東都容易十倍!」

    「為什麼?」樊子蓋趕緊問道。

    「楊逆在關中樹大根深。」裴弘策答道:「楊玄感繼承了楊素的官職爵位,也繼承了楊素的家主位置,楚國公楊素當年南征北戰時,多統關中之軍,在關中軍中舊部無數,這些人一旦臨陣倒戈,後果必然是不堪設想!況且,楊玄感逆賊奔襲關中,還隨時可以勾結突厥高昌為外援,攻下關中的可能必然大增!」

    又看看滿臉驚駭的樊子蓋等人,裴弘策又冷冷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楊玄感偷襲關中失敗,但是楊逆只要打到潼關,就會使我大隋弘農、上洛等兩郡七縣遭受戰火波及,數十萬百姓生靈塗炭!如果楊逆再攻入了潼關,關中各地就將是無險可守,遭受戰火波及的大隋郡縣將有多少,被亂賊荼毒的關中百姓將有多少,諸位敢去想像嗎?!」

    裴弘策說完後,大殿中再一次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被裴弘策的大膽猜測分析驚訝得目瞪口呆,不敢去想像楊玄感叛軍奔襲關中的後果,病弱的右武衛將軍皇甫乾脆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裴大人言之有理,楊氏一族在關中樹大根深,在關中軍隊裡更是舊部眾多,我們必須要防著楊逆與這些楊素舊部勾結,為禍關中!」

    「我也是這麼認為。」裴弘策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這才又大聲說道:「楊玄感逆賊的下策,就是攻打這東都城!楊逆陡然反叛,固然可以收到先發制人的效果,但他要想繼續壯大下去,就必須是以戰養戰,不斷進攻,不斷壯大兵力!在初起兵時就正面強攻東都這樣的堅固大城,正是下策中的下策!」

    「請諸位大人想一想,如果我們堅守東都城池,將楊逆叛軍牽制在東都城下,又會有什麼效果?」裴弘策繼續蠱惑道:「首先第一點,戰火只波及東都一地,不會擴散蔓延,禍害更多郡縣百姓!」

    「第二點,東都乃是天下腳下,首善之區,周邊沒有一股亂賊可以響應楊逆為亂,使楊逆陷入孤軍苦戰的困境!」

    「第三點,東都乃是天下之中,水陸道路的匯聚處,只要我們把楊逆牽制住一段時間,各地勤王之兵就能源源不絕的趕到,把楊逆重重包圍,使楊逆插翅難逃!屆時,我東都守軍再與援軍內外夾攻,擊破逆賊,豈不是易如反掌?!」

    再看看已經被忽悠得暈頭轉向的樊子蓋等人,裴弘策裴大人表情莊重,神情嚴肅的大聲說道:「所以,下官願意率軍出城迎戰亂賊,但是為了家國天下計,為了大隋江山永固計,下官這一戰,只能是再敗一次,絕不能勝!因為下官一旦取勝,楊玄感逆賊覺得東都難以攻下,就很可能掉頭別往,對我大隋江山造成更大傷害!」

    說到這,裴弘策歎了口氣,又道:「雖然下官不明白,楊玄感這個逆賊為什麼會腦袋進水,在反逆初期就來攻打東都堅城?但為了讓這個逆賊一錯再錯下去,為了不讓這個逆賊的叛亂繼續擴大,為了大隋的家國天下,下官情願犧牲自己的些許薄名,在楊逆面前再敗一次,讓楊逆覺得東都舉手可下,繼續錯誤下去!」

    滿臉肅穆的說完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裴弘策向樊子蓋單膝跪下,拱手說道:「樊留守,請下令發兵吧,下官不要三千軍隊,給下官一千老弱殘兵就行了,反正下官是準備戰敗,少犧牲一些將士的寶貴生命,也是好的。」

    裴弘策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地步了,樊子蓋那還會再逼著裴弘策出城迎戰?之前就反對出城交戰的東都官員也紛紛勸道:「留守大人,裴大人言之有理啊,我們眼下最應該做的,是牽制住楊玄感逆賊,不致流竄為亂,為大軍回援爭取時間,犯不著出城交戰白白犧牲士卒性命,不如堅守城池的好。」

    「樊大人,請三思。」唯一能左右樊子蓋決策的皇甫無逸也說道:「裴大人的戰略分析合情合理,我們現在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牽制住楊逆叛軍,把楊逆叛軍拖入攻城苦戰,犯不著出城交戰,敗了的話白白犧牲將士,勝了後果更加難料。」

    繼上一次被陳應良忽悠成功後,樊子蓋第二次低下了高傲的白頭,點了點頭,道:「言之有理,不能出城交戰,只能堅守城池,先把楊逆叛軍牽制住再說。」

    終於改變了頑固心思後,樊子蓋又稍作思索,向裴弘策吩咐道:「裴大人,你不用出城了,這樣吧,皇甫將軍身體不好,你就代替他督守最重要的上春門,但記住,城門在人在,城門失……。」

    「下官自刎謝罪!」裴弘策大聲回答——守城戰可比野戰輕鬆多了。

    樊子蓋點了點頭,揮手說道:「去吧,從現在開始,你吃住都給老夫在上春門上。再有,以後你要多對軍事發表見解,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同僚中欽佩的目光中,像打了一個大勝仗一樣的走出了皇城,剛出端門,裴弘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新收的大侄子陳應良守在門外迎侯,裴弘策的臉上難免笑得更加開心,攔住了陳應良的跪地行禮,拉著侄子的手微笑說道:「賢侄,你真是上天饋贈給叔父的瑰寶啊!走,隨叔父到上春門去,今後你有什麼好主意好計策,一定要馬上告訴叔父!」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51 PM

第13章 幕後交手


  楊玄感叛軍主力抵達東都的當天,下午時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志得意滿的楊玄感派了一名信使入城,給東都留守樊子蓋送來了一道親筆書信,內容嘛,當然是說了一通隋煬帝昏庸殘暴、荒淫無道之類的廢話,然後要求樊子蓋開城投降了。

  可想而知老頑固樊子蓋看到這道勸降信的結果了,不僅立即下令將使者斬首,還命令皇城禁軍兵士將使者押到了上春門城頭,當著城下的叛軍主力斬首!

  正在城樓裡協助裴弘策署理公文的陳應良聽到這消息時,本想勸說裴弘策出面制止,可惜不歸裴弘策統屬的皇城禁軍士兵下手太快,陳應良還沒來得及請求裴弘策出面阻止,使者的首級就已經落地,血淋淋的人頭還被禁軍士兵掛在了城牆上示眾,向城外的叛軍隊伍示威,並且發出勢不兩立的警告。陳應良無奈,也只得苦笑說道:「樊留守啊樊留守,你可真是捨得啊,這麼好的機會,就被你白白錯過了。」

  「賢侄此言何語?樊留守錯過了什麼好機會?」旁邊的裴弘策好奇問道。

  「叔父,你審過犯人沒有?」刑警大隊長出身的陳應良反問,見裴弘策老實搖頭否認,陳應良這才答道:「自古以來,審問犯人時,讓犯人低頭認罪最有效的辦法,除了嚴刑拷問之外,另外一個辦法,就是讓犯人看到被寬恕被原諒的希望,犯人為了活命,也為了被減輕處罰,這樣才會乖乖低頭認罪,繼而出賣同夥立功贖罪。最笨的辦法是一味恐嚇,讓犯人覺得如果認罪就活不了了,為了活命不得不頑抗到底,同時為了不被同夥出賣,甚至還有意包庇還沒有暴露的同夥。」

  「樊留守用的就是最笨的法子。」陳應良攤手,苦笑說道:「一個小小的送信使者,殺不殺根本沒有半點關係,如果放他放了,順便讓他回到叛軍隊伍散播消息,就說只要投降反正就可以獲得赦免寬恕,怎麼都能收到一些動搖敵人軍心的效果。可是樊留守卻把他推上城牆當眾斬首,還把首級掛在城牆上示眾,這不等於是告訴叛軍隊伍,他們除了跟著楊玄感逆賊造反到底之外,沒有其他活路?」

  裴弘策也是聰明人,聽了陳應良這麼一分析,立即也是跺腳大叫可惜,「不錯,賢侄言之有理,這是一個好機會,楊賊造反謀逆,隊伍裡肯定有不少被迫依從之人,如果讓他們知道投降就可以活命,是有不少人可能反正過來!樊留守這急脾氣啊,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點?!」

  腦袋都已經被砍下來了,陳應良和裴弘策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了,結果正如陳應良所料,樊子蓋將使者斬首示眾的消息傳到叛軍隊伍中後,叛軍首腦楊玄感幾兄弟和王仲伯等人不僅沒有暴跳如雷,還一起的鼓掌大笑,然後楊玄感又誇獎軍師李密道:「玄邃果然妙算,樊子蓋這老東西果然沉不住氣動手殺人了,這一來,我們就不用擔心軍中不穩了。」

  「承蒙楚公誇獎,密愧不敢當。」李密謙虛了一句,又趕緊說道:「楚公,事不宜遲,應該立即將樊子蓋斬使的消息傳遍三軍,再散播謠言,就說暴君的朝廷已經下令,凡是加入過我軍者,無論是誰,無論身份高低,一律誅滅三族,趁熱打鐵穩定軍心,振奮士氣。」

  楊玄感除了戰略上不聽李密的,在戰術細節方面對李密還算是言聽計從,當即依計行事,讓親弟弟楊玄挺和楊素留給楊玄感的心腹舊部王仲伯去執行此計,然後楊玄感又向李密問道:「玄邃,你這一箭雙鵰之計,另一隻雕能射下來嗎?樊子蓋那個老東西,會不會因為被我們激怒,派守軍主力出城決戰?」

  「難說。」足智多謀的李密難得面露猶豫,遲疑著說道:「樊子蓋如果想要出城決戰的話,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利用我軍遠來疲憊和立足未穩的弱點,抓住戰機決一死戰,可是這都下午了,東都守軍居然毫無出城決戰的跡象,這一點就讓我很難判斷了。按理來說,以樊子蓋那個老東西的暴躁脾氣,不可能甘心死守城池啊?」

  「老東西不出城也沒關係,大不了攻城就是了。」楊玄感輕鬆的說道:「我這就傳令後軍,全力趕造攻城武器,後天就發起攻城!」

  「這個蠢貨,怎麼老是想著強攻東都城?這座城是那麼好攻的嗎?」李密心中嘀咕暗罵,嘴上卻說道:「楚公,我認為應該做好兩手準備,除了準備武力攻取東都城外,還應該再設法誘使東都守軍出城決戰。」

  「法主又有什麼妙計?」楊玄感趕緊問道。

  「利用東都的衛城金墉城做做文章。」李密微笑答道:「再利用投降過來的官軍做做文章,樊子蓋那老東西差不多就該出城決戰了!」

  …………

  抵達洛陽的第二天清晨,駐紮在東華門外的叛軍主力有了第一個大動作,分出了上萬軍隊北上,目標直指東都衛城同時也是洛陽縣治所在的金墉城,金墉城的主將洛陽令達奚善意是早在戰場上不知所蹤的,樊子蓋後來派去的洛陽代理縣令治書侍御史劉子翊不敢接戰,閉城堅守,同時派出信使向樊子蓋求援。

  劉子翊的信使把求援信送入洛陽城,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左右為難,有心想派軍隊援救金墉城,卻又懷疑這是楊玄感的圍城打援之計,想把東都守軍誘出城外伏擊,不救吧又怕金墉城陷落,敵勢益大,洛陽城更加孤立。猶豫不決之下,樊子蓋乾脆乘著巡視敵情的機會,逕直來到了主戰場上春門上,咨詢這兩天來常常發表出色見解的裴弘策意見,瞭解裴弘策對這件事的看法。

  裴弘策已然依令吃住都在上春門城樓中,樊子蓋當然是很順利就見到了裴弘策,不過當樊子蓋把金墉城求援的情況告訴給裴弘策後,裴弘策卻沒有立即發表意見,還偷偷去看旁邊的大侄子兼新秘書陳應良,陳應良對裴弘策微微點頭,又向門外略一努嘴,裴弘策鬆了口氣,忙向樊子蓋說道:「樊留守請稍等,下官還有一件緊要軍務,先去辦了一會就回來,也順便考慮一下金墉城的軍情,然後馬上給樊留守答覆。」

  樊子蓋不疑有他,任由裴弘策暫時離開城樓去辦軍務,而裴弘策領著侄子出了城樓後,還真的沒過片刻就重新回到了城樓,向樊子蓋拱手說道:「樊留守,下官愚見,完全不必去救金墉城,金墉城不過一座小小衛城,得之無益助,失之也無傷害,命令劉御史堅守即可,犯不著冒險出兵去救,冒險去救,賊軍若是佈置埋伏,後果難料。」

  「如果金墉城守不住怎麼辦?」樊子蓋還是有些擔心,道:「金墉城裡,可是有著三千多守軍,總不能看著他們全軍覆沒吧?」

  「金墉城如果守不住,那就讓楊逆拿下又如何?」裴弘策語出驚人,微笑說道:「楊逆如果拿下了金墉城,必然信心大增,更加堅定其奪取東都之心,所以金墉城如果陷落,對我軍的牽制大計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見老頑固樊子蓋沒發脾氣,還流露沉思神色,裴弘策趕緊又補充了一句,道:「如果樊留守疼惜金墉城的守城將士,也可以給他們去一道命令,允許他們在危急時突圍返回東都就是了,反正連囤積近千萬石軍糧的洛口倉都丟了,又何必在意一座小小衛城的得失?自古善用兵者,那可是從不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

  又盤算了許久,老頑固樊子蓋這才點了點頭,道:「言之有理,可以讓劉子翊據城堅守,但是允許他突圍的命令不能下,賊軍勢大,官兵軍心沮喪,下了這道命令,金墉城搞不好連三天都守不了。」

  「大人英明,正是這個道理。」裴弘策趕緊點頭,然後又說道:「樊大人,關於洛陽保衛戰,下官還有一點愚見,不知大人可願聽否?」

  「黎國公直言無妨,老夫洗耳恭聽。」樊子蓋有意無意的改變對裴弘策的稱呼。

  「那下官就斗膽直言了。」裴弘策也不客氣,馬上就說道:「下官認為,我軍應該設法激怒楊玄感逆賊,促使其立即揮師攻城,還越早越好!」

  「為什麼?」樊子蓋大奇問道。

  「很簡單,叛賊現在攻城,沒有任何的勝算。」裴弘策分析道:「楊逆十一天裡行軍六百里,足以證明其軍中並未攜帶重型攻城武器,其後雖然在戰場上繳獲了一些輜重裝備,卻也沒有任何可以用於攻打城池的輜重武器,臨時趕製攻城武器,如雲車、雲梯、鉤車、絞車弩(床弩)和投石機等大型攻城武器,都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打造成功,最多就是造些飛梯和壕車等輕便武器,在四丈八尺高的東都城牆面前,這樣的攻城武器絕不可能收到任何效果,所以我軍只要能夠激怒楊玄感,促使其盡快攻城,那麼在守城中取得勝利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借此又可鼓舞士氣,振作軍心,進而把楊逆拖入攻堅泥潭。」

  「說得太對了!我們現在是需要一場勝仗來鼓舞士氣,振作軍心!還可以取到間接增援金墉城的效果!」樊子蓋興奮揮手,無比滿意裴弘策的這個建議,然後樊子蓋飛快問道:「那要如何才能激怒楊逆,促使其盡快攻城找死?黎國公對此可有高見?」

  「很簡單,一個字,罵。」裴弘策微笑答道。

  「罵?」樊子蓋一楞。

  「對,罵!」裴弘策點頭,笑著說道:「楊玄感出身名門,靠著父蔭仕途順利,生平從未遇過挫折,必然養成了心高氣傲的性格,心高氣傲的人最受不得羞辱,所以大人只需要寫一道書信給楊逆,書中極盡羞辱之詞,將楊玄感逆賊罵得狗血淋頭,難以忍受,那麼楊逆定然會不顧後果,立即揮師攻城!」

  「妙計!」樊子蓋放聲大笑,道:「想不到黎國公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竟然能想出如此激將妙計!不錯,老夫和楊逆打過交道,這個逆賊確實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妙計!老夫這就修書,把楊逆罵一個狗血淋頭!激他立即來攻洛陽堅城!」

  「大人過獎。」裴弘策謙虛,又偷眼看了一下站在旁邊的陳應良,心中暗道:「我也沒想到,我這十七歲的大侄子,肚子裡會有這麼多壞水。」

  「楊智積,抱歉了,提前了一段時間抄襲了你的妙計,不過我保的可是你們楊家的江山,你也是皇親國戚,想必不會介意吧?」陳應良也是不動聲色的心中嘀咕,然後又在心裡繼續嘀咕道:「讓樊子蓋這個老頑固寫信罵楊玄感,我是否有欠考慮了?這個讀書讀傻了的老頑固,該不會弄一堆之乎者也去罵楊玄感吧?這樣連屁用都沒有啊!」

  見樊子蓋已然迫不及待的提筆作書,陳應良還是有些不放心,又繼承了死鬼陳應良的古文書法記憶,陳應良剛想開口請求代筆,城樓門外卻有士兵飛報道:「稟樊留守,稟裴大人,有大批敵軍自東面而來,目標似乎就是上春門!」

  傳令兵的話音未落,樊子蓋和裴弘策才剛剛扭頭,陳應良就已經像隻兔子一樣的衝出了城樓,衝到城牆上去查看敵情,由裴弘策控制的上春門守軍將士已經知道陳應良是裴弘策心腹,自然沒有阻攔,惟有樊子蓋皺了皺眉頭,向裴弘策說道:「裴大人,你這個侄子太不夠沉穩了吧?在你我面前都敢如此放肆?」

  「留守贖罪,下官會教訓他的。」裴弘策恭敬請罪,然後又在心裡冷哼,「老東西,比我這天才侄子更沉穩的侄子,你倒給我找一個出來!」

  「也用不著罵,能夠如此急於國事,也是你的福氣,想必將來能為你分擔不少差使。」樊子蓋微笑著補充了一句,然後吩咐道:「走,出去看看什麼情況,如果楊逆是來攻城,倒也省了老夫做小人寫信大罵。」

  城外發生的事讓樊子蓋和裴弘策萬分意外,城外是來了一支相當龐大的叛軍隊伍,嚇得士氣低落的東都守軍手忙腳亂,奔走呼喊,也惹得樊子蓋大發脾氣,當場抽了一名驚慌失措的隋軍鷹擊郎將耳光。可是當那隊叛軍隊伍走近城牆後,樊子蓋和裴弘策卻又愕然發現,叛軍隊伍的先鋒,竟然打著隋軍右武衛的旗幟,騎馬行進的各團校尉,身上竟然也還是隋軍將領的裝扮!

  「楊逆打算幹什麼?」

  樊子蓋和裴弘策滿頭霧水的時候,陳應良忽然跑了過來,向裴弘策行禮問道:「叔父,請你確認一下,逆賊的前鋒隊伍,是否就是那當初帶去白司馬坂隊伍?」

  得到大侄子的提醒,裴弘策這才醒悟了過來,仔細觀察了片刻後,也立即怒吼起來,「沒錯,是有許多當初臨陣叛變的右武衛士卒,走在最前面那個鷹揚郎將袁金偉,就是在白司馬坂第一個率軍叛變的鷹揚郎將!」

  「好你個楊玄感,還真小看了你,想不到你這個蠢貨也會用攻心戰術。」陳應良冷笑起來。

  「楊逆用什麼攻心戰術?」旁邊有人問道。

  「派我們的降兵招降唄。」陳應良順口答道:「這些降兵是右武衛的舊卒,守東都的也都是右武衛的將士,互相之間都十分熟悉,派這些右武衛舊卒出面招降東都守軍,再宣揚叛賊楊玄感的招撫條令,打擊我們的士氣和守城決心,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話說到這裡,陳應良突然發現裴弘策在悄悄扯自己的袖子,回過神來再仔細一看時,陳應良這才猛然發現,開口與自己說話之人,赫然就是東都洛陽目前的帶頭老大樊子蓋。 措手不及之下,陳應良只得趕緊行禮請罪,「小子狂妄,在留守大人面前胡言亂語,請大人恕罪。」

  樊子蓋不動聲色,先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尷尬的裴弘策,然後才說道:「你沒說錯,楊逆如果這麼做,是會對我們的軍心士氣有很大影響,既然你能猜到楊逆的用意,那麼可有破解之法?」

  「這……。」陳應良有些尷尬的去偷看裴弘策,裴弘策則比陳應良神情尷尬,根本不敢當著樊子蓋的面對大侄子使眼色。

  「不用讓你的叔父轉告給我了,直接對老夫說吧。」心裡已經明白蹊蹺的樊子蓋冷笑說道。

  陳應良還是不敢吭聲,繼續偷看裴弘策,裴弘策尷尬的笑笑,推了陳應良一把,道:「賢侄,有話就直接說吧,時間緊急,別費周折了。」

  「那麼小人就直言無諱了。」陳應良這才開口,小心翼翼的說道:「小人少時讀過幾本海外書籍,知道一條計策,可以讓楊逆的這條攻心計失去作用,甚至反受其害。就是這條計策有些狠毒,怕是太過……。」

  「狠毒怕什麼?!」死忠隋煬帝的樊子蓋一揮手,惡狠狠說道:「對待這些逆臣賊子,再狠毒的手段也不為過!」

  註:辱罵楊玄感激其攻城,此計並非虛構,是隋煬帝的堂弟楊智積發明,在弘農用來對付楊玄感的手段。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52 PM

第14章 初次見面


 「城上的弟兄們,右武衛的弟兄們,你們看清楚了,我是右武衛的鷹揚郎將袁金偉!三天前,在白司馬坂,我領著三個團投奔了楚公楊玄感楊柱國,被封為了右武衛將軍,滎陽通守,領陽城侯!賞黃金白銀各百兩!」

  「弟兄們,別給昏君楊廣賣命了,那個暴君昏庸無道,寵信奸臣,視人命如草芥,拿我們根本不當人看,我們十六衛府的弟兄,死在遼東的以十萬計,害死的老百姓以百萬計,害得天下大亂,盜賊四起!跟著這個暴君只有死路一條,趕快打開城門投降,棄暗投明跟著楊柱國打天下才是正道!你們不是楊柱國的對手,東都城裡沒有一個人是楊柱國的對手!楊柱國只要一揮手,攻破東都易如反掌!」

  「弟兄們,楊柱國說了,誰第一個打開城門,賞黃金千兩,封宜陽侯,官升三級!誰能斬下樊子蓋的首級,也賞黃金千兩,封侯,官升三級!弟兄們,別猶豫了,陞官發財的機會到了!快開城門!快殺樊子蓋!」

  和陳應良猜測的一樣,在上春門外排開了陣勢了,之前投降叛軍的隋軍隊伍果然上前展開了心理攻勢,在白司馬坂第一個率領隋軍臨陣投敵的鷹揚郎將袁金偉再次帶頭,在城牆弓箭射程外大喊招降,接著其他的隋軍降兵也跟著吶喊了起來,呼朋喚友的直接點名道姓,招降城牆上的東都守軍,誘惑恐嚇,吶喊不止。

  叛軍這麼做當然有一定效果,軍心本就十分渙散的東都守軍聽了舊日同伴的招降吶喊,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的動搖,最起碼存了一旦城破就向叛軍投降的心思,士氣低落之下,上春門上甚至連開口大罵無恥叛徒的隋軍士兵都沒有幾個,露出了軍心動搖的徵兆端倪——這點並不奇怪,關鍵還是裴弘策和達奚善意此前的雙雙全軍覆沒,對東都守軍的士氣造成了嚴重打擊。

  見此情景,率領叛軍主力在後面列陣的楊玄感和李密等叛軍首腦難免是喜上眉梢,李密還乾脆對楊玄感說道:「楚公,敵人軍心沮喪明顯,只要我們再能打一個勝仗,洛陽守軍必然全面崩潰,拿下洛陽將大有希望!」

  「什麼大有希望?是板上訂釘!」楊玄感開心大笑,又吩咐道:「去給袁金偉他們傳令,讓他們繼續喊,喊大聲點,等樊子蓋老東西收到消息過來查看情況,說不定就會氣得出城決戰,收拾前面這些右武衛的叛徒!」

  傳令兵唱諾,正要飛奔上前給袁金偉等新降將領傳令,不遠處的上春門城牆上,卻站出了一名鬚髮雪白的高大老人,甲冑整齊站得筆直,低頭怒視城下叛變士兵,氣勢威嚴無比。看到這高大老人,袁金偉等降兵隊伍頓時大聲喧嘩,楊玄感也是一驚,脫口叫道:「樊子蓋?!這老東西居然就在上春門上?」

  「楚公,機會難得,快上前與那樊子蓋答話!」李密大喜說道:「在下為你幫腔,大罵這個老匹夫,一定能夠激怒樊子蓋老頑固,誘使他出城決戰!」楊玄感一聽也是大喜,應諾一聲趕緊拍馬衝上前去,李密和王仲伯等叛軍頭領也趕緊跟上。

  楊玄挺領著李密等人一路奔到了距離東都城牆只有一百步的距離方才勒住戰馬,又下令制止叛變士兵喧嘩,待到叛軍隊伍安靜下來後,楊玄感這才抬起頭來,微笑著沖樊子蓋大聲喊道:「樊留守,樊大人,久違了!」

  「逆賊!虧你還有臉來與老夫答話!」別看樊子蓋明年就滿七十了,但老而彌堅,聲音依然十分響亮,簡直都算得上聲如洪鐘,隔著百步之遠,仍然能讓楊玄感等人聽得清清楚楚。

  「樊留守誤會了,在下並非叛逆,而是為了推翻暴君楊廣,救蒼生於水火!」楊玄感大笑說道:「事實證明,本柱國的決策十分正確,自起兵以來,不僅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四方豪傑前來投奔,樊大人你麾下的這些將士,也是爭先恐後的歸順於我,心甘情願的為我效力?樊留守你為什麼就不向他們學習一下,打開城門投降本柱國,輔佐本柱國誅殺暴君,成就大業?!」

  「爭先恐後的歸順於你,心甘情願的為你效力?」樊子蓋不僅沒有象楊玄感期盼那樣的勃然大怒,還大笑了一聲,突然提高了聲音,大吼道:「眾軍聽令!」

  「諾!」城牆上響起明顯不夠整齊的回答聲,楊玄感和李密等叛軍首腦也頓時充滿了期待,還道樊子蓋是下令出城交戰,誰知樊子蓋大吼道:「本官現在以東都留守身份下令,第一道命令,城下右武衛叛兵,只要投降反正,絕不追究,允許重新歸隊!」

  「第二道命令,城下右武衛叛兵,逃出楊逆隊伍不再從賊者,任由自擇出路,不下海捕文書通緝!」

  「第三道命令,城下右武衛叛兵,執迷不悟者,從賊攻城者,只要死在這東都城下,憑借屍體辨別身份,誅殺其全家男丁,其妻女貶為賤籍奴婢!殺死叛變士兵者,可憑首級獲得被殺之人全部家產,包括房屋土地,也包括獲得被殺之人的妻子女兒為奴!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這次城牆上的守軍將士回答明顯整齊多了,不少守軍士兵還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興奮神色,城下以袁金偉為首的右武衛叛徒則頓時臉色大變,楊玄感和李密等逆軍首腦則是張口結舌,做夢也沒想到樊子蓋還有這麼一招,反過來重創叛軍士兵的士氣軍心。

  「袁金偉,袁將軍!」在陳應良的指點和裴弘策命令下,一名守軍士兵跳了出來,大喊道:「袁將軍,快來攻城!你閨女長得不錯,我砍了你的腦袋,就可以當你女婿了!快,幫兄弟一把,兄弟能不能上你閨女,就看你這個老丈人的了!」

  此言一出,城牆上守軍士兵頓時狂笑震天,老頑固樊子蓋古板的老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笑容,低聲罵了一句荒唐,城下的右武衛叛徒帶頭人袁金偉則是面無人色,想罵又不敢罵,其他的右武衛叛兵也是臉色古怪的偷看袁金偉,之前的興奮勁也是一掃而空。

  「這老不死,居然還有這麼一手!」李密心中大罵,同時也不由暗暗欽佩樊子蓋的離間毒計,既不堵死右武衛叛兵的反正之門,又給不願繼續當兵的右武衛叛兵逃命希望,同時又恫嚇右武衛叛兵不敢跟著楊玄感死戰到底,攻心計玩到這個地步,簡直算得上爐火純青了。

  「老匹夫,和本柱國來這套!」楊玄感也不是太笨,馬上就明白了樊子蓋連下三道命令的真正目的,大怒之下,楊玄感乾脆也大吼道:「好,那本柱國現在也下一道命令,但凡是膽敢追隨樊子蓋抵抗本柱國義軍的洛陽士兵,死後也是沒收全部家產,處死全家男丁,女眷打入賤籍,發往軍中輪營!」

  「楚公,你瘋了?」李密大聲叫苦,「這樣我們的大義之名怎麼辦?」

  果不其然,聽到楊玄感這道命令,洛陽城牆上立即是噓聲四起,對楊玄感原本還算有點好印象的東都守軍將士,對楊玄感的印象一下子就惡劣到了極點。樊子蓋則哈哈大笑,道:「逆賊,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還是露出來了不是?虧你還有臉自稱義軍,輪營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這也叫義軍?」

  「老匹夫!廢話少說!」楊玄感徹底的惱羞成怒了,用手中長矛指著樊子蓋咆哮道:「夠膽子就打開城門,出來與我大戰回合!」

  「逆賊楊玄感,你要是夠膽子,就上來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奇峰又起,一名穿著吏員服色的俊秀少年,提著一口橫刀忽然跳上了箭垛,站得比東都留守樊子蓋還高,用橫刀指著楊玄感破口大罵,「你如果不敢來,你就是狗娘養的,來,老子和你奉陪到底!」

  「這小子是誰?」羊群裡突然跳出一隻兔子,楊玄感和李密難免都是為之一楞。

  「陳應良,下來,這裡沒你說話的份!」樊子蓋沒好氣的喝道。

  當眾表現的機會難得,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的陳應良自然沒時間去理會樊子蓋的命令,用橫刀指著楊玄感只是大罵,咆哮如雷,「楊玄感,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寡廉鮮恥、卑鄙下流的無恥逆賊!有膽子就過來我大戰三百會合,沒膽子就大喊三聲,你是一個沒卵子的膽小鼠輩,小爺我今天就饒你一條狗命!」

  「小賊,你再罵一句!」楊玄感勃然大怒了。

  「罵幾句都行!」

  身上積攢了幾千年罵人精華的陳應良還怕沒有罵詞了,指著楊玄感口沫橫飛的飛快大罵,「楊玄感,你這個逆賊聽好了!你背主忘恩,聚眾謀反,是為不忠!你爹屍骨未寒,墳土未干,你就背叛他忠心了一輩子的大隋朝廷,是為不孝!你這個逆賊殺人放火,荼毒百姓,是為不仁!你這個奸賊坑騙部下,裹挾無辜民夫船工造反謀逆,害得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遭受戰火之災,是不義!像你這種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無恥逆賊,還有什麼顏面活著天地之間?乘早買塊豆腐一頭撞死,才是你的光明正道!你要是沒錢買豆腐,小爺我賞你!」

  咆哮著,陳應良還真從懷裡掏出幾枚五銖錢,當眾撒下了城下,衝著楊玄感咆哮道:「逆賊,來拿去,拿去買豆腐!豆腐撞不死,就拿去買塊磚撞死!不過別用臉撞,你這個奸賊臉皮比城牆還厚!用你那張齷齪醜臉去撞青磚,也只有青磚被撞碎的命!」

  東都城牆上再次響起了哄堂大笑聲音,樊子蓋也是轉怒為喜,大叫道:「罵得好,繼續罵!罵得越重越好!罵死這個逆賊!」

  「樊大人放心,就算沒你的命令,我也要罵死這個逆賊的祖宗十八代!」陳應良大聲答應,又指著臉色已經鐵青的楊玄感繼續大罵,「楊玄感逆賊,我替你爹楊素傷心,他老人家忠心一世,怎麼會生出你這個無義逆賊?!他老人家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會後悔當初把你生下來的時候,為什麼沒把你放進尿桶裡浸死?他老人家就是生一頭豬,也比生你這個奸詐逆賊強!」

  「你爺爺楊敷,也會因為你這逆賊後悔!楊敷如果知道你這個逆賊會幹出謀反的事,你還沒出世,肯定就已經把你娘都給宰了,免得把你生出來丟人現眼!他現在的骨頭肯定在墳裡打滾,後悔他當初為什麼沒把他自己閹了,進宮當一個太監,為什麼要留下你這個孽種?!」

  「還有你曾祖父,叔父大人,楊逆的曾祖父叫楊什麼?你說過我忘了。」

  笑聲中,樊子蓋老頑固一反常態的滿面笑容,搶著替裴弘策答道:「楊逆的曾祖父叫楊暄,也是華陰人。」

  「楊玄感,你曾祖父楊暄也被你害慘了!他現在已經不只是在墳裡打滾,肯定已經爬出來了,爬出他的墳,免得華陰縣的老百姓天天跑到他的墳頭拉屎撒尿!因為你這個逆賊,你們楊家現在都已經是華陰之恥了,華陰的老百姓聽到你的名字,都忍不住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為什麼,就是因為你的名字太臭,臭到了遺臭萬年的地步!現在把你丟進茅坑裡,茅坑都能吐出來!」

  「楊玄感逆賊,你天生就是屬黃瓜的,欠拍!後天屬核桃的,欠捶!大隋只有十二屬相,你偏要去屬第十三個屬相,屬癩皮驢,欠踹更欠抽!」

  「楊玄感,小爺我送你一副對聯,上聯是,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下聯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橫批是,賤人至尊!」

  「楊玄感,小爺我到現在都搞不懂,你怎麼還有勇氣活下去?你爹當年為什麼沒把你射在牆上?你娘當年為什麼沒把你掐死?你爺爺當年為什麼……」

  聽到陳應良這滔滔不絕的罵詞,楊玄感的臉色先是鐵青,然後變黑,繼而轉紫,最後楊玄感再也無法忍受了,衝動下乾脆扔下長矛,抓起弓箭一拍馬,直接衝向了唾沫星子橫飛的陳應良,一邊拉弓搭箭,一邊吼聲如雷,「小賊,我要你的命!」

  陳應良當然不會傻到繼續站在箭垛上給楊玄感當箭靶子,搶在楊玄感放箭下一個後縱跳下箭垛,矮身衝著左右大笑的守軍將士大吼,「笑什麼?快放箭!」

  得陳應良大吼提醒,東都守軍將士這才如夢初醒,驚訝發現天上竟然掉下了一個大餡餅——叛軍頭子楊玄感,竟然自己衝進了城牆的弓箭射程範圍內!狂喜之下,隋軍將士趕緊爭先恐後的拉弓放箭,回過神來的樊子蓋更是歇斯底里的大吼,「放箭!放箭!快給老夫放箭!」

  「放箭!給我放箭!放箭啊——!」裴弘策也是握著拳頭的狂吼起來,最後乾脆還搶了一把弓箭親自對楊玄感拉弓放箭。

  「咻」一聲,楊玄感射出的羽箭,越過陳應良之前站過的箭垛,射到了箭垛背後的一名隋軍士兵身上,羽箭破甲,穿胸而過,箭勢仍然不消,又釘到了城樓的青石台階上,箭鏃深深入石,箭桿也被餘勁震得粉碎!

  「咻咻咻咻」連聲,與此同時,無數的守軍羽箭也是鋪天蓋地的射向楊玄感,只是這些隋軍弓手本身就箭術一般,匆忙中更是準頭大失,所以射出的羽箭不是偏得離譜,就是軟弱無力毫無威脅,只有一支羽箭射中了楊玄感的右耳,削去了楊玄感的半片耳朵,讓楊玄感慘叫了一聲,頓時血滿右臉。

  「兄長!」

  「楚公!」

  無數的叛軍將士衝了上來,一邊用盾牌擋箭,一邊把楊玄感拽下戰馬,把楊玄感架起往後跑,城牆上樊子蓋和裴弘策等人雖然吼聲如雷,逼迫士兵迅速放箭,可這麼做還是晚了一些,城牆上不斷射下的羽箭,僅僅只是射死了兩名叛軍士兵,卻再沒有一箭能夠射中已經被盾牌嚴密保護的楊玄感。

  見此情景,樊子蓋不甘的怒吼也在城牆上迴盪了起來,「廢物!廢物!你們這些廢物!這麼好的機會,就被你們這些廢物白白錯過了!陳應良!陳應良你這個小兔崽子!給老夫繼續罵!繼續罵!再能把楊玄感逆賊罵回來,老夫給你記頭功!」

  「再罵回來?這怎麼可能?」陳應良苦笑,但樊子蓋都已經掐住了陳應良脖子,為了不被活活掐死,陳應良還是只能繼續大罵起楊玄感的祖宗十八代來。

  「原來這小賊叫陳應良,小賊,我記住你的名字了!」聽到樊子蓋咆哮的李密回頭,無比陰毒的看了陳應良一眼——這也是隋末起義軍的傑出領袖李密,暴君隋煬帝的忠實走狗兼鎮壓起義軍的劊子手陳應良,二人之間的初次見面。

  被將士們救回了安全地帶後,楊玄感摸了一把已經血肉模糊的右耳,看了看滿手的鮮血,楊玄感也是歇斯底里的咆哮起來,「傳令三軍,全力趕造攻城武器,越多越好!明天清晨,揮師攻城!本柱國要踏平洛陽,把那個小賊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52 PM

第15章 徒勞無功


  六月十六的上午,儘管遭到了李密的全力反對,但右耳被射掉了半片的楊玄感還是堅持發起了攻城戰事,目標正是頭一天讓楊玄感遭受了奇恥大辱的洛陽上春門,負責督守在此的裴弘策與陳應良這對狼狽為奸的叔侄,也迎來了第一場真刀真槍的守城戰考驗。

  楊玄感的叛軍隊伍裡也有不少人才,幾個弟弟楊玄挺、楊玄縱、楊積善和楊萬碩都是武藝超群的難得猛將,軍師李密足智多謀,軍事方面楊玄感得到老爸的楊素傾囊相授,參與過平定漢王楊諒叛亂的大戰,文武雙全,自身就是一個帥才,又得戰場經驗豐富的楊素舊部虎賁郎將王仲伯鼎力相助,在將帥這個層次上,楊玄感叛軍的實力其實還遠在一幫子文官統兵的東都守軍之上。

  這一點在叛軍的軍容軍勢上體現得很明顯,儘管是組建不到半個月時間的烏合之眾,可是到了楊玄感等叛軍首腦手裡,卻被打造得有聲有色,像模像樣,按著隋朝府兵的制度進行編製,每五十名士卒編為一隊,設隊正,兩隊為一旅,設旅帥,兩旅為一校團,設校尉,又將四十隊十團為一軍,設偏將統帥,每軍的旗旛顏色不同,清楚明瞭,便於辨別指揮,同時隊列和陣容也很整齊,幾乎看不出這是一支七拼八湊倉促組建的臨時隊伍。

  與之相反的是,裝備精良的東都守軍就顯得有些雜亂無章了,在明明有著城牆和護城河保護的情況下,城牆上的守軍士兵仍然顯得頗為慌亂,不時可見脫離崗位交頭接耳的守軍士兵,軍中命令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執行到位,城防準備工作進展緩慢,裴弘策急得直跳腳,把樊子蓋安排給自己的軍事副手虎牙郎將謝子沖罵得狗血淋頭,謝子沖也急得親自揮鞭抽打違反軍法的士兵將領,這才勉強趕在叛軍列陣結束前完成城牆佈防。

  儘管是怒而興兵,但楊玄感仍然比較冷靜的接受了李密的一個建議,安排了兩千軍隊分為兩隊,到鄰近的安喜門和徽安門城外列陣佯攻,牽制這道城門的守軍,逼迫東都守軍不敢集中重兵於上春一門,也讓這兩座城門上的守軍不敢通過最方便的城上道路救援上春門。對此,樊子蓋的應變策略是把預備隊集結在東都北市,由虎賁郎將劉長恭率領,隨時準備救援上春、安喜和徽安三門。

  本來陳應良很希望在這次戰鬥中一顯身手,一度向裴弘策提出率領一支軍隊做為救火隊,隨時準備救火補缺,但這個要求遭到了裴弘策的斷然拒絕,理由一是太危險,二是陳應良沒有軍職,讓陳應良立即統兵怕是士卒不服,陳應良無奈,也只好留在裴弘策身邊,繼續給裴弘策充當參謀。

  巳時正,叛軍的攻城準備完畢,楊玄感當即下令發起攻城,戰鼓聲中,首批攻城的兩千叛軍士卒列隊出城,以校為單位分為了前後兩波,第一波五個校彼此之間保持距離,左右四個校都攜帶著臨時趕製的壕車和浮橋,正中那個校則攜帶著幾根巨木,目標直指上春城門——東都城太大,出入的居民也太多,所以護城河上建有固定石橋,方便了城中居民過河,也方便了叛軍直接過河。

  隨著叛軍隊伍的緩緩逼近,城牆上的氣氛也是越來越緊張,包括主帥裴弘策和謝子沖在內,都緊張得彷彿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陳應良開始時也稍微有些緊張感覺,但隨著叛軍隊伍的逐漸逼近,陳應良反而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彷彿天生就習慣這樣的場面一樣,開始冷靜思考可能出現的各種變數,向裴弘策建議道:「叔父,我軍士卒過於緊張,要防著他們胡亂放箭,既浪費羽箭,也影響軍心,應該下一道命令,不聽鼓響,不許放箭。」

  十分欣賞陳應良這個侄子的裴弘策點了點頭,立即派出傳令兵奔走傳令,同時又安排了鼓手準備,陳應良又建議道:「穩妥起見,叔父應該等叛賊隊伍逼近八十步內,然後再下令放箭,如果能使首輪箭雨奏效,對我軍的軍心士氣將是極大鼓舞。」

  「好。」裴弘策再次點頭,又低聲吩咐道:「賢侄,緊跟著叔父,有什麼好主意,馬上說。」

  陳應良拱手答應,又繼續去觀察叛軍動靜,結果裴弘策也還算聽得進勸,當叛軍隊伍逼近城牆百步左右時,儘管裴弘策已經緊張得額頭冒汗,卻還是咬著牙沒有下令擂鼓。而率軍攻城的叛軍將領也很有經驗,立即就下令全速衝鋒,讓叛軍隊伍舉起粗糙盾牌護住面門前胸,以最快距離衝過守軍箭雨覆蓋的位置。

  有守軍弓手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心理壓力,忍不住搶先放箭,但射出的羽箭不僅偏得離譜,還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只飛了五六十步就掉在了地上,陳應良暗罵了一句皇甫無逸練的好兵,卻也沒有時間去收拾那些違令放箭的弓手。

  「叔父,可以放箭了!」當叛軍前鋒衝進八十步內時,陳應良立即一扯裴弘策的袖子,緊張得滿頭大汗的裴弘策這才回過神來,大吼道:「擂鼓!放箭!」

  咚咚咚咚,戰鼓飛快擂響,緊張萬分的守軍弓手參差不齊的放箭覆蓋,儘管因為緊張的緣故,很多的羽箭仍然是軟弱無力和準頭大失,但架不住羽箭的數量多啊,好幾十支羽箭就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射進了叛軍隊伍中,射死射傷了十來名叛軍士兵,其中一支羽箭還奇跡般的正中一名叛軍校尉的面門,讓他慘叫著帶著滿臉鮮血摔倒,導致了他身後兩百軍士兵出現混亂。

  「射得好!放箭!放箭!繼續給我放箭!」收穫遠超心中期待,裴弘策大喜之下連緊張都忘了,吼聲如雷的只是下令,見到箭雨奏效,城牆上的守軍弓手也是信心大增,飛快的拉弓搭箭拋射出去,射出的羽箭在力道上和準頭上都有了明顯的質量提高。

  「咦?」與此同時,在遠處觀戰的楊玄感和王伯仲等沙場老將都忍不住驚奇出聲,都沒想到手下敗將裴弘策能夠這麼鎮定,臨陣不亂,冷靜的做到了首輪箭雨就收成效。

  叛軍畢竟士氣高昂,在受到城上箭雨威脅的情況下,仍然冒著生命危險衝到了護城河邊上,跳進河中搭建浮橋,當中那個校的叛軍士兵則舉著盾牌直接衝上了過河石橋,抬著巨木準備撞擊城門。守軍弓手拚命放箭阻止,但距離較遠又箭法平平,收效始終不大。

  陳應良絲毫沒有擔心首波攻城的五個校叛軍,在守軍守城物資充足的情況下,就憑那幾根爛木頭也能撞開洛陽城門,那麼守軍上下就真該全體上吊謝罪了,陳應良注意的是躲在遠處的那一千叛軍,他們隊伍裡不僅有著登城飛梯,裝備也明顯的比較好,很可能就是叛軍隊伍裡的主力戰兵,陳應良非常擔心,這些叛軍主力戰兵如果能有一人衝上城牆,那麼以守軍的薄弱近戰能力和低迷士氣,很可能就會釀成難以預測的後果。

  弓箭覆蓋還在持續,但收效還是不大,叛軍士兵頂著箭雨飛快搭建浮橋,馱著僅有的兩架壕車搭建過河橋樑,偶然也有幾名中箭的叛軍士兵慘叫著摔進護城河中,但相比起守軍弓手發射出去的昂貴羽箭,收效比仍然還是低得發指。

  倒是城門這邊收穫較大,陳應良頭一天建議了佈置在這裡的四架夜叉擂發揮了巨大作用,重達百斤渾身帶有尖刺的夜叉擂呼嘯落下時,當場就砸死了兩名叛軍士兵,導致一根撞城木落地,同時不斷砸下的羊頭石也給叛軍士兵造成了不小傷害,十幾名叛軍士兵很快橫屍門前,還導致後面的撞城木不敢靠近城門。

  叛軍攜帶的八架浮橋有六架順利搭成,兩架壕車也成功的搭成了更加穩定的過河橋樑,指揮首波攻城的楊玄感之弟虎牙郎將楊萬碩當機立斷,立即命令後面的五個校發起衝鋒,上春門守軍也迎來了守城戰中最危險的反蟻附考驗。

  接下來的戰鬥就更加殘酷了,士氣高昂的叛軍戰兵扛著飛梯飛奔前進,頂著箭雨衝過護城河,七手八腳的把連樹皮都沒有刮去的飛梯陸續搭上城牆,然後嚎叫著踩著飛梯向上攀爬。而到了這一步,陳應良積攢的軍事知識與滿肚子壞水也徹底失去了作用,一切都只能看裴弘策和謝子沖麾下的守軍士兵表現了。

  讓陳應良鬆了口氣的是,儘管守軍士兵的士氣鬥志都不夠高昂,但高達四丈八尺折合十四米以上的東都城牆還是幫了守軍大忙,也給叛軍蟻附製造了巨大困難,那怕是攀爬技術再好的叛軍士兵,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間,踩著粗糙的飛梯爬上十四米高的高度,在他們向上攀爬的期間,守軍士兵有著足夠的時間向他們砸出好幾塊羊頭石和石灰瓶,居高臨下這麼近的距離自然是準頭大增,叛軍士兵卻是在狹窄的飛梯上難以躲避,許多攀爬蟻附的叛軍士兵很快就紛紛被羊頭石砸中砸傷,慘叫著摔下飛梯,當場摔死摔成重傷,沖得雖猛,士氣鬥志也夠昂揚,卻基本上毫無作用。

  與此同時,裴弘策的軍事副手謝子沖也證明了他不是光靠阿諛奉承拍馬屁登上虎牙郎將的高位,指揮著士兵以十人為一組,抬動擂木撞擊叛軍飛梯,還真的先撞翻了好幾架飛梯,讓飛梯上的叛軍士兵連人帶梯倒翻回去,摔入護城河摔死摔傷相當不少。

  也不是沒有危險的時候,至少有一架飛梯就沒被撞翻,梯上的叛軍士兵也沒被砸落,踩著飛梯攀爬的叛軍士兵一度爬到了與城牆齊平的位置,看到這一點,陳應良急得都直接拔刀子往上衝的時候,兩柄長矛及時刺出,一柄長矛還直接刺中了那名先登叛軍的眼睛,讓他當場斃命,也沒讓他登上城牆一步,接著其他的守軍士兵在將領和督戰隊的逼迫下一轟而上,七手八腳的用石頭灰瓶砸落了飛梯上餘下的叛軍士兵,擔心守軍近戰能力的陳應良這才鬆了口氣。

  楊玄感的這次攻城明顯就準備不足,能過河的壕車僅有兩架,浮橋只有八架,能登上飛梯也不過五六十架,同時甚至就連能夠壓制城上守軍的弓箭都少得可憐,這些就注定了楊玄感的攻城不可能得手,也苦了蟻附攻城的叛軍士兵,在佔據了絕對地利優勢的守軍面前束手無策,光挨打還不了手,空有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洩,只能是一次一次徒勞的把粗糙飛梯重新搭上城牆,飛蛾撲火一般的向上衝鋒,結果換來的卻是雨點冰雹一般的石頭灰瓶,還有偶爾落下的巨大檑木和穿環巨石,被砸死砸傷不計其數,傷亡慘重卻毫無進展。

  見此情景,之前緊張得連弓都拉不滿的守軍將士逐漸的鎮定了下來,能夠按照平時訓練那樣的鎮定拉弓放箭,慌亂的情況逐漸為之改善,缺乏經驗的基層將領也能不靠上級指揮就能自行選擇抗敵之策,總之就是實戰等級刷刷的往上升,一切都在向著穩定有序的方向發展。

  與之相反的,則是曾經士氣鬥志高昂無比,堅信自己能夠輕鬆衝上城牆,像趕鴨子一樣的驅逐著屠殺守軍的叛軍將士,士氣在嘩嘩嘩的往下掉,自打起兵以來,破天荒的出現了向後逃竄的現象,之前被楊玄感寄以了厚望的撞木隊更是淒慘,攜帶過河的四根粗大撞木基本上都沒能撞城門幾下,就已經被城牆上連續砸下的石頭大木夜叉擂砸得跌落在地,抬木撞門的叛軍士兵死傷慘重,到了後來,乾脆都沒有叛軍士兵敢抬撞木前端,導致撞擊威力大減,更加無力對堅固城門造成傷害。

  看到這一景象,也已經徹底鎮定了下來裴弘策哈哈大笑,拍著陳應良的肩膀笑道:「賢侄果然聰明,料定了逆賊隊伍攻城武器不足,必然會打撞城主意,建議叔父把夜叉擂裝到城門上方,果然收到了奇效!」

  「叔父過獎。」陳應良趕緊謙虛,道:「其實在這點上,功勞最大的叔父,如果不是叔父信任從沒上過戰場的小侄,能夠從諫如流的改變夜叉擂位置,小侄就是再好的建議,也是沒用。」

  「哈哈,還是你小子會說話!以後有什麼好主意,只管告訴叔父,只要叔父覺得有理,就一定採納!你這小子,天才!天才啊!」

  與狼狽為奸的這對叔侄截然相反,與此同時的叛軍隊伍中,叛軍主帥楊玄感卻已經在暴跳如雷了,如果不是李密和王伯仲死死攔著,楊玄感鐵定已經再派軍隊上前加入攻城,李密則拚命拉住急於報仇的楊玄感,苦口婆心的說道:「楚公,不能再投入兵力了,我們的攻城武器嚴重不足,派再多的軍隊上前也是無用,還只會擴大無謂傷亡!在如今的情況下,我們絕對承受不起一場損失千人以上的敗仗!」

  「那你說,我們現在怎麼才能攻破這座洛陽城?」楊玄感咆哮問道。

  「楚公,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李密苦笑答道:「我還是那句話,楚公如果一定要攻破這座洛陽城,那麼現在應該先打金墉城,逼迫樊子蓋出兵救援,老東西出兵,我們獲得野戰機會,不出兵,金墉城孤立無援,城防工事和城中守軍又都遠遠不足洛陽城,我們拿下金墉城把握極大,拿下了金墉城後,我們就可以獲得城中囤積的軍械輜重,打造重型攻城武器,再來攻打這座洛陽城就可以有很多把握了。。 」

  雖然明白李密說的戰術才是正道,可是楊玄感卻仍然不肯甘心,看了看遠處激戰正酣的上春門,又摸了摸被布包著的右耳,楊玄感還是大吼命令道:「去給楊萬碩傳令,繼續攻城,先登城者,賞千金!我只要有一名士兵登上城牆,只要一名士兵登上城牆,我們今天就有破城希望!」

  楊玄感的這個希望確實存在,以叛軍士兵的士氣鬥志,只要有一名士兵能夠衝上城牆,就有很大把握堅持到後續同伴源源不絕的衝上城牆,繼而奪占一片城牆陣地,贏得蟻附破城的希望。

  但這也是一個注定要破滅的希望,在反覆的撞擊和踐踏下,叛軍隊伍粗製濫造的攻城飛梯陸續開始損毀,一架接一架的斷折破碎,一架接一駕的無法再次使用,叛軍士兵能夠利用的蟻附工具也越來越少,傷亡則在繼續擴大,佔據地利優勢的守軍士兵則越打越輕鬆,越打越自信,充足的守城武器也越來越發揮出巨大威力。

  終於,當臨時趕造的六十架飛梯只剩下十來架時,叛軍士兵的屍體也躺滿上春門下時,楊玄感的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下達了鳴金命令,接受了自己起兵後的第一個敗仗,而因為楊玄感的不死心,晚了半個多時辰下達鳴金命令,叛軍士兵多付出不下兩百條人命的傷亡代價,將這場攻城戰的士卒損失數字加大了將近一倍,徒勞無功,結束了之前勢如破竹的攻勢,士氣鬥志都為之一挫。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56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6-3 12:01 AM 編輯

第十六章   給他們勇氣


     士氣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是那麼奇怪,在士氣低落的時候,上春門的守軍弓手,就是做一個最基本拉弓動作,也能因為腰部用力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狼狽得可笑。

    但是打了一個守城戰勝仗後,雖然還只是一個殺敵不到五百人的小勝仗,士氣這個神秘莫測的東西,就一下子回到了東都守軍的身上,看到叛軍攻城隊伍潮水一般的向後退卻,自打東都新城建成以來,上春門城牆上頭一次爆發出了如雷歡呼,不消裴弘策和謝子沖等高級將領下令,也不用中基層將領指揮,本來都已經筋疲力盡的守軍將士一下子就重新恢復如初,拼著命的拉弓放箭,使出吃奶的力氣投擲石頭標槍,不惜一切的擴大戰果,叛軍隊伍都已經逃出射程之外了,城牆上仍然還在不斷射出箭鏃,力度強勁像是並沒有剛剛經歷一場守城大戰。

    受到影響的還有東都城裡的所有守軍,得知了上春門守軍擊退叛軍攻城的消息後,東都的其他十一道城門上也同樣爆發出聲音大小不一的歡呼,集結在北市的守軍預備隊,上到統帥虎賁郎將劉長恭,下到普通士卒,也無不是長舒了一口氣,慶幸勝利,也慶幸自己不用上城牆廝殺。

    消息又接著傳進皇城,正在陪伴安慰楊侗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也都是喜笑顏開,當即請令犒賞嘉獎上春門守軍,久病纏身的皇甫無逸還親臨上春門,當眾宣佈給上春門守軍每名士兵獎勵一貫錢,伙長與隊副加倍,隊正與旅帥再加倍,以此類推,同時賞賜酒肉好菜,裴弘策和謝子沖也得到了皇甫無逸的當面口頭獎勵。

    做為裴弘策的幕僚記室,並非屬於右武衛編製的陳應良沒有得到皇甫無逸的賞賜,不過陳應良也沒有介意,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賞金的頒發情況上,結果和陳應良擔心的一樣,做為一支只敢躲在城牆上放箭砸石頭的軍隊,右武衛的內部腐敗情況果然十分嚴重,東都朝廷給每名士兵一貫錢的賞賜,經過各級將領的層層剋扣,真正發到士兵手裡只有一半五百錢!

    更讓陳應良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得到了被剋扣一半的賞賜後,守軍士兵不僅沒有大吵大鬧,反而還個個喜笑顏開的對上級千恩萬謝,陳應良細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次的情況還已經算是最好的了,此前右武衛發給士兵的獎勵,最多也只有三四成能夠發到士兵手裡,這次能夠發放一半,對右武衛士兵而言已經是喜出望外了。

    仔細調查了這一情況,陳應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找到了裴弘策,建議裴弘策出面干涉此事,爭取把賞賜全部發放到位,藉以鼓舞軍心士氣,以便在下一次守城戰中有更好表現。可是結果仍然和陳應良擔心的一樣,裴弘策苦笑著說道:「賢侄,你雖然天資聰明,可還是少了些閱歷和經驗,叔父是文官,並非右武衛將領,這樣的事,既無權插手,也不便於插手。」

    陳應良低下了頭,說道:「叔父,小侄也知道這件事讓你很為難,可是對這樣的事置之不理的話,我們軍隊的士氣就依然是低迷不振,戰鬥力也無法得到提高,一直都會處於被動挨打的位置,試問一支**功賞賜都要剋扣一半的軍隊,如何能夠做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賢侄,你說的道理,叔父當然懂,可是叔父真的沒辦法。」裴弘策更加苦笑,道:「你以為叔父以前不知道這些情況?叔父兼著將作監的官職,經常指揮上萬甚至上十萬的士兵民夫營造土木,對這樣的事早就是心知肚明了。可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上本參劾貪污軍餉剋扣賞賜的將領?把他們得罪死了,叔父以後再想指揮軍隊營造土木,這些將領故意讓軍隊怠慢工期怎麼辦?還不是叔父我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裴弘策又一指東都皇城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道:「賢侄,你以為那個病秧子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不知道這些事?你以為樊留守不知道這些事?他們心裡清楚著呢!可是他們這些天下有名的清官為什麼不敢管,為什麼沒有管?就是因為他們還要指望著這些將領帶兵守城,還要指望這些將領上陣殺敵,把他們逼急了怎麼辦?除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還能有什麼選擇?」

    裴弘策其實也不用對陳應良說這麼細,本身就不是什麼好鳥的陳應良對這些門道比裴弘策更清楚,領先一千多年的貪污腐敗手段也遠比裴弘策更高明,但是做為一個野心勃勃的穿越者,陳應良為了出人頭地和榮華富貴,卻願意改正自己的這一缺點——至少是暫時改正。所以陳應良稍一盤算後,突然向裴弘策雙膝跪下,抱拳說道:「叔父,小侄斗膽,想請叔父設法讓小侄統率一支軍隊,為叔父衝鋒陷陣,平叛殺敵!」

    「賢侄為何會生出統兵念頭?」裴弘策問道。

    「稟叔父,小侄想為你打造一支戰無不勝的無敵雄師,替你扭轉目前的被動挨打局面。」陳應良沉聲答道:「小侄今天仔細觀察了戰場情況,發現東都守軍無論是裝備上,還是訓練上,其實都遠遠勝過楊逆隊伍,惟獨只欠缺高昂的士氣與必勝的鬥志,還有血戰到底的勇氣!小侄覺得自己有辦法改變這些,所以懇求叔父給小侄一個機會,讓小侄獨力統率一支軍隊,為叔父你,也為大隋朝廷,打造一支戰無不勝的無敵雄師!」

    「志氣可嘉!」裴弘策誇獎了一句,然後又搖頭說道:「但是,不現實!不要忘了,你才十七歲,連加入府兵的資格都沒有,叔父雖然貴為黎國公,東都重臣,也沒有辦法讓你統率一支軍隊。」

    「叔父,小侄發現你府的家丁甚多,能不能借給小侄兩百家丁?」陳應良不肯死心,又道:「小侄不需要統率正規軍隊,只要一支義勇兵即可,稍微給小侄一點時間,小侄就能把叔父的家丁打造成一支精銳軍隊。」

    「你這孩子,平時聰明無比,有時候怎麼專說傻話?」裴弘策苦笑說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逆軍圍城的時候,叔父在這個時候在東都城裡把家丁編製成軍,再給他們發放武器盔甲,越王殿下和樊留守他們知道了,還不得把叔父的皮給扒了?」

    陳應良仔細一想也是,便也只能無奈的告罪,收回這個懇請,裴弘策則攙起了陳應良,拍著陳應良的肩膀說道:「賢侄,你為國效力的迫切心情,叔父理解,所以叔父不會怪你說這些孩子話。聽叔父的話,稍安勿躁,等平定了楊逆叛亂,叔父保證給你弄一個正式官職,還文職武職隨你挑。」

    「謝叔父。」陳應良答應道謝,心裡則暗暗琢磨道:「難道要放棄,跟著裴弘策在楊玄感叛亂中打醬油,立些小功勞?不,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一定要在這場平叛戰中做些什麼,掙下將來發達的本錢!辦法,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統兵作戰?大展拳腳!」

    …………

    統兵的辦法陳應良還沒有想到,洛陽戰場上的情況就已經出現了變化,第二天正午,一名金墉城信使連滾帶爬的衝進了東都城,給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帶來了金墉城守將劉子翊的第二道求援信,說是叛軍主力已然集結於金墉城下,對洛陽的這座衛城展開了猛攻!而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暴跳如雷的是,右武衛派出去斥候竟然沒有一個人探知這一情況,甚至就連叛軍主力往金墉城開拔這麼大的動靜都沒有探報!

    宰了幾個貪生怕死慌報軍情的斥候,又重處了他們的上級,樊子蓋派信使聯絡劉子翊,要求劉子翊死守金墉衛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同時在書信中明確告訴劉子翊,說是叛軍猛攻金墉城,目的是為了圍點打援,為了不給叛軍伏擊機會,自己絕對不會給劉子翊派去一兵一卒的援軍,一切都只能靠劉子翊自己。

    運氣在叛軍一邊,樊子蓋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城的信使,竟然在路上遭到了叛軍斥候的攔截襲擊,信使又貪生怕死,選擇了投降叛軍,樊子蓋給劉子翊的親筆信,也就順理成章的落到了楊玄感等人手中。

    做為未來的傑出起義軍領袖,叛軍的軍師李密自然不會白白浪費這道僥倖得來的書信,立即讓叛軍把信使押到金墉城城下,當眾朗讀樊子蓋的這道書信,告訴金墉城守軍他們不會有一兵一卒的增援,繼續守城只能是白白送死。

    可想而知金墉城守軍得知這一消息後的反應,士氣本來就無比低落的金墉城守軍聽到了樊子蓋的決定,頓時就是為之大嘩,士氣狂洩,如果不是劉子翊也還算有些軍事才能和智謀,及時宣佈那道書信是敵人偽造,並且宣稱洛陽方面第三天日落之前必有援軍抵達,絕望的金墉城守軍也許當場就會打開城門向叛軍投降。

    是夜,劉子翊又派了自己的親兵隊長潛出金墉城,連夜來到東都,向樊子蓋稟報了事情經過,並且明白告訴樊子蓋,說是如果在三天的日落前不見援軍,自己就無法再控制金墉城的守軍隊伍,也只能做好殉國的準備。

    樊子蓋還能有什麼說的?除了捶胸頓足的大罵運氣不好信使無能之外,樊子蓋也只能是連夜找來皇甫無逸商量,決定硬著頭皮給劉子翊派去一支援軍,幫助劉子翊圓謊,穩定住金墉城的守軍軍心。

    考慮到裴弘策頭一天在上春門打得不錯,樊子蓋這次終於沒再逼迫裴弘策統兵去救劉子翊,選擇了讓虎牙郎將元晁群率軍三千去執行這個命令,同時樊子蓋還只給元晁群交代了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任務,就是讓金墉城看到洛陽的救兵!然後元晁群能不能殺進金墉城救援,能不能幫助金墉城守殺退叛軍攻城隊伍,都無其所謂,只要能讓金墉城看到洛陽救兵就行了!

    交代這麼輕鬆的任務,當然是因為樊子蓋已經對右武衛軍隊的野戰能力完全失望了,不敢再對他們托以希望,然而殘酷的現實卻又讓樊子蓋徹底的絕望了,元晁群率領的三千軍隊出城才剛剛十里,馬上就遭到了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隊伍迎頭痛擊,然後英勇無敵的楊玄感身先士卒,揮舞長矛帶頭衝進隋軍隊伍發洩破相怒火,叛軍隊伍受到主帥鼓舞,攻勢如潮,隋軍隊伍則是瞬間崩潰,身為主將的元晁群帶頭逃命,三千隋軍一起解甲,扔下盔甲和武器爭先恐後的逃離戰場,還大部分都是四散而逃,只有少數軍隊跟著元晁群逃回東都,楊玄感一路追殺至東都城下,在城牆下耀武揚威,城牆上的守軍則戰戰慄栗,不敢有一兵一卒出城交戰。

    雖然樊子蓋毫不猶豫的把元晁群腦袋砍下,傳示諸門以正軍法,但也無法遏制因此造成的連環反應,首先是元晁群帶出城的三千隋軍有將近一半投降了叛軍隊伍,接著是金墉城守軍不見援軍抵達,士氣徹底崩潰,第四天楊玄感叛又一次猛攻城防工事遠不如東都的金墉衛城時,衛城裡的部分守軍因為怯極,便打開了城門向叛軍投降。見大勢已去,劉子翊也只能率領還能控制的部分守軍突圍逃回東都,叛軍輕鬆拿下金墉城,獲得城中囤積的大量軍械輜重,楊玄感再一次親自率軍追殺到了東都城下。

    劉子翊只帶著十餘騎逃回了與上春門相鄰的安喜門,儘管城外還有一百多名隋軍士兵未及入城,但因為楊玄感已經追殺到了城下的緣故,安喜門守軍還是關閉了城門,無法入城的隋軍將士在城牆下號哭震天,苦苦哀求,卻說什麼都沒勇氣拿起武器,殺退就在身後不遠的叛軍士兵,用自己的雙手為自己爭取一條活路,不是跪在地上號哭請降,就是抱著腦袋哭喊著,任由叛軍士兵把他們砍成碎片。

    東都兩大重臣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巡城恰好經過附近,趕到安喜門上查看情況時,也親眼看到了這一慘景,看到裝備簡陋的叛軍士兵如同下山的猛虎,肆意的屠殺未及入城的隋軍士兵,也看到裝備精良的隋軍士兵如同待宰的羔羊,跪在地上發出慘絕人寰的哭喊哀求,任由叛軍刀槍加身,不敢有半點反抗動作。樊子蓋心如刀絞,病懨懨的皇甫無逸面如死灰,卻又一起的束手無策。

    滿身汗水泥污的劉子翊被攙到安喜門上,來到樊子蓋的面前哭訴金墉城陷落的經過,樊子蓋這次沒有大發雷霆,仔細聽完了劉子翊的報告後,這才有氣無力的揮手說道:「金墉城淪陷,你的責任不大,下去休息吧,老夫會如實向越王殿下稟報,請他對你從寬處理。」

    劉子翊含淚叩謝,這才在士兵的攙扶下退下城去,樊子蓋則又把目光轉向了遠處的叛軍隊伍,許多士兵拿著柳木盾以船帆做盔甲的叛軍隊伍,然後又回頭看了看全都是穿著鐵盔的守軍隊伍,突然怒從心起,衝著旁邊的大小將領咆哮道:「虧你們還有臉吃朝廷的祿米,還有臉拿朝廷的薪俸,帶出來的都是些什麼兵啊?這麼精良的裝備,這麼充足的軍糧,這麼長時間的訓練,為什麼連拿著單刀的楊逆叛軍都打不過?你們羞不羞?!」

    沒有人敢吭聲,所有的守軍將領都低下了頭,包括目前右武衛的老大皇甫無逸,臉上發燒,但更多的右武衛將領卻連臉上發燙的感覺都沒有。

    「你們不要忘了,你們是朝廷的將領,是大隋東都右武衛的將領!」樊子蓋咆哮得更是大聲,「你們要讓右武衛的士兵英勇殺敵,為國殺賊,這是朝廷給你們高官厚祿的原因,你們為什麼連這都做不到?」

    還是沒有人敢吭聲,還都把腦袋垂得更低,樊子蓋見了更是大怒,怒吼道:「都把頭抬起來,老夫要你們和士兵一起,都把腦袋抬起來,和楊逆賊軍血戰到底!你們告訴我,你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們麾下的士兵英勇作戰,不再一觸即潰,不再望風而逃?!」

    當然沒有人能夠回答樊子蓋的問題,還有許多的將領都已經在微微顫抖,樊子蓋察覺這一情況,也徹底的絕望了,正打算搖頭歎氣時,卻突然聽到一個響亮的聲音說道:「給他們勇氣!給我們的將士勇氣!」

    樊子蓋猛然扭頭循聲看去,以皇甫無逸為首的右武衛將領也一起扭頭循聲看去,卻無比驚訝的看到,開口說話之人,竟然是一名穿著文職吏員服色的少年,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其中少數人認出,這名少年正是東都重臣裴弘策新收的大侄子陳應良。

    「陳應良,你怎麼來了?」認識陳應良的皇甫無逸喝道:「樊留守對右武衛眾將訓話,你插什麼嘴?不要腦袋了?!」

    「樊大人恕罪,皇甫將軍恕罪。」陳應良亮了亮手裡的公文,答道:「小人奉裴贊治之命,到安喜門來送一道公文,恰好聽到樊大人開口詢問,就忍不住回答了一句。」

    皇甫無逸有些生氣,剛想繼續呵斥陳應良,樊子蓋卻揮手制止了他,然後大步走到了陳應良面前,微低著頭向陳應良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在戰場上,我們的將士,面臨的不只有敵人的刀槍劍戟,還有我們自己的督戰隊刀斧,軍法的嚴懲,沒有勇氣面對這些,再好的武器裝備也是無用。」陳應良毫無懼色,大聲說道:「要想讓我們的將士振作起來,充滿鬥志面對敵人,就必須要給他們勇氣!讓他們熱愛大隋,忠於大隋!讓他們願意為朝廷犧牲,願意為皇上犧牲,願意為大隋犧牲,讓將士渴望作戰,希望作戰,勇於作戰,只有這樣,我們東都的軍隊才能打敗敵人,剿滅楊玄感逆賊!」

    樊子蓋沉吟,忽然又問道:「那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們的將士渴望作戰,希望作戰,勇於作戰?願意為朝廷犧牲,願意為皇上犧牲,願意為大隋犧牲?」

    「樹立一個榜樣,樹立一支榜樣的軍隊!」陳應良答道:「小人認為,我們現在應該出現一支出類拔萃的軍隊,一支敢打敢戰的精銳之師,一支渴望作戰並且不怕犧牲的陷陣之師,數量不要太多,三五百人足以,然後讓他們去與亂賊交戰,一次又一次的打敗叛賊軍隊,我們的其他將士就有了學習的榜樣,有了模仿的對象,有了在戰場上的主心骨,也有了戰勝敵人的勇氣和希望,這樣我們就是想不打勝帳也難了!」

    「儘是廢話!」樊子蓋突然發起火來,咆哮道:「還以為你能有什麼高見,全是廢話!如果能有這麼一支精銳,老夫還用你來這裡口出狂言?!」

    「樊大人,小人斗膽再問一句,你想要這麼一支軍隊嗎?」陳應良突然問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樊子蓋一楞。

    「如果大人想要。」陳應良答道:「讓小人統率三五百名士兵,再為小人提供一些必要的東西,半個月後,甚至十天之後,我就能給大人這麼一支軍隊!」

    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樊子蓋也瞪大了眼睛,凝視了陳應良半晌後,樊子蓋惡狠狠的說道:「小子,軍中無戲言!」

    「小人願立軍令狀,如果做不到,乞斬首級!」陳應良答道:「是一直被動挨打下去,任由逆賊在城外猖獗,還是打造一支精兵讓亂賊膽寒,在反攻時配合朝廷回援大軍更快更迅速的徹底剿滅逆賊,請樊大人決斷。」

    猶豫了許久,樊子蓋緩緩問道:「你,需要些什麼?」

    「一面軍旗,三五百件白色披風,必要的武器裝備,還有一些錢糧賞賜,就夠了。」陳應良答道。

    樊子蓋又猶豫了片刻,搖頭說道:「你立軍令狀也不夠,你如果辦不到,殺你的頭只是小事,付出的錢糧也是小事,老夫的一世英名才是大事。」

    滿懷期待的陳應良開始失望了,但樊子蓋接下來的話,卻又讓陳應良重新燃起了希望,樊子蓋鄭重說道:「這樣吧,看在你這幾天頗有微功的份上,老夫給你一個機會,你告訴老夫,你打算怎麼給老夫變出一支精兵,如果你的話有理,說的辦法也靠譜,老夫可以拿一世清名在你身上賭一賭。」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2 11:57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6-3 12:01 AM 編輯

第十七章   組建新軍


     「啪」一聲,裴弘策的巴掌重重落到了陳應良的臉上,在陳應良的小白臉上留下一個通紅的巴掌印,接著一直對陳應良相當不錯的裴弘策突然換了個人,臉色猙獰的衝著陳應良怒吼咆哮,「你這個小畜生!你發什麼瘋!半個月時間!半個月時間就練出一支精兵,你是不是做夢沒睡醒,發高燒說胡話?!」

    陳應良老老實實的跪在裴弘策的面前,恭敬說道:「叔父,小侄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小侄願意試一試,倘若不成,小侄獨自一人接受軍法處置就是了,絕不牽連叔父。」

    「放屁!」素來溫文爾雅的裴弘策罵了一句髒話,一把揪起了陳應良,拖著就往外走,「走,隨老子去見樊留守,捨了我這張老臉不要,求他收回成命!」

    「叔父,已經來不及了。」陳應良苦笑答道:「小侄斗膽,已然在樊留守面前立了軍令狀。」

    「啪」又是一聲,又是一記耳光抽到了陳應良的臉上,接著裴弘策已經不是氣得面孔猙獰了,而是氣得渾身發抖了,好半天才又一腳把陳應良踹了坐在地上,瘋狂咆哮道:「你這個小瘋子!立軍令狀?你知道什麼是軍令狀麼?別說你一個小小記室書辦,就是我,貴為公爵,立了軍令狀做不到也必死無疑!」

    咆哮著,裴弘策又是一腳踹在了陳應良胸口上,怒吼道:「老子不管了!隨便你怎麼折騰!等你死了,老子派人給你收屍,就算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裴弘策打陳應良可比柴紹欺負陳應良時打得重多了,但陳應良還真對裴弘策沒有半點怨恨之心,只是慢慢的爬起來,向裴弘策抱拳彎腰說道:「叔父,小侄知道你是真心疼我,真心照顧我,所以才對小侄又打又罵,也知道你是為了我擔心,但小侄真的有這個把握,有把握在半個月內打造出一支精兵,所以才敢在樊留守面前立軍令狀。小侄還是那句話,如果小侄辦不到,一切罪過由小侄一人擔當,絕不牽連叔父。」

    「我怕你什麼牽連,是你在樊子蓋面前立軍令狀,又不是我立的軍令狀,牽連得了我什麼?」裴弘策怒吼道:「半個月訓練出一支精兵,你做夢!」

    「叔父,不是訓練出一支精兵,是打造出一支精兵。」陳應良恭敬答道:「半個月訓練出一支精兵,那是神仙也做不到的事。常駐洛陽的右武衛將士平時經常接受軍事訓練,雖然訓練強度肯定不足,也不得法,卻也勉強算得上有些軍事基礎,最起碼比楊玄感裹挾來的那些民夫船工要強,有了這樣的基礎,小侄在半個月內打造出一支精兵並不難,這支精兵即便比不上皇帝帶到遼東去的百戰精銳,在楊玄感逆賊的隊伍面前卻絕對可以算得上精兵。」

    「紙上談兵!」裴弘策冷冷說道:「就右武衛這些廢物,你能把他們打造成精兵,我這個叔父給你磕頭!」

    「叔父恕罪,世事無絕對。」陳應良誠懇說道:「小侄幼時家境尚可,常讀一些海外書籍,知道在西方萬里之外的大秦國,有一位偉大的將軍叫做拿破侖,他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一隻綿羊率領的一群獅子,打不過一隻獅子率領的一群綿羊。之前右武衛打不過楊逆叛軍,就是因為領兵之人是綿羊,即便率領右衛這群獅子,也打不過楊逆這隻獅子率領的羊群。」

    「你這話什麼意思?」裴弘策更是大怒,「你的意思是,我在白司馬坂全軍覆沒,是因為我是一隻綿羊?」

    「叔父誤會了。」陳應良趕緊搖頭,狡辯道:「小侄說的綿羊,是指叔父麾下那些右武衛將領,如果他們中間有一個能夠統好兵帶好兵的,有一個能夠帶著軍隊敢打敢戰的,叔父又豈會慘敗在楊逆手中?叔父做為一介文官,初次上陣就能做到敗而不餒,屢敗屢戰,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況且。」陳應良又小心翼翼的補充了一句,「恕小侄斗膽直言,請叔父捫心自問,與將門出身又經歷過實戰的楊玄感逆賊相比,叔父在軍事方面可能勝過他?」

    裴弘策鐵青著臉不說話了,半晌才吼道:「老子管你怎麼折騰,你的事,老子不管了!」

    「叔父再請恕罪,小侄必須再請你幫忙協助。」陳應良苦笑說道:「樊大人有令,要你安排虎牙郎將謝子沖謝將軍,協助小侄從他的麾下隊伍中選拔兩個團的四百士兵,交給小侄訓練指揮,所以小侄也沒辦法,必須要請叔父繼續幫忙。」

    「老子認了你這個侄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啊!」名門出身的裴弘策今天罵的髒話,加起來可能比他一輩子罵的髒話都多了,又喘了幾口粗氣後,裴弘策無可奈何的咆哮道:「來人,把謝子沖給我叫來!」

    用不著裴弘策派人傳令,右武衛的虎牙郎將謝子沖其實就在城樓門外偷聽裴弘策和陳應良對答,也馬上就走了進來,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向裴弘策行禮,裴弘策正在氣頭上,咆哮道:「都聽到了吧?聽到了就去辦,帶他去選四百人!」

    「諾。」謝子沖含笑答應,向陳應良招手,讓陳應良隨自己去城下挑選士兵,但正要走出城樓時,裴弘策還是又叫住謝子沖,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道:「謝將軍,我這個侄子雖然不孝,可是看在我面子上,多幫幫他,讓他隨意挑選,他不懂的地方,你也多給他一些指點,我會記住你這個人情。」

    隨時手握巨額公款的大隋建設部部長裴弘策開口這麼說,沒少在土木工程中撈錢的謝子沖自然不敢怠慢,趕緊抱拳說道:「請大人放心,末將明白,末將一定會把麾下的精銳老兵交給陳兄弟挑選,絕不會藏私。」

    裴弘策點頭,正要開口道謝,不料陳應良卻忽然說道:「謝將軍,我不要精銳老兵,把加入府兵兩年以內的新兵集中起來,讓我挑選就可以了。」

    「陳兄弟,你要新兵?」好心沒好報的謝子沖張大了嘴巴。

    陳應良鄭重點頭,卻沒有解釋原因——陳應良總不能當面告訴謝子沖,不想要已經被他徹底帶廢了的老兵油子吧?謝子沖繼續張口結舌,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裴弘策,裴弘策卻是更加怒不可遏,咆哮道:「隨他!隨他怎麼折騰!反正老子只幫他這一次!」

    見裴弘策心情極度不好,謝子沖也沒敢繼續多問,趕緊領了陳應良下城,逕直把陳應良帶到了東都守軍駐地之一的教業坊中,然後立即傳令各校,要求各校抽調服役兩年以內的新兵到校場集合,讓陳應良任意挑選。

    其實陳應良也沒什麼可選擇的,謝子沖目前率領的守軍總共才三千五百多人,其中滿足陳應良條件總共也才四百多人,兩個團還得安排二十二名基層軍官,加在一起人數也基本上差不多了,不過陳應良也沒介意,很快就篩除了一些個頭太矮和太過瘦弱的士兵,留下四百二十二人,陳應良的第一支軍隊也就新鮮出爐了。

    接下來就是軍官的選擇了,兩團必須要有八個隊正、八個隊副、四個旅帥和兩個校尉的基層軍官,其中八個隊正和八個隊副都好說,陳應良的隊伍裡足足有二十五個已經任職的隊正和隊副,卻沒有一個旅帥和校尉。對此,陳應良又臨時決定了一個驚人之舉,把二十五個正副隊長叫到了面前,直接說道:「我們的隊伍,現在需要兩個校尉,有誰願意當校尉的,自己站出來說話。」

    二十五個正副隊長張口結舌,旁邊的虎牙郎將謝子沖更是張口結舌,還都是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讓士兵自行選擇是否願意陞官?感覺無比荒唐之下,二十五個正副隊長都是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怎麼沒人說話?」陳應良又開口說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什麼好兵,難道你們中間連一個想陞官當校尉的都沒有?我現在可以明白告訴你們,我們這支隊伍雖然是臨時組建,但我已經求得樊子蓋樊留守和皇甫大帥的同意,只要我們這支隊伍存在一天,軍中的校尉旅帥都能享受右武衛的同等職銜待遇,所以你們那怕是臨時的校尉,只要我們這支隊伍還在,你們就可以和其他右武衛校尉一樣,獲得校尉的軍餉伙食待遇,穿戴校尉的鎧甲頭盔!」

    「有這好事?」二十五個正副隊長都心跳了。

    「是真是假,你們很快就能知道。」陳應良微笑說道:「好了,各位隊正隊副,我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有誰願意當校尉的,馬上就自己站出來。要是你們都不想當校尉,都想在隊正隊副的位置上窩一輩子,沒關係,我可以問在場的三百九十七名士兵,他們誰願意當校尉。」

    攸關命運前途的關鍵時刻降臨了,在這個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的關鍵時刻,並不是只有陳應良一個人有著敏銳判斷和果斷抉擇,話音未落,有兩名隋軍隊正幾乎是同時上前一步,差不多是異口同聲的說道:「我想當校尉。」

    「很好。」陳應良滿意點頭,然後隨意指著右面身材較為高大的那名隊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想當校尉?」

    「我……,我叫郭峰。」那隊正有些猶豫,答道:「我想當校尉,是……是想掙些錢,回家娶媳婦。」

    「很好。」陳應良再次點頭,然後把手指向右面一名臉龐很年輕的隊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想當校尉?」

    「我叫陳志宏,也是想掙錢回家娶媳婦。」臉很嫩的隊正有些緊張,補充道:「還想讓我的兩個兄弟娶媳婦,給我小妹置辦嫁妝,開皇時,軍府給我家分的田不好,常旱,收成差,我想多掙點錢。」

    「理由正當,合情合理!」陳應良滿意鼓掌,大聲說道:「郭峰,陳志宏,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們這支臨時軍隊的校尉了,郭校尉,陳校尉,恭喜你們陞官!」

    說著,陳應良還真的向郭峰和陳志宏拱手道喜,郭峰和陳志宏則是不知所措,說什麼都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當上校尉,一度懷疑這不太像是真的。

    恰在此時,營門外進來了一支禁軍隊伍,帶隊的是一名文職官員,押著三十來輛馬車逕自來到了營中空地上,見到那名文官,身為虎牙郎將的謝子沖趕緊連滾帶爬的衝了上去,向他又是下跪又是拱手,禮儀極是恭敬,然後又把那文官領到了陳應良面前,給陳應良介紹道:「陳記室,快行禮,這位是尚書右司郎盧楚盧大人,洛陽城裡鼎鼎大名的清官直臣。」

    盧楚的名字陳應良聽裴弘策說過,知道這傢伙監管東都百官風紀,古板正直,很是被東都權貴畏懼,是老頑固樊子蓋的走狗幫兇之一,也是干叔叔裴弘策在東都城裡為數不多的忌憚角色之一,所以陳應良趕緊不敢怠慢,趕緊單膝跪下抱拳行禮,「小人陳應良,拜見盧司郎盧大人。」

    「陳……,陳記室請起。」和傳說中一樣,盧楚說話果真有些結巴的毛病,很是晦澀的說道:「樊……樊留守,命本官來協助陳……,陳記室你組建新軍,陳記室要的東西,本官都……都帶來了,由本官監……,監督你發放,只……,只有軍旗,要等一會……,樊留守要親自……,親自為你的軍旗題字,所以我沒帶……來。」

    「謝盧大人。」陳應良趕緊拱手道謝,又說道:「盧大人來得正好,其他的東西可以慢慢再說,請大人立即讓人取出兩套校尉的盔甲與兩件白袍,小人的新軍二校尉,已經挑選出來了。」

    盧楚這次不再結巴說話了,直接向身後的隨從揮了揮手,隨從會意,立即從馬車中取出了兩套只有中高級將領才有資格穿著的銀色明光鎧,還有兩件白色披風,捧到了陳應良的面前,陳應良拱手謝了,然後捧起一套裝備,轉向了郭峰喝道:「郭峰郭校尉,請上前接鎧!」

    看到陳應良手裡那套明晃晃的明光甲,壯著膽子毛遂自薦的郭峰先是張口結舌,然後一下子滿臉漲得通紅,也不說話,大步走到了陳應良的面前單膝跪下,雙手舉起,鄭重其事的接過了陳應良雙手捧來的鎧甲,然後又在陳應良的要求下當眾穿戴起來。

    「陳志宏陳校尉,請上前接鎧!」陳應良捧起了第二套明光鎧,陳志宏激動得心臟砰砰直跳,學著郭峰來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跪著接過了明光鎧,然後也是當眾穿戴。

    不一刻,郭峰和陳志宏先後將軍器監精心打造的明光鎧穿戴完畢,陳應良又親手為他們穿上白色披風,命令二人轉向眾人立正,正好陽光照到了校場上,將郭峰與陳志宏穿戴的銀色明光鎧照耀得閃閃生輝,威武瑰麗,錯失機會的二十三名正副隊長與餘下的近四百名新軍士兵也無比眼熱起來。陳應良則大聲喝道:「從現在開始,他們就是你們的校尉了,你們四百二十條小命,就一起掌握在我和他們兩人手中,行禮,見過郭校尉,見過陳校尉!」

    儘管至今都搞不清楚陳應良到底是幹什麼的,可是看到了郭峰和陳志宏的例子,四百二十名新軍將士還是紛紛行禮,參差不齊的叫道:「見過郭校尉,見過陳校尉。」

    「沒吃飽飯?」陳應良有些不滿意新軍將士的表現,大喝道:「行禮整齊,聲音整齊,大聲說話,重新來!」

    「見過郭校尉!見過陳校尉!」四百二十名新軍將士的聲音果然整齊嘹亮了許多,尤其是那二十三名正副隊長。

    「再重來!」陳應良還是不滿意,大吼道:「再有誰偷懶,行禮不標準,聲音不嘹亮,軍法從事!」

    「見過郭校尉,見過陳校尉!」四百二十名新軍將士重新行禮,一起用最大聲音整齊回答。

    「很好。」陳應良滿意點頭,然後向那二十三名正副隊長說道:「兩個校尉選出來了,現在我們需要四個旅帥,有誰想當旅帥的,自己站出來說話。」

    「我想當旅帥!」早就把腸子都後悔青了的二十三名正副隊長整齊上前了一步,異口同聲的毛遂自薦。

    「很好,總算是看到你們的上進心了。」陳應良微微一笑,然後大聲說道:「我們只需要四名旅帥,這樣吧,你們扳腕子競爭上崗,最後剩出的四個人就是旅帥,當場頒發旅帥鎧甲,也隨便把我們的十六名隊正隊副選出來。剩下的三個,降職為伙長。」

    說罷,陳應良又請謝子沖命令士兵搬來了四張桌子,放到新軍將士的隊伍當中,然後又隨意制訂了一個比賽規則,讓二十三正副隊長當眾比拚力量競爭上崗,二十三正副隊長為了陞官,也為了不被淘汰了去當伙長,全都賣足了力氣比拚腕力,陳應良又有意無意的鼓動允許士兵為他們吶喊助威,校場上很快就是喧嘩四起,變得熱火朝天起來。

    見此情景,盧楚和謝子沖等在場的東都文武難免是搖頭歎氣,全都覺得陳應良此舉太過兒戲,也全都不明白樊子蓋為什麼會同意讓陳應良如此胡鬧。也在這時候,多少還是有些關心侄子情況的裴弘策也來到了校場上,看到士兵圍成幾團吶喊助威,裴弘策不由大奇,忙向謝子沖打聽情況,謝子沖苦笑答道:「裴公,沒見過比你這侄子更胡鬧的了,校尉讓士兵自己表態想不想當,旅帥比扳腕子決定……。」

    聽完了謝子沖對情況的介紹,裴弘策卻意外的沒有大發雷霆,反而微微流露了驚訝思索神色,向喋喋不休數落陳應良不是的謝子沖反問道:「謝將軍,如果你是那兩個校尉之一,因為我那不孝侄子,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當上校尉,還當場領了上好鎧甲立即上任,你心裡會怎麼想?」

    「我……。」謝子沖楞了一楞,然後也醒過了味來,道:「如果是我,我肯定會對裴公你的大侄子感激涕零,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啊。」

    「這就對了,如果你是我那大侄子,你是願意要兩個聽話的校尉,還是要兩個不聽話的校尉?」裴弘策繼續追問。

    謝子沖這次沒法子回答了,裴弘策則又指著那些吶喊助威的士兵問道:「還有,你是願意要這些興高采烈的士兵,還是想要我帶到白司馬坂去作戰,那些死氣沉沉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士兵?」

    謝子沖又沒法回答了,半晌才醒過味來,道:「裴公,你這位侄子,帶兵好像有兩手啊。」

    這次輪到裴弘策不說話了,心裡暗道:「我這個侄子,說的話似乎有道理,右武衛的士兵再不怎麼樣,也比楊逆賊軍裡那些民夫船工強得多,武器裝備方面更是天壤之別,惟獨不如楊逆賊軍的,也就是士氣和鬥志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00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6-3 12:00 AM 編輯

第十八章   精忠報國


     在新軍士兵們的助威加油聲中,新軍的四名旅帥終於決出,接著八個隊正與八個隊副也很快挑選了出來,同時還有三個右武衛的正副隊長因為腕力不足和運氣不佳被淘汰出局,心不甘情不願的站到了士兵隊伍中,與新軍士兵一起觀看四名旅帥的受甲過程,目光中儘是羨慕與不甘。

    為了與校尉區別,四名旅帥領到的是黑色明光鎧,穿著身上雖然不如銀色明光鎧那麼富麗堂皇,卻也顯得莊嚴肅穆,威風凜凜,八名隊正和八名隊副也領到了黑色明光鎧,但式樣與裝飾不同,很容易就能分辨出級別。

    這時,謝子沖也已經在教業坊中為新軍騰出了單獨的營房和營地,陳應良命令新軍將士各回營房收拾私人物品,限時一刻全部搬進新營地,然後才下令解散。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四百多新軍將士才發現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右武衛突然把他們單獨編製成軍,突然給他們安排陳應良這麼一個頂頭上司,到底是為了什麼,到底是打算做什麼?竟然至今沒有人對他們解釋一句。

    有士兵怯生生的向陳應良問起這件事,陳應良搖頭不肯立即回答,只是吩咐道:「不要多問,等你們搬進了新營房,我自然會給你們解釋。去搬行禮吧,記住,只有一刻鐘時間,到時候沒有搬完的,一律軍法嚴懲。」

    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四千多新軍將士趕緊回營去收拾行禮了,陳應良需要的武器裝備和錢糧等物也都送到了新營房中,陳應良走到了裴弘策面前,向裴弘策行禮說道:「叔父恕罪,從現在開始,小侄的吃住都要在新營房中,暫時不能侍侯叔父左右,不敬之處,萬望叔父見諒。」

    看著在面前恭敬行禮的陳應良,不知為了什麼,裴弘策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就好像這個剛認下沒有幾天的遠房侄子將要永遠離開自己一般,也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己身邊的空間太小,小得根本就無法容納這個胸懷大志的遠房侄子。悄悄歎了口氣,裴弘策點了點頭,說道:「叔父這裡不用你擔心,好好幹,有什麼要叔父幫忙,儘管來找叔父開口,叔父盡力而為。」

    陳應良向幫助自己走出第一步的裴弘策雙膝跪下,鄭重磕了個頭,然後一言不發的大步走向新軍營地,看著遠房侄子離去的背影,裴弘策心中難免更是惆悵,忍不住又悄悄歎了口氣,喃喃道:「賢侄,但願你能給朝廷一個驚喜,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驚喜。」

    陳應良進到了頗為狹小的新軍營地,也是給自己換了一套銀色明光鎧,披了一件白袍,沉重的明光鎧穿在身上,讓連續兩年都營養不良的陳應良有些活動不便,但陳應良仍然站得筆直,就好像年近七十仍然披掛巡城的樊子蓋一樣,站得筆直如松。

    樊子蓋親筆書寫的軍旗也送進了新軍營地,陳應良並沒有急著懸掛軍旗,僅是安排營中民夫搬來了一張香案,放到營中主旗的旗桿之下,點香將軍旗供上,然後陳應良就站到了香案旁邊,等待新軍將士的到來。

    郭峰和陳志宏帶著他們微薄的行李,最先來到了新軍營地,並且立即來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行禮,陳應良讓他們行李暫時放到一旁,與自己一起等待新軍將士到來,郭峰和陳志宏二話不說就領令而行。

    四個旅帥和十六個正副隊長也急匆匆來了,還帶來許多與他們相熟的新軍士兵,在進營時,新軍士兵都領到了嶄新的隋軍皮甲和一件白袍,陳應良命令旅帥和隊長指揮士兵就地更換新甲新袍,然後到自己面前集合列隊。

    因為親眼看到陳應良言出必行的緣故,也因為還沒被老兵油子們徹底帶壞的緣故,四百二十二名新軍將士全都按時抵達了新軍營地,按要求全部換上了新甲新袍,也按要求到了陳應良的面前列隊集合,好奇而又忐忑的等待陳應良的訓話,也等待陳應良公佈答案,為什麼要組建這支軍隊?組建這支軍隊的目的是什麼?樊子蓋派來的盧楚則領著一些禁軍一言不發的站到旁邊,默默監視著陳應良的一舉一動。

    順便說一句,樊子蓋派盧楚來協助陳應良組建新軍,除了替陳應良解決一些必要的問題外,還有一個任何就是監視陳應良的舉動,擁有隨時解散這支軍隊和罷免、甚至拘押陳應良的權力。

    太陽西垂時,四百二十二名新軍將士列隊完畢,隊伍整齊的安靜肅立,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白袍銀甲的陳應良身上,陳應良喝了一口水,輕輕咳嗽了一聲,也開始了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次當眾演講,大聲而又清晰的說道:「將士們,你們中間或許有人認識我見過我,但肯定大部分的人肯定都不認識我,也沒有見過我,我自己介紹一下,我叫陳應良,是黎國公裴大人的贊治署記室,蒙東都留守樊子蓋樊大人和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皇甫將軍的錯愛,也是你們的臨時指揮官,你們可以叫我陳記室。」

    「或許有的將士不知道記室是什麼官,是幹什麼的。我也順便介紹一下,記室不是官,是協助裴大人署理公務文書的小吏,沒有品級,甚至連俸祿都要裴大人自己掏腰包頒發,朝廷領不到一個錢,領不到一粒米。」

    「弟兄們,你們一定很奇怪吧?」陳應良突然提高了聲音,問道:「既然我只是一個比你們強不了多少的沒品小吏,今天為什麼能夠站到這裡?為什麼能夠指揮你們?樊大人和皇甫將軍這些朝廷重臣,為什麼會把你們交給我來指揮?又為什麼會允許我任命校尉和旅帥,給你們配發上好鎧甲?將士們,你們想不想知道原因?回答我。」

    「想。」許多新軍將士都開口回答,也對這個原因充滿了好奇。

    「因為我的努力。」陳應良大聲說道:「因為我努力做事,努力替裴大人參謀軍機,為了抵擋和消滅城外的楊逆賊軍,提出了不少的好主意,還只差一點點就幫助朝廷大軍射死楊玄感逆賊,得到了樊大人和皇甫將軍的賞識,所以才給了我這個機會,讓我來指揮訓練你們,把你們變成一支精銳之師,把你們變成一支戰無不勝的天下雄師!這是我努力的回報,我努力的付出,讓我獲得了這個馳騁沙場,為國效力的機會!」

    看了一眼竊竊私語的新軍將士,陳應良又大聲說道:「將士們,安靜一下,你們會有說話的機會,但現在先聽我說。」

    等到新軍將士的低聲議論安靜了下來,陳應良這才又大聲說道:「將士們,我到現在為止,最大的願望就是為國效力,馳騁沙場為國建功,不負生平所學,通過努力,我獲得了達成願望的第一個機會!我很欣慰,我也很好奇,想知道你們的願望是什麼?你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新軍將士面面相覷,都不明白陳應良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陳應良當然不會解釋,只是隨手指了面前的一名新軍將士,命令道:「你,出列,大聲告訴我,大聲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被點名的新軍士兵倒是出列了,可是卻緊張得不敢出聲,陳應良鼓勵道:「別害怕,說實話就行了,就算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告訴我,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我……,我……,我……。」這名新軍士兵彷彿被盧楚傳染了結巴的毛病,戰戰兢兢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說道:「我想買三十畝最上好的水田,種稻子,頓頓把白米飯吃飽。」

    「那你為什麼不買?」陳應良很嚴肅的問道。

    「我沒錢。」那士兵低下了頭,然後又抬起了頭來,很認真的大聲說道:「我一直在攢錢,我在家裡連鞋都捨不得穿,就是為了省下買鞋的錢,準備將來買上好的水田。」

    「有志氣!」陳應良大力點頭,又轉向了其他的新軍將士,大聲問道:「你們中間,還有誰想買幾十畝上好水田,種上稻米種上麥子,頓頓把白米飯白麵饃饃吃飽?還有誰有這樣的願望?站出來!」

    「我,我,我,我也想。」無數的新軍士兵站了出來,爭先恐後的說。

    「很好,我明白了。」陳應良拍了拍面前的士兵肩膀,吩咐道:「歸隊吧,你們都歸隊吧。」

    新軍士兵們按要歸了隊,陳應良又轉向了旁邊的郭峰和陳志宏,說道:「郭校尉,陳校尉,記得剛才你們說過,你們想當校尉,是為了娶媳婦,那你們說說,你們想娶什麼樣的媳婦?或者說,你們想娶誰?」

    「我想娶個漂亮媳婦,越漂亮越好。」郭峰大咧咧的說道:「娶誰我還沒想好,反正只要漂亮,我看了覺得中意就行。」

    「陳校尉,那你呢?」陳應良向有些靦腆的陳志宏問,還微笑說道:「白天想當校尉時那麼有勇氣,現在問你想娶誰怎麼就不敢說話了?媳婦還沒娶就怕成這樣,將來是不是連洞房都不敢進?」

    轟笑聲中,有些靦腆的陳志宏漲紅了臉,大聲說道:「我想娶鳳姐!」

    陳應良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下意識的開始佩服自己這個家門的勇氣和品味了,陳志宏卻勇氣倍增,大聲說道:「稟陳記室,我想娶我們村的鳳姐,她只比我大三天,所以我叫她鳳姐,她和我一起長大,我說過要娶她,可是她家裡人嫌我窮,看不上我,不想把鳳姐嫁給我!」

    陳應良點了點頭,突然又問道:「陳校尉,如果你真能當上校尉,以校尉的身份回到你們村裡,鳳姐的家裡人,會不會答應把鳳姐嫁給你?」

    「肯定會答應!」陳志宏趕緊點頭,大聲說道:「當了校尉就有軍餉,有了軍餉就可以買房子買地,還威風,她家人肯定會答應把她嫁給我。」

    「很好,那你就努力吧。」陳應良點頭,大聲說道:「我現在可以明白告訴你,也告訴郭校尉,只要你們努力,別讓我失望,別讓裴大人和皇甫將軍失望,你們就一定能當上真正的校尉,娶到漂亮媳婦,娶到鳳姐!告訴我,你們願不願意努力?」

    「願意!」陳志宏和郭峰異口同聲的回答,臉上的神情還一樣的嚴肅莊重。

    陳應良滿意的點點頭,又轉向了新軍隊伍,大聲問道:「你們中間,還有沒有和郭校尉、陳校尉,想娶個漂亮媳婦好好過日子的?站出來,告訴我,你們想!」

    「我想,我想,我想!」幾乎所有的新軍將士站了出來,大聲答應。

    「很好!」陳應良大力點頭,又問道:「你們中間,有沒有誰想當官當將軍的?當大官,騎駿馬,住又大又漂亮的房子,收拾欺負過你們的仇人,有誰想?」

    「我想!我想!我想!」所有的新軍將士都大聲答道。

    「很好,歸隊,聽我繼續說。」陳應良吩咐道。

    新軍將士重新歸隊,隊伍還站得比剛才還要整齊,待到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陳應良才大聲說道:「大房子,漂亮宅院,娶漂亮老婆,有很多很多的錢,當官當將軍,這些東西所有的人都想要,你們想要,我也想要,但我現在可以明白告訴你們,這些東西,你們現在都還不配擁有,還這輩子都很難得到。」

    氣氛壓抑了下去,所有的新軍將士也都明白,陳應良這話是大實話,以他們的情況,想要獲得這些,確實沒有多少可能。

    「可是——!」陳應良忽然拉長了聲音,大聲說道:「可是卻未必沒有這個可能!你們如果想要這些,未必沒有機會得到!至少,我知道你們怎麼做,可以得到這些東西!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你們怎麼可以得到這些東西!」

    所有新軍將士都豎起了耳朵,凝神細聽,陳應良也沒有讓他們失望,大聲說道:「你們知不知道?我們大隋的榮國公,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來柱國,他曾經比你們還窮還苦,他是孤兒出身,從小就沒爹沒娘,由世母撫養長大!可是他現在呢,娶的小妾,都是皇上賞給他的皇宮宮女,位極人臣,統帥千軍萬馬!」

    「還有我們大隋的張須陀張將軍,他和你們一樣,都是士兵出身,現在功加開府,官封齊郡贊治,皇帝陛下一次給他的賞賜,就是彩絹千匹!」

    「弟兄們,你們想不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得到這些的?回答我,想不想?」

    「想!」四百多新軍將士整齊回答。

    「好,我告訴你們,他們能夠得到了這些,答案就是四個字。」陳應良大聲吼道:「這四個字是,精忠報國!」

    「精忠報國?」四百多新軍將士都複述這四個字,還有人念出了聲。

    「對,就是精忠報國!」陳應良大聲說道:「來柱國能夠從一個孤兒變成現在的右翊衛大將軍,是因為他精忠報國,為皇上為大隋出生入死,殺敵建功,皇帝陛下給他的應得獎賞!張須陀張將軍能夠從一個和你們一樣的普通士兵,變成現在的朝廷柱石,功加開府,起居八座,也是因為他精忠報國,為大隋殺賊平叛,為皇帝陛下撲滅山東賊寇,剿滅楊諒之亂,皇帝陛下給他的獎賞!」

    「就是我,也是你們活生生的例子!」陳應良指了指自己,更加大聲的說道:「七天前,七天前,我陳應良一個十七歲的半大孩子,騎著一匹駑馬,挎著一口橫刀,來到東都城下投軍,還因為年紀不到,沒有被右武衛接受,可是才過去七天,短短七天,我就能夠站到你們的面前,指揮你們兩個團的隊伍四百二十二名將士,為什麼?也是因為我願意精忠報國,為皇上殺賊平叛,為大隋殺賊平叛!」

    「將士們,你們願不願意像我一樣,殺賊平叛,精忠報國?!」陳應良大吼道:「回答我,願意不願意?!」

    「願意!」四百二十二名新軍將士整齊回答,有節奏的大喊,「願意!願意!願意!」

    「我知道,你們中間肯定有很多人,害怕城外的楊逆叛軍,怕不是他們的對手。」陳應良大聲說道:「可是我要告訴你們,逆賊楊玄感裹挾來的亂賊隊伍,都是一群搬運軍糧的普通民夫,一群搖槳搖櫓的普通船工,和你們這些右武衛將士比起來,他們差得遠了!你們為什麼要怕他們?為什麼要怕一群根本不如你們的民夫船工?他們比你們多一隻手,還是多一隻腳?」

    「弟兄們,現在機會就放在你們的面前,拿出你們的勇氣和力氣,和我一起殺賊平叛,精忠報國!用我們的雙手,為我們創造美好的未來!我沒法保證你們都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但我可以保證的是,你們只要活著回來,就一定能出人頭地,能夠娶上好媳婦,過上好日子!將士們,你們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殺賊平叛,精忠報國?!」

    「願意!願意!」新軍將士都被陳應良的演講感染得熱血沸騰,爭先恐後的大吼,「陳記室,我們願意跟你殺賊,我們願意跟你!」

    「願意的,都和我一起喊。」陳應良一舉手臂,大吼道:「殺賊平叛!精忠報國!」

    「殺賊平叛!精忠報國!」無數的新軍將士舉起了手臂大吼。

    「殺賊平叛!精忠報國!」陳應良再次振臂大吼。

    「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新軍將士整齊振臂,整齊大吼,「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殺賊平叛!精忠報國——!」

    整齊的大吼聲中,陳應良向供著軍旗的香案雙膝跪下,鄭重磕了三個頭,然後將軍旗捧起,在郭峰和陳志宏的幫助下將軍旗展開,露出了軍旗上樊子蓋親筆的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大吼道:「將士們,這四個字,就是精忠報國!我們的軍旗,就是這面精忠報國旗!從現在開始,我和你們組成這支隊伍,就叫報國軍!報國軍,殺賊平叛!精忠報國——!」

    「報國軍,殺賊平叛!精忠報國!」四百二十二名報國軍將士整齊高喊。

    「將士們,現在我們該升軍旗了,在升軍旗之前,我要教會你們唱一首歌,我們報國軍的軍歌!等你們都學會了這首軍歌,我們再在軍歌聲中,升起這面軍旗!將士們,跟我一起唱!」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千百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

    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復開疆

    堂堂大隋要讓萬邦

    來賀——!」

    軍歌嘹亮,嘹亮的軍歌在報國軍的營地上一遍又一遍的迴盪,雄壯的軍歌聲中,四百二十二名報國軍將士站得筆直,報國軍的營地內,精忠報國的大旗在報國營地中緩緩升起,樊子蓋派來的監督盧楚熱淚盈眶,雖然盧楚此前一直不明白,東都留守樊子蓋在與陳應良一番密談後,為什麼就會拿他的一世英名開玩笑,讓陳應良這個從沒上過戰場的半大孩子組建新軍,但是現在,盧楚什麼都明白了。

    而在報國軍的營地外,無數的右武衛將士探頭探腦,張望報國軍營內情況,領著一幫東都文武過來參觀的樊子蓋老淚縱橫,抹著眼淚喃喃說道:「老夫,到底沒有看錯人。」

    上春門的城樓上,眺望著不斷傳來嘹亮軍歌的報國軍營地,裴弘策若有所思,低聲說道:「我認下了這個侄子,是揀了一塊寶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03 AM

第十九章   練兵


     報國軍建立的第二天清晨卯時正,在陳應良的親自率領下,報國軍展開了第一次軍事訓練,也在陳應良的要求下,剛剛飽餐了一頓上好早飯的四百二十二名報國軍將士精神飽滿,再次在精忠報國大旗的旗桿下,高歌了一曲稍作修改的《精忠報國》,把體力和精神都調節到最佳狀態,然後才開始正式訓練。

    做為一個穿越者,陳應良用來訓練報國軍的辦法,當然是最熟悉的現代軍警訓練手段,實用科學同時也非常枯燥無聊,首先就是領著報國軍負重跑步,繞著小校場一口氣跑二十圈,然後是負重俯臥撐五十個,單槓負重引體向上五十次,仰臥起坐五十次,負重來回跑五十次,然後才是負重練站姿、練隊列和喊口號練正步。

    讓陳應良暗暗歡喜的是,報國軍的這些士兵大都來自農家,發育期間飲食營養雖然不夠均衡,但常年的辛苦勞作下來體格都相當強健,又都是二十一、二歲的青壯年齡,所以陳應良佈置的訓練強度雖大,對這些報國軍士兵而言卻問題不大,即便完成整套訓練也不輕鬆,可至少沒出現累癱的情況。

    少部分來自小康地主家庭的報國軍將士也是如此,他們雖然用不著向農家子弟一樣下到農田耕作,但窮文富武,隋唐又是武風盛行的時代,這些小康家庭出身的報國軍將士從小就接受武術訓練,體格不僅同樣強魄,身體柔韌性和對複雜動作的熟悉能力,其實還在農家子弟出身的報國軍士兵之上。

    當然也有例外,這個例外還不是別人——就是陳應良自己!死鬼陳應良在十歲以後家境一落千丈,在發育期間的營養補給比最窮的報國軍將士都還不如,年齡又才十七歲,反倒無法接受如此高強度的體力訓練,逼得陳應良不得不放棄跟隨士兵一起訓練的打算,假裝指揮訓練停下腳步乘機偷懶,好在右武衛的將領在訓練時也都不親身參與,所以好歹適當參與了部分訓練的陳應良倒也沒有惹得麾下將士反感。

    結束了上午的訓練已是午時,讓筋疲力盡的報國軍將士欣喜若狂的是,樊子蓋派來的禁軍伙夫,竟然還給他們端出了熱騰騰香噴噴的午飯——要知道,在宋朝以前,老百姓可都是一天只吃早晚兩餐的,只有少數富裕人家,才有資格享受一天三餐。大喜之下,報國軍將士難免是個個喜笑顏開,讚不絕口,陳應良則乘機警告將士道:「有午飯吃很高興吧?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從樊留守那裡求來的恩典,要是你們能夠練出來,以後肯定是常常有午飯吃,要是練不出來,這樣的好日子,你們只能過上半個月。」

    「陳記室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努力訓練,不會讓你失望。」報國軍將士紛紛表態,然後陳志宏又躍躍欲試的問道:「陳記室,下午我們該練武藝了吧?你打算教我們槍法,還是刀法?」

    「我不會教你們武藝。」陳應良大聲說道:「雖然我會一套祖上留下來的戰場刀法,也會一些實戰用的拳腳格鬥術,但我不會教你們,至少現在不會教你們,所以下午我們仍然是主要練習隊列、正步和負重奔跑,武藝訓練只是輔助,練你們以前學會的軍中刀法槍法。」

    「為什麼?」許多報國軍將士都是一楞,紛紛問道:「陳記室,你不教我們武藝,我們怎麼上陣殺敵,殺賊平叛?」

    「兩個原因。」陳應良樹起了兩個指頭,大聲說道:「第一,時間不夠,樊留守和皇甫將軍只給了我半個月時間,半個月時間裡,你們不可能精熟新刀法和格鬥術,與其讓你們從頭學習新武藝,倒不如讓你們繼續練習舊有武藝。」

    「第二個原因,已經足夠了。」陳應良微笑著補充道:「不要忘了,我們的對手只是一群楊逆強行裹挾來的民夫船工,還有一些膽小如鼠投降逆賊的右武衛舊卒,對付他們,用你們的舊有武藝就足夠了。」

    聽到陳應良的這番話,報國軍將士都是將信將疑,身材高大的郭峰還忍不住問道:「陳記室,那我們到底練什麼啊?這麼練,和我們平時在右武衛裡練的好像差不多啊?」

    「練你們的組織紀律性,練你們的令行禁止,指那打那,同進同那!」陳應良大聲答道:「弟兄們,你們要永遠記住,一根筷子一扳就斷,一把筷子卻誰都扳不斷!」

    「我們右武衛此前幾次慘敗給逆賊,除了因為士氣不高和鬥志不夠外,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沒有組織紀律,不能齊心協力,誰都盼著逃命,誰都盼著同伴殺賊,也誰都不願冒險殺賊,這樣無組織無紀律的軍隊,單兵戰鬥力再強也是枉然!所以我要把包括我在內的報國軍四百二十三人練成一個整體,把四百二十三人練成一個人,戰則同戰,進則同進,退則同退,有組織有紀律進退如一,只要我們能夠做到這點,那麼不要說城外的楊逆烏合之眾,就是碰上了精銳老兵,突厥鐵騎,我們報國軍也是百戰百勝!」

    環視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報國軍將士,陳應良又大聲說道:「差點忘了告訴你們,今天下午我們的負重奔跑二十圈,後面的十圈,要背上同伴輪流跑五圈,要麼練除了練體格外,再有就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做準備,將來在戰場上,我們的隊伍難免會有死傷,但我們絕不能拋棄一名同伴,不管是受傷的,還是為國捐軀的,都必須全部背回來!」

    「今天你背的同伴,就是將來你在戰場上受傷後,把你背回來搶救的同伴!今天你背著跑步的同伴,將來就是把你的屍體背回來,讓你入土為安的同伴,也是把你的遺產遺言,送到你的家裡,交給你父母親人的同伴!明白了沒有?!」

    「明白!」報國軍將士回答得異常整齊。

    「明白就好,現在領飯!」陳應良又大聲命令道:「輪流領飯,我最後一個領飯,領到飯後不能先吃,必須要等我一起吃,我提起筷子吃飯,你們才允許吃飯,我吃完放下筷子,你們不管有沒有吃完,也必須立即放下筷子,停止吃飯!這也是鍛煉你們的組織紀律性,明白沒有?!」

    「明白!」已經習慣了陳應良要求的報國軍將士再次整齊回答。

    「很好。」陳應良把手一揮,喝道:「開始領飯!」

    下午的訓練又一次在一曲《精忠報國》唱罷後開始,傍晚時也在整齊高唱的軍歌聲中結束,是夜,陳應良領著郭峰和陳志宏兩個校尉親自巡營,親自為睡熟的報國軍將士掖上被子,親自為訓練中肌肉受傷的普通士兵按摩揉捏,端水泡腳,與還沒有睡的士兵聊天拉家常,迅速記住許多士兵的面孔和名字,親切的以姓名相稱,噓寒問暖極盡影帝之能事,直把這年頭還沒見識過其他影帝表演的報國軍將士感動得眼淚汪汪,對陳應良感激到了骨子裡,發自內心肺腑的願為陳應良賣命,卻全然不知自身已經成為陳應良拚命往上爬的墊腳石,更沒聽說過有個叫吳起的壞種,曾經先後為一對父子士兵口吸毒瘡,坑得這對父子士兵先後死戰到底,雙雙葬身沙場,給這個為了當將軍宰老婆的壞種當了墊腳石。

    與此同時,為了讓自己這個臨時校尉轉正,當上真正的校尉,郭峰和陳志宏也賣足了力氣跟著陳應良撫慰士卒,跟著陳應良學會了愛兵如子、兵可以為了自己去死的道理,一起成了陳應良收買軍心的得力幫兇,繼而又影響了四名通過扳腕子決出的報國軍旅帥,讓他們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跟著陳應良巡視每一間營房,慰問每一名士兵,使得報國軍組建才一天一夜的時間,整支隊伍在士氣、鬥志和凝聚力方面就有了質的改變,也潛移默化的讓絕大部分的報國軍將士下定了一個決心,那就是絕對不讓報國軍只存在半個月時間。

    …………

    時間一天一天的緩慢過去,當報國軍的凝聚力在一點點提高的時候,城外的叛軍情況也在逐漸發生著改變,輕而易舉的拿了洛陽衛城金墉城後,叛軍隊伍不僅俘虜和收編了大批隋軍士兵,繳獲了武器盔甲,如願以償的在軍事重鎮金墉城裡奪取了大批打造重型攻城武器的輜重器械,日夜不休的趕造大型攻城武器,還獲得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巨大收穫。

    這個巨大收穫就是隋朝統治階層的大分裂,當楊玄感叛亂的消息通過快馬送到西都大興城中後,西都留守代王楊侑自然是積極調兵遣將準備出兵救援洛陽,大興城裡許多達官權貴的子弟也像陳應良一樣,嗅到了其中暗藏的出人頭地機會了,為了更加風光無限,也為了更多的榮華富貴和嬌妻美妾,許多權貴家裡的公子不等大興出兵,馬上就帶著大批的家兵家丁東出潼關,趕來東都投軍效力,想要渾水摸魚乘機撈取戰功和官職爵位,一時間,大興通往洛陽的官道之上,到處都是鮮衣怒馬的富家子弟,到處都是被家兵家將前簇後擁的權貴子弟。

    順便說一句,差點成為陳應良大舅子的柴紹柴公子,本來也想到東都洛陽來投軍效力,碰個運氣看看能不能更進一步,可惜他目前正有官職在身,沒有上司允許就不敢私自出城,同時他的背景出身也稍微差了一點,結伴同行那些權貴子弟根本就看不起他,柴紹試圖與上柱國韓擒虎之子韓世諤同行,還被韓世諤用言語羞辱了一番,一氣之下,柴紹也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拉住了同樣想來洛陽投軍的小舅子李世民。

    話扯遠了,言歸正傳,當這些權貴子弟領著無數家兵家將來到東都時,卻看到了坐鎮東都的右武衛大軍被楊玄感叛軍打得龜縮洛陽城內,沒有一兵一卒敢於出城與叛軍交戰,也看到了楊玄感叛軍在東都戰場上所向披靡,殺得右武衛隊伍丟盔卸甲潰不成軍,同時看到投奔投降楊玄感叛軍的平民百姓和隋軍士兵猶如過江之鯽,叛軍隊伍迅速壯大,這些嬌生慣養又志大才疏的權貴子弟不由打起了小算盤,覺得現在到東都投軍肯定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一個搞不好就得人頭落地,倒不如跟著現在勢如破竹的老朋友楊玄感造反謀逆更划算,將來混一個開國元勳,遠勝過現在升一級官加一級爵位。

    生出了這個念頭後,這些權貴子弟坐下來稍一商量,很快得出了共識,然後洛陽城也不進了,直接跑到了叛軍主力目前的駐紮地金墉城投奔酒肉朋友楊玄感,楊玄感大喜過望,立即將這些權貴子弟全部收下,全都委以重任。而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些權貴子弟中,不僅有著已故上柱國韓擒虎的寶貝兒子韓世諤,還有大理卿鄭善果的兒子鄭儼、吏部高官虞世基的兒子虞柔、太常少卿裴蘊的兒子裴爽和前右翊衛大將軍周羅喉的兒子周仲,甚至身為皇親國戚的觀王楊雄之子楊恭道,也跳了出來跟著楊玄感造親堂叔隋煬帝的反。

    更搞笑的是,這些權貴子弟中,還有一個就是來護兒的親兒子來淵,隋軍水陸兩路討伐高句麗,隋煬帝親自率領陸地軍隊,水面軍隊全部交給來護兒指揮,對來護兒的信任與重視可見一斑,結果來護兒在前線為隋煬帝拚命,他的寶貝兒子來淵卻在後方革隋煬帝的命,也不知道可憐的來護兒來大將軍得知這一消息後,將會生出什麼樣的感想了。

    別看這些權貴子弟貪生怕死,紈褲無能,可是他們老爸的顯赫身份放在了那裡,所以他們加入楊玄感叛軍後,還是給東都戰場上交戰雙方的士氣鬥志造成了巨大影響,楊玄感叛軍方面當然是士氣大振,從者日眾,隊伍規模迅速擴大到了驚人的八萬以上,上上下下都對造反成功充滿了期待與希望。

    與之相反的是,當這些權貴子弟來到了東都城下表明身份,吶喊口號為楊玄感招降洛陽守軍後,洛陽守軍卻是為之大嘩,無數的士兵都覺得現在的朝廷肯定要完了,連這些名門世家的公子都站出來造反,現在這個朝廷還有什麼指望?也以此,無數的洛陽守軍將士更加堅定了一念頭,那就是叛軍隊伍一旦攻破城牆,自己就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叛軍!隊伍中悲觀氣氛瀰漫,好不容易通過上春門小勝振作起來一些的士氣,也一下子重新低迷到了極點。

    洛陽城裡達官權貴也是如此,因為族侄裴爽也投入了叛軍隊伍,坐鎮上春門主戰場的裴弘策氣得當場流下眼淚,在城牆上指著不孝族侄哭罵不休,裴家敗類裴爽卻是恬不知恥,繼續大聲勸說族叔打開上春門向楊玄感投降。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隋煬帝鐵桿走狗個個臉色鐵青,恨不得把城下的權貴敗類一個個活生生掐死!許多的洛陽文武,卻已經開始悄悄的打聽楊玄感的生辰八字,研究楊玄感到底有沒有真龍天子的命格。

    當然了,對東都守軍而言也不是沒有好消息,至少當天夜裡,一名大興來的信使就僥倖躲過了叛軍斥候的攔截捕殺,將一個重要消息送進了東都城裡,這個消息的內容則是,大興的代王楊侑已然派遣西都留守衛玄率領四萬步騎大軍東進增援,十天之內就能抵達洛陽,與洛陽守軍聯手平叛!

    聽到這個消息,樊子蓋陰沉了多日的老臉上終於露出了一些欣慰笑容,但還是稍微有些不放心,向信使追問道:「衛文升的隊伍準備如何?東都之前出兵平叛,就是吃了準備不足的虧,這才**連敗,衛文升可千萬別重蹈東都的覆轍。」

    「請樊留守放心,衛尚書的大軍準備十分充足。」信使躬身答道:「代王殿下在收到了東都告警後,立即就著手備戰,關中軍隊全面戒備,武器盔甲一人不少的發放到位,四萬平叛大軍都是精壯士兵,同時代王殿下也已經飛馬傳令弘農太守、蔡王楊智積殿下,讓蔡王殿下動用常平倉與弘農宮的存糧,為衛尚書的大軍提供補給,確保援軍能夠迅速抵達東都增援。」

    「還有。」信使又補充道:「衛尚書還已經下令挖開了楊素的墳墓,準備在大軍抵達華陰時將楊素屍身挫骨揚灰,藉以振奮士氣,鼓舞軍心。按時間估算,這會衛尚書的大軍已經將楊逆父親楊素的屍身毀了。」

    「幹得不錯,到底是前任右御衛大將軍,衛玄那個老東西治軍方面果然有一套。」與衛玄頗有交情的樊子蓋讚了一句,接著又猛然想起了一事,忙向旁邊的盧楚問道:「盧司郎,陳應良小子那邊,情況怎麼樣?今天那麼多大興叛逆到城下招降,他那兩個團的隊伍是什麼反應?」

    「稟……,稟樊留守。」盧楚艱難的說道:「陳應良當眾宣佈了大興叛逆到城下招降的事,還……,還公佈了一些叛逆的名字身份,告訴部下說揚名立萬的機會來了,只要順便砍了或者抓了這些叛逆的其中一個,就可以馬上名振天下,獲得重賞。然後又問了都有那些部下被權貴子弟欺負,說……說出氣的機會來了,平時不能收拾富家公子,官家公子,是不能違國法,現在砍死這……這些蠢貨,那也是白砍,只有功勞賞賜,沒……,沒罪。他的部下,都歡呼……,都歡呼得很大聲。」

    「這臭小子,還真會順水推舟。」樊子蓋笑罵了一句,向盧楚吩咐道:「明天你去見陳應良,告訴他衛文升大軍十天內來援的消息,再告訴他,老夫給他的時間,也恰好只剩十天了,十天後,他必須率領這支軍隊出擊,為東都軍隊充當先鋒,接應衛文升的大軍來援!如果他辦不到,那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老夫把他斬首示眾,二就是給老夫戰死沙場,以血謝罪!」

    樊子蓋說這番話的同時,自打報國軍組建來就沒離開過營地一步的陳應良,難得第一次暫時離開營地片刻,在裴弘策的信使要求下來到了上春門城樓中,給新認下的叔父裴弘策磕頭請安,行晚輩大禮。

    讓陳應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是,裴弘策急匆匆的把他叫到上春門上,結果卻沒對他說一句重要的話,除了象徵性的問了問報國軍的訓練情況,再有就是隨意介紹了一下城外的叛軍情況,說了有一些權貴子弟腦袋進水加入楊玄感叛軍謀反的事。末了,裴弘策又看似無心的隨口問道:「賢侄,你也是世家子弟,你在大興的親戚朋友,是否可能有人也犯這樣的糊塗?放著好好的富貴榮華不要,偏要跟著楊逆逆聽謀反?」

    「叔父,恕小侄直言,你這話問了是白問。」陳應良苦笑著如實答道:「如果說被楊逆蠱惑了隨同造反的老百姓叫花子,中間有我的親戚朋友,那或許倒有可能。可是這些權貴人家的子弟……,唉,說句不怕叔父見笑的話,小侄如果有這樣的親戚朋友,也不至於在母親過世後天天喝粥,吃菜場裡揀來的菜葉子了。」

    裴弘策似乎在偷偷觀察陳應良的神情反應,目光還有些銳利和緊張,察覺到了裴弘策的這一目光,人正不怕影子歪的陳應良反倒有些心虛,差點就以為裴弘策發現了自己用公款買蘋果手機的罪證。但還好,裴弘策沉吟了片刻後,很快就點了點頭,說道:「沒事,你回去吧,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找我,我就不送你了。」

    心裡確實沒鬼的陳應良稀里糊塗的告辭離去了,裴弘策也真沒送陳應良這個侄子,看著陳應良離去的背影,暗暗心道:「也別替他多操心,來護兒的親兒子來淵還投奔了楊逆叛軍,更何況我這個光明正大來東都投軍參與平叛的遠房侄子。將來皇上真要追究,比他更近的朝廷官員也多的是,比方說那個叫李靖的馬邑郡丞。」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04 AM

第二十章聲東擊西


     「請盧大人代為稟奏樊留守,十天後,報國軍永遠都是東都平叛大軍的先鋒,小人也不會戰死沙場,只會給樊留守帶回勝利的喜訊。」

    這是陳應良給樊子蓋要求自己率軍出戰的答覆,用這句話打發走了盧楚後,然後馬上回到了正在訓練的報國軍隊伍中,繼續親自率領著報國軍將士嚴格訓練,鎮定自若的自信神態,讓頗為欣賞陳應良的盧楚既是欽佩又是擔心,同時還有一種強烈的期待感覺,期盼這十天時間早些過去,早些能夠親眼目睹報國軍在戰場上的表現,也早些通過實戰驗證陳應良這個東都守軍火線重用的年輕人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

    盧楚心中忐忑,陳應良本人的心中其實同樣的忐忑,因為現在的報國軍在士氣鬥志方面雖然有了質的提高,組織紀律性更是完暴洛陽城裡的所有守軍隊伍,但是在單兵戰鬥力這方面仍然與一線的精銳隋軍有只巨大差距,同時兵力數量也太少,加上陳應良本人在內才四百二十三人,最新掌握的叛軍隊伍的數量卻已經超過了六萬人,如果在戰場上楊玄感不惜代價的全力圍毆報國軍,報國軍士氣再高,鬥志再旺盛,也肯定是全軍覆沒的命。

    讓陳應良口出狂言的主要原因是盧楚介紹的另一個消息,那就是大興留守衛玄親自率領四萬大軍東進增援洛陽的消息,儘管陳應良已經記不得衛玄和楊玄感叛軍交戰的過程結果,但是這麼多隋軍東來救援,楊玄感肯定不會置之不理,肯定會派遣主力迎戰衛玄援軍,東都面臨的叛軍壓力將會大減,甚至楊玄感還只會用少量二線軍隊牽制已經被打怕了的東都守軍,集中所有精銳主力西進阻擊衛玄,那麼報國軍再出城與叛軍交戰,無疑將會增加許多勝算。

    也因為分析到了這點,陳應良才敢昂著頭對樊子蓋派來的盧楚口出狂言,同時陳應良心中難免又暗暗祈禱,祈禱楊玄感能夠像自己的判斷一樣,派遣主力西進主動迎戰衛玄,千萬別打什麼與隋軍會戰於東都城下的主意,那麼只有四百多人的報國軍隊伍可就懸乎了。

    陳應良來到洛陽後的不斷好運似乎走到了近頭,又是三天過去後,在隋軍援軍已經逐漸逼近的情況下,叛軍主力在第四天的上午,竟然又向東都安喜門發起了一次強攻,並且還動用了兩架新趕製的大型撞城車,戰事進行得異常激烈,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了午時過後,叛軍隊伍都沒有半點撤退的跡象,還一度殺上了安喜門城牆,大型撞城車只差一點就撞開了安喜門,逼得樊子蓋親臨安喜門指揮督戰,並且被迫動用了駐紮北市的劉長恭部預備隊。

    聽到了安喜門喊殺聲不對,陳應良都已經組織報國軍準備操傢伙到安喜門增援時,安喜門那邊又及時響起了歡呼聲音,原來東都守軍投擲的火把火油壺終於燒燬了叛軍的最後一架攻城車,士氣大振之下,劉長恭率領的守軍預備隊也以人海戰術淹死了衝上城牆的二十餘名叛軍士兵,重新奪回了城牆陣地,還是沒有來得及準備太多攻城武器的楊玄感被迫下令鳴金,東都守軍這才險之又險的再次獲得了守城勝利,同時報國軍也沒用立即上戰場與叛軍主力交戰。

    儘管又一次擋住了叛軍的攻城,但戰後傷亡統計卻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大為光火,在佔據絕對地利的情況下,東都守軍的傷亡竟然與叛軍隊伍相差無幾,這其中固然有叛軍隊伍在金墉城繳獲了大量弓箭的緣故,但二十幾名叛軍士兵衝上城牆與守軍近戰後,竟然給守軍造成了三倍還多的傷亡,同時還有三十名以上的守軍逃兵因此死在了督戰隊的刀斧之下,守軍將士缺乏刀槍見血的勇氣,情況不僅明顯,還明顯十分嚴重,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難免無比擔心,擔心叛軍隊伍一旦造出了雲梯車這樣的攻城武器,使得叛軍士兵能夠迅速大量的衝上城牆,那麼守軍隊伍還能不能像今天一樣奪回城牆陣地,就肯定是一個巨大的問號了。

    樊子蓋等東都重臣憂心忡忡的同時,陳應良則在報國軍營地裡滿肚子疑問,實在搞不懂楊玄感今天發起攻城有什麼意義,因為楊玄感既然能夠造出大型攻城車,那麼不多準備一些重型攻城武器,甚至填平了護城河再來攻城?為什麼又一次在準備明顯不足的情況下發起攻堅戰事?如果說報中箭仇,楊玄感也應該強攻上春門才對,攻打安喜門也洗刷不了他在上春門受到的羞辱啊?所以陳應良得出了兩個結論,一是楊玄感腦袋進了水,想給東都守軍送經驗值刷等級,二是楊玄感這麼做別有用意!

    有再多的疑問和結論也是無用,以陳應良現在的身份地位,還沒資格參與東都守軍的決策會議,也不可能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這些東都守軍的決策人對自己言聽計從,所以陳應良也只能是一邊盡力提高報國軍的士氣鬥志和凝聚力,一邊通過裴弘策和盧楚的渠道,盡可能的瞭解城外軍情,藉以分析和猜測叛軍隊伍的真正用意。

    第五天上午,叛軍隊伍再次出兵三千餘人,來到安喜門下搦戰,又是辱罵又是招降,試圖激怒守軍出城交戰,已經被嚇破了膽的守軍當然不敢應戰,躲在城牆上只是瑟瑟發抖,連開口回罵叛軍的守軍士兵都沒有幾個——這些守軍士兵也不是傻子,叛軍隊伍這些天來的勢頭如此兇猛,誰也不敢保證東都城牆就能擋住叛軍隊伍的前進腳步,如果現在把叛軍給惹火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可就是連個投降保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能是因為罵不出守軍的緣故,為了更進一步激怒東都城裡的守軍隊伍,叛軍隊伍同時又大大加強了斥候戰的力度,派出了大量的騎兵瘋狂剿殺東都守軍派到城外偵察敵情的斥候輕騎,不到一個白天,就有超過二十名的守軍斥候慘死在了叛軍刀下,更多的守軍斥候則是被叛軍騎兵象攆兔子一樣的追殺著狼狽逃回城中,整整一天時間,楞是沒有一名東都斥候能夠靠近叛軍營地十里之內。

    第六天,叛軍隊伍故技重施,再一次出兵到東都城下搦戰,同時繼續全力絞殺東都守軍派出的偵察斥候,僅有一名守軍斥候僥倖靠近了叛軍主力駐地金墉城,探到叛軍主力依然駐紮在金墉城的消息。但這一次,已經吃過怕死斥候虛報大虧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不敢再輕信了,除了嚴厲盤問這名斥候之外,再有就是在夜間派斥候出城,到金墉城去探察敵情,偵察叛軍主力的動向。

    第七天,叛軍還是又跑到了城下搦戰,到了正午時,頭一天夜裡出城的幾名斥候先後逃回東都,帶來了他們親眼看到了楊玄感帥旗仍然在金墉城飄蕩的情況,確認了這一消息,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都鬆了口氣,趕緊又派出幾名信使趕往潼關方向,聯絡正在迅速向東都趕來增援的衛玄大軍,報知叛軍主力依然被牽制在東都的消息。

    第八天,距離衛玄援軍抵達東都已經只剩下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同時也是報國軍組建的第十三天,叛軍隊伍還是例行到了安喜門外搦戰,兵力仍然是三千人左右,但依然沒有攜帶攻城武器擺出架勢,親自到了安喜門上巡視了這一情況後,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都鬆了口氣,同時也想起了三天後就將出城擔任野戰先鋒報國軍隊伍,便臨時興起,一起來到了報國軍的營地內,親自巡視報國軍的訓練情況。

    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頗為意外的是,當他們來到報國軍營地時,往日裡從早到晚都不停歇的報國軍居然難得的停止了操練,四百餘人在烈日暴曬下席地正坐,面對著一塊巨大的黑板紋絲不動,全身甲冑的陳應良也頂著烈日站在黑板面前,用一根竹竿在用白灰畫著山川河流的黑板上指指點點,口中大聲講解,「韓信打的這場井陘之戰,之所以能夠以弱勝強,以少勝多,最關鍵的就是兩個攻心戰術,一是置於死地而後生,背水列陣使漢軍將士無路可退,只能是拚死作戰,殺出一條生路。」

    「第二個攻心戰術,是韓信佈置的這兩千伏兵,我剛才對你們說過,井陘一帶的地形並不適合伏擊,同時趙軍的兵力是漢軍的五倍以上,兩千伏兵即便攻擊趙軍側翼,也難以做到反敗為勝,最多只能收到擾亂部分趙軍的效果,而韓信讓這兩千伏兵偷襲趙軍大營,在趙軍營地裡插滿漢軍紅旗,就收到了遠比直接攻擊趙軍更好的效果!至於為什麼能夠收到更好的效果,你們可以想一想,假如你們離家出村,突然看到村子裡你們家的方向燃起了大火,升起了濃煙,你們的心裡會不會著急?會不會急著想回家查看情況?趙軍在與漢軍近身纏鬥時出現了這樣的恐慌心理,韓信就是想不打勝仗都不行了,明白了沒有?」

    「明白!」四百餘名報國軍將士整齊回答。

    「明白了就好。」陳應良滿意點頭,大聲說道:「至於趙軍主將這場大戰中犯了那些錯誤,三國時馬謖效仿韓信這個戰術為什麼會慘遭失敗,我一會再給你們講解,現在起身,拜見樊留守!拜見皇甫將軍!」

    「諾!」四百餘名報國軍將士整齊唱諾,一起站直身體,然後一起向走到了黑板前的樊子蓋等人單膝跪下,抱拳齊呼道:「拜見樊留守!拜見皇甫將軍!」

    「拜見樊留守,拜見皇甫將軍,拜見諸位大人。」陳應良也向樊子蓋等人單膝行禮。

    看了看在烈日暴曬下仍然全身甲冑還動作整齊的報國軍隊伍,又看了看陳應良在黑板塗畫的漢時井陘大戰標示圖,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兩人都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樊子蓋說道:「免禮。」

    「謝樊留守!」陳應良大聲答應,站直身體。

    「謝樊留守!」四百餘名報國軍將士整齊大聲回答,如同平地炸響一聲驚雷,整齊起身,動作標準整齊,四百餘人如同一人。

    「十幾天時間,就能把一支軍隊的隊形紀律練成這樣,這小子還真有一套。」樊子蓋暗讚了一聲,這才微笑著向陳應良問道:「今天怎麼沒有訓練?」

    「稟樊留守,三天後,我軍就將出城殺敵,為了讓將士們得到休息,養足體力,所以小人從今天起降低了訓練強度,只做了平時三成訓練。」陳應良大聲答道。

    「那這又是什麼意思?」皇甫無逸指著土漆木板製成的黑板微笑問道。

    「稟皇甫將軍,為了讓將士熟悉戰場,知道在戰場上什麼最重要,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也為了替右武衛培養基層人才,小人挑選了幾個前朝戰役為他們進行戰術講解。」陳應良大聲答道:「剛才講解的是井陘之戰,明天準備講解淝水之戰,後天講解曹魏時張特的合肥新城保衛戰!」

    「張特的合肥新城保衛戰?」皇甫無逸有些驚奇,笑道:「看不出你這個小子才十七歲,竟然連這麼冷僻的戰事都知道,平時沒少讀史書兵書吧?」

    「稟皇甫將軍,小人年幼時家境尚可,是讀過不少史書兵書。」陳應良答道。

    皇甫無逸微笑得更是欣慰,又擦了一把被太陽曬出的汗水,身體很不好的皇甫無逸有些難以承受這樣的長時間暴曬,便說道:「既然是讓將士們休息,那就別讓他們繼續在太陽下曬了,讓他們解散休息吧,我們也找一個陰涼地方坐下來談談。」

    「謝皇甫將軍!」陳應良拱手答謝,然後轉向了報國軍將士喝道:「解散,休息。」

    「殺賊平叛!精忠報國!」四百餘名報國軍將士整齊高喊了一句口號,又向陳應良和皇甫無逸等人整齊行禮,這才解散隊形到陰涼處休息,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則再次微微點頭,無比滿意報國軍展現出來的組織紀律性。

    陪著身體不好的皇甫無逸和年近七十的樊子蓋來到了營旁陰涼處,陳應良本想讓人給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設座,樊子蓋卻揮手攔住,說道:「不用坐了,我們還有公事,說一會話就走,聽說你把一些士兵趕出報國軍,可有此事?」

    「稟樊留守,有這事,小人先後將十一人驅逐出了報國軍。」陳應良答道:「他們有的是受不了報國軍的嚴格要求,怠慢軍法,有三人是不滿被降為士兵,口出不遜影響軍心,小人將他們每人重責了二十軍棍,趕出了報國軍!」

    「做得好,這樣的事老夫支持你,以後再有這樣的情況,你放膽按軍法性事,老夫給你撐腰。」樊子蓋誇獎了一句,又問道:「那要不要老夫給你補充一些士兵,補足兩個團的兵力?」

    「謝樊留守。」陳應良道謝,又搖頭說道:「但不必了,三天後小人就要率軍出戰,現在新補充進來的人,已經來不及訓練了。」

    「也是。」樊子蓋點頭,又道:「三天後就看你的了,不出其他意外的話,刑部尚書衛文升的援軍三天後就能抵達東都城下,屆時我們肯定要出兵接應,內外夾擊共破楊逆,到時候老夫還是那句話,你練的這支報國軍肯定是先鋒。」

    「請樊留守放心,小人絕對不會讓你失望。」陳應良拱手回答,又小心翼翼的問道:「小人斗膽請問留守一句,楊逆叛軍的主力,可有西進迎戰大興援軍的動作?」

    「你問這個幹什麼?」樊子蓋有些不悅,道:「探聽軍機是什麼罪,你不會不知道吧?」

    「小人該死。」陳應良趕緊請罪,又更加小心的說道:「小人只是覺得有一點很是反常,楊逆賊軍連續四天到安喜門外搦戰,我軍始終拒絕應戰,楊逆卻從不放棄這個行動,擔心楊逆賊軍在玩聲東擊西的花招,所以忍不住打聽了一下賊軍主力的動向。」

    「聲東擊西?」樊子蓋微微一楞,主動問道:「楊逆怎麼玩聲東擊西的花招?」

    「每日到城下搦戰,製造主力仍在洛陽戰場的假象,然後乘機暗中分兵,到我軍援軍的必經之路上佈置埋伏,偷襲我們的援軍。」陳應良解釋道。

    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的臉色都有些微變了,陳應良察言觀色,便又說道:「樊留守,皇甫將軍,小人斗膽,想再問一個不屬於軍中機密的問題,敢問衛尚書西進來救東都,是走黃河北岸的河陽道,還是走黃河南岸的崤函道?」

    「走的是南岸的崤函道。」皇甫無逸順口答道。

    「什麼?!走崤函道?」陳應良大吃一驚,「衛尚書為什麼要走這條路?為什麼不走北岸的河陽道?」

    「為什麼要走河陽道?」樊子蓋不悅的反問道:「走河陽道不僅道路要長上一些,還得要兩渡黃河,逆賊很容易就可以據河而守,那比得上走崤函道直接方便?」

    「可是崤函道危險啊!」陳應良解釋道:「小人這次西來東都投軍,走的就是崤函道,親眼目睹了崤函道的道路之狹窄險峻,到處都是打伏擊戰的有利地形,現在我們洛陽軍隊又被亂賊困在城內,無法阻止和破壞楊逆賊軍佈置埋伏,甚至就連偵察確認楊逆賊軍是否在崤函道上佈置埋伏都很難做到,衛尚書的援軍走這條路雖然方便,卻無比危險,遠及不上走黃河北岸的河陽道安全,因為河陽城和河內郡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中,大股的叛賊軍隊渡河,絕不可能瞞得過我們河內軍隊的眼睛,楊逆自然就無法佈置埋伏。」

    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的臉色又是一變,互相對視了一眼後,樊子蓋頗有些慶幸的說道:「還好,我們可以確認,楊逆主力仍然還在金墉城,衛文升被伏擊的可能不大。」

    生性奸詐多疑的陳應良可不敢掉以輕心,趕緊拱手行禮,鄭重說道:「樊留守,皇甫將軍,為了朝廷的四萬大軍,小人再斗膽請問一句,你們是如何確認楊逆主力還在金墉城裡?」

    「當然是通過斥候探查了。」皇甫無逸順口回答,把這幾天城外斥候戰的情況對陳應良粗略介紹了一遍,又說了楊玄感帥旗仍然還在金墉城城頭飄蕩的事。

    「這麼說來,樊大人你和皇甫將軍,是因為楊玄感逆賊的帥旗還在金墉城,所以才認為楊逆主力仍然還在金墉城中。」陳應良臉色無比凝重,說道:「可是樊大人,皇甫將軍,你們有沒有想過,那面帥旗會不會是楊玄感逆賊故意留下,用來欺騙我們斥候的?小人記得,三國時曹操就玩過這樣的花招,用一面假帥旗牽制住了袁紹的冀州大軍,曹操本人乘機奇襲徐州,解決了劉備這個後顧之憂。」

    一語點醒夢中人,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的臉色頓時就徹底大變了,再稍一盤算後,昨天才派信使聯絡衛玄送出不可靠情報的樊子蓋更是臉色蒼白,立即大吼道:「來人,馬上多派斥候出城,探察金墉城和崤函道,不惜多少代價,也要給老夫摸清楚楊逆主力的真正動向!」

    「且慢!」陳應良大聲阻止,單膝跪下向樊子蓋拱手說道:「樊大人,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且不說叛軍騎兵正在城外瘋狂剿殺我們的出城斥候,就算我們的斥候能夠僥倖靠近金墉城,也無法進到城內偵察逆賊主力是否離開。還有崤函道那邊,山高林密地勢險峻,我們的斥候也很難在一兩天內徹底探察完畢!」

    「那怎麼辦?」樊子蓋有些方寸大亂了,焦急說道:「你有沒有辦法探出叛軍的主力所在?老夫昨天才派信使聯絡衛文升,說叛賊主力仍然還在東都,如果衛文升因此中計,老夫可就是萬死難贖其罪了。」

    陳應良臉上陰晴變化,心中迅速盤算,很快就抱拳說道:「樊留守,只有一個辦法了,火力偵察!請樊留守恩准,允許小人今天就率領報國軍出城,迎戰前來搦戰的逆賊叛軍!全力爭勝,抓獲俘虜來審問口供!」

    樊子蓋眼睛一亮,破天荒的向陳應良還了一個禮,道:「陳記室,那就拜託你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10 AM

第二十一章    處女戰


     「樊子蓋,皇甫無逸,元文都,你們這些膽小如鼠的廢物,有膽子出來和我們決一死戰,躲在城裡算什麼本事?出來!出來!」

    「元文都,你可想清楚了,現在你打開城門投降,那肯定是要什麼有什麼,你要是負隅頑抗,等到我們攻破洛陽城,你全家人的腦袋就沒了!沒定了!」

    「樊子蓋,老東西,老不死了,出來和我們決戰,和我們決戰!老不死,出來!」

    天實在太熱了,赤日當空還沒有一絲雲彩,曬得地面都在冒煙,也曬得叛軍隊伍人人汗流浹背,揮汗如雨,連叫罵搦戰的聲音都有氣無力了許多,率領三千叛軍來安喜門搦戰的叛軍大將、不久前還是隋軍鷹揚郎將的楊玄感五弟楊萬碩,更是早早就下馬坐地,讓親兵脫下衣服為自己遮陽,嘴裡不時的罵罵咧咧,「運氣真他娘的爛,偏偏今天太陽這麼大,曬死本將軍了。」

    「五將軍,要不我們回去吧。」新投靠叛軍的權貴子弟虞柔擦著汗水建議道:「反正樊子蓋那個老不死是肯定不會出城,再這麼曬下去也沒意思,不如早點收兵回金墉城去,這個天氣,太熱了。」

    「你以為我不想回金墉城躲涼?」楊萬碩沒好氣的說道:「可這是大哥臨行前的命令,不到下午就不准撤兵,違反他的軍令,就算我是他的親五弟也得受罰!你這個河南贊也跑不掉!」

    虞柔想想也是,便改變了矛頭,罵道:「都是那個放牛的腐儒亂出餿主意,害得我們在這裡受罪,等有機會,看我怎麼收拾他!」

    「李密還是很有本事的,我父親當年就已經無比欣賞他了。」楊萬碩好歹不如虞柔紈褲,並且沒有附和虞柔指責獻計的李密,只是向旁邊的親兵吩咐道:「去給前面傳令,讓他們罵大聲些,一定要做足把樊子蓋老不死罵出來的模樣。再有,讓伏路斥候守好大小道路,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敵人斥候。」

    親兵領命,將楊萬碩的命令帶到了正在城下罵陣的隊伍中,但天氣還是太熱了一些,在城下辱罵招降的叛軍士兵再怎麼打起精神,也沒辦法罵出更大的聲音,繼續都是有氣無力的大罵招降,還有不少的叛軍士兵乾脆脫下了簡陋甲盔,光著胳膊在城下大罵,一些膽子大的叛軍士兵還跑到了護城河邊上喝水,完全視城上守軍如無物。

    叛軍士兵確實也用不著擔心城牆上的守軍隊伍,面對著叛軍隊伍的辱罵搦戰,城牆上的守軍士兵連膽敢開口回罵的士兵都沒有幾個,就更別說出城來和勢頭正盛的叛軍隊伍決一死戰了,從上到下都是比叛軍更加有氣無力,無精打采,許多守軍士兵乾脆還坐下蹲下,盡可能的躲在箭垛下那點可憐的陰涼處。

    對此,負責守衛安喜門的御史大夫元文都完全視若無睹,還帶頭躲進了比較涼爽的城樓裡乘涼,交代說除非叛軍攻城,否則就不許打擾自己。

    午時過半後,幾乎算得上死氣沉沉的局面終於有了改變,素來以治軍嚴厲著稱的東都留守樊子蓋,在結束了例行的每日巡城後不久,突然又領著一隊禁軍衛士重新回到了安喜門城上,嚇得正在偷懶躲涼的守軍士兵手忙腳亂,趕緊爭先恐後的重新面朝城外站直身體,收到消息的元文都也趕緊連滾帶爬的衝出城樓,跑到樊子蓋面前手忙腳亂的行禮,戰戰兢兢的等待樊子蓋的大發雷霆。

    元文都的運氣還算不錯,樊子蓋這次只是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元文都官服不夠端正,然後就站到了箭垛邊上去觀察城外的叛軍隊伍,而與此同時,城外的叛軍罵手隊伍也看到了生著雪白長鬚的樊子蓋,頓時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的來了精神,遙指著城上的樊子蓋垛腳大罵,拚命的試圖激怒樊子蓋本人,同時又派人到後面的叛軍大隊中向楊萬碩報告情況。

    面無表情的打量了一番叛軍隊伍,樊子蓋把目光轉向了旁邊的陳應良,說道:「陳記室,劉長恭已經在整理後隊,前鋒就拜託你了,下去整隊準備出擊。」

    「樊留守,請稍等片刻,讓小人再觀察片刻的敵情。」陳應良趕緊拱手懇請,又扭頭去看遠處的叛軍大隊情況。

    這時,收到了樊子蓋出現的消息後,已經稍有鬆懈的叛軍隊伍立即開始了重新整隊,還發出了整齊的吶喊口號聲,之前稍有散亂的隊伍陣形迅速恢復整齊。見此情景,陳應良立即向樊子蓋拱手說道:「樊留守,敵人士氣未竭,請再等半個時辰,再讓小人率軍出擊。」

    「再等半個時辰?」樊子蓋眉頭微微一皺,道:「怎麼?又怕了?你之前不是向老夫保證,說報國軍首戰必勝麼?」

    「正因為小人要確保首戰必勝,首戰大勝,所以才必須抓住最好的出擊機會。」陳應良恭敬答道:「戰場之上,勇氣固然重要,能夠用頭腦打仗同樣重要,只會用勇氣打仗的是猛將,能夠用頭腦打仗的才是大將。」

    說罷,陳應良又趕緊恭敬的補充了一句,道:「留守大人飽讀兵書,深通韜略,看了這天氣,再看了亂賊隊伍所處的環境,肯定早就知道小人請求稍後出擊的原因了。現才剛剛午時過半,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足。」

    看了看天空中的似火驕陽,又看了看地處開闊地帶被烈日暴曬的叛軍隊伍,樊子蓋古板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點笑容,道:「好,就再等半個時辰。老夫也不走了,半個時辰後,看你如何大破亂賊。」

    「謝樊留守。」陳應良拱手道謝,又說道:「樊留守,皇甫將軍,小人想請你們到城樓暫時等待,一是天太熱,對你們的身體不好,二是亂賊隊伍就是因為看到你們出現,所以才士氣大振,你們離開城牆後,叛賊隊伍的士氣必然再次衰竭。」

    聽陳應良說得有理,樊子蓋也不說話,轉身就往城樓裡走,邊走派人傳令劉長恭讓三千後隊暫時休息,病懨懨的皇甫無逸也趕緊跟上,陳應良則跑到了城牆下,要求報國軍將士到陰涼處解甲休息,補充淡鹽水。結果也正如陳應良所料,樊子蓋等人從城頭消失後,叛軍隊伍中先是響起了得意的大笑大罵聲音,接著士氣很快又衰竭了下來,楊萬碩和虞柔罵罵咧咧的重新回到了衣服搭成的涼蓬下,叛軍嚴整的隊伍也重新散亂了起來。

    對於很可能已經送出軍情誤報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而言,這半個時辰大概就是他們人生中最漫長的半個時辰了,城樓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饒是樊子蓋已經年近七旬經歷了無數風浪,在這一顆也難免是緊張萬分,手心微微出汗。

    陳應良不緊張,無數次的與犯罪嫌疑人的殊死較量,兩度深入賊巢臥底緝兇,陳應良早就練出了鋼鐵一般的精神意志,所以眺望著城外士氣逐漸衰竭的叛軍隊伍,陳應良不僅沒有半點緊張,甚至連即將上陣大顯身手的興奮感覺都沒有多少,腦袋裡盤算的,全是在戰場上可能遭遇的各種情況及應變方法。

    收到消息的裴弘策不知何時來到了安喜門上,在陳應良身邊眺望了叛軍隊伍片刻,低聲說道:「別太指望劉長恭的後隊,他是靠世襲官職當上的虎賁郎將,從沒上過戰場,當初我在白司馬坂最先叛變的三個團,全都是出自他的麾下,帶頭叛變的袁金偉,還是他一手提拔的親信,他的隊伍靠不住,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小心。」

    「謝叔父指點。」陳應良恭敬回答,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我也從沒指望過他。」

    半個時辰的時間終於到了,徵得了樊子蓋的同意後,陳應良大步走下了城牆,到安喜門下的開闊地帶集結隊伍,同時樊子蓋又派人傳令劉長恭,命令他組織後軍準備出擊。

    十三天來的組織紀律性不是白練的,陳應良在城下一聲命令,已經只剩下四百一十一人的報國軍將士立即穿甲戴盔,披上與普通隋軍將士區別的白色披風,在陳應良面前飛快列隊,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興奮與忐忑,卻沒有半點恐懼與畏縮。

    與此同時,在右武衛中官職第四高的隋軍大將劉長恭也開始了整隊,三千隋軍士兵如同一群鴨子,人喊馬嘶,亂糟糟的半天都沒有集結成隊,每個士兵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和擔憂,神情木然得如同將上刑場。為了給士兵打氣,劉長恭還公然大喊,「弟兄們,不用怕,不要怕,我們只是後隊,只是在護城河邊上列陣,壯聲勢助威,打前鋒的,是前面那四百個穿孝袍子的小子,咱們只管砍逃兵,不行隨時可以撤回城來!別怕!不用怕!」

    劉長恭喊話的同時,陳應良謝絕了樊子蓋派人送來的戰馬,現在還是騎術平平的陳應良騎了戰馬上陣,不僅沒有半點幫助,還會成為叛軍隊伍的眾矢之的,反倒不如與報國軍將士一起步行作戰安全,在這方面,勇氣與智謀兼備的陳應良算盤打得精著呢。

    隨意指定了名士兵擔任旗手,雙手將精忠報國的大旗遞到了他的面前,當著四百餘名報國軍將士的面,陳應良大聲說道:「兄弟,軍旗就交給你了,你舉著軍旗跟我沖,剩下的四百一十名兄弟跟著軍旗沖,軍旗是軍隊的靈魂,所以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的靈魂!你要象保護你的命一樣保護軍旗,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所有報國軍將士的注視中,城上城下無數的隋軍文武注視中,那士兵漲紅了臉,向陳應良雙膝跪下,砰砰砰重重磕了三個頭,然後才站起身來,雙手接過了軍旗,一言不發的站到了陳應良的身邊。

    「將士們,剛才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原因,我們的出擊時間提前了。」陳應良大聲說道:「是我向樊留守請求的時間提前,原因有兩個,一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另一個原因,是我們初戰大捷的機會來了!在城外,只有楊逆賊軍的區區三千烏合之眾,帶隊的將領是誰,樊大人派出去的斥候不敢靠近偵察,還不知道,但我們可以知道帶隊的賊軍大將是誰!至於我們怎麼知道賊軍的大將是誰,你們說,用什麼辦法?」

    面對著陳應良這個古怪問題,報國軍將士一度有些迷茫,但報國軍隊伍中僅有的兩個校尉之一的陳志宏反應了過來,第一個大聲答道:「把賊軍大將抓過來,或者砍死在戰場上,我們就可以知道他是誰了!」

    「說得對,不知道敵人大將是誰,把他抓過來一問就明白了!」陳應良大聲說道:「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大聲說完了,陳應良又提高了聲音,大吼道:「報國軍將士,告訴我,我們的為了什麼而戰?」

    「殺賊平叛!精忠報國!」四百餘名將士整齊大聲回答。

    「對!殺賊平叛!精忠報國!」陳應良大吼道:「口號喊了,我們的機會也來了,樊留守已然下令,這一戰獲勝,賞賜加倍!活著回來的賞雙倍!戰死沙場的賞三倍!為了皇上,為了朝廷,為了洛陽城裡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更為了我們自己,這一場仗,我們必須要勝!」

    大吼著,陳應良振臂一呼,再次大吼道:「殺賊平叛!精忠報國!」

    「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早已經習慣了陳應良要求的報國軍將士整齊大吼,反覆舉起武器高聲吶喊,既感染隊伍中的同伴,也被隊伍裡的同伴感染。

    「將士們,高唱我們的軍歌,跟我出城!」陳應良高聲命令,又大吼道:「城門官,開城門!」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嘹亮的軍歌聲中,洛陽城門緩緩開起,陳應良手握橫刀,昂首挺胸的大步走出城門,精忠報國的大旗在旗手的高舉下緊緊跟上,郭峰和陳志宏兩校尉左右簇擁,餘下的四百零八名報國軍將士列隊尾隨,軍歌聲始終在報國軍的隊伍中迴盪,「……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大隋——,要讓——,萬邦來賀————!」

    聽到口號與軍歌聲,又看到東都城門緩緩開啟,叛軍隊伍早已是一片大亂,手忙腳亂的趕緊穿戴衣甲,楊萬碩和虞柔探頭探腦的眺目張望,說什麼都不敢相信野戰中**連敗的東都守軍會有膽量出城決戰,直到親眼看見了報國軍將士列隊出城,楊萬碩和虞柔才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趕緊大吼大叫著命令軍隊列陣迎戰。

    虎賁郎將劉長恭率領的隋軍後隊,還在慢騰騰的走進城門甬道,樊子蓋、皇甫無逸和裴弘策等東都重臣早已經全部走到了城牆邊上,親眼觀看樊子蓋賭上了一生名望,冒險組建的這支報國軍的出道第一戰,

    彷彿是被這緊張氣氛感染,一絲涼風忽然吹來,微微捲起了樊子蓋親筆手書的精忠報國大旗的一點旗角,順便說一句,當初樊子蓋之所以同意給陳應良這個機會,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陳應良喊出的這個口號,請求的這面軍旗。

    陳應良第一個走過了護城河上的石橋,護城河邊上的叛軍罵手人少,不敢與戰,紛紛逃回本陣大隊,任由報國軍將士高唱著軍歌大步過橋,在護城河外側逐漸集結成陣。

    風逐漸大了,逐漸展開了整面精忠報國旗,北面的天邊見了墨似的烏雲,陳應良眺望五百步外的敵陣,發現叛軍隊伍仍然還在匆匆整隊,又回頭看了報國軍隊伍,發現報國軍隊伍已經全部出城,並且已經飛快集結成隊,但劉長恭率領的三千後軍,卻還在城門甬道裡像烏龜一樣的慢慢爬。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柴紹,李淵,我一定要讓你們後悔!」在心裡默默念叨了一句,陳應良舉起了橫刀晃了兩晃,身後的軍歌聲立即戛然而止,然後陳應良再次舉起橫刀,大吼道:「將士們,我們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戰!跟我衝!殺——!」

    高喊著,陳應良第一個舉刀衝向了對面叛軍隊伍,四百一十一名報國軍將士如雷大吼,各舉刀槍旗幟緊隨陳應良,眼睛瞪得滾圓,大步衝向五百步外的叛軍隊伍,幾乎八倍於己的叛軍隊伍,「殺————!」

    「後隊還沒出城,怎麼現在就衝鋒了?」城牆上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都是一驚,裴弘策更是一拳砸在了箭垛上,對紙上談兵的大侄子惱恨到了極點。

    「難怪要穿孝袍,原來是想急著送死。」還沒走出城門甬道的劉長恭幸災樂禍,他身邊的隋軍將士也幾乎都是這個心思。

    有句話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有時候確實是只有當局者才能更明白發生的情況,隋軍方面對報國軍的提前衝鋒是大惑不解和幸災樂禍,但是對於叛軍方面卻是無比意外和大吃一驚了,自打起兵叛變以來就沒碰上過這樣的情況,沒碰上過士氣低落的隋軍隊伍敢向自軍隊伍發起衝鋒,更沒碰上過兵力處於絕對弱勢的隋軍隊伍敢向自軍發起衝鋒!

    無比意外之下,楊萬項和虞柔直接驚叫出聲,叛軍士兵則是隱隱生出了一種恐懼,開始逐漸的害怕對面衝來這些敢拚命、敢拚死命的報國軍將士——畢竟,叛軍將士也是人,而且隊伍是由普通百姓、民夫、船工和投降的隋軍士兵組成,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烏合之眾,這樣的軍隊打順風仗當然是無往不勝,可是到了打逆風戰打苦戰血戰時……,呵呵,大家都明白。

    還有一點,陳應良堅決要求的白袍也起到了很大作用,這倒不是陳應良讓報國軍將士穿上了白袍就變成了陳慶之的白袍兵,而是陳應良抄襲了一點陳慶之的心理戰術技巧,製造出了報國軍的歸屬感、內聚力和獨特感,也讓叛軍隊伍一看到報國軍就明白這支軍隊與眾不同,從而生出對未知事物的恐慌感,徹底喪失在**連敗的隋軍面前的心理優勢。

    轉眼之間,潮水般滾動的黑雲已遮黑了半邊天,狂風勁吹,精忠報國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衝著最前面的陳應良,距離叛軍隊伍也已然不到兩百步。

    「擂鼓!為大隋勇士助威!」烏雲徹底掩蓋整個天際時,樊子蓋終於想起了這件大事。

    「擂鼓,衝鋒!不能在士氣上輸了!」楊萬碩也終於想起了這件大事,趕緊大吼大叫著命令軍隊衝鋒。

    「轟隆!」突然炸響的驚雷,徹底掩蓋了交戰雙方的戰鼓聲,。北邊遠處一個紅閃,像把黑雲掀開一塊,露出一大片血似的,涼風夾雜著雨星,拍打在陳應良和報國軍將士的臉上身上,陳應良腳步不歇,報國軍將士的腳步也不停歇,口中的怒吼,還彷彿掩蓋過了天的炸雷,「殺——!」

    部分叛軍將士開始了反衝鋒,但腳步明顯沒有前幾天在與隋軍交鋒時那麼快,一些叛軍士兵還已經生出了這樣的憂慮,「對面來的,到底是什麼人啊?」

    「轟隆!」又一道閃電劃過了天際,將地面映得一片通明,第一顆豆大的雨點打到陳應良臉上時,陳應良率領的報國軍將士,距離叛軍隊伍也已經不到三十步,臨時擔任校尉的郭峰和陳志宏,還一起在衝鋒中越過了陳應良,雙雙衝到了最前面。

    天地良心,貪生怕死的陳應良這一次還真不是故意放慢腳步,而是陳應良營養不良的小身板實在跑不過身強力壯的郭峰和陳志宏,想娶漂亮媳婦的郭峰和想娶鳳姐的陳志宏,為了不讓自己的美夢破滅,為了不讓臨時擔任的校尉職位迅速的重新失去,這才亡命沖在了最前面啊。

    「轟隆隆——」

    又一道驚雷在戰場上空的近處炸響,白亮亮的雨點傾盆而下,砸在了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地面上,雨點迅速蒸發,升起了白騰騰的霧氣,在短時間內將地面完全籠罩,彷彿雲朵,陳應良和報國軍將士就像雲彩的天兵天將一樣,直接的一頭插進了叛軍隊伍中,震天的喊殺聲也在暴雨中迴盪了起來,「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11 AM

第二十二章    雨戰


     狹路相逢,勇者勝!

    炸雷一個接著一個,震耳欲聾,風更大了,大雨嘩啦啦的隨著狂風落了下來,風捲著雨點橫著、豎著、斜著狂亂落下,灰茫茫的將萬物裹卷其中,放眼看去,天與地已經分不開,儘是一片灰暗昏黃的世界。陳應良率領的四百一十一名報國軍將士,與叛軍大將楊萬碩率領的、數量超過三千的叛軍隊伍,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展開浴血苦戰。

    這是一場較低水平的冷兵器戰鬥,交戰雙方的將領士兵都只是二三流的水平,單兵戰鬥力遠遠及不上真正的一流精銳,配合方面更是生疏,甚至就連刀槍斧戟的兵器搭配就毫不合理,根本談不上什麼軍陣戰術,協同作戰。

    這也是一場比拚勇氣與毅力的苦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苦戰!雙方的士兵都是拚命向前衝鋒,在突如其來的暴雨中瘋狂嚎叫,拚命的掄刀刺槍,拚命的砍跺劈刺敵人,鮮血在暴雨中不斷飛濺,在已經淹沒腳背的水面綻放出一朵朵或大或小的血花。

    交戰乍始,衝在最前面的報國軍校尉郭峰就差點被一槍洞穿胸膛,迎面那名叛軍隊正身上還穿著隋軍的衣甲,很有可能就是之前在戰場上投降的前隋軍右武衛隊正,刺槍的手法也是很標準的軍隊技巧,槍桿平端,左手前右手後,刺殺間還用上了腰部力量和借助了衝鋒力量,一旦紮實,郭峰身上那怕穿著上等的明光鎧,也非得被他刺穿胸膛不可!

    很可惜,這名叛軍隊正這次碰上了對手,身高力壯的郭峰在暴雨中眼明手快,左手一把抓住了刺來的槍桿,奮起神力往左後側斜拽,借助了那叛軍隊正的刺擊力量,把他拖了一個踉蹌,右手裡的厚背砍刀乘勢砍出,一刀砍在了那叛軍隊正的脖子上,把他的腦袋連同左肩一起劈下,為報國軍砍出了一個開門紅!那名脖頸中鮮血狂噴的叛軍隊正,也成了報國軍處女戰的第一個刀下亡魂,值得紀念的第一個刀下亡魂!

    另一邊,報國軍的另一個校尉陳志宏,也用他手裡的長槍,捅死了一名叛軍士兵,本來那名拿刀的叛軍士兵想躲過陳志宏的長槍乘勢反擊,但陳志宏卻血紅著眼睛突然大喊了一聲,「鳳姐————!」讓那名倒霉的叛軍士兵稍微為之一楞,接著陳志宏的長槍,就以遠超過平時訓練的速度,一槍洞穿了他的胸膛,接著陳志宏又把浸透桐油的槍桿一掄,那叛軍士兵的屍體璇即飛出,砸翻了一名躲避不及的叛軍士兵,陳志宏發自肺腑的吶喊聲音,也在暴雨中的戰場上迴盪了起來,「鳳姐!等我——!」

    陳應良自己本來也很有希望首戰就讓刀鋒染血的,可惜當陳應良距離叛軍士兵不到五步的時候,好幾名腳步快的報國軍士兵就已經越過了他,嚎叫著搶先撲向了敵人,刀砍槍捅的和敵人廝殺在了一起,陳應良再衝上去助戰時,迎面的兩名叛軍士兵已經被砍成了好幾截,斷裂的屍體上還有好幾個的透明血窟窿,緊接著,更多報國軍將士也越過了陳應良,咆哮怒吼著衝向反衝鋒的叛軍隊伍,根本就沒給陳應良與叛軍士兵交手的機會。

    連陳應良也沒想到報國軍的士氣鬥志爆發出來後有這麼強大,傾盆暴雨中,身披白袍的報國軍將士如同一隻隻下山
猛虎,虎入羊群一般的殺入叛軍隊伍,吼叫著砍殺劈刺捅砸,即便倒地,也要抱著敵人在積滿雨水的地面上翻滾扭打,拳打腳踢牙齒咬,抓眼睛揪陰囊咬咽喉,用盡一切廝殺手段與敵人拚命。

    狂風勁吹,精忠報國的大旗奇跡般的仍然在暴雨中飄蕩,陳應良在大旗下衝鋒,報國軍將士簇擁著陳應良和軍旗衝鋒,積水在報國軍將士的腳下飛濺,彷彿有無數的雷電聚集在足下,軍旗所向之處,叛軍士兵如同割韭菜一般的紛紛躺倒,鮮血迅速染紅了地上積水,叛軍將領士兵的屍體傷員在積水中橫七豎八。

    在如此猛烈的衝擊面前,骨子裡仍然還是烏合之眾的叛軍隊伍開始慌了,他們之前在野戰中遭遇的隋軍隊伍,不是還沒來得及交戰就已經不戰自潰,四散逃命,就是象裴弘策率領的那些紙老虎,看上去軍陣嚴整,裝備精良,實際上卻是海灘上用沙子堆砌的城堡,毫不用力的輕輕一推就能垮散,幾時遇見過象報國軍這麼兇猛這麼敢打敢拚的隊伍?又怎麼能不開始心慌,開始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心慌之後自然是膽怯,膽怯之下,往日裡在野戰中不可一世的叛軍隊伍開始恐懼害怕了,口中的喊殺聲不由自主的微弱了下去,衝殺的腳步也開始情不自禁的放慢,甚至還出現了連連後退的情況,報國軍將士則衝殺益猛,勢如破竹的直接扎進了叛軍的隊伍深處,並且還在不斷的挺進,挺進再挺進,不斷的殺敵,殺敵再殺敵。

    還是那句話,守衛東都的隋軍隊伍,無論是裝備精良程度還是訓練水平,其實都超過倉促組編的叛軍烏合之眾一大截,之前在叛軍面前**連敗,派上戰場的軍隊爭先恐後的投降叛軍,問題就是出在士氣和鬥志方面,實力足夠卻輸在了心理上,還有將領的統率能力不足,也是隋軍連連敗北的一個重要原因。

    現在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做為一個擁有超過這個時代一千多年見識的穿越者,陳應良當然能夠看得出隋軍接連慘敗的關鍵原因,也知道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關鍵問題,用上了一千多年後那支逆天軍隊的士氣鼓舞手段,告訴了麾下隋軍將士為了什麼而戰,戰勝之後能獲得什麼,又用各種手段大大加強了麾下隊伍的凝聚力和求勝心,來自隋軍各隊的報國軍將士自然就有了脫胎換骨的表現,正常甚至超常發揮出裝備與訓練的優勢,裝備簡陋又訓練不足的叛軍士兵自然也就不是了報國軍士兵的對手。

    傾洩的暴雨嚴重干擾了交戰雙方的視線,也給初上戰場的報國軍隊伍製造出了巨大優勢,因為報國軍將士人人身披醒目白袍,既容易辨別敵我,也可以輕鬆尾隨大隊行動,將領士兵只管跟著大隊沖就錯不了,始終可以保持集體作戰的優勢。與之相反的是,叛軍隊伍的指揮卻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叛軍主將楊萬碩雖然有著實戰經驗,指揮過一些軍隊戰鬥,可是在這樣的暴雨中,楊萬碩卻是連十步之外就很難看清,壓根就看不清自己麾下的團隊所在,甚至就連報國軍即將把他的隊伍生生切成兩截都不知道,根本無法運用包抄攔截攻擊側翼等等戰場戰術,急得直跳腳,可是又無可奈何。

    樊子蓋也在洛陽城牆上急得直跳腳,距離本來就遠,又被暴雨阻隔了視線,甚至就連喊殺聲都被接連炸響的驚雷和暴雨聲音掩蓋,讓樊子蓋根本就不知道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急得直接踢翻了為自己打傘的禁軍士兵,可同樣也是無可奈何。

    身體不好的皇甫無逸被親兵硬架進了城樓避雨,許多東都文武官員都跟了進去,只有裴弘策和元文都等少數人留在城牆上陪伴樊子蓋,看到劉長恭率領的後軍還在沒有出城,全身被雨水澆得精濕的裴弘策心急如焚,湊到了樊子蓋的旁邊建議道:「樊留守,應該讓劉長恭的隊伍上去接應,起碼讓我們知道戰場上的情況!」

    雨聲太大,裴弘策大聲說了兩遍才讓樊子蓋聽到,樊子蓋派人下城傳令時,躲在城門甬道裡避雨的劉長恭派人答覆,說是暴雨太大,引入了洛水活水的護城河水勢猛漲,已經淹沒了過河橋樑,現在出擊太過危險,請樊子蓋決定是否冒險渡河。

    看了看水勢滔滔的護城河,樊子蓋也明白劉長恭的請示並不完全是膽怯作戰,猶豫了片刻後,樊子蓋咬牙傳令道:「告訴劉長恭,暫不過河,等雨停了再說。」

    「樊留守,那陳應良率領的報國軍怎麼辦?」裴弘策大驚問道。

    「你侄子的麾下,只有兩個團四百人,劉長恭的麾下卻有三千守城主力,孰輕孰重?」樊子蓋反問。

    裴弘策默然無語,只得暗暗為兩次救過自己小命的侄子祈禱,不求他能勝利,只求這個侄子能夠活著回來——反正誰也沒有想到報國軍的首次出戰會遭遇這樣的暴雨,就算報國軍全軍覆沒,裴弘策為侄子的小命求情時,在樊子蓋的面前也有借口可用。

    裴弘策在為侄子陳應良暗暗祈禱祝願時,陳應良也開始發現情況不對了,因為報國軍再往前衝時,前方竟然已經再沒有一個敵人了。仔細確認了這一情況,陳應良才萬分驚喜的斷定,自軍已經把叛軍隊伍生生的沖成了兩截了!但陳應良並不肯滿足,立即命令報國軍將士停步整隊,然後掉頭再次衝向了暴雨中的敵人。

    為了盡可能的殺散敵人,陳應良這次選擇了衝擊來路的右翼,也恰好不是叛軍主將楊萬碩所在的位置,看到如狼似虎的報國軍竟然掉頭殺來,早已經是心驚膽裂的叛軍隊伍更是魂飛魄散,兼之又群龍無首,頓時就大呼小叫的一哄而散,扔下了武器盔甲抱頭逃命者不計其數,甚至還出現了跪地投降的情況,口中慘叫不斷,「白袍兵又來了!白袍兵又來了!」

    白袍兵!

    也不知道是那一名叛軍士兵帶頭喊出了這個響噹噹的名字,總之這個響噹噹的名字很快就成了叛軍隊伍對報國軍的統稱,響徹了楊玄感麾下的所有叛軍隊伍。而無比巧合的是,八十四年前的那支奇跡般的白袍兵,同樣是在這個洛陽戰場上奠定了流傳千古的赫赫威名,兩支白袍兵的主將又更加巧合的都姓陳,所以陳應良也因此獲得了他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個外號——小陳慶之!被許多人認為是陳慶之的輪迴再世!

    一將功成萬骨枯,白袍兵和陳慶之的赫赫威名都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報國軍和陳應良的威名也不例外,在陳應良的率領下,四百報國軍將士如同一群發狂的獅子,在狂風暴雨中橫衝直撞,在如同羊群一般的叛軍隊伍中縱橫馳騁,所向披靡,軍旗所向之處,叛軍隊伍無不是土崩瓦解,白袍所過之地,無不躺滿叛軍士兵的屍體傷員,被報國軍盯上的叛軍團隊上上下下心驚膽裂,毫無勇氣阻攔廝殺,爭先恐後只是抱頭逃命,慘叫的聲音在暴雨中都仍然傳出許遠,「白袍兵來了!白袍兵來了!快跑啊!」

    沒辦法可以形容描述報國軍將士現在的心情了,總之整支隊伍都徹底陷入了狂暴狀態,跟著精忠報國的大旗,囂張跋扈的那裡敵人多就往那裡衝殺,怒吼咆哮著見到不是穿白袍的人就砍就殺就剁,任何敢於阻攔報國軍隊伍的叛軍士兵都被砍成了碎片,一個接一個的叛軍團隊被報國軍衝散衝垮,一隊接一隊叛軍士兵被砍倒捅翻,在暴雨中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直殺得叛軍隊伍屍橫遍野,血流滿地,雨幕中,到處都是抱頭慘叫逃命的叛軍士兵,也到處都是叛軍隊伍拋棄的武器旗幟。

    六月天,孩子臉,暴雨說來就來,也說住就住,申時即正剛過,雨勢開始轉小,天空中的烏雲也開始逐漸消退,曳著幾聲不甚響亮的雷,又待了一會兒,西邊的雲縫露出來陽光,把帶著雨水的樹葉照成一片金綠,也將整個戰場照得一片通明。

    視野終於開闊的時候,所有人都呆住了,在城牆上觀戰的樊子蓋和裴弘策等人呆住了,匆匆走出城樓的皇甫無逸等東都文武呆住了,守衛城牆上隋軍將士呆住了,躲在城門甬道裡避雨的劉長恭等隋軍後隊呆住了,停下腳步整理隊伍的陳應良也呆住了,還在拚命約束士兵向自己靠攏的叛軍大將楊萬碩同樣呆住了,戰場上交戰雙方的士兵也個個張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見。

    沒有辦法不目瞪口呆,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戰場上的情況就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暴雨前氣焰囂張的三千多叛軍隊伍已經基本上蕩然無存,只剩下楊萬碩身邊還有三四百叛軍士兵勉強凝聚成團,餘下的叛軍隊伍卻消失得乾乾淨淨,地面到處都是叛軍士兵的屍體和傷員,到處都是叛軍士兵拋棄的旗幟武器,淡紅的血水順著地面緩緩流淌,將方圓幾里的地面都染成了淺紅。而陳應良率領的報國軍隊伍,卻基本上完好無損的簇擁在精忠報國的大旗之下,放眼看去,地面上幾乎看不到身穿白袍的報國軍將士屍體!

    把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三個雞蛋許久,全身精濕的樊子蓋終於第一個回過神來,重重一拍面前的箭垛,大吼道:「好!打得好!」

    「萬歲!」城牆上的守軍將士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音,無數的守軍士兵直接擁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狀如瘋魔,在場的東都文武重臣卻沒有一個人開口阻止呵斥,反而激動得比守軍士兵還要厲害,哈哈大笑者有之,鼓掌叫好者
有之,淚流滿面者有之,從沒上一次戰場的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更是放聲大哭,揪著同樣眼淚滾滾的裴弘策只是哭喊,「裴國公!裴國公!你的侄子,讓他進右武衛!讓他進右武衛——!」

    裴弘策身邊的虎牙郎將謝子沖表現同樣瘋狂,把自己的頭盔扯了摔在地上,雙手揪著自己的頭髮,看著遠處的戰場大吼大叫,「這……!這是我麾下的士兵打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們在我麾下的時候,我怎麼沒發現他們有這麼厲害?!」

    「啪」一聲,躲在城門甬道裡的右武衛首席虎賁郎將劉長恭重重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確認了眼前的畫面不是做夢,劉長恭馬上拔出了隨身寶劍,指著奇跡般沒被報國軍衝散的楊萬碩殘軍,喊出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聲音,「弟兄們!有便宜揀!殺!殺啊——!」

    大吼著,劉將軍重重一踢戰馬,破天荒的第一個衝向叛軍隊伍,後面的隋軍將士也都像全部打了雞血一樣,大喊大叫著爭先恐後的衝出城門甬道,冒著被河水沖走的危險,踩著還被河水淹沒的橋樑涉水過河,興高采烈的衝向殘餘的叛軍隊伍,「殺!殺!弟兄們,殺啊!」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也反應了過來,二話不說用基本上沒有沾過血的橫刀指向殘餘叛軍,大吼道:「將士們,殺!」

    「殺——!」

    狂喜萬分的報國軍將士再次發起衝鋒,而早已經是心理徹底崩潰的叛軍隊伍二話不說,馬上就是撒腿就跑,楊萬碩還拍馬跑到了最前面,拚命踢著馬肚子逃往金墉城的方向,腦子裡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我這次的對手,到底都是些什麼人?!」

    看到叛軍隊伍終於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一次,樊子蓋手舞足蹈之餘,又迫不及待的下令,大吼道:「去給劉長恭、陳應良傳令,追!追!務必要給老夫全殲這支叛賊隊伍,打出我們東都軍隊的威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13 AM

第二十三章   再戰


     自楊玄感起兵反隋以來,野戰中一直都是叛軍隊伍追著隋軍的敗兵隊伍屁股砍,今天,終於輪到隋軍隊伍追著叛軍的敗兵隊伍屁股砍了。

    天上已沒有一塊黑雲,雨水洗過了的藍空與洗過了的一切,像由黑暗裡剛生出一個新的、清涼的、美麗的世界,報國軍就是這樣的環境中展開的建軍以來的第一場追擊戰,同樣震驚於自軍在暴雨中的輝煌戰績過後,大勝的喜悅與實力的自信充斥了每一名報國軍將士的全身,使他們忘記了暴雨中激戰的辛苦疲憊,腳步格外的輕快,即便穿著沉重的盔甲,踩著泥濘的地面,報國軍的隊伍仍然勢如狂飆。

    追擊戰中已經沒有了像樣的廝殺,剩下的只是無情的逐獵,看到了佔據絕對兵力優勢的自軍隊伍被報國軍殺得屍橫遍野的慘狀,在叛軍士兵的眼中,身著白袍的報國軍將士簡直就像變成了鬼神一般的存在,在這群鬼神的面前,叛軍士兵連回過頭揮刀反擊的勇氣都已經當然無存,一個勁的只是抱頭鼠竄,哭著喊著拚命北逃,像趕鴨子一樣的被報國軍趕著獵殺,扔下武器跪在泥地上大叫投降的屢見不鮮。

    劉長恭率領的隋軍後隊同樣跑得飛快,看到了報國軍奇跡一般的戰績,原本連躲在城牆上看到叛軍隊伍都腿肚子打顫的劉長恭隊伍,一下子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也像瞌了幾十上百種興奮劑一樣,全軍上下一下子就陷入了癲狂狀態,又仗著體力優勢,大呼小叫著沖得比報國軍還快還猛,很快就拉近了與報國軍之間的距離,也因為報國軍來不及收容俘虜的緣故,很多跪在地上投降的叛軍士兵變成了他們的俘虜。

    一口氣追出了十來里,前方的叛軍隊伍已經只剩下了百餘人,其他的不是當了俘虜,就是慘死在了報國軍的刀下槍下,再剩下的就是逃往了別的地方,在即將大獲全勝的時刻,陳應良突然放慢了腳步,還命令報國軍隊伍全體停止前進,停下來整隊休息。對於這道命令,正在興頭上的報國軍將士當然是大惑不解,紛紛湧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詢問原因,「陳記室,為什麼要停下來?我們馬上就可以把剩下的敵人殺光了,為什麼要停下來休息?」

    「記住,今天是第一次,我原諒你們!」陳應良喘著粗氣大吼說道:「從今往後,在戰場上只有一個腦袋,那就是我,我要你們前進就前進,要你們停步就停步,不能問為什麼,否則一律軍法從事!」

    已經習慣了聽從命令的報國軍將士閉上了嘴巴,但還是對陳應良的突然放棄追擊大惑不解,這時,劉長恭率領的後隊也已經衝到了近處,跑在最前面的劉長恭打馬來到了陳應良面前,大聲問道:「陳記室,你們為什麼不追了?」

    「將士們都累得受不了了,讓他們休息一會。」陳應良解釋了一句,又說道:「劉將軍,前面只剩下百來個敵人了,你的隊伍是生力軍,拜託給你如何?」

    「沒問題!」劉長恭哈哈大笑,一口答應,「陳記室,那我就不客氣了,等幹掉了前面的敵人敗軍,回城我請你喝酒!弟兄們,追!給我繼續追!」

    大叫著,劉長恭拍馬率軍又往前追,陳應良猶豫了一下,還是大叫說道:「劉將軍,小心敵人的接應兵馬,不行就回來,我們在這裡接應你們!」

    劉長恭大聲答應,表示自己明白,領著興高采烈的後隊越過報國軍,快馬加鞭的往前追了。也是到了隋軍後隊都越過了報國軍,陳應良才向周圍的報國軍將士說道:「今天我破例給你們解釋一下原因,東都距離金墉城只有二十里,我們已經追殺出了十二里地,距離金墉城只剩下了不到八里,再往前追肯定會遭遇叛賊的接應兵馬。」

    「現在金墉城裡有多少叛軍,我們並不知道,楊逆賊軍派出來的接應隊伍人少還好說,萬一軍隊多怎麼辦?我們現在的體力又有所下降,還怎麼可能鬥得過五六倍甚至十來倍的敵人?別指望我們屁股背後的後軍,他們只會打順風仗,戰事稍有不利,他們只會逃得比兔子還快!打仗除了要勇敢,還要有頭腦,明白了沒有?!」

    「明白!」恍然大悟的報國軍將士紛紛答應,這才明白陳應良下令停止追擊的原因。

    陳應良在這個位置下令停止追擊還有一個原因,立即又指著路旁的一片小樹林說道:「到樹林裡去休息,隱藏行跡,如果我們的後軍真被敵人擊敗,逃到這裡的時候,我們突然殺出來,打叛軍一個伏擊!」

    聽了陳應良的命令,報國軍隊伍趕緊進到樹林藏身,一邊抓緊時間休息恢復體力,一邊清點人數和包紮傷口,耐心等待劉長恭後隊的消息。在此期間,也有幾名叛軍士兵鬼鬼祟祟的從南面跑來,經過報國軍的伏擊地返回金墉城,陳應良下令不予理睬,不肯為了芝麻丟西瓜。

    和陳應良分析的一樣,大約半個多時辰後,劉長恭率領的隋軍後隊果然在叛軍隊伍的追擊下重新逃了回來,劉大將軍照例又逃到了最前面,一邊跑一邊四處張望,口中不斷絕望慘叫,「陳兄弟,你在那裡?在那裡?不是說過要接應我嗎?怎麼不見了?陳應良,我操你娘的,快出來啊!」

    三千隋軍也果然逃得比兔子還快,不少步行逃命的隋軍士兵甚至跑得和騎馬逃命的劉長恭一樣快,再細一觀察追殺劉長恭隊伍的叛軍隊伍時,報國軍的上上下下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攆著三千隋軍追殺的,竟然是只有千來人的叛軍士兵。看到了這點,郭峰重重吐了一口濃痰,罵道:「還他娘的虎賁郎將,簡直蠢貨一個!陳記室,讓我們上吧!」

    「不急,等他們都過了樹林,我們再出林襲擊敵人背後。」陳應良搖頭,又順口解釋道:「這麼做,是免得那些廢物後軍看到我們出現,全都往我們這邊衝來,反倒衝亂了我們的隊伍。記住一點,在戰場上最可怕的不是敵人,是我們自家的敗兵!自古以來,被敗退同伴踩死害死的士兵,比在戰場上被敵人殺死砍死的士兵還多!所以你們將來獨自統兵作戰的時候,一定要千萬小心自家的敗兵人群。」

    「我們獨自統兵作戰?」陳志宏笑得有些傻,道:「陳記室就別拿我們取笑了,我和老郭連校尉職位都是臨時的,那有什麼機會獨自領兵作戰?」

    「那可不一定。」陳應良微笑說道:「我現在不敢給你們保證職位,但是你們只要好好跟著我學,等楊逆平定了,我起碼可以保證教會你們怎麼單獨帶兵打仗。」

    「陳記室,我們願意永遠跟著你。」郭峰搶著說,陳志宏和旁邊的一些報國軍將士也趕緊附和,陳應良笑笑,不置可否。

    這時,劉長恭的隊伍和追擊的叛軍隊伍,都已經越過了報國軍藏身的小樹林,見出擊時機已然成熟,陳應良當機立斷的一聲令下,四百報國軍立即從樹林中殺出,陳應良再一次身先士卒,率先殺向叛軍隊伍的背後。正在亡命追擊劉長恭的叛軍隊伍措手不及,頓時一片大亂,口中大呼小叫不絕,「有埋伏!有埋伏!中計了,我們中計了!」

    「殺——!」大吼著,衝在最前面的陳應良這一次總算是逮到了與敵人近身交戰的機會,使出了死鬼陳應良留下的刀法,一刀斜劈向了一名剛剛轉身還措手不及的叛軍士兵,那叛軍士兵及時躲閃,讓陳應良的橫刀基本落空,僅僅是在他的胳膊上劃出了一個血口子,至今還沒有砍死一個敵人的陳應良大怒,剛想上前一步繼續追砍時,陳志宏早已從旁邊竄了一來,手中長槍連槍花都不肯舞動一個,一槍就已經扎透了那名叛軍士兵的心窩,口中也再次大吼,「鳳姐!等我!」

    「干!」陳應良恨恨罵了一聲,又想去尋找其他敵人時,眾多的報國軍士兵卻都已經越過了他,搶先接住陳應良前面的叛軍士兵,還有意無意的把陳應良簇擁到了中間,半點不給陳應良和敵人近身的機會——畢竟,陳應良親手給士兵掖被子、按摩小腿和包紮傷口,也不是白白辛苦的。

    「殺!」這次不用陳應良打氣鼓舞,已經在實戰中建立了絕對信心的報國軍將士就已經再度瘋狂了起來,一個個就像是下山猛虎,出海蛟龍,見到不是穿白袍的人就砍就捅就劈,劈砍捅刺間氣力充足得半點看不出才打了一場大戰不久,手起刀落,血肉橫飛,個個雙眼通紅,個個吼聲如雷,兇猛癲狂得有如修羅惡鬼,勢不可擋,所向披靡。

    追殺劉長恭的叛軍隊伍本就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又碰上了如此凶狠勇猛的衝擊,隊伍上下更是一片大亂,統兵的叛軍大將趙懷義雖然極力約束隊伍,要求麾下軍隊穩住陣腳,無奈叛軍隊伍骨子裡仍然還是一群烏合之眾,打順風仗欺負一下戰鬥力負五的劉長恭隊伍還勉勉強強,可是碰到了士氣鬥志加成使得戰鬥力超水平發揮的報國軍隊伍,那就是徹底的原形畢露了,轉瞬之間就被殺得徹底大亂,再也無法凝聚成團。

    陳應良的士氣加成效果還只起到報國軍身上,看到了報國軍從樹林中突然殺出,又看到了叛軍隊伍被報國軍衝亂,虎賁將軍劉長恭的麾下隊伍頓時又找到了主心骨,士氣與底氣一起大增,開始掉轉頭重新殺來,與報國軍前後夾擊叛軍隊伍——當然,殺敵仍然是基本上靠喊,嘴裡喊殺聲無比巨大激烈,可是真正敢拚命死戰的卻沒有幾個。

    儘管劉長恭隊伍能夠起到的效果有限,但是對於報國軍而言也足夠了,乘著劉長恭隊伍稍微牽制和分散叛軍隊伍的機會,陳應良的橫刀一指,報國軍隊伍竟然徑直衝著趙懷義的旗幟方向殺來,叛軍士兵無人敢當其鋒,楊玄感起兵前就因犯錯被撤職的前汲郡贊治趙懷義大驚失色,趕緊拍馬就跑,陳應良率領報國軍全力追殺,無人指揮的叛軍隊伍也因此徹底崩潰,不僅更加不是報國軍的對手,還乾脆連劉長恭的隊伍都打不過了,被報國軍和劉長恭的隊伍聯手殺得大敗,扔下武器逃得到處都是。

    報國軍的凶狠追殺,楞是逼得趙懷義扔下了親兵單騎逃命,報國軍全是步兵根本追之不上,只能是拿趙懷義扔下那些親兵出氣,刀劈斧剁把好幾名逃得稍慢的親兵砍成了肉醬,逼得剩下的趙懷義親兵全部跪地投降,扔下武器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痛哭流涕的大喊要求投降,陳應良當然也不可能殺降自毀名聲,當即命令接受投降。

    十幾個趙懷義親兵倒是成為報國軍的第一批俘虜了,可是報國軍士兵卻找不到繩子捆綁他們,陳應良正想命令士兵解他們的腰帶捆綁,旁邊早有許多沒穿白袍的隋軍士兵衝了上來,拿出繩索把那些叛軍降兵捆了個結結實實。同時也是到了這會,陳應良才哭笑不得的發現,劉長恭率領的三千後軍,竟然都老老實實的跟在報國軍的後面,沒有再往北面去追殺敵人——劉長恭的隊伍也不傻,吃過了一次虧當然就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劉長恭策馬走了上來,神情有些尷尬的說道:「陳記室,原來你們是埋伏在樹林裡啊,我差點都以為你已經走了,承情了,今天如果不是陳記室,本將軍搞不好就得吃一次敗仗,丟一次臉。」

    「將軍千萬別這麼說。」陳應良趕緊搖頭,微笑說道:「小人也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劉將軍你命令小人率軍埋伏在樹林中,由你不辭勞苦,親冒奇險將楊逆賊軍誘入伏擊圈,小人再乘機殺出,我軍才能又勝一陣——回到了東都城裡,小人一定會向樊留守和皇甫將軍如實稟報此事。」

    陳應良故意把『如實』兩個字說得很重,讓正發愁回去如何向樊子蓋交差的劉長恭眼睛一亮,趕緊下馬向陳應良拱手,笑著說道:「陳記室,那我可真是承你的情了,感謝的話不說了,將來如果有機會,我老劉一定回報。」

    「劉將軍客氣。」陳應良趕緊拱手還禮,與劉長恭對視一笑,然後才問道:「劉將軍,接下來怎麼辦?是乘勝追殺,還是收兵回城?」

    看了看已經逐漸落山的太陽,劉長恭一揮手,道:「天色將黑,回城吧,今日我們連勝兩陣,這時候收兵回去,別人也沒什麼話說了。」

    「諾。」陳應良拱手答應,又主動說道:「請劉將軍押解俘虜先行,小人率軍為你殿後。」劉長恭一聽大喜,趕緊滿口答應,對陳應良的好感也更加大增。

    在戰場上,報國軍與劉長恭的隊伍表現截然不同,收兵回城的時候也是如此,劉長恭的隊伍押著俘虜和帶著戰利品走在最前面,亂糟糟的有如郊遊野行,報國軍卻是隊伍整齊,昂首挺胸精神飽滿,陳應良更是背著一名腿受傷的士兵走到了隊伍的最後面,隊伍中軍歌嘹亮,反覆高唱《精忠報國》,再一次與劉長恭的隊伍形成了鮮明對比。

    聽到這不斷迴盪的歌聲,前方的隋軍士兵當然是紛紛回頭,看向報國軍隊伍的目光儘是羨慕與欽佩,還有不少隋軍士兵悄悄打聽如何才能加入報國軍,劉長恭本人更是既羨慕又妒忌,抽了幾個掉隊的士兵出氣後,劉長恭乾脆策馬跑回了隊伍最後,與陳應良並肩而行,用商量的口氣說道:「陳兄弟,商量個事,你能不能多辛苦一些,替我也練幾個團的兵?兄弟你的練兵手段,太了不得了,才十三天,十三天就練出這樣的雄兵,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啊。」

    「當然可以。」陳應良微笑答道:「不過這事必須先徵得樊留守的同意,沒有他點頭,小人不敢應諾。」

    「這個沒問題,回去我就到樊留守面前說這事。」劉長恭爽快說道。

    「說到練兵,小人正對將軍有一事相求。」陳應良想起了另一件事,忙指著旁邊的郭峰、陳志宏和幾個旅帥說道:「劉將軍,他們原本都是右武衛的隊正隊副,校尉和旅帥的職務都是暫時的,不知劉將軍能不能幫小弟一個忙,給他們把職位轉正,讓他們正式就任校尉和旅帥?」

    陪同陳應良走在最後的郭峰、陳志宏和四個旅帥都豎起了耳朵,劉長恭卻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更加爽快的馬上拍著胸口說道:「小事一樁,他們這麼能打,我求還求不來,老哥我好歹也是右武衛的首席虎賁郎將,這點小事還做得了住,他們的職位包在我身上,回城就給他們辦!明天之內如果做不到,陳兄弟你大耳摑子抽我!等他們再打幾個勝仗,我還馬上再給他們各升一級,兩個校尉升偏將,四個旅帥升校尉。」

    「郭峰,陳志宏,你們聽到沒有?」陳應良微笑說道:「劉將軍已經答應替你們解決職位問題了,還不快謝謝他?」

    「謝劉將軍。」郭峰和陳志宏等人一起向劉長恭行禮道謝,可是感激涕零的目光,看向的卻是陳應良。

    「傻小子,到底嫩了點。」劉長恭心中冷笑,「你們今天連勝兩陣,還打得這麼漂亮,他們的臨時職銜還不能轉為正式職銜,那麼皇甫無逸就不是病得上不了婆娘了,是病得眼睛瞎了!」

    「蠢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做順水人情。」陳應良瞟見劉長恭的嘴角冷笑,猜到劉長恭的心思,便也在心裡同樣冷哼,「老子如果不當著他們的面向你舉薦,回城後他們升了官,會感激我?」

    高唱著精忠報國凱旋回到安喜門時,今天兩次獲勝的首席功臣報國軍隊伍,受到了安喜門守軍的出城列隊迎接,陳應良新認下不久的遠房叔父裴弘策,還親自來到了門外迎接大侄子的凱旋之師,決心緊抱裴家大腿的陳應良趕緊到裴弘策面前行晚輩禮,恭敬道謝,裴弘策雙手攙起陳應良,笑著說道:「賢侄,你知道叔父現在最悔恨什麼事嗎?」

    「小侄不知。」陳應良搖頭,難得說了一句大實話。

    「叔父我現在最後悔的時候,就是以前沒生一個女兒。」裴弘策微笑說道:「不然的話,叔父現在就招你做女婿。」

    「小侄不敢,也沒有這個福氣。」陳應良趕緊謙虛,同時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個人——僅僅只有過一面之緣的綠衫少女楊雨兒。回想起了楊雨兒那張溫柔俏麗的臉龐,陳應良心中不由暗歎了一句,「我和你之間的距離,今天應該終於縮小一步了,雖然只是一小步,但對我而言,是最難的第一步啊。」

    「賢侄走什麼神?」裴弘策的聲音把陳應良拉回了現實,然後裴弘策又一拽陳應良,說道:「賢侄,走,隨我進皇城,你應該不知道,你今天還抓到了一條大魚,虞世基的兒子宣義郎虞柔,今天在和你們交戰時被踩斷了腿,僥倖沒死在亂軍中,我們的隊伍打掃戰場時發現了他,押進了皇城獻俘,越王殿下和樊留守正在審問他,樊留守有交代說你一回來,就讓我馬上帶你進皇城去覲見越王殿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15 AM

第二十四章    再入皇城


     安排了郭峰和陳志宏率領報國軍返回教業坊駐地,又懇請了同來迎接自己的盧楚給報國軍將士多熬些薑糖水喝,陳應良本人連白袍和鎧甲都來不及更換,馬上就跟著裴弘策返回東都皇城,覲見越王楊侗和東都留守樊子蓋等人。

    第二次進到皇城,也第二次來到了之前仗義執言救下裴弘策的那座議事大殿前,陳應良這次沒有象上次那樣在殿門前被禁軍衛士阻攔,隨著裴弘策很直接的進到了殿中,同時陳應良還很細心的主動解下了挎刀,雙手捧了交給守殿衛士,然後才隨裴弘策進到了殿中。

    剛進大殿,陳應良粗略看了一眼殿內情況,發現情況和上次差不多,年僅九歲的越王楊侗高坐正中,樊子蓋和皇甫無逸東都兩大重臣一站一坐在兩側班首,還無比相似的有著四名禁軍衛士押著一個男子站在殿中,僅僅只是多了幾名陳應良還叫不出名字的東都官員。接著陳應良也不敢怠慢,趕緊隨著裴弘策向楊侗等人行禮,恭敬說道:「河南贊治衙門記室陳應良,叩見越王殿下,叩見諸位大人。」

    被四名衛士押著那名男子似乎腿上有傷,右腿平放的坐在地板上,聽到聲音回頭看到陳應良,那滿身滿臉泥濘血跡的男子頓時就像殺豬一樣的慘叫起來,瘋了似的帶著哭腔大喊道:「白袍軍!白袍軍怎麼又來了?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將軍,罪臣沒說假話啊,罪臣半句假話都沒說啊,你們怎麼又把白袍軍叫來了?罪臣沒說假話,你別叫白袍軍殺我,別叫他們再殺我了,求你們了啊——!」

    「出什麼事了?」陳應良和裴弘策都是滿頭霧水,那男子卻是哭喊得更加大聲,還雙手著地象條狗一樣的掙扎著向前爬行,盡可能的遠離陳應良,禁軍衛士趕緊把他按住,他則拚命掙扎,然後乾脆放聲大哭。

    「閉嘴!」樊子蓋開口,咆哮道:「虧你還是朝廷官員,堂堂的宣義郎,怕成這樣,成什麼話?」

    「我不是怕,他們都是瘋子啊!」那男子眼淚鼻涕一起噴湧,情緒無比激動的指著陳應良哭喊道:「就是他們!就是他們!在我面前把我的八九個親兵砍成了碎片,腸子腦漿都流出來,血噴得我滿身都是,我跪在地上投降了,他們還把我的腿踩斷了,把我的腿踩斷了!他們是瘋子!他們是陰曹地府來的瘋子——!」

    「閉嘴!你才是瘋子!」樊子蓋再次怒喝,可那男子還是象得了精神病一樣的又哭又喊,拚命哀求樊子蓋讓陳應良離去,樊子蓋無奈,只得命令禁軍衛士將那男子暫時架出大殿去,免得他看到陳應良受到刺激。

    那名斷腿男子哭著喊著被架出去了,樊子蓋嚴肅的臉龐上也漸漸露出了些笑容,微笑著沖陳應良說道:「陳記室,看來你當初在老夫面前立的軍令狀,不僅是完全達到了,還是超額完成了,能讓在大興城裡頗有任俠之名的宣義郎虞柔對你怕成這樣,不容易!這次大戰,打得不錯,為朝廷立下了大功!」

    「此戰全托皇帝與越王殿下洪福,得留守大人與皇甫將軍運籌帷幄,又賴劉長恭劉將軍指揮有方,將士用命,這才僥倖獲勝,小子毫無尺寸之功,留守大人謬讚,小子實在愧不敢當。」陳應良趕緊謙虛。

   聽了陳應良這話,性格正直的樊子蓋微微一皺眉頭,對陳應良的油滑頗為不喜,皇甫無逸也咳嗽著呵斥道:「陳應良,你才多大點的年紀,怎麼就學會了這些虛偽套詞了?你有沒有功勞,我們在城牆上看得清清楚楚,還假惺惺的謙虛什麼?小小年紀就這麼油滑,以後還得了?」

    陳應良尷尬苦笑著不敢吭聲,心裡則暗歎,「想不到這些封建時代的官員,品德居然也能比我以前那個上司好得多,那個老不死局長,破了大案子後,誰要是敢不在報告上把他的功勞寫得最大,他就保管讓誰吃不了兜著走。」

    「陳記室,你到底是怎麼練的兵?」只有九歲大的楊侗開口替陳應良化解了尷尬,無比好奇的問道:「你才把那兩個團的兵練了十三天,怎麼就把他們練得這麼厲害?本王聽說,今天下暴雨那一小會,你帶著兩個團的兵,就差點把叛賊的三千兵馬殺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樊留守和皇甫將軍親自證實,本王差點都以為那些內侍是胡說八道了。」

    「殿下恕罪,這不是一兩句話所能說清楚的事。」陳應良恭敬說道:「如果殿下有興趣,不妨親臨報國軍營地,小人一邊指揮軍隊操練,一邊為殿下講解,這樣殿下或許就能明白得更快一些。」

    「好,我明天就去。」楊侗到底是孩子天性,一口就答應,樊子蓋則咳嗽了一聲,板著臉提醒道:「殿下,陛下有旨,你不能私自出宮,殿下如果想要出宮檢閱軍隊,需得老臣等陪伴在旁。」

    完全就是傀儡的楊侗閉嘴了,樊子蓋這才向陳應良喝道:「好了,起來吧,別跪著了,還是那句話,打得不錯,不愧是前朝名將之後,果然有點本事,不過老夫有件事很奇怪,今天你在出城前,怎麼說你已經徵得老夫同意,戰勝後賞賜加倍,戰死的有三倍,老夫幾時答應給過這樣的賞賜?」

    「留守大人恕罪,小人當時是為了鼓舞士氣,所以才捏造了這番話的。」陳應良恭敬請罪,坦白說道:「小人是這麼想的,自楊逆謀反以來,朝廷大軍在野戰中屢戰屢敗,小人率領報國軍如果能夠獲得野戰首勝,這樣的賞賜留守大人肯定會答應。如果不幸戰敗……。」

    說到這,陳應良抬起頭來,更加坦白的補充道:「如果小人不幸戰敗,那麼就只有兩個下場,一個是被逆賊軍隊殺死在戰場上,一個是履行軍令狀,被留守大人斬首示眾,到時候人死帳消,小人也不怕將士們找我算帳了。」

    大殿中笑聲四起,楊侗和皇甫無逸等人捧腹大笑,樊子蓋也難得的開口笑出聲音,然後喝道:「老夫現在還真不想兌現你胡亂許諾的賞賜,看你小子現在怎麼辦?竟然敢連老夫的話都敢捏造,簡直就是無法無天,膽子大得沒邊了!」

    陳應良繼續以額頭貼地,畢恭畢敬的請罪,心裡卻沒有半點擔心——這時候樊子蓋如果還計較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那麼樊子蓋肯定就真是老糊塗了。果不其然,又臭罵了陳應良幾句後,樊子蓋還是揮了揮手,說道:「起來吧,看在你今日兩戰兩勝的份上,你編造的賞賜,老夫會替你兌現。但是老夫有言在先,只有這次,下次再敢捏造軍令,小心你的腦袋!」

    陳應良假惺惺的道謝,這才畢恭畢敬的站了起來,然後陳應良又馬上問道:「樊留守,皇甫將軍,剛才那個虞柔都招了什麼?適才小人未及稟報,小人追擊叛軍迫近金墉城,並未遭遇叛軍主力,所以無法判斷叛軍主力是否還在城內。」

    樊子蓋的臉色重新陰沉了下來,皇甫無逸則咳嗽著有氣無力的說道:「被你猜中了,虞柔剛才供認,楊玄感逆賊這幾天日日搦戰,故意加大斥候戰力度,確實是為了掩蓋他暗中分兵,去偷襲我們的大興援軍,這個逆賊兩天前的傍晚就已經暗中分兵了,金墉城上那面帥旗,不過是戲耍我們的一個小把戲。」

    陳應良不敢吭聲了,也真不敢吭聲了,在這件事上,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一起犯了一個天大錯誤,還可能導致大興援軍全軍覆沒的巨大錯誤,這個錯誤如果能夠挽回還好,如果不能挽回,樊子蓋和皇甫無逸指不定還要背多大的黑鍋,受多大的懲罰,這時候胡亂開口,搞不好就得給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當了出氣筒。

    果然,樊子蓋果然仰天歎道:「丟人啊,東都城裡的足足有著超過兩萬五千的守軍,結果卻連敵人主力在眼皮子底下分兵都不知道,還送去了錯誤軍情誤導衛文升的援軍,我們這些東都官員,愧對朝廷,愧對天子啊!」

    陳應良更加不敢吭聲,皇甫無逸和裴弘策等在場東都文武更不敢吭聲,還好,樊子蓋並沒有往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搖了搖頭後,就又對陳應良說道:「逆賊分兵的消息,老夫已經派了十名信使,分頭趕往崤函道去與衛文升聯繫,他們再是廢物,也總有一個能把信送到的,在這件事上你只有功勞,責任都是我們的,你只管帶好兵就行了。」

    陳應良趕緊點頭,表示明白,樊子蓋又歎了口氣,這才勉強擠出了些笑容,說道:「好,現在來談你的封賞問題吧,自從你來東都投軍後,很是為我們東都軍隊立了些功勞,只是以前的功勞都是進言獻計,老夫不便為你請賞,今天你這場仗打得很漂亮,以四百兵力大破三千叛軍,斬首過千,生擒叛軍大將虞柔,又與劉長恭聯手再勝逆賊援軍一陣,勞苦功高,老夫如果再不為你向越王殿下請功請賞,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陳應良,你不愧是前周名將陳欣的曾孫,沒給他丟臉,是個難得的將才。」皇甫無逸也微笑說道:「怎麼樣?想不想進右武衛?乘著越王殿下就在這裡,我與樊留守現在就聯名為你舉薦一個右武衛下鎮鷹擊郎將的職位如何?」

    皇甫無逸剛剛說完,不等陳應良說話,樊子蓋馬上接過話頭,向裴弘策說道:「黎國公,你這個侄子是將才,別讓他在你的贊治衙門裡荒廢了,割愛吧。」

    「樊留守有命,下官那敢不從?」裴弘策微笑拱手,又推了陳應良一把,喝道:「應良,還不快跪謝樊留守和皇甫將軍的聯名舉薦之恩?別說這東都城裡,就是朝廷裡,能得他們聯名舉薦的人,你還是第一個!偷著樂去吧!」

    陳應良猶豫了一下,還是向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小人陳應良,叩謝樊留守與皇甫將軍的聯名舉薦之恩——但是,小人不能接受!」

    樊子蓋、皇甫無逸和裴弘策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在場其他的幾個東都文武又瞪大了眼睛,接著裴弘策勃然大怒,抬腳踢了陳應良屁股一腳,怒道:「小混帳,你又發什麼瘋?下鎮鷹擊郎將那可是從六品,樊留守和皇甫將軍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你還嫌低啊?」

    「叔父恕罪,小侄正是因為感激樊留守和皇甫將軍的恩情,所以才不能接受他們的好意。」陳應良朗聲說道:「請叔父不要忘了,我大隋法令,男子需得年滿二十一歲方能加入府兵,小侄今年才區區十七歲,還沒有到可以加入府兵的年齡,小侄不能為了自己官職陞遷,使得樊留守與皇甫將軍帶頭罔廢國法!」

    裴弘策一楞,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是楞了一下,這才想起陳應良現在僅有十七歲,確實還不夠資格加入右武衛。猶豫了片刻,樊子蓋點頭說道:「你說得對,這是一個問題,不過也沒關係,老夫可以求越王殿下法外開恩,特許你加入右武衛,皇上那裡,老夫也會上表為你求情。」

    「老子不想進右武衛,至少現在不想進右武衛,現在進了右武衛,就算當上了什麼鷹擊郎將,頭上也還有一大堆的鷹揚將、虎牙將和虎賁將管著,再加上老子現在的年齡資歷,還想往上爬一步就會比登天還難,老子才不上這個惡當!」

    飛快在心裡嘀咕了一通,陳應良重重磕頭,大聲說道:「謝樊留守好意,但國法如山,恩典不能輕開,天恩輕施,後患無窮,為了大隋國法的重如泰山,也為了大隋軍隊的軍令嚴明,小人情願繼續留在河南贊治府中,繼續擔任一名沒品小吏!」

    如果換了其他的重臣,聽了陳應良的這番話,非得要火冒三丈不可,但樊子蓋和皇甫無逸是什麼人,兩個都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清廉正直,靠著實實在在的政績和有口皆碑的品德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所以聽了陳應良的這些話後,不僅沒有對陳應良的不肯領情生出火氣,還一起的連連點頭,對陳應良事事處處以朝廷為重讚賞不已,也更加滿意和欣賞他們本就十分看好的陳應良。

    暗暗點頭後,樊子蓋又盤算了一下,十分難得的做了一次讓步,說道:「好,既然你執意不肯接受老夫和皇甫將軍的好意,那麼老夫也不勉強,你的年齡也確實太小了些,正式入仕的事可以慢慢再說,但有過必罰,有功也必須得賞,這樣吧,老夫多替你向越王殿下求些恩賞,以做表彰。」

    皇甫無逸對此也點頭贊同,當下樊子蓋與皇甫無逸一起向楊侗下跪行禮,列舉陳應良這些天來大隋朝廷立下的種種功勞,以東都留守和右武衛大將軍的身份,懇求楊侗對陳應良給予賞賜,以為表彰。九歲的楊侗倒也沒有含糊,當場就決定賞給陳應良彩縑三百匹,錢千貫,出手相當大方,陳應良這次也沒有含糊,馬上就向楊侗磕頭道謝,又謝了目前實際掌握首都大權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

    「不必謝了,這是你應得的。」樊子蓋搖頭,說道:「你的賞賜,連同報國軍將士的賞賜,明天老夫就派盧楚送到你的營地去,你今天也很累了,再商量一件事,你就回去休息吧。」

    「請留守大人吩咐。」陳應良恭敬答道。

    「報國軍隊伍,今天傷亡是多少?」樊子蓋問道。

    「陣亡二十一人,重傷兩人,輕傷三十五人。」陳應良如實答道。

    樊子蓋的白眉一揚,驚歎道:「了不起,斬首一千三百具以上,傷亡還這麼小,這樣的戰績,也就是八十四年前那支南朝的白袍軍可比了!」

    陳應良也有些得意,知道這樣恐怖的傷亡比在歷史上雖然也有不少,但絕對不多!然後陳應良又習慣性的謙虛和奉承道:「承蒙留守大人誇獎,但小人還是那句話,東都的軍隊無論是裝備還是訓練,其實都遠在楊逆賊軍之上,小人只不過是讓將士把裝備和訓練的優勢正常發揮了出來而已,所以這份功勞,應該記在朝廷和諸位大人頭上,小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其實很小。」

    「你也不用謙虛,如果東都城裡的武將有那麼幾個能夠做到你這點,那麼東都軍隊早就把楊逆賊軍殺得乾乾淨淨了。」樊子蓋搖頭,又問道:「短時間內,你還能練出多少這樣的精兵?你那兩個團的兵力太少了,老夫想讓你多練些精兵出來。」

    「只要你有膽子,把洛陽城裡所有軍隊交給我都沒問題。」陳應良心裡嘀咕,嘴上卻不敢說這樣的蠢話,盤算了片刻後,陳應良答道:「兩個團,如果留守大人希望小人能夠在短時間內再練出一些和報國軍一樣的精兵,小人估計也就最多也就是兩個團了,而且小人還有言在先,必須得要加入右武衛兩年以內的新兵,老兵都已經定了型,練起來只會事倍功半。」

    陳應良這個要求又用上了一點心理技巧,再要兩個團,那麼報國軍就只有八百餘人,給樊子蓋一種不到千人無足輕重的感覺,如果要三個團,那麼報國軍的兵力數量就達到了千人之上,會讓樊子蓋覺得兵力上千猶豫不決,結果也正如陳應良所期望的一樣,聽了陳應良的話後,樊子蓋立即就點頭說道:「好,那老夫就再讓你帶兩個團,皇甫將軍,明天你給陳應良一道公文,讓他右武衛各營任意挑選士兵,各營將領務必全力配合,不得刁難。」

    皇甫無逸含笑答應,道:「樊留守請放心,下官認為,肯定不會有人故意刁難,各營將領還一定會爭著搶著希望陳應良從他們的麾下多挑士兵,他們再是無能沒用,也絕對不會嫌他們麾下的精兵太多。」

    敲定了將報國軍擴編一倍的決議,陳應良便辭別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返回營地休息,裴弘策也與陳應良一同離開皇城,在回去的路上,裴弘策少不得對陳應良發了些火,埋怨道:「你這個傻小子,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聯名舉薦你官職,這是多大的榮耀?你找那麼多借口推辭幹什麼?你以為從六品小了,你叔父我才正四品,和我只差了五級,這麼好的入仕機會,你怎麼就捨得放棄?」

    陳應良只用了一句話,就讓裴弘策的火氣化為了烏有——陳應良微笑著說道:「叔父,如果你的其他部下,也因為別人許以高官厚祿,就馬上拋棄你投靠別人,去為別人效力做事,那麼你的心裡會怎麼想?」

    裴弘策楞了一楞,這才醒悟了過來,明白陳應良是在向自己表忠,決心永遠牢抱自己的大腿,所以裴弘策很快也就轉怒為喜,拍著陳應良的肩膀微笑說道:「賢侄原來是這個意思,叔父明白了,你也放心,你不負叔父,叔父也不會負你,從六品的官職,你一定能得到。」

    陳應良笑笑,心說你如果給我謀一個地方實權職位,既可以帶兵又可以掌政,那我就一定把你當親叔父孝敬了。在心裡說完了這句話,其實早就覺得全身酸痛難當的陳應良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不由自主的軟綿綿的癱靠在了裴弘策身上,裴弘策大驚,趕緊攙住陳應良,發現陳應良的身上滾燙,再趕緊去摸陳應良的額頭時,發現陳應良的額頭已經燙得是簡直可以煎雞蛋了。

    別怪陳應良沒用,是死鬼陳應良留下的身體底子太差,在發育期間營養不足,連日的軍務操勞又讓陳應良精神和身體都十分疲憊,今天在揮汗如雨的大熱天裡被雨水一澆,冰涼的雨水打在了舒張的毛孔上,陳應良真是想不病也不行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16 AM

第二十五章頒發賞賜


     剛打了一個勝仗,為東都守軍在野戰中建立起了勝利信心,關鍵時刻,陳應良受死鬼陳應良留下的小身板拖累,卻突然病倒了,病得還不輕,高燒昏迷了一整夜。

    消息傳開,信心剛剛有所恢復的東都守軍在士氣方面自然是又受打擊,再加上基層將領缺乏整兵經驗,導致守軍中謠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甚至還出現了楊玄感得上天保佑的謠言,說是楊玄感天命所歸,和他敵對的人都會遭到報應,所以陳應良才會在勝了叛軍一場後病重躺倒。這樣的胡說八道,在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右武衛軍中還頗有市場。

    對陳應良寄以了厚望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當然是欲哭無淚,只好連夜派出太醫到報國軍營地給陳應良治療,同時還好,陳應良畢竟還是年輕力壯的年紀,又沒象某個人力車伕那樣被飢渴老婆掏空身子,高燒昏迷了一夜之後,陳應良也就醒了過來,並且張嘴喝下了太醫精心配製的上好湯藥。

    喝下了苦澀湯藥,又喝了一碗小米粥,儘管身體還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陳應良的神智卻已經恢復了清醒,聲音微弱的向守在旁邊抹眼淚的郭峰和陳志宏問道:「訓練的情況,怎麼樣了?你們有沒有安排訓練?」

    「回陳記室,安排了。」陳志宏抹著眼淚答道:「陳記室請放心,訓練照常在繼續,平常的訓練量,四個旅帥他們在負責,記室你不用擔心,弟兄們都盼著你能早點好起來,重新帶著我們練兵。」

    陳應良盤算了片刻,強打精神吩咐道:「兩條命令,第一,從現在開始,老兵的訓練量縮減為平時的三成,保持體力,隨時準備出擊。第二,樊留守和皇甫將軍有令,報國軍的隊伍規模擴編一倍,士兵從右武衛各營挑選,公文送來後,你們倆替我去挑選兩個團的士兵,按照我原來的辦法,士兵一定要入伍兩年之內的新兵,那些老兵油子再精銳都不能要,他們已經定了型,練起來只會事倍功半。」

    郭峰和陳志宏含淚答應,陳應良又艱難的微弱說道:「新兵挑選出來後,立即按照我原來訓練你們的辦法,嚴格訓練他們,要讓他們當天就穿上白袍,教會他們唱《精忠報國》,讓他們盡快融入你們。還有,我們缺編和犧牲的兵員,也要全部補齊……。」話剛說完,身體十分虛弱的陳應良就又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時而昏睡,時而朦朧,就這樣在病床上又躺了兩天多點時間,陳應良的神智終於又完全恢復了清醒,又在裴弘策派來的僕人幫助下喝了一碗米粥,陳應良終於能夠勉強穿衣下床了,又聽到了房外傳來的整齊腳步聲和整齊嘹亮的軍歌聲,陳應良不顧裴府下人的好意勸阻,硬撐著出了房間,再一次回到了報國軍營地的校場上。

    報國軍擴編的工作顯然已經完成,精忠報國大旗的旁邊已經多了兩面隋軍團級軍旗,校場上訓練的士兵也明顯的多了許多,還按陳應良的要求都穿上白袍,見到陳應良病懨懨的來到校場上,一些生面孔的士兵難免有些騷動,整齊的正步隊列出現了一些凌亂,結果自然招來了正在帶隊訓練的郭峰和陳志宏呵斥,隊形的些許凌亂也迅速恢復了整齊,然後陳志宏和郭峰這才奔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行禮問候。

    「幹得不錯。」陳應良誇獎道:「三天不到的時間,就能把新兵的隊列練得這麼好,你們倆都有大將的潛力。」

    「謝陳記室誇獎。」陳志宏謙虛道:「都是記室教導有方,以前告訴過我們紀律的重要性,也教過我們怎麼訓練和培養弟兄們的紀律,我們這才知道怎麼練他們。」

    「是啊,我們都是沾了陳記室你的光。」郭峰也說道:「上前天我和陳志宏到右武衛各營去挑選士兵,那些將軍們都是爭著搶著要我們從他們營裡多挑士兵,還讓我們給你帶話,請你一定要好好練這些兵,只要能練出來,不管多嚴厲都行。還有這些新兵,他們也都是無比的聽話,叫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一個偷懶的,問他們,他們都說想跟陳記室你學點本事,多掙點賞賜。」

    「賞賜?」郭峰的話提醒了陳應良,陳應良忙問道:「朝廷給我們的賞賜,發下來了沒有?」

    「上前天就送來了。」陳志宏答道:「還有朝廷給記室你的賞賜,也一起送來了,不過沒有你發話,我們還沒敢往下發。」

    「沒發就好。」陳應良鬆了口氣,忙吩咐道:「郭峰你帶一些老兵去,把賞賜都搬來這裡,連同給我的賞賜一起搬來,然後集結隊伍,我要當眾頒發賞賜。」

    隋唐時代的府兵是義務兵,普通士兵不僅要自己承擔衣甲和參軍路費,還連軍餉都沒有一文錢,要想在軍隊裡掙錢,除了打仗時搶敵人搶老百姓外,唯一的來源就是軍功賞賜了,郭峰和陳志宏雖然都已經升了校尉可以領軍餉了,但時間太短還沒領到一個大子的軍餉,盼賞賜是早就盼得喉嚨裡伸手的。聽了陳應良的吩咐自然是大喜過望,趕緊領了一些已經結束訓練的老兵去營中庫房,搬來至今還沒有拆開封條的朝廷賞賜。

    乘著郭峰帶人去搬賞賜的機會,陳應良又向陳志宏瞭解了一些新兵的情況,這才知道兩個團的新兵補充到位後,目前還沒有任命新的校尉和旅帥等基層將領,都是由老報國軍的校尉、旅帥帶著訓練,同時三天前出戰時受了重傷的那兩名報國軍士兵,已經確定殘廢無法再恢復戰鬥力,又已經另外挑選了兩名新兵代替。陳應良聽了頗為滿意,又誇獎了陳志宏和郭峰兩句。

    片刻後,上百大箱子的賞賜用車推到了校場上,放到了精忠報國的大旗前,已經擴編為四個團的八百餘名報國軍士兵也按照命令到旗下集合列隊,又按陳應良的要求,老兵和新兵分別列隊站立。而看到了那堆積如山的豐厚賞賜,新兵們都是妒忌得眼珠子快瞪出眼眶,老兵們則是又激動又緊張,既希望早些領到賞賜,又暗暗祈禱陳應良和頭上的校尉、旅帥能夠心善一些,少剋扣一些例行剋扣的朝廷賞賜。

    一切都準備好了,陳應良站到了精忠報國的大旗下,強打精神笑著說道:「盡量安靜,我現在身上有病,說話沒法大聲,沒有要求,不許說話。」

    八百餘人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陳應良的臉上,陳應良滿意的點點頭,微笑說道:「一半弟兄都認識我,另一半弟兄應該是第一次見到我,例行的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應良,是河南郡贊治衙門的記室,也是朝廷臨時任命的報國軍主將,從現在開始,新弟兄們和老弟兄們一樣,都叫我陳記室。」

    說罷,陳應良向陳志宏使了一個眼色,陳志宏會意,大步走到新兵隊伍面前,大聲喝道:「行禮,見過陳記室!」

    「見過陳記室!」四百多新兵行禮,大聲問侯,動作整齊,聲音嘹亮,倒也沒有辜負郭峰和陳志宏這兩天來的訓練。

    「免禮。」陳應良還禮,待到新兵隊伍重新立正後,陳應良這轉向了老兵隊伍,微笑說道:「都等不及了吧?我的身體不爭氣,突然病倒,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害得你們揪心揪肺的多等了三天,這點是我不對,我向弟兄們道個歉。」

    說著,陳應良還真向老兵隊伍作揖鞠躬,努力大聲說道:「弟兄們,是我不對,害得你們應得的賞賜拖延三天才能發放,我向你們道歉,並且向你們保證,今後一定會改正,一定會盡快把賞賜發到你們手裡。」

    看到病懨懨的陳應良向自己鞠躬道歉,報國軍的老兵們眼圈紛紛都紅了,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想說什麼沒有命令又不敢開口,只能是一個個緊咬牙關,努力克制胸中的激動情緒。

    「我的賞賜發放,有兩個規矩。」陳應良又大聲說道:「第一,先小後大,按伙隊發放,先從士兵開始發放,然後是伙長,等所有伙隊都領完了,然後才是隊副隊正,再然後旅帥,最後才是校尉,原因嘛,很簡單,沒有士兵就伙長,沒有伙隊就沒有正副隊長,沒有隊就沒有營,當官的,要衝鋒在前,享受在後,這就是我的規矩!明白沒有?」

    「明白!」報國軍老兵一起整齊回答,新兵則回答得參差不齊。

    「重新回答。」陳應良有些不悅,沖新兵隊伍呵斥道:「從加入報國軍那一刻起,你們就是報國軍的成員,報國軍將士同進同退,同生共死!我的問話,你們也要一起回答,我再問一遍,明白沒有?!」

    「明白!」八百餘名報國軍將士整齊回答。

    「很好。」陳應良點頭,又大聲說道:「我的第二個規矩,你們要整齊給我喊一個口號,吃朝廷的飯!穿朝廷的衣!紅旗每舉一次,你們就整齊呼喊一遍,你們要牢牢記住,你們手裡接過的錢,你們身上穿的衣甲,你們嘴裡吃的飯菜,都是朝廷給你們的!明白沒有?」

    「明白!」報國軍將士整齊回答後,陳應良又隨意指定了一名隊正,讓他來掌握紅旗,指揮將士呼喊口號,而紅旗舉起時,八百餘名報國軍將士的整齊呼喊聲,也在校場上迴盪了起來,「吃朝廷的飯!穿朝廷的衣!吃朝廷的飯!穿朝廷的衣!」

    有節奏的口號聲中,陳應良大聲喝道:「報國軍第一團第一隊第一夥,全體出列,到我面前來!一字排開,列隊!」

    一名伙長領著九名士兵出列,大步走到了陳應良面前,陳應良讓郭峰和陳志宏替自己捧起銅錢,親手將兩貫銅錢放到隊尾那名士兵手中,大聲問道:「上次出戰前,我曾經告訴你們,賞賜加倍!現在你告訴將士們,你叫什麼名字,什麼編製什麼身份,領到了多少賞賜?」

    「報國軍第一團第一隊第一夥士兵張虎,領到賞錢兩貫!」那士兵大聲回答,同時又感動得當場落下了眼淚——因為陳應良,一個錢的賞賜都沒有剋扣!

    陳應良點點頭,這才又走向下一個士兵,同樣將兩貫銅錢放到了他的手中,同樣要求自報身份和領到的賞賜數目,那士兵雙手接過,直接哭出了聲來,帶著哭腔大聲說道:「報國軍第一團第一隊第一夥士兵,王丫,領到賞錢,兩貫,一個錢沒少……。」

    「報國軍第一團第一隊第一夥士兵丁四,領到賞錢兩貫,沒少!」

    「報國軍第一團第一隊第二伙士兵陳大蛋,領到賞錢兩貫……。」

    「吃朝廷的飯!穿朝廷的衣!吃朝廷的飯!穿朝廷的衣!」

    不斷迴盪的口號聲中,同時也在士兵們不斷自報的編制姓名和賞賜身聲中,病歪歪的陳應良一個一個的親手把賞賜發放到了士兵手中,一個錢都沒有剋扣的親手發放到了士兵手中,汗水在新出爐的大隋影帝陳應良臉上流淌,打濕了發放給士兵的銅錢,眼淚在每一名報國軍老兵的臉上滾落,打濕了他們胸前的衣襟,無數的士兵當場痛哭失聲,其中還包括一些沒資格領到賞賜的新兵,同時所有的報國軍新兵也明白了一件事,他們的將來,有盼頭了,他們加入報國軍,也做對了。

    陳應良的身體還是虛弱了一些,發放到了一半時就已經支撐不住,被迫將賞賜發放工作委託給了郭峰,自己坐到一旁休息和監督,足足比陳應良高出了一個頭、早已經習慣了被上司剋扣賞賜工錢的郭峰,哭成了一個孩子一樣,和同樣淚流滿面的陳志宏一起,一個一個的把賞賜足額發放到士兵手中,發放到同樣涕淚交加的士兵手中,陳應良抄襲袁大頭的口號聲一直在校場上迴盪,本就士氣高昂的報國軍隊伍,鬥志更是沖天而起,每一個人都在盼望下一場大戰,盼望下一個立功掙錢的機會。

    好不容易把四百來名老兵的賞賜發完,恢復了一些力氣的陳應良,又親手將賞賜發放給了十六名正副隊長和四名旅帥,最後才是郭峰和陳志宏,末了,陳應良才向報國軍老兵隊伍拱手,大聲說道:「將士們,辛苦了,我們還有二十一位兄弟,三天前永遠的躺在戰場上,兩位兄弟受了重傷,再也無法提起刀和我們一起殺賊平叛,精忠報國,但你們放心,他們的賞賜,我一定會一個子發到他們手裡,他們的家人手裡,你們相信我不?」

    「相信!」八百餘名報國軍將士整齊回答,聲如雷震。

    「還有一件事,交代完了,你們就可以解散了。」陳應良又指住旁邊的另一堆沒開封的木箱,大聲說道:「這是朝廷給我賞賜,彩縑三百匹,錢一千貫!郭峰,陳志宏,你們倆一會把這些賞賜分為四份,一份平分給我們殘廢的弟兄和陣亡弟兄家眷,兩份平分給三天前上陣殺敵的弟兄,最後一份給我們的新弟兄,算我給他們的見面禮! 」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郭峰第一個跳出來,大吼道:「陳記室,那你怎麼辦?你把朝廷給你的賞賜,全部分給了我們,你怎麼辦?」

    「我?」陳應良笑了,大聲說道:「我有俸祿,別忘了,我是贊治府的記室,在黎國公的面前有俸祿領,衣食無憂,你們不同,你們是府兵,沒軍餉沒俸祿,全靠這點賞賜過活!賞賜對我來說,不重要,對你們來說,比命還重要!我現在不急著娶媳婦,也不想置辦什麼家業,這些東西留著無用,全給你們了!」

    「陳記室,你……。」郭峰張開了大嘴,忍不住又哭出了聲來,報國軍新老隊伍中頓時也是哭聲一片。

    「哭什麼哭?!」陳應良有些生氣,咆哮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們也別感謝我,感謝朝廷!感謝黎國公!如果不是朝廷給了我重賞,請你們每人喝碗粥,也得把我骨頭拆了做錘,皮剝了做鼓!如果不是黎國公提攜了我,別說我能把這點東西分給你們了,就是我和你們並肩作戰,那也是想也別想的事!」

    「就這麼定了,朝廷給我的賞賜就這麼分,再有反對的,一律軍法從事!」

    陳應良又大吼了一句,然後擺擺手,吩咐道:「我得回去休息了,你們繼續訓練,訓練結束後,兩個校尉、四個旅帥和十六個正副隊長,都到我房間裡來,我要和你們商量些軍中事務。」

    說著,有病在身陳應良腳步艱難的徑直往自己的房間去了,沒有誰命令,所有的報國軍將士都向陳應良單膝跪下,抱拳行禮,哭聲不止。而當陳應良的身影消失後,郭峰跳了起來,沖陳志宏吼道:「陳志宏,我們倆已經是正式校尉了,也有軍餉領了,我覺得陳記室的賞賜,我和你都不分,全分給弟兄們,你怎麼說?」

    「好!」陳志宏也跳了起來,吼道:「我和你都不要陳記室的校尉,全分給弟兄們!」

    「我的也不要,全分給弟兄們!」

    一個旅帥跳了起來大吼,接著又有兩個旅帥也跳了起來表示放棄參與分贓,最後旅帥卻意外的吼道:「我的要!我的那份一定要!」

    所有報國軍將士的怒視中,那名同樣姓陳的旅帥大聲補充道:「我那份,是要分給陣亡的弟兄家眷!所以我一定要!」

    掌聲和歡呼聲雷動,做夢都想娶鳳姐的陳志宏熱血沸騰,舉槍大吼,「弟兄們,跟著陳記室!殺賊平叛!精忠報國!」

    「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所有的報國軍將士都吶喊了起來,有節奏的吶喊起來,淚流滿面的吶喊了起來。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

    沒有任何人組織,不知不覺間,八百餘名新老報國軍將士又整齊唱起了這首軍歌,淚流滿面的唱起這首陳應良『原創』的報國軍軍歌,歌曲激昂,情緒激動,幾乎所有的報國軍將士都是如此。而在營地之外,隔著柵欄看到聽到了這一切,無數看熱鬧的隋軍將士都是淚流滿面,有樣學樣哼哼著這首軍歌,繼而痛恨自己的運氣不佳,不能進入報國軍這樣的軍隊,更痛恨自己的上司無情,不能像陳應良這麼大公無私,愛兵如子…………

    通過協助陳應良組建報國軍的官員之口,當天夜裡,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終於還是知道了這件事的經過,驚訝於陳應良的慷慨灑脫之餘,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忍不住喜上眉梢,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很快就能在艱難困苦的平叛大戰中,將有更多的精銳死士可用了。

    「這小子,還真會給老子找麻煩!你他娘的就算收買人心,也別把場面鬧得這麼大,鬧得右武衛那一大堆草包下不來台吧?」

    陳應良的現任叔父黎國公裴弘策得知這一切後,很是撓了一通腦袋和後腦勺,大罵了一通新收侄子的虛偽奸詐。但平心靜氣的仔細一想後,裴弘策很快又釋然了,心中暗暗冷笑,「怕個球?我那混蛋侄子又不是右武衛的人,直接受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節制,右武衛那幫蠢貨再是恨他,又能把他怎麼樣?」

    「還有,現在這情況,右武衛那幫草包要是敢鬧,樊老頑固和皇甫病夫能把他們的皮剝了!事情完了,他們如果還敢鬧,老子隨便揪個把柄,一道奏章殺他們全家都是輕而易舉!還怕他們翻上天了?!」

    「慢著!等等!我那混蛋侄子,別是連這些後果都算計到了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18 AM

第二十六章   援軍受挫


     陳應良召集報國軍老兵的兩個校尉、四個旅帥和十六個正副隊長議事,當然是為了新組建的兩個團的基層將領問題,新的兩個臨時校尉,陳應良決定從四名旅帥中挑選,挑選的辦法也十分簡單,讓四名旅帥自己報告上一次大戰中的親手殺敵數量,數量最多的兩個旅帥升校尉。

    辦法雖然有些荒唐,但四個旅帥都已經習慣了陳應良的辦事風格,對此倒也沒有半點驚訝,很快就各自報告了殺敵數量,結果讓人頗為吃驚的是,看上去最文靜的那名旅帥、同時也是主動表態要把賞賜送給陣亡將士家眷的那個旅帥陳祠,自報的殺敵數量竟然最多,比殺敵第二多的趙昱還要多出兩人,親手殺敵數量達到了驚人的十一人。

    聽到這話,陳應良難免有些狐疑,有些懷疑陳祠是在撒謊,但沒有證據也不好說什麼。性格爽直的校尉郭峰卻不幹了,開口說道:「陳祠,你親手殺了十一個敵人,真的假的?上次大戰,我記得自己親手殺的敵人都只有十個,你還能比我多一個?」

    「我從不說謊!我恰好有證據!」陳祠漲紅了臉,大聲說道:「我的四弟在洛陽城南二十里外的淨土寺出家,這次賊變他隨著主持回了城裡躲避戰火,前些天他來探望我,求我記住在戰場上殺敵的數量,說是我殺了多少敵人,他就在佛前念多少遍經文超度亡魂,替我消除罪孽,所以我在戰場上一直記著這個事,前天我四弟又來看我,我就把我殺了多少敵人告訴了他,他馬上就回了城內佛堂誦經,你們如果不信,可以馬上把我四弟叫來,當面問他。」

    「這事我可以做證。」陳祠旅隊的一個隊正站了出來,拱手說道:「陳旅帥的四弟來探望他時,我正好在場,只是沒聽到他們談什麼。」

    郭峰閉嘴了,陳應良也笑了,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陳祠有一位慈悲為懷的高僧四弟,我相信他不會說謊,就這樣吧,陳祠你擔任報國軍三團的校尉,趙昱你當四團的校尉,好好幹,爭取象郭峰和陳志宏這樣,早日由臨時旅帥轉為正式的校尉。」

    陳祠和趙昱程行禮道謝,大聲保證一定幹好校尉職位,接著陳應良如法炮製,又用這個辦法從十六名正副隊長挑選出了六個新旅帥,再讓眾人推薦麾下的善戰士兵,從其中挑選出了二十二名正副隊長,很快就敲定了報國軍擴編後的所有基層將領,至於伙長方面陳應良也就不操心了,交給了四個校尉去負責了事,同時陳應良又下令將新兵老兵混合編製,以老帶新爭取盡快形成戰鬥力。

    「告訴新兵們,要尊重有經驗的老兵,也告訴老兵們,不許仗著多些經驗戰功就欺負新兵,要團結友愛,發現新兵對老兵不敬,老兵欺負新兵,一律重懲,不得姑息!」

    最後交代完了這句話,有病在身的陳應良已然是疲憊不堪,額頭上虛汗滾滾,郭峰和陳志宏等人也很懂事,趕緊告辭離開讓陳應良休息,又表示會繼續按照陳應良的辦法訓練新兵的組織紀律性,讓陳應良不必擔心,身體實在有些扛不住的陳應良含笑答應,與眾人拱手而別。

    校尉旅帥們都出門了,裴弘策派來的下人趕緊把藥碗遞到了陳應良面前,陳應良正喝藥的時候,新提拔的校尉陳祠又探頭進房,向陳應良說道:「陳記室,忘記了告訴你一句,我四弟陳褘還給你念了祈福消災的經文,求佛祖保佑,讓你的病早些好起來,別看我那四弟陳褘才十三歲,可淨土寺的主持大師說他有慧根,將來一定會成為一位得道高僧,所以他念的經,一定會有用。」

    「多謝,有機會見到你的四弟,我一定當面向他道謝。」陳應良含笑點頭,又在心裡納悶道:「陳褘?這名字怎麼好像在那裡聽過?……想不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老陳家的歷史名人。」

    可能是因為有個多事和尚唸經祈福的緣故吧,又休息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後,陳應良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轉,起碼走路時腳不軟了,本來陳應良想到校場上親自帶隊訓練,結果卻被郭峰和陳祠和等幾個校尉聯手架出了校場,說什麼都不肯讓陳應良繼續糟蹋自己的身體,陳應良無奈,也只得接受了幾個幫兇走狗的好意,找了一個板凳坐到了校場旁邊的陰涼處觀看重新組編後的報國軍隊伍訓練。

    有老兵帶著訓練就是好,儘管加入報國軍才三四天時間,四百多新兵在老兵的帶動下,組織紀律性就已經有了質的提高,這一點在隊列和正步行軍方面體現得十分明顯,整齊的隊列已經看不出右武衛那些懶散士兵的痕跡,正步行軍時也很少出現偏差,偶爾有人出錯也能在同伴的幫助下糾正過來,並沒有出現誤導和影響同伴的情況。

    最讓陳應良歡喜的還是報國軍的精神面貌,在暴雨中大勝叛軍後,報國軍的自信心明顯已經建立了起來,半點不打折扣的賞賜也讓報國軍將士看到了努力的豐厚回報,所以在訓練中,不僅老兵更加的刻苦努力,還帶動了新兵奮起向上,賣力訓練,小校場上口號聲震天,整齊的正步踏得山響,與周邊死氣沉沉的右武衛營地形成 了鮮明對比。

    正滿意點頭時,陳應良的眼角突然瞟見了裴弘策領著幾個親兵從營外進來,陳應良不敢怠慢,趕緊小跑到了裴弘策面前行禮,裴弘策也趕緊攙住了陳應良,微笑說道:「今天上春門那邊沒有敵情,抽空過來看看你,病怎麼樣了?」

    「多謝叔父關心,小侄已經大好了。」陳應良答道:「如果叔父需要,小侄隨時都可以率軍出城,再與楊逆叛軍決一死戰!」

    「不急,不急,等你病徹底好了再說。」裴弘策擺手,把陳應良拉到了陰涼處坐下,慈愛的叮囑道:「太醫說你這病雖然是暴雨澆的,但根子還是因為你的身體太弱了些,要多休息,多吃些滋補的東西,叔父派人給你送來的人參,你要每天都吃,吃完了儘管開口,叔父再派人給你送來。」

    大隋這兩年已經徹底和高句麗翻了臉,與新羅等國陸地道路不通,民間人參價格大漲,這點陳應良是知道的,感激裴弘策這個便宜叔父之下,陳應良趕緊向裴弘策真誠道謝。裴弘策微笑著擺手,表示不必言謝,然後裴弘策又說道:「賢侄,叔父今天抽空來這裡,除了看看你的情況外,再有就是告訴你一件事,讓你心裡有個準備。」

    「請叔父賜教。」陳應良恭敬答道。

    裴弘策的臉色有些嚴肅,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別對外洩露,免得影響軍心,剛收到的消息,我們的大興援軍慘敗,損失慘重,楊玄感逆賊大獲全勝,也許要不了幾天就會率領主力回師洛陽,到時候你的壓力肯定很大,你要做好迎接苦戰惡戰的準備。」

    「大興援軍慘敗?」陳應良有些吃驚,忙壓低了聲音問道:「叔父,是不是因為樊留守那道誤報?後來樊留守派出的十名告警信使,難道沒有把逆賊分兵的消息送到衛玄衛大人的面前?」

    「十名信使中,有三人把報警消息送到了衛玄面前,其他七人不知所蹤。」裴弘策的神情凝重,低聲介紹道:「衛玄知道楊逆很可能在地勢險峻的崤函道設伏後,反過來佈置了一個埋伏,派了一支誘軍東進,想誘出逆賊伏兵,把逆賊的主力引進伏擊圈加以殲滅,可是不知道那裡出了叉子,楊逆賊軍竟然提前知道衛玄的伏兵所在,在即將進入伏擊圈時突然停止前進,還拿出了許多火油柴禾在道路兩旁縱火燒山,衛玄佈置的伏兵大亂,被迫逃出樹林,楊逆賊軍乘機大舉進攻,我們的援軍就慘敗了。」

    「九成九是有內奸!」很長時間裡靠分析案情吃飯的陳應良斬釘截鐵,飛快說道:「如果是逆賊的斥候發現我們的援軍伏兵,楊逆賊軍肯定來不及準備柴禾和火油,既然楊逆賊軍能夠迅速拿出火油柴草,僅憑這一點就可以斷定,九成九是衛玄隊伍裡有內奸,把我們援軍的設伏情況暗中告訴給了楊玄感!」

    裴弘策眼珠子轉了幾轉,很快就點頭說道:「有理,楊素那個老傢伙久掌軍權,在關中軍隊裡黨羽故舊無數,楊玄感逆賊想找幾個內奸,實在太容易了。」

    「叔父,現在的軍情如何了?」陳應良又趕緊問道:「我們的援軍大敗後,採取了什麼對策?楊逆賊軍又採取了什麼行動?」

    「衛玄和樊子蓋那個老東西一樣,都是死不服輸的老頑固。」裴弘策壓低了聲音說道:「他派信使告訴我們,他重整軍隊後又已經重新向洛陽開拔,只是崤函道的道路太過險峻,吃過虧的衛玄不敢走得太快,所以要我們耐心多等幾天,至於楊逆主力那邊,右武衛的廢物斥候還沒有探到他們的最新動向。」

    知己而不知彼,陳應良再是足智多謀,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對付敵人了,仔細盤算了片刻後,陳應良低聲向裴弘策說道:「叔父,你是否能在樊留守面前提一個建議,應對目前這個局面?」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目的,樊子蓋那個老頑固問我怎麼應對這個局面,我就是想不出來才來找你。」裴弘策心中悄悄嘀咕,嘴上則說得很是漂亮,「賢侄有話儘管直言,都是為了大隋朝廷,只要賢侄說得對,叔父一定代你進言。」

    「謝叔父。」陳應良拱手道謝,低聲說道:「請叔父向樊留守進言,建議樊留守寄書聯絡衛玄衛大人,讓衛大人的隊伍屯兵漢代函谷關以西,深溝高壘,只守不戰,堵死楊逆反賊的西進之路,那麼不出一月,楊逆奸賊必然全軍覆沒在洛陽城下!」

    「讓衛玄的援軍屯兵在漢代函谷關以西?只守不戰?為什麼?」裴弘策一楞。

    「因為衛大人的軍隊同樣靠不住。」陳應良低聲答道:「小侄是大興人,親眼見過大興軍隊的情況,知道大興的左武衛軍隊德行和右武衛軍隊差不多,軍中又很可能存在楊逆的內奸,衛大人帶著這樣的軍隊和楊逆賊軍野外決戰,說實話仍然是凶多吉少。」

    「駐軍在漢代函谷關以西就不同了。」陳應良比畫著解釋道:「這條路小侄走過,知道漢代函谷關以西的道路仍然狹窄難行,不利於軍隊展開,衛大人的隊伍在這條路上當道駐紮,可以起到三個作用,一是避敵鋒芒,不用冒險和兵鋒正盛的楊逆賊軍決戰,再招大敗;第二是替我們牽制住已經分兵的楊逆賊軍主力,分擔我們洛陽守軍的壓力;第三就是堵死楊逆賊軍的西進道路,讓他無法威脅關中,待到我們的其他援軍趕到,內外開花,三面夾擊,再想殲滅楊逆賊軍就是易如反掌了。」

    裴弘策在軍事方面確實有點抱歉,盤算了許久後,裴弘策才勉強醒悟過來,低聲問道:「賢侄,你的意思是,你並沒有指望過衛玄的援軍能夠擊破楊逆賊軍,只希望能夠他能夠牽制住楊逆主力,為我們的其他援軍回援爭取時間?」

    「正是如此。」陳應良點頭,低聲說道:「叔父,千萬別對左武衛抱有幻想,他們和右武衛一樣,都是十幾二十年沒有打過仗的少爺兵,最後那點精銳也早被皇上帶到遼東去了,在野戰中和楊逆主力決戰,他們基本沒什麼勝算,只有躲在易守難攻的崤函道裡,他們才能發揮出最大作用。」

    「還有,躲在崤函道裡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進可攻退可守,平叛戰場有機可乘,隨時可以出擊,如果在崤函道裡吃了敗仗,他們起碼可以往西跑,有澠池、弘農和潼關可以退守,被全殲的可能不大。但他們如果走出崤函道,到了開闊地帶和叛賊主力決戰,那可就麻煩了,叛賊只要派幾百軍隊堵死崤函道,四萬大軍也就插翅難飛了,雖然衛玄衛大人現在是否慘敗已經與我們無關了,但這畢竟是四萬條人命,所以還請叔父三思。」

    聽了陳應良這番勸說,裴弘策再考慮幾分鐘,很快就點頭說道:「賢侄言之有理,這確實是一個萬全之策,為了四萬朝廷大軍,我現在就去見樊留守勸諫,賢侄你自己保重,叔父先走了。」

    說罷,裴弘策起身匆匆離去,陳應良把裴弘策送出了營門,目送裴弘策匆匆趕往皇城去向樊子蓋獻策,同時陳應良暗暗心道:「叔父,看在你的人參份上,我這次還真是給你出了一個好主意,我記得歷史上衛玄差點就被楊玄感生擒活捉的,是走了狗屎運一支流矢射死了楊玄感的親兄弟楊玄挺,這才僥倖沒有全軍覆沒,現在歷史已經逐漸變了,衛玄還會不會有這樣的狗屎運,我可是真不敢擔保了。」

    嘀咕完了,陳應良剛要轉身回營,卻看到有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和尚站在旁邊,向自己合掌作揖,態度甚是恭敬,陳應良猜到他必然是陳祠的弟弟陳褘,便合掌向他還了一個禮,微笑著說道:「你就是陳褘吧?聽說你唸經為我祈福,謝謝你這位小高僧了,是來探望你的兄長陳祠吧?他正在校場上帶隊訓練,我幫你去叫他。」

    小和尚還有些靦腆,又向陳應良行了一個禮,剛想向陳應良說些什麼時,目前連個親兵都沒資格配備的陳應良已經大步進了校場去尋找陳祠,小和尚無奈,只得對著陳應良的背影合掌行禮,小聲說道:「小僧……,謝過施主幫忙傳話,我佛慈悲,請保佑這位陳施主武運昌隆,無災無難,福壽綿長。」

    「我還真不願保佑這個用公款買手機的偽君子,那怕是你開口也不行!」十萬八千里外響起了怒吼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19 AM

第二十七章   棋逢對手


     「讓衛文升駐軍崤函道,深溝高壘只守不戰,這個主意,是你那個遠房侄子陳應良想出來的吧?」樊子蓋毫不客氣的直接問道。

    裴弘策毫不猶豫的點頭,臉不紅心不跳的答道:「是,應良賢侄本來就是河南贊治府的記室,協助我署理河南郡的軍政事務,有著向我進言獻計的責任,他說的話我覺得有理,自然要向留守大人轉奏。」

    「裴國公白揀了這麼一個好侄子,這運氣,可真是連老夫都羨慕啊。」樊子蓋語氣有些譏諷的笑了一句,然後盤算了片刻,突然又說道:「你那侄子說衛文升的軍隊也不是楊逆賊軍的對手,此話是否太過武斷?衛文升的隊伍與我們東都的守軍不同,其中光是騎兵就佔到一萬以上,老夫雖然對軍事不甚瞭解,但也知道野戰之中騎兵為先,楊逆賊軍想要擊敗衛文升,怕沒那麼容易吧?」

    「樊留守見諒,恕下官直言,小侄的預測並非武斷,而是謹慎。」裴弘策恭敬答道:「大興的左武衛和我們東都的右武衛一樣,都是十幾二十年沒打過仗的軍隊,所剩不多的精銳也已經被皇上帶到了遼東戰場,剩下的兵馬從將領到士兵,幾乎都是沒上過戰場的新手,這樣的軍隊在氣勢正盛的楊逆賊軍面前,真的是凶多吉少。雖說眼下衛尚書的勝敗已經無須我們東都擔責,但他麾下畢竟是四萬大軍活生生的四萬條人命,人命關天,所以還望樊留守三思。」

    裴弘策最後這句話打動了著名清官樊子蓋,又盤算了片刻後,樊子蓋便點頭說道:「裴國公此言有理,四萬大軍組建不易,老夫這就親自修書與衛文升,勸他駐軍崤函道內,深溝高壘謹慎決戰。」

    「樊大人,你是東都留守,衛大人是西都留守,你們互不統屬,如此修書與他,只怕……。」旁邊的皇甫無逸開口,很小心的說道:「只怕有越權之嫌。」

    「老夫只是建議,聽與不聽在他,並不在我,反正老夫把建議說了,這不算越權吧?」樊子蓋反問,皇甫無逸這才明白樊子蓋多少有些推卸責任的意思,便點了點頭,樊子蓋也再不多言,立即將陳應良的建議換成了自己的建議,寫成書信告訴給衛玄,同時又在書信上提醒衛玄提防身邊內奸,調查埋伏洩密一事,然後將書信封好,派了信使出城,快馬趕往崤函道給衛玄送信。

    可能是因為陳應良這只妖蛾子翅膀的影響吧,歷史上這道根本不存在的樊子蓋親筆書信,在路上就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意外——在渡過瀍水準備進入崤函道時,樊子蓋派出的信使無比倒霉的碰上了流動巡邏的叛軍斥候隊伍,剛過河就被包圍,信使和隨從一同被叛軍斥候生擒,樊子蓋寫給衛玄的親筆書信,也就落到了楊玄感和他的決策層手裡。

    還別說,看到了樊子蓋的這道書信後,楊玄感還真是大吃了一驚,脫口驚叫道:「還真是小看了樊子蓋這個老東西,居然能知道衛玄老不死如何能讓我們最難受,還能光憑推算,就猜出衛玄身邊有我軍內應,這老東西啥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從楊玄感手中討過了書信仔細一看,楊玄感叛軍的軍師李密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因為李密早就明白,一旦衛玄大軍駐紮易守難攻的崤函道內,深溝高壘只守不戰,那麼楊玄感叛軍基本上就蹦達不了幾天了,更明白目前最保險的法子就是把衛玄大軍誘出崤函道,到開闊地帶尋求決戰,在野戰中幹掉衛玄麾下的關中隋軍主力,楊玄感叛軍才可以放心圍攻洛陽,繼而隨時可以西進攻佔關中,所以李密才會力勸楊玄感率軍退出崤函道,任由衛玄順利走出崤函道。

    「天幸樊子蓋老匹夫這道書信落到了我們手裡。」擦了一把冷汗,李密又親自問了洛陽信使口供,確認了樊子蓋這次只派了這一名信使後,李密這才鬆了口氣,趕緊建議楊玄感加快誘軍速度,故意放緩崤函道內的斥候戰力度,任由衛玄軍的斥候偵察自軍情況,同時建議楊玄感連夜渡過瀍水,到瀍水東岸立營,誘使衛玄大軍盡快走出崤函道。

    楊玄感在戰略上不太肯聽李密的建議,但是在戰術方面卻比較信任李密,馬上就點頭同意了李密的建議,立即就下令拔營渡河。但李密仍然不敢掉以輕心,稍微盤算了片刻後,李密又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樊子蓋的書信雖然僥倖落入我軍手中,但是樊子蓋老東西如果久久不見衛玄回音,或者探到衛玄大軍直接出了崤函道,很可能會再派信使與衛玄聯絡,洛陽距離崤函道東端出口只有八十多里,聯絡比較方便,我們不可能每次都有這樣的運氣,下一次還能攔截住樊子蓋的信使。」

    「那怎麼辦?」楊玄感趕緊問道。

    「很簡單,派人給樊子蓋老東西演一齣戲就行了。」李密微微一笑,湊在了楊玄感的耳邊低聲嘀咕了起來,楊玄感聽完之後放聲大笑,鼓掌叫絕,對李密的巧計奇思讚不絕口,然後立即安排人手依計行事不提。

    …………

    還是折回頭來看看陳應良陳大隊長的情況吧,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天,又喝了好幾天的人參小米粥和人參雞湯,畢竟還年輕的陳應良身體終於還是恢復了過來,能跑能跳舉止如常了,也能夠帶著報國軍將士投入訓練了。而在此期間,與東都守軍對峙的叛軍隊伍也一直老老實實的呆在金墉城大營,沒有再來城下搦戰一次,倒也給足了陳應良休息和訓練新兵的時間。

    報國軍的訓練進展異常順利,在陳應良帶出來的老兵關懷照顧下,也在對勝利和賞賜的無比渴望下,新兵們很快就徹底融入了報國軍隊伍,組織紀律性徹底的脫胎換骨,士氣鬥志都無比高昂,上上下下都盼著再次出城作戰,去肆意屠殺虐待那些素質其實遠不如自己的叛軍隊伍,求戰慾望十分強烈,簡直就差寫血書請求上戰場了。

    手裡有了一定底子的陳應良當然也盼著再次出戰,徹底奠定自己的右武衛戰神威名,然而讓陳應良無比煩惱的是,報國軍的隊友們實在是太豬頭了,尤其是斥候方面,儘管陳應良已經通過裴弘策再三勸說樊子蓋加強斥候偵察力度了,可是到了現在,陳應良卻還是連楊玄感的主力在那裡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金墉城大營到底有多少的叛軍隊伍,弄得陳應良連主動請戰的話都不敢說,生怕碰上太多敵人,肉沒吃成反倒崩掉了牙,只能是盡可能的通過裴弘策這個渠道瞭解城外敵情,忐忑不安的等待有利戰機出現。

    還好,裴弘策對陳應良這個遠房侄子確實很夠意思,軍情大事一律是有問必答,聯絡不斷,有時候還是主動送來軍情。這不,樊子蓋派人送信聯絡衛玄的第三天上午,剛從皇城議事回來的裴弘策返回上春門,在路過必須經過的教業坊時,就順便來到了報國軍營地,把陳應良叫到了營地旁邊,笑瞇瞇的說道:「賢侄,好消息,衛尚書那邊回信了,他決定接受你提出的建議,把主力駐紮在易守難攻的崤函道裡,只派偏師突出崤函道,適當牽制和試探楊逆主力的情況,尋找有利戰機。」

    「答應了?」陳應良也是大喜,頗有慶幸的說道:「我還一直擔心,樊留守和衛大人互不統屬,衛大人又求戰復仇心切,不肯接受這個建議。」

    「衛尚書與樊留守小有交情,也都對朝廷忠心耿耿,只要建議正確有理,當然他就會聽。」裴弘策微笑說道:「還有內奸的事,衛尚書在回信上說,他也在懷疑他的隊伍裡有楊賊內奸,正在仔細調查。因為這個,樊留守還私下裡要我帶話給你,說你是個可造之才,叫你好好練兵,安心帶著報國軍殺賊平叛,精忠報國,等到平定了楊玄感逆賊,樊留守他一定在皇上面前為你請功。」

    陳應良假惺惺的謙虛,沒口子的連連道謝。本來這事到這裡也基本上完了,裴弘策也準備返回上春門駐守了,可是裴弘策卻又鬼使神差般拍了拍陳應良的肩膀,笑著說道:「你這個小傢伙,運氣就是好,為了衛尚書這道書信,死了四個禁軍士兵和一個從八品的內僕令,結果換來的卻是樊留守對你親口褒獎,許諾請功,算得上是鴻運當頭了。」

    「死了四個禁軍士兵和一個內僕令,什麼意思?」陳應良有些疑惑的隨口問道。

    「樊留守派去和衛尚書聯繫的內僕令,在回來的時候遭遇了楊逆賊軍斥候的追殺。」裴弘策順口說道:「保護他的四名禁軍士兵,全都死在了回城路上,連屍首都沒有找到,那個內僕令逃到了閭闔門外,眼看就能進城了,結果卻被賊軍斥候殺死在了過河石橋上,只差一點就能回城,當時又是深夜三更,閭闔門的守軍還是等逆賊斥候走遠了,這才把他的屍體搬回了城,從他身上找到了衛尚書的回信。」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很長時間裡就是靠破案吃飯的陳應良馬上就發現不對了,趕緊問道:「叔父,剛才說我們的信使,是深夜三更回的城?被亂賊斥候殺死在了過河的石橋上?衛尚書的回信,是事後在信使的屍體上發現的?」

    「是啊,就是昨天晚上的三更。」裴弘策點頭,又說道:「賢侄,叔父得回上春門,你好生保養身體,有什麼事儘管叫人告訴我。」

    說著,裴弘策轉身就想走,陳應良趕緊一把拉住他,說道:「叔父,請稍等。」

    「還有什麼事?」裴弘策問道。

    陳應良不答,眼珠亂轉的盤算了片刻,陳應良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叔父,你有沒有這事有點奇怪,逆賊的斥候殺了我們的信使,我們的閭闔門守軍又是過了很久才出城運回他的屍體,期間亂賊有充足的時間善後,衛尚書給我們的回信,為什麼沒被亂賊斥候搜去?」

    「這……。」裴弘策猶豫了一下,這才答道:「或許亂賊斥候是忘了搜身吧?」

    「敵人忘了搜身也許有這個可能,但是這個可能很小。」陳應良說道:「第一,我們的信使有禁軍士兵保護,逆賊的斥候就是再蠢,也一定能猜到他是大人物,對他給予足夠重視。第二,逆賊斥候在時間充足的情況下,為什麼就沒想過在屍體上搜一搜,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聽陳應良這麼一分析,裴弘策也發現情況不對了,趕緊點頭說道:「對,這一點是很不對,那麼賢侄,你覺得逆賊的斥候為什麼要這麼做?」

    「叔父,是否有這麼一個可能?」陳應良微笑說道:「楊逆奸賊,是故意讓他的斥候忘記搜身,故意讓衛尚書那道回信落到我們手裡?」

    「故意讓衛尚書的回信落到我們手裡?為什麼?」裴弘策驚訝問道。

    「因為那道回信,很有可能是偽造!」陳應良斬釘截鐵的答道:「楊玄感逆賊,出於某種目的,故意偽造一道衛尚書的回信,利用我們的真信使把書信送到東都城下,再在我們的閭闔門守軍面前上演一出追殺大戲,我們就算想不相信那道書信是真的都不行了!」

    「追殺大戲?什麼意思?」裴弘策顫抖著問道。

    「如果我是楊玄感逆賊,我會這麼做。」陳應良自信的答道:「派人假冒我們的信使,在深夜裡跑到閭闔門大吼大叫,表明身份,然後故意在橋上被後面的追兵追上,假裝死在橋上,再然後後面的追兵把我們真信使的屍體往橋上一放,基本上也就像模像樣了。反正隔著那麼遠,又是在夜裡,我們的閭闔門守軍也看不清楚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是聽聲音辨別情況。」

    裴弘策目瞪口呆了,許久後,裴弘策突然大吼了一聲,把正在嚴格訓練的報國軍將士都嚇了一大跳,然後裴弘策也不說話,跳上自己的馬打馬就往皇城方向沖,速度快得他的親兵都跟之不上。陳應良則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很可能又能露一把臉了,然後轉向已經停止了訓練的報國軍將士吼道:「楞著幹什麼?還不繼續訓練?就要打仗了,不把身體練好,上陣怎麼殺敵立功?」

    大約過了一刻多鐘,又一匹快馬衝進了報國軍營地,馬上是一名禁軍隊長,手拿符令高舉大吼,「越王殿下鈞旨,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立即進宮覲見殿下,不得有誤!」

    「遵鈞旨!」陳應良瀟灑的行禮答應,然後立即把訓練的事暫時移交給四個校尉,騎上早已備好的戰馬隨那禁軍隊長出營前往皇城,同時陳應良心中暗笑,「想不到楊玄感那個草包麾下,也能有這樣的能人,能演出這樣的好戲。有能人好啊,楊玄感的麾下越有能人,本大爺也就越有大展身手的機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21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6-3 12:22 A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主動請戰


     二十來天裡第三次進到東都皇城,第三次進到議事大殿,陳應良一眼就看到很可能有基情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都在殿中,裴弘策和負責督守閭闔門的黃門侍郎趙長文也在殿中,陳應良不敢怠慢,慌忙先向越王楊侗行禮,然後又向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行禮。

    「免了。」樊子蓋隨意一揮手,然後飛快向陳應良問道:「應良,除了推理之外,你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確認,昨天晚上那道書信是楊逆叛軍偽造?」

    「樊大人,你沒有對照筆跡和印章嗎?」陳應良小心翼翼的反問,說道:「只要找出衛尚書的往日書信或者奏章,對照筆跡,也許就能發現了一些端倪。」

    「老夫當然找筆跡對照過。」樊子蓋拿出了幾道書信,說道:「老夫找出了衛文升之前的幾道書信,與昨夜在屍體上發現的書信對照,發現筆跡確實有些模仿的痕跡,印章也稍微有些不同,但區別都很小,實在沒辦法確認昨天晚上的書信是否偽造,所以老夫才請越王殿下將你召入皇城,看看你有沒有辦法確認。」

    「小人可以試一試。」陳應良從樊子蓋手中討過了幾道書信,對照驗證筆跡和印章,但陳應良對於筆跡鑒定這方面並不精通,對書法鑒定更是幾乎一竅不通,所以陳應良雖然也發現了昨天晚上的書信似乎有偽造痕跡,卻找不出什麼大的破綻。不得已,陳應良只能開動腦筋,尋找新的破案方法。

    還好,陳應良原本就是吃這行飯的,很快就想到了另一點,忙問道:「樊大人,昨天晚上那位信使的屍首,還沒有埋葬或者火化吧?」

    「趙侍郎,那具遺體你是怎麼處理的?」樊子蓋轉向督守閭闔門的趙長文答道。

    「暫時停在了閭闔門的守軍營房裡,準備等下午再讓他的家眷去收屍。」趙長文恭敬答道。

    「太好了。」陳應良大喜,忙又向趙長文拱手問道:「小生敢問趙大人一句,那位信使,可否確認是昨天晚上三更被逆賊斥候殺害?這點非常重要,請趙大人仔細介紹。」

    「可以確認。」趙長文自信的答道:「昨天晚上出事時,我就住在城樓裡,後來被親兵叫醒後,曾經問過時間,親兵說剛剛敲過三更的梆子,這點錯不了。」

    「樊大人,請速派精幹仵作去調查那具屍體。」陳應良趕緊說道:「就小人所知,有經驗的老仵作可以通過屍斑和淤血這些蛛絲馬跡,判斷出屍體的大概死亡時間,只要查出那具屍體的死亡時間,我們就可以知道他是死後被運到了閭闔門下,還是到了閭闔門下才被殺害。」

    「好主意,老夫怎麼把這個給忘了?」樊子蓋撫額大喜,立即命令裴弘策派遣幾名有經驗的老仵作去驗看屍體,要求務必判明信使的死亡時間,兼著地方民政的裴弘策也不敢怠慢,趕緊親自出去安排,督守閭闔門的趙長文也跟了出去商量。也是到了裴弘策和趙長文走後,樊子蓋才又向陳應良讚許道:「應良,這次又全虧你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能如此心細如髮,真是難得。」

    「謝留守大人誇獎,為朝廷效力,小人理所應當。」陳應良習慣的謙虛了一句,又說道:「留守大人,事關重大,不知留守大人是否已經再派信使出城,去與衛大人聯絡確認此事?」

    「已經派了,不過……。」樊子蓋的神情十分鬱悶,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過這些廢物斥候信使,實在是太靠不住,直到現在連楊逆主力的位置都還沒給老夫確認清楚,老夫派去聯絡各地的信使也屢屢遭到劫殺,不是抱著腦袋逃回洛陽,就是直接投降逆賊,弄得老夫現在簡直就是睜眼瞎,對城外敵情幾乎一無所知!新派出去信使,究竟能不能聯絡上衛文升,老夫也沒這個把握!」

    陳應良不敢搭這個腔,也頗有些同情樊子蓋的鬱悶,因為東都守軍的斥候們也實在太不爭氣了一些,在武器裝備和軍事訓練都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卻是連最起碼的敵情偵察都無法做到,屢屢被亂軍斥候哨隊斬殺俘虜,接二連三的謊報誤報,不要說叛軍隊伍在眼皮子底下分兵這樣的大動作沒有探到,甚至在靠著報國軍努力死戰、好不容易確認了叛軍分兵後,東都斥候竟然還連叛軍主力目前所在的位置都探不到,徹底把樊子蓋弄成了一睜眼瞎,也連累了急於立功的陳應良,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不敢輕易請戰。

    悄悄的同情了一把這些天明顯蒼老了許多的樊子蓋,陳應良又想起了另一大件事,忙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道可能是敵人偽造的衛玄書信上,而信的內容大家都知道,李密假借衛玄的口氣告訴樊子蓋,說衛玄已經接受了樊子蓋的建議,決定將主力駐紮在易守難攻的崤函道內,在派前鋒突出崤函道尋找戰機——李密這麼做的目的有二,一是避免樊子蓋繼續與衛玄聯絡,說動了衛玄採取對叛軍最不利的策略,二是防止叛軍封鎖不力,被東都斥候發現衛玄軍走出崤函道,讓東都決策層認為出現在開闊地帶的隋軍不過是衛玄的前鋒。

    外行看熱鬧,內行則是看門道,在很長時間裡就是靠分析犯罪分子心理吃飯的陳應良看到了這道書信後,頓時就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可能,再細一琢磨,陳應良益發覺得自己這個發現意義重大,又看了看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發現他們正在商量一些並不重要的軍務政事,陳應良抿了抿嘴,便鼓起勇氣說道:「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將軍,如果這道書信可以確認是假的,那麼小人就可以猜出楊玄感逆賊的戰術計劃,還可以猜出他戰術部署的弱點。」

    「你這話什麼意思?」樊子蓋白眉毛一揚。

    「留守大人,能否容許小人有話直言?」陳應良先問——陳應良這次還真得先問問,畢竟這裡是東都皇城的議事大殿,無官無職的陳應良又是準備說一些憑空揣測的話,自然得要小心一些。

    「當然可以。」皇甫無逸接過話頭,微笑說道:「早就聽你叔父黎國公說,你這小子在軍略政事方面很有一些獨到的見解,他的很多好建議都是出自你的謀劃,可是你這小子死活不肯進右武衛,本將軍一直沒機會聽你的高見,今天正好有機會,放心說吧,只要不是什麼犯忌諱的話,說錯了我也替你擔著。」

    「說吧。」樊子蓋也開口說道:「你說你可以猜出楊逆的戰術計劃,怎麼猜?楊逆的戰術計劃又是什麼?」

    「如果這道書信可以確認是楊逆偽造,那麼楊逆的戰術計劃必然是圍城打援,先集中力量消滅我們的大興援軍,然後再掉過頭來攻打洛陽。」陳應良自信的答道:「如果楊逆賊軍能夠做到這點,那麼他就可以獲得巨大的戰略優勢,先是可以在心無旁騖的情況下,集中全力攻打洛陽,俘獲洛陽城裡的大批官員家眷,逼迫我大隋的許多官員從賊,接著能拿下洛陽固然最好,即便被洛陽城牆擋住了腳步,楊逆賊軍也可以從容移師向西,攻打主力隊伍已經全軍覆沒的關中大興,扼潼關而擋我大隋回援主力。」

    「先集中力量消滅我們的大興援軍,再掉過頭來打洛陽?」樊子蓋複述了一遍,神情頗有些疑惑。

    「正是如此!」陳應良大力點頭,朗聲說道:「而且小人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請樊留守仔細想一想,如果這道衛尚書的書信是楊逆偽造,那麼楊逆偽造這道書信的目的是什麼?除了想要穩住我們東都軍隊,還能有什麼目的?」

    「楊逆偽造這道書信,是為了穩住我們?」樊子蓋有些聽懂了。

    「正是如此。」陳應良點頭答道:「楊逆除了想讓我們不再與衛尚書的援軍聯繫外,更希望我們老老實實的留在東都城裡,別冒險出城去破壞他全殲我們大興援軍的戰術計劃,使得他能集中力量以一點,專心對付我們的援軍。此前楊逆賊軍天天都到東都城下搦戰,也是楊逆不願我們出兵的詭計之一,其目的不過是虛張聲勢,想要利用少量偏師牽制住我們東都守軍,使得他的主力可以心無旁騖,放心去對付我們的援軍。」

    「還有一點。」陳應良又補充了一句,「楊逆偽造了這道書信來欺騙我們,又證明了一點,他目前最害怕的就是衛尚書採取守勢,屯兵崤函道內只守不戰,與我們東都軍隊或成掎角之勢,否則的話,如果楊逆不害怕我們這個戰術,那他大可以對我們這個戰術置之不理,犯不著費這麼大勁來偽造書信。」

    「有點道理。」樊子蓋點頭,道:「如果楊逆不害怕老夫向衛文升提出的戰術建議,那他就算截獲了老夫給衛文升的親筆信,也大可以置之不理,犯不著冒險來騙老夫。」

    認同了陳應良的這個判斷,樊子蓋又趕緊問道:「那麼你又是可以猜出楊逆的戰術部署弱點,楊逆的弱點在那裡?」

    「金墉城!」陳應良斬釘截鐵的答道:「楊逆賊軍駐紮在金墉城的後軍,前些日子天天來東都城下虛張聲勢,製造軍力強大的假象,被小人率領報國軍擊敗後,也沒有出動太多的軍隊接應敗兵,然後這幾天一直銷聲匿跡,就憑這一點,小人就可以肯定,楊逆的金墉城大營兵力或許很多,但絕對不強,絕對不是我們東都軍隊的對手,所以楊逆賊軍這幾天乖乖的躲在金墉城大營,不敢靠近洛陽城下一步,為的就是怕我們發現他們紙老虎的真面目,被我們揪著他的弱點窮追猛打!」

    看了看抿嘴沉思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陳應良又補充了一句,「留守大人,上次我們在戰場擒獲的逆賊大將虞柔,肯定知道金墉城的虛實底細,留守大人不妨派人詳細審問虞柔,必然會有所收穫。」

    「別提那個草包。」樊子蓋無奈的答道:「楊玄感逆賊雖然對他委以重任,可這個草包紈褲到了連楊逆賊軍的具體情況都不瞭解的地步,老夫一再向他審問楊逆賊軍的兵力多寡,部署情況,這個草包都是一問三不知,只說有很多很多,每天都有幾百幾千的百姓自願從逆,金墉城一帶到底有多少逆賊軍隊,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問都是很多很多,多得連城裡都住不下,只能住在城外。」

    「兵貴精,不貴多。」陳應良沉聲答道:「烏合之眾縱然就是有萬人,也絕不是一千精兵的對手。金墉城的楊逆賊軍這幾天不敢來洛陽城下搦戰,」

    「聽你的口氣,想去打金墉城?」樊子蓋露出了點笑容。

    「小人正有這個打算。」陳應良大聲答道:「但四個團的報國軍人數實在太少了些,小人還需要幾千後軍掩護,不需要他們衝鋒陷陣,只要他們站在後面做做樣子,為報國軍壯聲勢,待到小人的隊伍獲勝之後,再幫忙打打順風仗和殺殺敵人敗兵就行了!」

    樊子蓋萬分心動,幾乎就想脫口答應,熟知樊子蓋性格的皇甫無逸則趕緊咳嗽了一聲,提醒道:「樊留守,我們目前還只是推測,還沒有確認這道書信是楊逆偽造。還有,東都城池太大,光是城門就有十二道,我們需要大量的兵力固守城池,能夠出動的預備隊,即便加上報國軍,也不過四五千人。」

    樊子蓋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但又不肯死心,便從陳應良手裡討回了那幾道書信,對照著仔細又看了許久,突然又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夫可以肯定,這道書信上至少有三處模仿的痕跡,印章字樣也有一撇比較細,很可能就是偽造的!但就是不敢肯定,不敢肯定啊!」

    「留守大人請放心,等裴叔父他們安排了仵作驗屍回來,一切就都有答案了。」陳應良開口安慰,心裡卻有些發怵,因為陳應良非常清楚,如果換成自己用這條計策,一定會想辦法把信使騙為己用,讓他自己到了過河橋上,然後再背信棄義加言而無信,讓手底下的幫兇走狗在橋上宰了信使,盡可能的避免暴露蛛絲馬跡——如果楊玄感能夠象陳應良這麼奸猾,那麼就算是驗屍也找不到證據了。

    還好,陳應良的這番擔心終於還是多餘了,又等了不知多少時間,裴弘策和趙長文突然像發瘋了一樣的衝進了大殿,剛進殿就大吼大叫道:「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將軍,驗過屍了,仵作發現,我們那名信使不是死在昨夜三更,最晚也應該是死在昨天傍晚!」

    「可以肯定麼!」樊子蓋大吼問道。

    「絕對可以肯定!」裴弘策大力點頭,擦著汗水說道:「還有,我們的仵作還發現,那具屍體雙手的手腕上,都有一圈顏色極深的淤血痕跡,三名仵作都可以肯定,我們的信使是在被捆綁雙手的情況下殺害,死後過了一段時間才鬆綁,所以才會留下繩子捆綁的痕跡!」

    「謝天謝地,幸虧楊玄感這貨做事不密,留下了這麼明顯的漏洞。」陳應良悄悄鬆了口氣。

    「果然是偽造!」樊子蓋咬牙切齒,突然又大發雷霆道:「廢物!這些廢物!送道信都能被逆賊截了,還害得老夫差點被逆賊的假信騙了!傳令下去,不許發這個信使和他四個隨從的撫恤錢糧,已經發出了的,也給老夫追回來!」

    「樊留守,請暫息雷霆之怒。」陳應良趕緊拱手行禮,大聲說道:「這也不是一件壞事,最起碼證明了楊逆賊軍現在的弱點就是金墉城大營,我軍若是立即出兵,全力猛攻金墉城大營,必獲大勝,而且還可以收到一箭雙鵰之效,既間接分擔了衛玄衛大人所承受的正面壓力,使楊逆奸賊後方起火,無法全力應對西線,又可以乘機打擊楊逆賊軍的囂張氣焰,避免賊亂益大,賊勢益發猖獗!」

    眼珠子亂轉的盤算了片刻,樊子蓋一咬牙,大吼道:「好,應良你即刻下去準備,明日出兵,攻打叛賊的金墉城大營!你率領報國軍為先鋒,老夫再派劉長恭率領三千……不,老夫派劉長恭率領四千精兵為後軍,為你壯聲勢!」

    「關於這點,小人還有兩個請求,請留守大人務必答應。」陳應良說道。

    「說,只要合情合理,老夫都答應!」樊子蓋一揮手。

    「謝留守大人,小人的請求很簡單。」陳應良拱手說道:「第一,請留守大人給劉長恭將軍下一道死命令,交戰之時,除非小人率領的報國軍後退,否則他的四千後軍,就絕不容許後退一步!因為兩軍陣上,我們的後軍一旦未戰先逃,必然會對前鋒軍隊的軍心士氣造成巨大影響!」

    「這個好辦。」樊子蓋點頭,轉向了楊侗拱手說道:「殿下,老臣請鈞旨,明日出戰之時,殿下請派一隊禁軍手持殿下節令,監視劉長恭上陣!他如果敢率軍後退一步,禁軍將士便將他當場處斬!」

    「准。」完全就是傀儡的楊侗一口答應,樊子蓋謝了,又轉向陳應良說道:「說你的第二個要求。」

    「第二個要求,是請留守大人允許小人隨機應變,在交戰時率軍撤退。」陳應良恭敬說道:「小人並非貪生怕死,不敢死戰到底,是小人麾下的報國軍數量實在太少,連同小人在內,總共才八百四十五人,倘若賊軍兵力實在太多,或者楊逆賊軍的主力從西線回援,報國軍縱然人人死戰到底,也只是杯水車薪,無法扭轉大局。」

    「這個當然可以,允許你在戰場上隨機應變。」樊子蓋揮揮手,還歎道:「就你小子這些天的表現,說你會臨陣怯戰,率軍逃命,老夫就第一個不信!可惜你就是年紀太小了,又沒有資歷和正式官職,否則的話,老夫還真想把四千後軍一起交給你指揮!」

    「謝留守大人信任!」陳應良趕緊雙膝跪下,抱拳大聲說道:「越王殿下、樊留守與皇甫將軍如此信任小人,小人惟有率軍死戰,奮勇殺敵,方能報答!鞠躬盡瘁,粉身碎骨,百死不悔!」

    樊子蓋露出了欣慰笑容,皇甫無逸也點頭說道:「應良,如果別人說這番話,本將軍不一定會信,但你說這番話,我相信。去準備吧,告訴報國軍的將士,好生殺敵軍功,凱旋回來,賞賜方面絕對不會虧了他們!」

    陳應良大喜謝過,這才辭別眾人下去準備,而看著陳應良離去的背影,裴弘策突然發現,自己這個遠房侄子,似乎已經成了東都決策層和整個右武衛在平叛戰事中唯一的希望,最大的主心骨,整個東都洛陽,似乎都已經在圍著自己這個遠房侄子轉了。發現了這點後,裴弘策不由在心裡歎道:「我這個遠房侄子,前途無量啊。」

    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萬分欣慰的是,沒過多少時間,他們又收到了一個新的報告,那就是教業坊的報國軍營地裡,突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音,接著又是整齊而又嘹亮的口號聲音,聲插雲霄,連與教業坊隔著一個坊的立行坊中,都可以清楚聽到報國軍的整齊口號聲,「殺賊平叛!精忠報國!殺賊平叛!精忠報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28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6-3 12:30 AM 編輯

第二十九章   白袍再世(上)


    收到了樊子蓋要求自己在第二天率軍出戰的命令,右武衛首席虎賁郎將劉長恭的臉當場就能擰出水來,如果不是懼怕樊子蓋這段時間已經宰了一個從四品文官、一個虎牙郎將和近百畏戰士兵的殘暴淫威,劉長恭將軍簡直就想跳起來指著樊子蓋派來的傳令兵破口大罵,“憑什麼又是老子?右武衛四個虎賁郎將,憑什麼每次都派老子出戰?是不是一定要把老子玩死,你樊子蓋老東西才開心是不是?!”

    “什麼?白袍兵也要去?我的隊伍還是隻給白袍兵當後軍壯聲勢,用不著親自衝鋒陷陣?”劉長恭將軍很快又轉怒為喜了,從傳令兵口中再次確認了樊子蓋確實下了這道命令後,劉長恭馬上又喜笑顏開的拍著胸口說道:“回報留守大人,請他放心,我一定會帶著隊伍為陳應良那小子當好後軍,他衝鋒陷陣,我為他打掃戰場壯聲勢,保管不拖我們東都白袍兵的後腿!”

    有了報國軍這根主心骨,在調兵遣將安排出征隊伍的時候,當著一幫愁眉苦臉悄悄哀歎被不幸點名的偏將校尉的麵,劉大將軍還難得的發表了一通演說鼓舞士氣,“弟兄們,不用怕!咱們用不著衝鋒陷陣,隻管站得遠遠的看白袍兵衝就行了,他們贏了我們衝上去揀便宜,他們輸了,咱們也可以馬上就跑!楊逆叛賊的隊伍想要追上我們,絕對沒有那麼容易!”而聽到劉將軍的這番話後,不幸被點名出戰的偏將校尉們也頓時喜笑顏開了起來,大讚劉大將軍體貼下情,關愛將士,跟著劉大將軍打仗,簡直就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劉大將軍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第二天清晨,當他率領四千軍隊與八百報國軍會師於安喜門,準備出城開拔往金墉城時,一隊黑衣黑甲的禁軍士兵忽然來到了他的身邊,說是要保護劉大將軍出戰,為劉大將軍暫時充當親兵,然後這隊禁軍的隊正又拿出越王楊侗的節鉞,直接了當的告訴劉大將軍,說是自己奉了越王鈞旨監視劉大將軍,如果劉大將軍敢在戰場上擅自後退一步,自己就必須立即把劉大將軍先斬後奏!

    聽到這番話,劉大將軍當時就臉都白了,但箭在弦上,劉大將軍也沒膽子下令放棄這次主動進攻的行動,也隻能是在禁軍士兵的監視下,戰戰兢兢的領著四千後軍尾隨著報國軍出城了,八百報國軍將士的白袍迎風飄揚,劉大將軍的小臉則比白袍還白。

    這也是自打裴弘策與達奚善意雙雙兵敗之後,洛陽隋軍首次向叛軍營地發起進攻,東都守軍的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視,樊子蓋與皇甫無逸親自率領東都文武百官來到安喜門,為陳應良和劉長恭的隊伍送行,但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全都沒對率領四千大軍的劉長恭將軍抱有半點希望,全都是簇擁到了僅有八百餘人的報國軍隊伍旁邊鼓勵加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皇甫無逸還拉住了陳應良的手,小聲叮囑道:“應良,一切都看你的了,劉長恭那個草包指望不上,這我知道,你自己機靈點,保重!”

    誠摯的囑托與熱情的鼓勵聲中,陳應良向樊子蓋、皇甫無逸等東都百官行了一個大禮,然後一言不發的步行走到了報國軍隊伍的最前麵,瘦弱的手臂一揮,率領報國軍將士大步向城外,整齊嘹亮的軍歌聲音,也在安喜門下再一次回蕩了起來,“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當陳應良和劉長恭的隊伍還在象金墉城開拔的時候,活動猖獗的叛軍斥候就已經把消息飛送到了十八裏外的金墉城中,留守金墉城的楊玄感之弟楊積善既驚又怒,驚的當然是洛陽隋軍偏偏在叛軍主力離開的時候進攻金墉城,怒的則是洛陽隋軍竟然也有膽子敢主動進攻,還派出了上次靠著突如其來的暴雨僥幸打敗過叛軍一次的報國軍充當前鋒拉仇恨,震怒之下,楊積善把兄長要求自己隻守不戰的命令拋到了腦後,立即下令集結隊伍,決定親自率領一萬大軍出城,迎戰敢來送死的洛陽隋軍,為前幾天不慎慘敗的五弟楊萬碩報仇雪恨!

    其實楊積善就是不想主動迎戰也不行了,因為由三座小城組成的金墉城隻是洛陽的衛城,除了用來囤積叛軍必需的糧草輜重外,根本已經駐紮不了多少軍隊,同時前來投奔叛軍的百姓民軍又實在太多,還大部分都是拖家帶口而來,圍著金墉城搭起了數量龐大的簡陋帳篷和草房,東一堆西一群占地幾近十裏,既沒有柵欄保護,更沒有什麼壘牆壕溝等防禦工事,楊積善如果不主動迎戰禦敵於國門之外,那麼洛陽隋軍一旦衝進了曬滿小孩尿布的叛軍城外營地,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雖然楊積善和他的兄長楊玄感,並不指望這些連破爛家具都帶來投軍的百姓民兵衝鋒陷陣,但楊積善和他的兄長楊玄感卻絕對不敢放任隋軍屠殺這些百姓義兵,因為一旦失去了老百姓的支持,楊玄感叛軍就是無根的浮萍,離水的魚,再也蹦達不了多久,這個道理,隋朝第一名將楊素親手調教出來的楊玄感和楊積善都懂。

    不過,盡管是被迫出兵迎戰,但楊積善仍然是對勝利充滿了信心,因為就在二十多天前,就是楊積善率領著連盔甲都沒有的三千叛軍士兵,三千以帆布為甲、以柳木為盾的新編士兵,以民夫和船工為骨幹組建還不到半個月的新軍隊伍,麵對著五千經過嚴格訓練又裝備精良的隋軍正規兵,隻一個衝鋒,就徹底打垮了敵人,打得敵方統兵大將達奚善意單騎逃命,打得五千隋軍當場土崩瓦解,幾乎全部投降!

    率領三千手拿單刀柳木盾的士兵尚且能夠輕鬆擊敗五千裝備精良的隋軍,更何況現在?現在的叛軍隊伍,不僅靠著繳獲的武器盔甲大大改善了裝備情況,還招降和收編了大量經過軍事訓練的隋軍降兵,士氣高漲,鬥誌昂揚,兵力數量更是敵人的兩倍以上,這樣的仗如果還打不贏,楊積善簡直都沒臉去見家鄉父老了!所以奉命留守金墉城的楊萬碩一再警告楊積善小心白袍兵,楊積善還是拍著胸口哈哈大笑道:“五哥放心,穿上了白袍的昏君走狗還是昏君走狗,變不了八十四年前那支白袍兵!上次五哥你也隻是輸在了暴雨上,今天請五哥留守城池,且看小弟怎麼為你報仇雪恨!”

    抱著必勝的信心,楊積善率領一萬大軍浩浩蕩蕩南下了,而受叛軍隊伍素質參差不齊的拖累,楊積善集結隊伍還是花了一些時間,洛陽新城距離金墉城又隻有區區十八裏的距離,所以當楊積善南下了六裏後,迎麵就撞到了隋軍北上隊伍,看到了果然人人穿戴白色披風的報國軍隊伍,看到了那麵傳說中的精忠報國大旗,也聽到了那首提前一千四百年問世的《精忠報國》軍歌。

    兩軍會戰於荒郊野外,人多勢眾的叛軍隊伍如同烏雲一般緩緩逼近,黑壓壓隊伍仿佛遮蓋了大地,一眼望不到盡頭,然後叛軍隊伍以團為單位,慢慢的向著兩翼延伸,猶如一個巨大的口袋慢慢張開,準備一口吞掉南來的隋軍隊伍,揚起的塵埃遮天蔽日,氣勢雄壯得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叛軍隊伍的驚人聲勢麵前,走在後麵的四千隋軍開始膽怯了,人人臉色發白,手腳顫抖,劉長恭早早就下令停止前進,在叛軍隊伍的一裏多外駐足列陣,擺出戰事稍有不利就隨時開溜的架勢,四千隋軍個個毫無戰心,全都拿定主意隻要一有命令就撒腿逃命,包括樊子蓋派來監視劉長恭的禁軍士兵也是如此,全都盼著走在前麵的報國軍盡早敗退,讓自己們可以盡快隨著劉長恭逃命。

    四千後軍早早就停止了前進,報國軍仍然在高歌向前,盡管也有不少的報國軍將士心生怯意,可是看到陳應良提刀走在最前麵的瘦弱背影,也看到了郭峰、陳誌宏和陳祠這些校尉追隨陳應良前進的堅定背影,這些報國軍將士的膽怯也在不知不覺間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這麼一個念頭,“連當官的都不怕,老子怕個球?!”

    陳應良當然也在害怕,因為不用別人說陳應良就知道,後麵的四千隋軍根本就靠不住,戰事稍微不利跑得最快的就是他們,所以陳應良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他們能幫上什麼忙。同時陳應良還異常的冷靜,始終在細心觀察著對麵敵人的一舉一動,而看到了敵人以團為單位向著兩翼延伸時,陳應良笑了,因為陳應良非常明白,對麵敵人主將已經輕敵了,從一開始就隻考慮盡可能擴大戰果,壓根就沒做好迎接一場惡戰苦戰的心理準備!戰事隻要稍有不利,純屬烏合之眾的叛軍隊伍,隻會比後麵劉長恭那個廢物逃得更快!

    將橫刀向上一舉,整齊的軍歌聲戛然而止,陳應良再回過頭來,環視了一眼身後神情緊張的報國軍將士,突然微微一笑,然後大聲說道:“弟兄們,還記不記得我對你們說的故事?八十四年前的洛陽戰場上,七千白袍兵大戰百萬魏軍,三裏血戰一十一場,誰獲得了全勝?”

    “白袍兵全勝!”八百多報國軍將士整齊回答。

    “對!”陳應良大力點頭,用橫刀一指三百多步外的叛軍隊伍,笑著大聲說道:“弟兄們,我們的機會來了,我們的對麵,隻有區區一萬烏合之眾,而我們的兵力,卻足足有四個團八百四十五個弟兄!和白袍兵比起來,我們簡直太輕鬆了!當年的白袍兵,一個人要砍一百多個敵人,而我們今天,每個人隻要宰了十個敵人,就可以大獲全勝了!告訴我,今天這場大戰,我們和敵人,誰必勝?!”

    “我們必勝!”八百餘名報國軍將士整齊回答。

    “很好!”陳應良滿意點頭,大聲說道:“弟兄們,仔細看看我們麵前的對手,他們很多人身上,連一件象樣的盔甲都沒有,手裏的武器,還有很多是鋤頭木叉,這樣的烏合之眾,就是來十萬,我們也用不著放在眼裏!八十四年的白袍兵,能夠以區區七千兵力,硬撼敵人百萬之眾!今天,同樣穿著白袍的我們,注定要重現那段曆史,要在史書上留下新的神話!我們的神話!報國軍,必勝——!”

    “必勝——!”所有的報國軍將士都和陳應良一樣舉起了手中武器,放聲大吼。

    “報國軍全體人等聽命!”陳應良大吼,轉過身麵對敵人,用手中橫刀指住了叛軍本陣的正麵,狂吼道:“目標,敵人帥旗!為了大隋,為了我們自己,跟我衝!殺——!”

    大吼著,陳應良第一個大步衝向了上萬敵人,精忠報國的大旗與四名校尉毫不猶豫的跟上,八百多報國軍將士也毫不猶豫的大吼跟上,義無反顧的殺向了十數以倍於己的叛軍隊伍,嘹亮的喊殺聲震天動地,在戰場上回蕩不休,聲傳數裏,“殺————!”

    看到報國軍主動發起衝鋒,躲在後麵遠處的四千隋軍楞了,被禁軍士兵包圍簇擁的劉長恭劉大將軍張口結舌,說什麼都沒有想到,在兵力對比如此懸殊的情況下,報國軍竟然還敢主動衝鋒!所以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也讀過一些史書的劉大將軍忍不住吐了一口濃痰,“呸!穿上孝袍子,就以為能變成了八十四年前那支白袍兵了?等著死光死絕吧,八百四十五個蠢貨!”

    叛軍隊伍和叛軍主將楊積善也楞了,同樣震驚於報國軍的瘋狂舉動之餘,楊積善然後就勃然大怒了,咆哮道:“擂鼓,前軍衝鋒!給老子殺光這幫穿孝袍子的狂妄之徒!”

    從隋軍手裏繳獲來的戰鼓敲響,位居前列的五個叛軍團隊發起了反衝鋒,衣著雜亂的叛軍隊伍五顏六色,或快或慢的吶喊著衝向報國軍,喊殺聲雖然同樣猛烈,大小隊伍卻在快步衝鋒中自行淩亂,盡顯烏合之眾的本色,與始終保持集體行動的報國軍隊伍形成了鮮明對比。

    直到兩軍不到二十步的時候,報國軍隊伍才出現了一點點淩亂——四個校尉和一些報國軍老兵,習慣性的加快腳步,越過了衝在最前麵的陳應良,有意無意的把陳應良簇擁到了中間暗中保護,然後才各挺刀槍,血紅著雙眼捅殺對麵的敵人。

    連陳應良本人也沒想到報國軍隊伍建立了絕對自信心後,能夠爆發出這麼強大的戰鬥力,當兩軍相撞之後,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名叛軍士兵,幾乎是在眨眼之間被砍成了碎片,捅成了蜂窩,慘叫著摔倒在血泊之中,鹹腥的鮮血飛濺在報國軍將士的臉上身上,使得本就熱血翻湧的報國軍將士更加熱血沸騰,更加狀如瘋虎,刀砍得更快,槍捅得更猛,也在轉瞬之間,讓更多的叛軍士兵橫屍戰場。

    這已經不是戰事,而是一場屠殺,裝備訓練和士氣鬥誌都占據絕對優勢的報國軍將士,如同一群下山的猛虎,虎入羊群的衝進隻裝了簡陋武器盔甲的叛軍隊伍中肆意屠殺,刀砍斧劈槍捅錘子砸,仗著身上的精良明光鎧可以抵擋一般攻擊,隻攻不躲的瘋狂殺敵,看到沒穿白袍的人就是一刀一斧下去,狂吼大叫著一槍一矛的捅出去,個個狀如瘋魔,個個有如修羅殺神!

    在這些衝在前麵的老兵帶動下,新加入報國軍將士也瘋狂了,加倍發揮出他們的裝備訓練優勢,跟在精忠報國的大旗後麵,跟在浴血奮戰的老兵背後,血紅著眼睛見到敵人就砍,見到沒穿白袍的人就剁,那怕是已經倒地的敵人,也要補上幾刀幾斧,不砍成幾段誓不罷休!八百四十五人如同八十四年前的白袍兵再現,勢不可擋的前進前進再前進。

    血花在不斷的拋灑,頭顱手臂和熱騰騰的血肉不斷的在戰場上翻飛,刀槍碰撞的金鐵聲和慘叫聲、喊殺聲在戰場上回蕩,衝在最前麵的報國軍將士個個全身血染,凶狠恐怖得就象是一個個來自地獄的追魂惡鬼,膽敢抵抗阻攔的叛軍士兵無不在他們麵前化為殘屍碎骸,繼而又被報國軍將士的腳步踐踏成血紅肉醬,精忠報國的大旗所指之處,叛軍士兵無不化為齏粉!

    與報國軍交戰的叛軍隊伍開始潰逃了,他們之前遭遇的隋軍和他們現在麵臨的報國軍隊伍,簡直就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不同生物,如果說之前叛軍隊伍遭遇的隋軍隊伍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綿羊的話,那麼叛軍隊伍現在遭遇的報國軍隊伍,簡直就是一群獅子,一群發瘋的獅子!心驚膽裂之下,骨子裏其實還是烏合之眾的叛軍隊伍慌了,魂飛魄散的開始逃命了,畢竟,叛軍士兵也是人,也是愛惜自己寶貴小命的。

    一柱香時間剛過一點,五個團的叛軍隊伍徹底崩潰,校尉和旅帥帶頭向本陣逃命,普通士兵緊緊跟上,報國軍將士則背後緊追不舍,在他們的身後交戰處,則是一大片的血肉殘骸,橫七豎八的幾乎全是叛軍士兵的屍體。

    楊積善也開始慌了,做夢也沒想到報國軍如此凶猛,目瞪口呆之餘,楊積善趕緊催動身邊團隊向前,阻攔報國軍將士的衝鋒腳步,同時飛馬傳令,命令兩翼向本陣收攏,三麵包夾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報國軍隊伍。

    楊積善向正麵添兵,命令兩翼包抄,當然是正確得不能再正確的沙場戰術,然而頗有些沙場經驗的楊積善卻忘了一個要命問題——他麾下的士兵,不是他之前指揮的大隋精銳,而是一群剛放下鋤頭拿起武器的平民百姓,一群剛投降過來已經不再言勇的前隋軍士兵!再好的戰術,沒有士兵能夠執行到位,也是白費力氣!

    八十四年前的那個神話徹底重演,同樣是手上從來沒有親自沾過人命的陳姓主將,同樣是一群身著白袍士兵,同樣是以少擊眾,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一方,同樣是壓著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一方打!八百餘名報國軍將士團結在瘦弱的陳應良周圍,不打任何折扣的,筆直的衝向楊積善的帥旗所在,把一個接一個阻攔在前麵的叛軍團隊打得粉碎,衝得七零八落,勢如破竹,所向披靡,戰場上隻有報國軍將士英勇無畏的喊殺怒吼聲,也隻有叛軍士兵心驚膽戰的慘叫哭喊聲,“白袍兵來了!白袍兵來了!來了!快跑!跑啊——!”

    失魂落魄的看著前方戰場,看著潮水一般退回來的自家敗兵,也看著筆直向著自己挺進的報國軍隊伍,楊積善感覺難以置信,也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老的童謠,八十四年前在洛陽一帶人人傳唱的童謠——名軍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咦?難道我們這次還能贏?”被禁軍士兵監視著的劉長恭也在失魂落魄,劉大將軍是沒吃過豬肉,可好歹見過豬跑,看得出現在的戰況是那一方占據優勢,更看得出勝利女神已經又一次向自己綻放出了嫵媚笑容。狂喜之下,劉大將軍刷的拔刀在手,舉刀大吼……

    “弟兄們,做好準備,等敵人潰散,或者等我們的白袍兵砍倒敵人帥旗,就給我衝上去,揀他娘的便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33 AM

第三十章白袍再世(下)


    “弟兄們,做好準備,等敵人潰散,或者等我們的白袍兵砍倒敵人帥旗,就給我衝上去,揀他娘的便宜!”

    見過豬跑的劉大將軍這麼喊不是沒原因的,現在的報國軍確實是在高歌猛進,輕鬆衝潰了兵力相差不大的叛軍五個團,又把楊積善再次派出的六七個團壓著打,可是叛軍隊伍畢竟有上萬之眾,兩翼的叛軍隊伍正在向報國軍包抄合圍,楊積善的帥旗也在主動向後退卻,以空間換時間,給之前向兩翼延伸出去的叛軍隊伍回援中軍本陣爭取時間,這場仗的勝負還沒有定論,報國軍未必就是穩操勝券,而且還存在被包圍全殲的可能。

    劉大將軍的這個擔心很有道理,合乎正常人的思維,但劉大將軍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也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報國軍,衡量陳應良一手調教出來的這群牲口兼瘋子!

    廝殺戰場上,報國軍都已經不能隻說是壓著叛軍打了,而是在象砍瓜切菜割麥子一樣的屠殺叛軍了,衝在最前麵的幾個校尉都已經殺得個個滿身是血了,可還是在砍殺不休,衝鋒不止。

    身材高大的郭峰始終衝在最前麵,鮮血濺滿他的滿身滿臉,血水和汗水順著他的臉龐和盔甲流淌,幾乎將他全身染成一片通紅,手裏的厚背砍刀都已經砍卷了刃,砍出了好幾個缺口,可是他仍然還是始終衝在最前麵,把任何敢於阻攔報國軍隊伍前進腳步的叛軍士兵砍成碎片,劈出腦漿,甚至還在一聲狂吼過後,將一名叛軍夥長從頭到胯生生劈成兩片!直接就嚇癱了旁邊的幾名叛軍士兵,讓後麵的叛軍士兵殺豬一樣的慘叫著撒腿就跑,郭峰卻一言不發的用刀背把一名嚇癱的叛軍士兵砸得腦漿迸裂。

    郭峰還不是報國軍四校尉中最狠的,最狠的是有著一個未來高僧弟弟的臨時校尉陳祠,得到了陳應良的允許後,陳祠這次上陣用是一根鵝蛋粗五尺五寸長的熟鐵棍,原因嘛,則是陳祠自己曾經在家鄉鄰近的一座小有名氣的和尚廟裏學過一套棍法,少林棍法!結果換上了這根並非軍內製式武器的熟鐵棍後,陳祠在戰場上的表現也就更加光彩耀目了,熟鐵棍在他手中被舞得有如暴風驟雨,把一個接一個的叛軍士兵砸得筋斷骨折,腦漿崩濺,口吐鮮血的死得淒慘無比,而且每碎一個叛軍士兵的腦袋,陳祠總還要細心的大喊一聲,“十三!十四……!”

    不斷高喊著鳳姐等我的陳誌宏和趙昱,在身手方麵與郭峰、陳祠相比確實有著明顯差距,但他們二三流的武藝在戰場上也足夠了,戰場是比試的不是武藝的高低和招式的精妙,比拚的是誰更狠和誰更快,在這一點上,陳誌宏和趙昱做得相當棒,各執刀槍身先士卒,敵人常常是連他們的模樣都沒有看清楚,就已經被陳誌宏象入洞房一樣的狠狠一槍紮透心窩,或是被趙昱一刀子抹斷脖子,削去半邊腦袋。

    有了這四個瘋子一樣的校尉帶動,其他報國軍將士眼睛的顏色也就和他們身上的鮮血一樣紅了,頂天算是二流的單兵戰鬥力楞是提升到了準一流,跟在四個校尉的後麵猛砍猛殺,刀砍槍戳斧子剁,瘋狂得有如一群從地獄裏派出來的殺神厲鬼,要拚命收割人命鬼魂去充陰曹空缺,直把叛軍隊伍殺得是人仰馬翻,屍橫遍地。

    在如此恐怖的衝擊麵前,叛軍隊伍看似密集的阻攔隊伍完全就變成了一張張窗戶紙,被報國軍的衝鋒輕輕一戳就破,這次連一柱香時間都沒到,楊積善新派出的六七個團就已經被報國軍砍得粉碎,叛軍士兵大呼小叫的抱頭逃命,丟盔卸甲狼狽不堪,還出現了十分可怕的自相踐踏情況,前麵的叛軍士兵為了逃命,推翻搡倒後麵的同伴,踐踏著同伴的身體向後逃命,不僅造成隊形大亂,還讓許多叛軍士兵慘死在了同伴的草鞋腳下。

    冷兵器戰場上最可怕還不是自相踐踏,而是敗兵人流和心理影響,兵敗如山倒之下,驚慌失措的敗兵第一反應當然是那裏人多往那裏去,專挑自家士兵最多的地方逃命尋求保護,衝亂嚴整的隊形陣式,也破壞和幹擾自家隊伍的反擊防守,而看到自家士兵狼狽不堪的迎麵逃來,士兵在心理上又會無法避免的受到影響,未及交戰就先膽怯,士氣鬥誌大打折扣,所以報國軍還沒有衝到麵前,楊積善身邊的最後幾個團隊就已經開始不戰自亂,甚至開始出現了逃兵現象。

    與之相反的是,叛軍隊伍越是慌亂膽怯,報國軍就越是信心倍增,士氣鬥誌越是高昂,衝殺起來也越是勇猛迅捷,從兩翼回收的叛軍隊伍還沒來得及包夾住報國軍兩翼,報國軍的隊伍就已經殺到了楊積善的本隊陣前,距離楊積善的帥旗已經不到五十步。

    “衝!給我衝上去!攔住他們!攔住他們!”楊積善魂飛膽裂的大吼起來,可是讓楊積善怒不可遏同時又絕望到極點的是,他身邊的最後幾個團隊不僅再沒有依令衝鋒,相反還在各團校尉的率領下,爭先恐後的掉頭撒腿逃命,生怕跑得稍微慢點,就被瘋子一般的報國軍追上砍死,同時就是楊積善的本隊親兵之中,也開始出現了逃命情況。

    “將軍,擋不住了,我們快逃吧!”

    副手拉住楊積善的馬韁,帶著哭腔大喊,哀求楊積善趕緊逃命,楊積善大怒,揮鞭剛要抽打,眼角卻瞟見報國軍隊伍已經衝到三十步內,自己麵前的士兵則向潮水一般向後退卻,不僅沒有半點死戰阻攔的鬥誌,相反還給報國軍打了免費前鋒,衝亂了自己身邊最核心的親兵隊伍,楊積善無奈,也隻得收回了已經揚起的鞭子,狂吼道:“撤!他娘的,這幫穿孝袍子的瘋子,到底是從那裏冒出來的?!”

    、當楊積善的帥旗開始向著金墉城的方向敗逃時,這場大戰的勝負就已經徹底失去懸念,戰場上的叛軍隊伍本就已經被報國軍的瘋狂攻擊衝殺得心驚膽裂,毫無戰心,再看到自家主帥帶頭敗退,頓時也就徹底的土崩瓦解了,烏合之眾的本質也在這一刻徹底暴露無疑,包括沒有與報國軍隊伍交手的兩翼隊伍,都是爭先恐後的撒腿就跑,跟著楊積善的帥旗拚命逃往金墉城,尋求那裏的駐軍保護。

    “哈哈!贏了!真的又贏了!”見此情景,在後麵高處觀戰的劉長恭劉大將軍樂得一蹦三尺高,想都不想就拔出了腰間挎刀,指著正前方瘋狂大吼,“弟兄們,衝啊!殺賊!精忠報國!殺賊揀便宜啊!”

    語無倫次的大喊著,劉大將軍一夾戰馬,第二次身先士卒的衝向敵人,四千隋軍個個興高采烈,個個爭先恐後,發揮出了遠超過了平時的奔跑速度,屁股後麵帶著翻騰的滾滾黃砂,飛一般的衝向已經徹底大亂的叛軍隊伍,亂七八糟的嚎叫歡呼在隊伍中此起彼伏,“追!殺!殺光這幫狗娘養的亂賊!跟著白袍兵打仗,真他娘的爽啊!”

    始終與敵人短兵相接的報國軍當然還是追殺最前麵,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始終被報國軍將士簇擁在軍旗之下的陳應良才鬱悶的發現,自己這一次竟然比上一次還慘,上次自己好歹還砍傷了一個敵人,可是這次自己竟然連橫刀上都沒有沾到半點血跡,實在太過有愧自己追求的大隋第一名將目標,所以陳應良這次也沒做太多考慮,仗著無數已經心驚膽裂的敗兵隊伍在前麵開路,領著報國軍隻是窮追猛打,說什麼都要親手宰一個敵人,為自己的不朽威名開個張,祭個旗。

    讓陳應良萬分鬱悶的是,他手底下的幫凶走狗們實在太過不夠意思了,盡管陳應良都已經一再要求士兵部下離開自己,讓自己有機會和敵人短兵相接,可是平時裏無比聽話的報國軍將士卻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一邊鍥而不舍的把陳應良始終簇擁在中間嚴密保護,一邊拚命的搶功勞,把那些都已經放棄了武器跪地投降的叛軍士兵砍成碎片,把每一個能夠追上的敵人砍死砍傷砍殘廢,讓陳應良不要說是殺敵斬將了,就是想讓手上橫刀沾到鮮血都難。

    體力充足的隋軍隊伍迅速追上了報國軍隊伍,汲取了上次追擊戰的教訓,劉大將軍這一次說什麼都不敢再越過報國軍單獨追擊了,很聰明的領著隊伍與報國軍齊頭並進,寧可少要點陣斬首級的功勞,也不願再拿自己的寶貴小命冒險。不過這也差不多夠了,有了劉大將軍的生力軍幫忙,撒腿逃命的叛軍隊伍不僅更加沒有膽量回頭作戰,同時劉大將軍的隊伍在打順風仗時,表現得相當不錯,很是殺了不少已經毫無鬥誌的叛軍士兵,還替報國軍收繳了許多來不及揀拾的叛軍武器輜重,替報國軍分擔不少煩瑣小事。

    這時候,數以千計的叛軍士兵已經逃得是漫山遍野都是了,不少的聰明叛軍是四散逃命,盡可能的遠離追兵,也不願意跟隨大隊行動成為重點追殺目標,但更多的叛軍士兵則是傻乎乎的跟著楊積善的帥旗逃命,發現了這一危險,頗有沙場經驗的楊積善趕緊命令親兵四下傳令,讓叛軍士兵盡可能的散開逃命,然後再迂回返回金墉城大營,不能聚成一堆一起逃,可是已經被殺破了膽的叛軍士兵這會正處於極度混亂的狀態,楊積善的命令不要說得到執行了,就是想傳達到位都是難上加難,楊積善急得滿頭大汗,可是又無可奈何。

    正如楊積善所擔心的一樣,得到交戰不利的消息後,留守金墉城的楊萬碩果然率領一支軍隊出城過來接應,可是看到了楊萬碩排列整齊的接應隊伍後,驚慌失措的叛軍隊伍馬上就象看到了救星了一般,二話不說就撒腿衝了過去,潮水一般湧向都已經列好了隊形的楊萬碩隊伍,眨眼之間就把楊萬碩的隊伍徹底淹沒,楊萬碩咬牙拿出的弓弩隊也被衝得七零八落,根本沒有什麼拉弓放箭射擊報國軍的機會,楊積善和楊萬碩一起氣得哇哇大叫,也一起欲哭無淚,束手無策。

    有了敵人敗兵打免費前鋒,根本就沒裝備遠程武器的報國軍再也不用擔心來自天空的危險了,同時混亂的戰場也讓容易辨別敵我的報國軍如魚得水,跟隨著高高飄蕩的精忠報國大旗,八百報國軍在亂軍中橫衝直撞,所向無敵,殺得處於混亂狀態的叛軍隊伍是哭喊慘叫震天,橫屍遍野,打下手的劉長恭隊伍也跟著大撈戰功,以整擊亂勢如破竹,千刀齊落,長矛亂桶,順風仗打得有聲有色,不到半刻鍾時間,就把根本無數約束組織隊伍的楊積善和楊萬碩殺得再次抱頭鼠竄,狼狽不堪的逃向金墉城,再也無力做到禦敵以野外。

    氣勢如虹的殺到了金墉城城下,殺進連柵欄和壕溝都沒有的叛軍營地裏,一場更加血腥殘酷的屠殺開始了,看到叛軍營地裏哭喊奔走的老弱婦孺,劉長恭麾下的隋軍隊伍就像是吃了威爾鋼一樣的瘋狂了,爭先恐後的衝上去揮刀砍殺,不管是白發蒼蒼的老人還是咿呀學語的嬰童都不放過,一邊殺人一邊搶奪民財,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甚至還有一些士兵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了抓捕婦女,手無寸鐵的叛軍家眷哭喊震天,毫無反抗之力,隻能是哭著喊著向遠處逃命,可是體弱的他們連跑都跑不過身強體壯的隋軍士兵,轉眼間就被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做為一個被現代教育洗腦的穿越者,盡管陳應良也幹過一些行賄受賄包小三的缺德事,可是向劉長恭隊伍這樣的事,陳應良還真幹不出來,也真狠不下這個心去幹,所以陳應良雖然也率領報國軍殺進了叛軍營地,卻隻是率領著報國軍一路砍殺叛軍敗兵隊伍,趕著楊積善和楊萬碩率領的敗軍大隊一路追殺到金墉城下,直到金墉城上的叛軍弓手大量放箭阻攔,陳應良才下令停止進攻,率領報國軍退到叛軍射程之外休息,乘機重整隊伍和清點傷亡。叛軍隊伍則在匆忙進城時自相踐踏,死者無數。

    無數的火頭在叛軍營地中升起,劉長恭麾下的隋軍士兵不僅殺人,還乘機放火,縱火點燃了一個接一個的破爛帳篷,點燃了一間又一間臨時搭建的簡陋草房,隋軍士兵在火海中歡呼大笑,毫無反抗之力的叛軍家眷在火海中嚎哭奔走,被殺臨死時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期間不斷攙雜響起婦女衣服被撕爛的聲音和尖叫聲,完全一副地獄景象。

    囤積了大批糧草軍械的金墉城城門已經迫不及待的關閉了,楊積善和楊萬碩一身汗一身泥的連滾帶爬衝上城牆布置防禦,提防隋軍乘機發起攻城,全無半點再次率軍出城決戰的勇氣,看著一百多步外的報國軍隊伍,楊積善和楊萬碩的心中盡是恐懼,打破腦袋都想不出,精銳主力早就被隋煬帝敗光在遼東戰場的東都右武衛軍隊中,怎麼能突然冒出這麼一支恐怖的軍隊?

    上連叛軍營地邊緣都沒有摸到就已經被殺得丟盔卸甲的劉長恭將軍揚眉吐氣,笑得十分開心,不斷大吼下令軍隊盡情縱火,盡情屠殺手無寸鐵的叛軍家眷,那怕是策馬走到了陳應良身邊的時候,劉長恭也還在對著親兵大吼,“傳令下去,燒光所有的逆賊軍帳房屋,殺光所有逆賊家眷,一個不許留!殺殺!燒燒!”

    親兵連不迭的答應,策馬飛奔下去傳令,根本就不願多看這種畫麵的陳應良則抬起頭來,猶豫著說道:“劉將軍,他們都是一些老弱婦孺,殺得再多,又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劉長恭反問,大咧咧的說道:“應良賢弟,說到打仗大哥或許不如你,可是說到治這些刁民亂民,你就不如哥哥了!不把他們殺怕殺服,他們就隻會死心塌地的跟著逆賊謀反作亂,還會有更多的亂民刁民投奔楊玄感逆賊,哥哥我今天殺這些老弱婦孺,或許是狠了點,可嚇得更多的刁民亂民不敢從逆,大哥我等於是救了更多的人啊!”

    聽了劉長恭的歪理,陳應良心頭微微一動,突然發現劉長恭這話其實也有幾分道理,楊玄感叛變是注定要失敗的,覆滅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既然如此,與其讓更多的百姓跟著楊玄感造反受到連累,倒不如象劉長恭說的一樣,恐嚇一下那些心存僥幸的無辜百姓,壓製一下的叛軍擴張勢頭,變相救下了更多無辜百姓。

    這個歪理是否正確,陳應良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想讓陳應良率領報國軍參與這樣的事,陳應良卻是萬萬做不到。但還好,劉長恭很快又主動說道:“應良兄弟,這種事你的隊伍用不著動手,在這裏防著亂賊出城就行了,殺人放火的事大哥來幹。放心,大哥我不會讓你白白辛苦,搶到的東西,三成……,不,四成歸你們!”

    “多謝劉將軍。”為了鼓舞報國軍的士氣鬥誌,陳應良欣然接受了劉長恭的好意,而劉長恭走後,陳應良又轉向了旁邊的校尉陳祠,問道:“陳祠,既然你的四弟是沙彌,你本人又在少林寺學過武藝,那你會念超度的經文麼?”

    “會一點,不多。”陳祠答道。

    “會一點就行了。”陳應良點頭,說道:“那你就為這些叛軍的家眷念一念吧,有疏漏和錯誤不要緊,只要心意到就行了。”

    陳祠楞了一楞,看到陳應良臉上的鄭重神色,陳祠突然明白了什麼,也不說話,將熟鐵棍插到了地上,雙手合十,對著血肉飛濺的叛軍營地,閉目大聲念誦,“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怛垤哆,唵。伽囉伐哆,伽囉伐哆……。”

    “伽訶伐哆;囉伽伐哆,囉伽伐哆,娑婆訶。天羅神,地羅神,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南無摩訶般若波羅蜜……。”

    烈火翻騰,精忠報國的軍旗迎風飄展,哭喊震天,陳祠大聲念誦的經文在報國軍陣前回蕩,火越燒越大,烈火濃煙籠罩下的叛軍營地屍積如山,叛軍士兵家眷在火海中奔走逃命,隋軍士兵在火海中揮刀屠殺,叛軍隊伍在城牆上瑟瑟發抖,與他們對峙的八百多報國軍將士則在火海中屹立不動,隊伍中隻有軍旗招展,血跡斑斑的白袍飄飄,發自肺腑的憐憫誦經聲音回蕩。

    陳應良提刀站在陳祠的旁邊,凝神細聽陳祠一遍又一遍反複念誦的超度經文,麵色平靜,不動如山。許久後,陳應良才對著已經是血流成河的叛軍營地,嘴唇微動,輕聲喃喃,“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你們不用造反,也能過上好日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38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6-3 12:39 A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凱旋回城


    這一戰絕對是自打楊玄感兵變以來隋軍隊伍最輝煌的一仗了,一直處於被動挨打地位的隋軍隊伍,破天荒的主動向叛軍營地發起進攻,破天荒的攻進了叛軍營地,也破天荒的把兵力數量處於絕對優勢的叛軍隊伍打得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這也是自打楊玄感兵變以來,洛陽隋軍最輝煌的時刻,金墉城裏外的叛軍隊伍少說也有三四萬人,其中武裝起來的叛軍士兵超過兩萬之眾,兵力仍然處於絕對優勢,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還不到五千人的隋軍隊伍在金墉城外耀武揚威,殺人放火,肆意屠殺他們的家眷老小,城下的叛軍營地中哭喊震天,城牆上的叛軍隊伍中也是哭聲四起,無數叛軍士兵因為看到自己的父母家人慘死在隋軍士兵刀下而放聲大哭。

    不是沒有叛軍士兵想要出城和隋軍拚命,可是看到在城門外嚴陣以待的報國軍隊伍,幾乎人人都是滿身血染的報國軍隊伍,卻沒有那名叛軍士兵膽敢打開城門,衝出城來救回自己的親人,同時楊積善和楊萬碩兩兄弟也派出了心腹隊伍嚴密看守城門,不許任何人靠近門閂,生怕城門打開後,城外那些白袍惡魔乘機殺進了囤積著無數糧草輜重的金墉城內,那麼叛軍隊伍才是真正的大勢去矣。

    與之相應的,報國軍的赫赫凶名在叛軍隊伍中自然是再次鵲起,驚魂未定的叛軍敗兵爭相訴說白袍兵在戰場上的凶悍恐怖,殺人如麻,異口同聲的誇大白袍兵的驍勇善戰,所向披靡,直把戰鬥力最多算是準一流的報國軍吹噓得天上少有,地上獨無,人人銅頭鐵臂刀槍不入,一個報國軍士兵在戰場上殺一百個人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甚至還有一個洛陽本地的叛軍士兵賭咒發誓,“他們就是八十多年前那支白袍兵轉世!我爹的爺爺小時候見過他們,還唱過和他們有關的童謠,那首童謠我爹也教過我。”

    “什麼童謠?怎麼唱?”

    “名軍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意思是,不管你軍隊再多,大將再有名,碰上白袍兵也得繞著走!我爹的爺爺還說,他親眼看到七千白袍兵對戰前朝百萬大軍,把上百萬的前朝軍隊都打敗了,屍體堆得比山都高,白袍兵還基本上沒死幾個!”

    在金墉城外肆虐了一個多時辰後,隋軍隊伍幾乎點燃了所有的叛軍營地房屋帳篷後,本來隋軍隊伍還想繼續追殺叛軍家眷下去,但是被現代教育徹底洗腦的陳應良實在看不下去了,借口叛軍隊伍龜縮金墉城內不敢出戰,自軍又沒有準備攻城武器,要求劉長恭下令退兵,抽空親自奸淫了一名民女的劉長恭雖然還有些興猶盡,卻也沒膽量單獨率軍對抗叛軍,隻得趕緊下令集結隊伍準備撤退,無數未及跑遠的叛軍家眷這才因此僥幸逃得性命。

    撤退時,照例是劉長恭的隊伍帶著俘虜和戰利品走在最前麵,陳應良也照例親自背了一名受傷士兵,率領報國軍走在後麵為隋軍殿後,在撤退時,陳應良根本就沒敢回頭去看報國軍營地一眼,因為陳應良無比害怕自己會接受不了那些畫麵,那些淒慘的場景,會讓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永受折磨。

    隋軍肆虐後的叛軍營地景象,也確實讓穿越者陳應良難以接受,一個多時辰前還熱鬧繁華得有如市集的叛軍營地,現在已經是徹底籠罩在了一片火海濃煙中,地麵上屍體橫七豎八,堆積如山,且大多都是老弱婦孺的屍體,許多的婦女屍體還是一絲不掛,赤裸的屍身上布滿淩虐痕跡,無數重傷未死的人的屍堆中掙紮呻吟,血水順著溝渠流淌,飄起了殘旗斷槍,空氣中盡是人體燒焦的腥臭味道,中人欲嘔,場麵淒慘得讓人不忍卒讀。

    楊積善和楊萬碩都沒有膽子率軍追擊,直到反複確認報國軍已經走遠後,這才打開城門派軍打掃戰場,殿後的報國軍也順利隨著隋軍隊伍回到了十八裏外的洛陽城下,同時因為早有斥候探馬把戰況稟報到東都城內的緣故,在安喜門外,陳應良和報國軍將士再一次受到了東都守軍的隆重迎接,越王楊侗親自率領東都文武百官到城門迎接陳應良這支凱旋之師,對陳應良極盡溢美之詞,陳應良的戰神之名,也徹底響徹了東都全城。

    至此,東都守軍針對叛軍營地的第一場反擊戰宣告結束,在僅僅隻折損了二十六名報國軍士兵和一百多名隋軍士兵的情況下,陳應良與劉長恭聯手取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戰果,斬殺包括叛軍家眷在內的敵人數量達到了一萬一千以上,以至於打掃戰場的隋軍隊伍都隻能通過割下屍首鼻子的辦法統計戰果,無法攜帶那麼多首級回城,同時還繳獲了大量的叛軍軍械輜重,抓獲包括婦女在內的俘虜超過千人。戰績輝煌得東都文武人人驚歎,也讓右武衛的其他三個虎賁郎將人人眼紅噴火,嫉妒得幾乎發狂,爭先恐後的表示下一下願意代替劉長恭率軍作戰——準確來說是率軍配合報國軍作戰。

    在如此凶殘戰績麵前,楊侗和樊子蓋如果還不下令從重犒賞,那以後估計也沒人願意為他們賣命了,象征性的征得了楊侗同意,樊子蓋一聲令下,成車成箱的美酒和大筐大筐的燒肉就馬上送進了報國軍營地,劉長恭麾下的隋軍隊伍也因此跟著沾光,人人都有酒肉犒賞,雖然這些隋軍士兵不可能象報國軍將士那樣可以放開肚皮把酒肉吃飽,卻無比奇怪沒有一個人因此抱怨——這些隋軍士兵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得到犒賞,也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去招惹報國軍。

    陳應良和劉長恭被直接召進了皇城,參與楊侗親自舉辦的慶功宴會,接受東都文武百官的祝賀,楊侗和東都兩大重臣樊子蓋、皇甫無逸親自作陪,洛陽城裏有資格進皇城又沒有公務的文武官員也全部到場,對陳應良和劉長恭兩大功臣沒口子的不斷稱讚,把劉大將軍誇得是哈哈大笑,飄飄欲仙,陳應良則一再謙虛,強調道:“都是將士用命,皇帝陛下洪福庇佑,小人今天才得以僥幸獲勝。說了也不怕各位大人笑話,小人今天的刀上,楞是連一滴敵人的鮮血都沒有沾到,實在是受之有傀,受之有傀。”

    “陳記室太謙虛了,隻要能打勝仗,沒殺敵人又算得了什麼?”一名東都官員笑道:“當年陳慶之率領七千白袍兵北伐前魏,一路之上攻城三十二座,大小四十七戰,所向無敵,他又何時親手殺過一個敵人?陳記室以文吏之身率軍平叛,每戰必勝,與陳慶之正好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是啊,是啊。”許多洛陽官員附和,還有一個官員好奇的問道:“陳記室,你和陳慶之恰好同姓,又都讓士兵身著白袍出戰,你的祖上是那裏人?是否與前梁名將陳慶之沾親?”

    “這……。”

    陳應良有些為難,實在不知道死鬼陳應良的祖上到底是那裏人,是否有可能和陳慶之沾親。同樣在場的裴弘策則臉色微微一變,剛想開口插開話題,不想讓人深究陳應良的身世,大殿外卻恰好飛奔進來了一名禁軍衛士,向楊侗單膝跪下抱拳奏道:“稟越王殿下,刑部尚書衛玄派遣監門直閣龐玉為使,前來東都告急,龐大人已到殿外,請求殿下立即召見。”

    聽到這話,僅有九歲的楊侗下意識扭頭去看東都洛陽目前真正的大當家樊子蓋,樊子蓋卻是臉色一變,驚道:“告急?衛文升那邊出什麼事了?快請龐大人進來!”

    見楊侗點頭,衛士趕緊飛奔下去傳令,大殿裏的歌舞和笑聲也戛然而止,全都是屏息靜氣的等待消息,結果也沒等多長時間,一名身著便衣的中年男子就跌跌撞撞的衝上了大殿,向楊侗雙膝跪下,行著禮氣喘籲籲的說道:“微臣龐玉,拜見越王殿下,微臣奉大興留守、刑部尚書衛玄之令,前來東都稟報平叛戰情及求援。”

    “求援?”楊侗有些驚奇,道:“龐大人,衛尚書他是率軍來救援洛陽,怎麼反過來向我們求援了?”

    大殿上的所有人也都是神色詫異,惟有龐玉神色異常尷尬,磕頭答道:“我軍不慎中了楊逆奸計,被楊逆賊軍伏擊,四萬大軍損失近半,被迫退守邙山之陰,楊逆賊軍乘勢進擊,目前正與我軍對峙於北邙一帶,逆賊勢大,我軍獨力難支,衛尚書請洛陽出兵一支,攻打楊逆背後,與我軍前後夾擊楊逆,共破反賊!這是衛尚書的親筆信,請殿下過目。”

    說著,龐玉雙手捧起了衛玄的求援書信,衛士趕緊接過,先象征性的遞到了楊侗麵前,接著又飛快將書信轉遞到了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麵前,同時龐玉又仔細介紹起了衛玄軍的戰況,原來因為衛玄沒有及時收到樊子蓋建議的緣故,又急於一雪崤函道失利之恥,在昨天傍晚走出了易守難攻的崤函道,屯兵於邙山西端,而到了今天清晨,楊玄感突然親率一軍到衛玄營前搦戰,衛玄派遣兩萬步騎大軍迎戰,楊玄感詐敗後退,急於報仇的衛軍緊追不舍,被楊玄感誘入了在邙山腳下布置的伏擊圈中,叛軍伏兵忽然三路殺出,楊玄感也親自率軍掉頭殺回,四麵夾擊衛玄隊伍,衛玄軍大敗,兩萬軍隊隻有不到兩千人逃回大營,餘者不是被叛軍殲滅,就是投降楊玄感加入了光榮的叛軍隊伍。衛玄擔心寡不敵眾,這才安排了龐玉飛馬前來洛陽求助,希望洛陽軍隊能從背後插楊玄感一刀。

    看了衛玄的求援信,又聽了龐玉對戰情的介紹,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什麼都沒有想到叛軍主力狠成這樣,一天之內,竟然幾乎殲滅了一半的大興援軍。龐玉則滿頭大汗的懇求道:“樊留守,皇甫將軍,國事為大,還請你們盡快發兵,不然的話,衛尚書那裏怕是難以久持。今天這場大敗,對我軍的士氣打擊太大了。”

    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不動聲色,隻是把目光轉向了陳應良和劉長恭,在場的洛陽文武官員也是如此,全都看向陳應良和劉長恭,劉大將軍趕緊低下腦袋縮脖子,生怕又被點名出戰,不過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也沒指望他,全都是重點看向陳應良。

    陳應良當然明白樊子蓋等人的意思,為難之下,陳應良離席拱手說道:“殿下,留守大人,皇甫將軍,小人能不能先問龐大人幾個問題?”

    “可以,你問吧。”樊子蓋點頭。

    “你是誰?有什麼資格問本官問題?”龐玉也注意到了在場除了自己外唯一沒穿官服的陳應良,不由有些憤怒。

    “龐大人,請如實回答他的問題,其他的事,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皇甫無逸咳嗽著說道。龐玉無奈,這才點頭答應。

    “請問龐大人,楊逆賊軍在北邙戰場上的兵力有多少?”陳應良問道:“可曾探得楊逆賊軍的糧草輜重情況?”

    “楊逆賊軍的兵力?”龐玉萬分為難,答道:“大概有三五萬人吧,我軍斥候並未詳細探明,至於糧草輜重的情況,我們就更沒探明白了。”

    樊子蓋、皇甫無逸和裴弘策等洛陽重臣臉都拉得比驢還長了,因為洛陽隋軍之前已經吃夠了斥候無能和敵情不明的苦頭,也都沒想到大興軍隊的斥候竟然也是一個德行。陳應良也是眉頭一皺,忙又問道:“那麼龐大人,楊逆賊軍的部署情況如何?除了與衛尚書大軍對峙的隊伍外,可還有偏師在其他地方布置別寨?”

    “你問我,我問誰去?”龐玉更是憤怒,道:“我軍昨天傍晚才走出崤函道,立足未穩,叛軍隊伍的部屬情況,應該是你們更清楚吧?”

    “完了,一問三不知,這仗怎麼打啊?”陳應良哀歎,又輕咬著嘴唇盤算了片刻,陳應良拱手說道:“龐大人,那麼請問三個你肯定能夠回答的問題,第一,你在送信途中,可曾遭到叛軍騎兵的追擊攔截?第二,衛尚書的大軍糧草,能夠支撐幾天?第三,楊逆賊軍的營地,是伐木立寨,還是深溝高壘,建立堅固工事?”

    “你問這些幹什麼?”龐玉又是憤怒又是疑惑,沒好氣的答道:“本官在一夥左武衛精騎的保護下東進送信,路上沒遭到攔截和追擊,不然的話,兩個時辰裏,本官能夠走完六十幾裏路?我軍糧草,能夠支撐五天!楊逆賊軍直逼北邙下寨,是不是深溝高壘,本官來得匆忙還不知道,隻是遠遠看到楊逆賊軍修建柵欄。”

    陳應良仔細盤算,又請樊子蓋令人拿來洛陽周邊地圖,讓龐玉在地圖上指明了衛玄軍和楊玄感主力的立營地,最後陳應良又盤算了許久,這才又向龐玉問道:“龐大人,最後一個問題,請問你之前說的七天糧草,是四萬大軍的五天糧草?還是你們現在剩餘軍隊的五天糧草?”

    “當然是四萬大軍的五天糧草!”龐玉早就看問題不斷的陳應良不順眼了,怒道:“我軍後軍並未受到襲擊,糧草毫無損失,當然是四萬大軍的五天糧草!”

    “這就好辦了。”陳應良終於露出些喜色,轉向樊子蓋等人拱手說道:“越王殿下,留守大人,皇甫將軍,事關軍機,能否借一步到偏殿說話?”

    “你這話什麼意思?”龐玉一聽不幹了,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敢在軍情大事上插嘴發言?”

    “龐……,龐直閣,稍安勿躁。”禦史大夫盧楚開口,結巴著吃力說道:“這……,這位陳記室,是我東都大軍的傑出新銳,不僅作戰勇猛,且在軍略戰術上多有獨到見解,常能料敵機先,在平叛大戰中提了不少好建議,所以樊留守和皇甫將軍他們,才……,才允許他在殿上發言。”

    “哦,原來是這樣。”龐玉臉色終於有些放緩,忙說道:“陳記室,你別介意,本官也是為了軍情大事著急,所以說話衝動了些,你有什麼好建議,請直言。”

    “是啊。”楊玉環的曾祖父、國子監祭酒楊汪也微笑說道:“陳記室,早就聽說你不僅勇猛善戰,且文武雙全,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你的武勇我們見識了,現在該見識一下你的軍略戰術了,有什麼好建議就直接說吧,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是啊,直接說吧。這殿上的都是朝廷官員,還用擔心會泄密了?”不少文武官員都開口附和,神情中盡是好奇。

    陳應良這下子是騎虎難下了,隻能把目光轉向樊子蓋求助,不料平時裏霸道到殺人不眨眼的樊子蓋也說道:“直接說吧,乘著眾位大人在場,讓各位大人見識一下你的才幹,也幫著你參謀參謀,一人技短,二人技長嘛。”

    “這……。”陳應良哭笑不得了,為難的又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龐玉,陳應良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有人認為,我軍絕對不能出兵夾擊楊逆賊軍。”

    “你說什麼?!”和陳應良擔心的一樣,衛玄派來的龐玉果然是一蹦三尺高,指著陳應良的鼻子咆哮道:“小匹夫,你說什麼?不能出兵去援救衛尚書,你想害死衛尚書?想害死大隋朝廷的兩萬大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6-3 12:42 AM

第三十二章   又得罪大神


    拒絕衛玄出兵夾擊叛軍主力的要求,陳應良這個建議剛說出口,衛玄派來的監門直閣龐玉馬上就是暴跳如雷,楊汪等東都文武面面相覷,惟有樊子蓋、皇甫無逸和裴弘策三人是不動聲色——因為他們已經見識過陳應良對戰情的判斷和分析,知道陳應良絕對不會無的放矢,反對出兵一定有原因和理由。

    早就料到這個結果的陳應良苦笑,向已經氣得滿臉通紅的龐玉拱手說道:“龐大人,請稍安勿躁,且聽小人把話說完,小人反對出兵,是因為……。”

    “住口!”龐玉勃然大怒了,鐵青著臉咆哮道:“你一個無官無職的區區小吏,也敢在朝廷大事上胡說八道?給本官住口!”

    “龐大人,請暫息雷霆之怒。”樊子蓋也有些後悔讓陳應良當眾發表意見了,開口說道:“龐大人,這位陳記室在軍務戰術方麵確實很有一套,我們洛陽軍隊最近打的幾個勝仗,都是靠著他提出的正確策略,所以老夫才讓他發表見解。”

    到底是東都城裏的臨時皇帝,樊子蓋開了這個口,龐玉也不敢不給這個麵子,隻得強壓怒火說道:“樊留守勿怪,下官是衝動了一些,不過下官認為,這麼重要的軍機大事,最好還是不要讓這樣無官無職的黃口小兒胡說八道。”

    “龐大人放心,他如果真是在胡說八道,老夫自會依照軍法處置,不過現在還是先聽他把話說完。”樊子蓋安慰了龐玉一句,又向陳應良說道:“應良,你說吧,你為什麼反對出兵夾擊楊玄感逆賊?”

    “留守大人,各位大人,你們是否發現有一件事很奇怪?”陳應良指著龐玉說道:“這位龐大人從邙山大營趕來洛陽送信,代表衛尚書前來與我們聯絡,途中為什麼沒有遭到逆賊隊伍的攔截和追殺?”

    “你什麼意思?”龐玉更看陳應良不順眼了,怒道:“難道你希望本官死在亂賊隊伍手裏?”

    “龐大人,你暫時別說話行不行?”樊子蓋喝了一句,又向陳應良反問道:“你的意思是,亂賊是故意放任龐直閣前來東都報信?”

    “正是如此!”陳應良大力點頭,朗聲說道:“各位大人想必都清楚楊逆隊伍斥候戰的力度,這些天來,我們洛陽軍隊派出去斥候,幾乎沒有一個人沒有遭到逆賊斥候騎兵的伏擊追殺,導致我們連楊逆主力在眼皮子底下分兵都一無所知,也讓我們與衛尚書的援軍交通聯絡困難重重,甚至還出現了楊逆奸賊偽造衛尚書書信的情況。既然如此,龐大人從邙山大營東來送信,從楊逆主力的大營旁邊經過,居然會沒有遭到攔截追殺,這一點豈非大違常理?”

    在場的洛陽文武竊竊私語了,樊子蓋的臉色也變了,趕緊轉向龐玉問道:“龐直閣,你這次東來送信,途中可被楊逆隊伍發現?”

    “這……。”龐玉本想如實回答,但是又不願讓陳應良出風頭,便咬牙說道:“沒有,我走的是小路,沒被發現!”

    “龐直閣,事關重大,請如實回答!”裴弘策看出蹊蹺,開口厲喝。

    “沒有就是沒有。”龐玉把頭一昂,大聲答道:“逆賊隊伍最多就是遠遠看到我,我和隨從又都騎的是上好西域良馬,楊逆騎兵想追都追不上,所以楊逆騎兵究竟有沒有試圖追殺我,我也不知道。”

    裴弘策和樊子蓋都皺眉頭了,雖然都懷疑龐玉沒說真話,卻又沒有證據不便繼續逼問,陳應良則說道:“各位大人,楊逆騎兵究竟有沒有試圖追殺龐大人,這點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楊逆主力現在已經沒必要繼續不惜代價的切斷我們和大興援軍的聯絡了,因為就在今天,楊逆主力已經如願以償的重創了我們的援軍主力,讓龐大人把消息帶到洛陽,既可以打擊我們的士氣軍心,又可以誘使我軍出城救援衛尚書的隊伍,減輕他將來的攻城壓力,一舉多得,楊逆奸賊何樂而不為?”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樊子蓋等人,陳應良又補充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楊逆叛軍的駐紮位置也對我軍出兵很不利,剛才我已經請龐大人指出了楊逆叛軍的主力位置所在,從地圖上來看,那一帶的地形相當複雜,山高林密,十分適合打埋伏戰,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我軍貿然出兵,隻會是凶多吉少。”

    “言之有理。”皇甫無逸點頭,說道:“我們的斥候太過無能,連累得我們對楊逆主力的情況幾乎是一無所知,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是不能貿然出戰,至少是不能隨意出動大批軍隊到複雜地形中作戰。”

    “皇甫將軍,你怎麼也附和這個黃口小子的胡說八道?”龐玉對病懨懨的皇甫無逸遠沒有對樊子蓋那麼畏懼,怒道:“衛尚書率領西都大軍幾百裏路遠來救你,你竟然還不肯出兵配合他作戰,你對得起衛尚書麼?”

    脾氣比較好的皇甫無逸神情為難,有些找不到話來應對龐玉的指責,樊子蓋則白眉毛一揚,粗聲粗氣的說道:“龐直閣言過了,都是為朝廷效力,隻要是為了國事,私人之間就沒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況且仁儉也沒說不願配合援軍作戰,只是說邙山一帶不適合我作戰。”

    “那請樊留守示下吧,洛陽軍隊打算怎麼做,下官也好回稟衛尚書。”龐玉賭氣說道。

    樊子蓋不答,隻是把目光轉向了陳應良,陳應良會意,朗聲答道:“稟留守大人,小人認為,眼下我軍完全不必直接去邙山戰場增援衛尚書,隻需請衛尚書堅守營寨即可,剩下的問題,我們洛陽軍隊可以解決!”

    “怎麼解決?”樊子蓋趕緊問道。

    “小人剛才請教了龐大人楊逆主力的營寨情況。”陳應良微笑答道:“龐大人介紹說,楊逆主力並沒有深溝高壘的跡象,隻是著手修建柵欄這樣的簡單工事,由此可見,楊逆主力是存了速戰速決的心思,不打算與衛尚書的大軍長期對峙下去,再由此推斷,楊逆主力的營中,糧草必然不多,必然要仰仗金墉城補給!”

    樊子蓋好歹也是讀過許多兵書的人,立即眼睛一亮,脫口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的大興援軍隻守不戰,牽製住楊逆主力,我們從洛陽出兵,切斷楊逆主力的糧草補給道路?”

    “正是如此!”陳應良點頭說道:“小人剛才還請教了龐大人,我們大興援軍的糧草情況,龐大人回答說糧草可供四萬大軍支應五天,現在大興軍隊已經隻剩兩萬左右,也就是說,衛尚書現在的糧草,最少也可以支持十天左右!如果節約使用,甚至支撐上半個月也不是沒有可能!”

    龐玉臉色更加的鐵青了,差點又想指著陳應良鼻子問陳應良是不是想讓大興軍隊餓肚子了,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則是一起麵露狂喜,異口同聲問道:“那麼楊逆主力的營中糧草,可能支撐十天以上?”

    “絕對不可能!”陳應良斬釘截鐵的答道:“邙山戰場與洛陽之間的距離隻有六十幾裏,距離洛陽東北的金墉城也隻有七十幾裏,補給比較方便,在人力充足的情況下,楊玄感逆賊除非瘋了,否則絕不可能花大力氣在營地中囤積太多糧草,拖累他的主力機動作戰,所以小人敢斷定,楊玄感逆賊的營中糧草絕對不多,必須時時仰仗金鏞城的補給!”

    “請各位大人仔細想想。”陳應良微笑著補充說道:“衛尚書的軍隊緊守不戰,楊玄感逆賊找不到決戰機會,就隻能與衛尚書對峙或者陷入攻堅苦戰,而我軍乘機出兵切斷楊逆糧道,使得楊逆主力無法補給糧草,那麼楊逆主力就隻剩下了兩個選擇,一是分出重兵保護糧道,二是全軍回師金墉城就糧,屆時不管楊逆是分兵還是回師,衛尚書麵臨的危機都會不戰自解,還可以乘機覓得反擊機會!”

    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臉上喜色更甚了,之前一直不敢說話的劉長恭將軍則跳了起來,大聲說道:“樊留守,皇甫將軍,此計大妙,末將和陳記室已經聯手把金墉城的逆賊後軍殺怕了,在野戰中切斷楊逆糧道易如反掌,末將請令再次出戰,與陳記室聯手攔截楊逆糧隊,包管不讓金墉城的逆賊把一糧一米送到邙山戰場!”

    “末將也願出戰,末將也願出戰!”已經錯過兩次立功機會的其他三名虎賁郎將也爭先恐後的跳了起來,最後一個虎賁郎將還幹脆喊出了願立軍令狀的話,說什麼都不肯再讓劉長恭一人獨美——也不肯再讓劉長恭繼續再占陳應良的便宜。

    “你們?你們怎麼都跟著這個黃口小吏胡說八道?”龐玉又急又怒又疑惑,說什麼都搞不懂這麼一大堆東都重臣會如此信任無官無職的陳應良——這點還真不能怪龐玉胡攪蠻纏不講理,關鍵還是陳應良那張小白臉實在太嫩了一些,給了龐玉強烈的不靠譜印象。

    終於看到麾下的幾員重將奮勇請戰,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當然是心中暗暗歡喜,但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都是以穩重見長的人,並沒有立即拍板同意陳應良的策略,仔細盤算了許久後,樊子蓋對陳應良島:“應良,你提出這個策略確實不錯,但有一個問題,我們斥候有多無能你也知道,他們能否及時發現楊逆叛賊的運糧隊伍?”

    “是啊,是啊。”龐玉趕緊附和道:“如果不能及時發現楊逆叛賊的押糧隊伍,怎麼可能切斷他們的糧道?”

    龐玉的話音未落,劉長恭又搶著說道:“留守大人,皇甫將軍,這點你們可以放心,去年皇帝親征高句麗時,末將隨同出征,雖沒有上過戰場,卻為大軍押解過糧草軍需,知道這糧草輜重的運送速度不比軍隊行軍,其中大有不同。”

    “哦,如何不同?”樊子蓋確實沒有押運過糧草,真不知道其中區別。

    “在保留一定作戰體力的情況下,步兵隊伍一天急行軍最大可以達到九十裏,騎兵可以上百裏。”劉長恭眉飛色舞的答道:“但是糧草軍需就沒辦法達到這速度,水路上還好說,在陸路上運糧就需要民夫挑扛,騾馬拖拉,一天正常行軍速度隻有三四十裏,累死民夫騾馬頂天也隻有六十多裏,同時還要求道路平整開闊,道路如果崎嶇難行,需要的時間就隻會更多,所以金墉城的逆賊想要把糧食送到七十裏外的邙山戰場,絕對沒有那麼容易!”

    “有道理!”樊子蓋醒悟了過來,大喜說道:“對,叛賊從金墉城運糧到邙山戰場,最少也得需要一天時間,還需要平整道路運糧,老夫多派斥候出去沿途盯防,那些斥候再怎麼無能,也肯定能及時發現叛軍的運糧隊伍!”

    “樊留守,還有個辦法。”陳應良插嘴說道:“可以讓我們的斥候化裝成普通百姓,攜帶幹糧日夜盯防大小道路,這樣就可以躲避叛賊斥候的捕殺,最大限度確保不讓逆賊運糧隊伍偷偷溜走。”

    “還可以破壞一部分道路。”靠土木工程吃飯的裴弘策也提出建議,不動聲色的說道:“破壞一些叛賊隊伍的運糧必經道路,或是挖坑灌水,或是搗毀路基,利用樹木大石堵塞道路,增加楊逆叛賊的運糧難度,這樣就可以給我們爭取到最多的應變時間。”

    “還……,還可以狼……,狼煙。”盧楚也結結巴巴的艱難說道:“我們的斥候發現逆賊運糧隊後,讓……讓他們點狼煙,我們就可以立……,立即出兵!”

    有了裴弘策和盧楚的帶動,在場的東都文武都來了興趣,爭先恐後的提出了一堆或實用或胡說八道的好建議餿主意,直把樊子蓋聽得是眉花眼笑,當場就拍板說道:“妙計!就這麼定了,不去邙山冒險,就斷逆賊的糧道,看他楊玄感反賊怎麼辦!”

    “樊留守,那我們怎麼辦?”龐玉徹底急了,趕緊說道:“我們今天不小心吃了一次敗仗,軍心士氣受到很大影響,正需要你們的出兵協助啊!”

    “龐直閣,老夫決定出兵切斷楊逆糧道,難道不是協助你們?”樊子蓋反問道。

    “可……,可萬一這麼做沒用怎麼辦?”龐玉堅持道:“萬一楊玄感逆賊的糧草比我們多怎麼辦?”

    “應該不會,陳記室已經分析得很明白了,楊逆主力營中不可能有太多糧草,老夫相信他的判斷。”樊子蓋性格比龐玉更頑固,決定了的事自然不會輕易更改。

    龐玉本來還想堅持,樊子蓋揮手打斷他,道:“龐大人不必擔心,十天後如果楊逆不分兵或者不退軍,老夫就立即出兵接應大興援軍,現在敵情不明,老夫不能隨隨便便就拿東都守軍冒險。衛尚書,老夫會親筆做書對他解釋,你帶回去,順便告訴衛尚書,隻要他堅守十天,戰事就一定會出現轉機!”

    見樊子蓋如此堅持,龐玉也沒了辦法,隻能是咬牙切齒的閉上嘴巴,在心裏大罵忘恩負義的東都軍隊,同時又惡狠狠的瞪了陳應良幾眼,目光之中盡是怨毒。陳應良注意到龐玉怒視自己,也猜到龐玉的心中所想,可是也無可奈何,隻能是心中暗歎,“老子和大興,真的是八字犯衝啊!住在大興窮困潦倒、倒黴透頂就算了,還先是得罪老柴家,然後又得罪大興留守衛玄,以後還真不敢隨隨便便的回大興了。”

    “壞了,龐玉這家夥怎麼遷怒到應良身上了?”裴弘策也察覺到龐玉的陰毒目光,心中不由也是苦笑,“都怪楊汪和盧楚這幫人,硬是要逼著應良當眾獻計,這衛玄如果也恨到了應良賢侄頭上,就是我,以後也很難保證應良賢侄的仕途前程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05:35 PM

第三十三章 各逞其能

    敲定了切斷叛軍主力糧道的決議,對隋煬帝忠心耿耿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不顧夜色已深,連夜就安排起了戰術計劃,指定了專人負責斥候事務,安排了大批斥候化裝成普通百姓連夜出城,到城外去盯防監視金墉城與邙山戰場交通的必經道路,不給叛軍隊伍半點暗中偷運糧草的機會。

    因為剖析敵人運糧情況有功,已經出過兩次風頭的劉長恭再一次撈到了配合報國軍襲擊叛軍運糧隊伍的美差,破壞道路橋樑的任務則被樊子蓋安排給了另一名右武衛的虎賁郎將賀蘭宜,同時建立烽火台的任務也被交給了賀蘭宜,樊子蓋只給了賀蘭宜一天時間佈置烽火台,以便迅速傳遞敵情,為洛陽軍隊出兵劫糧爭取準備時間。

    最艱巨的劫糧任務當然是交給陳應良和報國軍,為了節約時間方便出戰,視權如命的樊子蓋還破天荒的給了劉長恭和陳應良自主出戰權,讓劉長恭和陳應良可以在未經請示的情況下,在任何時間都可以率領麾下軍隊從任意一座洛陽城門出城,趕赴戰場襲擊叛軍運糧隊伍,不必再像之前那樣必須徵得樊子蓋同意,對劉長恭和陳應良託付了足夠的信任。

    第二天上午,在洛陽城裡休息了一夜後,衛玄派來的龐玉帶著樊子蓋回信恨恨的走了,根本就不聽皇甫無逸和盧楚等人的解釋,也壓根不肯相信陳應良提出的斷敵糧道策略真的能夠奏效,武斷認定洛陽軍隊是在畏戰懼敵,忘恩負義不敢去支援不慎落敗的大興援軍,恨屋及烏把陳應良也恨了一個半死。

    如果龐玉晚走一個時辰,也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因為就在龐玉走後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當陳應良還在親手將賞賜分文不少的發放到報國軍將士手中的時候,洛陽的安喜門和上春門就同時派人飛報陳應良,說是看到城外升起狼煙,很可能是隋軍斥候已經發現了叛軍糧隊,陳應良也不含糊,馬上就暫時停止了頒發賞賜,命令士兵立即披掛準備。

    報國軍做好了出戰準備後,又一匹快馬直接衝進了報國軍營地,給陳應良帶來了確實發現叛軍運糧隊從金墉城出發的消息,陳應良也不含糊,一邊派人飛報劉長恭,讓他率領後軍盡快趕赴戰場增援,一邊毫不猶豫率領八百報國軍從安喜門出營,小跑著趕往正北面當道攔截。

    也是上天注定要讓陳應良再出一次風頭,當陳應良領著報國軍首先趕到洛陽正北的官道上時,大約三千左右的叛軍隊伍與大批的百姓民夫,攜帶著數以千計的大小糧車,正好從金墉城的方嚮往西走來,陳應良更不猶豫,立即橫刀一指,八百報國軍馬上象打了雞血一樣,嗷嗷嚎叫著筆直衝了上去。

    看到頭一天才在金墉城下把自家隊伍殺得血流成河的報國軍隊伍出現,護送糧草的叛軍隊伍那是早就人人魂飛魄散的,又看到報國軍吶喊殺來,三千叛軍從上到下個個毫無鬥志,扔下糧草車輛,爭先恐後的只是撒腿逃命,趕車挑擔的民夫更是逃得漫山遍野,超過兩萬石的寶貴軍糧也輕而易舉的被陳應良繳獲,戰事之順利迅速,以至於劉長恭帶著後軍趕到現場時,現場已經看不到一個叛軍士兵的影子。

    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這麼大的功勞,劉大將軍的隊伍上下當然是笑得連嘴都合不攏,報國軍隊伍也是個個喜笑顏開,陳應良卻沒有時間去和將士歡慶勝利,只顧著親自審問幾名逃跑時崴了腳被報國軍生擒的叛軍士兵,「你們的糧草是準備押到那些地方?除了你們這支糧隊,金墉城還有沒有在準備其他運糧隊?」

    很可惜,叛軍士兵和洛陽隋軍斥候的素質一樣低下,對陳應良的問題全都是一問三不知,只顧著嚎啕大哭的磕頭求饒,半點有用的情報也無法向陳應良提供,陳應良也沒了辦法,只得改口問道:「那你們有沒有運糧期限?就是你們的將軍,有沒有命令你們在什麼時候之前把糧草運到目的地?」

    「將軍,什麼是目的地?」一個叛軍士兵怯生生的反問道。

    「真夠累的。」陳應良一拍額頭,喝道:「就是楊玄感那裡,目的地就是楊玄感的大營,你們的將軍,有沒有命令你們在什麼時間之前,一定要把糧食運到楊玄感那裡?」

    「有,有。」幾名叛軍士兵趕緊磕頭,搶著答道:「楊將軍告訴我們,說是在明天之內,一定要把糧草運到楚公大營,提前運到有賞,遲到了都得受罰,楊將軍他得受罰,我們也都得受罰!」

    「明天之內?!」陳應良大喜,握拳一揮,脫口說道:「太好了,楊玄感那裡果然糧草不足,不然的話,金墉城那邊不會這麼急著送糧!」

    基本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分析正確,陳應良心中歡喜之餘,同時也在暗暗擔心,因為洛陽這邊的戰術策略再是正確,也需要衛玄那邊配合這個戰術才能奏效,如果衛玄不聽樊子蓋的好意規勸,不肯採取堅守對耗的戰術,堅持要出兵決戰,那麼洛陽這邊再怎麼斷敵人糧道,也是毫無作用。——熟悉人情世故的陳應良看得出來,衛玄派來的龐玉對自己十分不滿,回到了衛玄那裡很可能會大講自己壞話。

    考慮到了這點,第三次凱旋回城之後,陳應良第一時間來到了樊子蓋面前求見,把自己的擔心直接稟報給了樊子蓋,結果樊子蓋聽完之後苦笑連連,道:「你擔心衛文升不聽老夫規勸,老夫比你更擔心,老夫與衛文升雖然算得上是小有交情,卻知道那個老東西脾氣執拗,除了皇上,別人很難說得動他,所以老夫給他的書信建議,他未必就會聽。」

    「留守大人,那怎麼辦?」陳應良擔心的問道:「如果衛尚書堅持不肯對耗,一定要立即出兵和楊逆主力決戰,如果再有什麼意外,我們就是再怎麼斷糧也沒用啊。」

    樊子蓋盤算了片刻,很快就說道:「晚上老夫再給衛文升去一道書信,把你的戰績和劫糧收穫告訴他,再勸他一次,如果他還是不肯聽,那老夫就是也沒辦法了。」

    「這麼做,有用嗎?」陳應良還是萬分擔心,但又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讓衛玄堅定執行自己的戰術策略,也只好任由樊子蓋去賭一把運氣了。同時陳應良又極沒良知的暗暗安慰自己,「怕個球!衛玄輸得再慘關我屁事?那個老東西如果不肯聽我的好主意,那他最好是戰死沙場,免得將來記恨!那個老東西如果有長得漂亮又沒出嫁的孫女,以後我替他照顧孫女,也算是很對得起他了。」

    …………

    來到洛陽後一直走好運的陳應良彷彿是吸光了身邊人的所有運氣,這次也不例外,靠著叛軍隊伍的有意放縱,龐玉很是順利的把樊子蓋書信帶回了衛玄大營,也把洛陽守軍『忘恩負義』拒絕幫忙的消息帶到了衛玄面前,本就在為接連慘敗而煩惱的衛玄頓時勃然大怒,也不看樊子蓋的書信內容,剛聽完龐玉的介紹就拍著桌子咆哮,「樊華宗,你這個老不死的老東西!老夫幾百里路來救你,你就這麼報答老夫?!」

    龐玉不敢過於得罪深得隋煬帝信任的樊子蓋,趕緊又推出了替罪羊,「衛留守,其實樊留守是打算出兵來配合我們夾擊楊逆叛賊的,可是當時在場的剛好有一個叫陳應良的記室小吏,亂進讒言鼓動樊留守不要出兵接應我們,提出什麼切斷亂賊糧道狗屁不通的策略,樊留守這才又改了主意,不肯答應出兵來幫我們平叛。」

    「叫陳應良的記室小吏?」衛玄一楞,心說這個名字老夫怎麼好像聽說過?然後衛玄又疑惑說道:「不對啊,樊華宗那個老不死我知道,頑固是頑固,可是在朝廷大事方面還是不含糊的,做事向來就靠得住,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聽一個小吏胡說八道?」

    「那個小吏剛立了些微功,當時正好在樊留守的身邊。」龐玉這才把當時的情況大概介紹了一下,期間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把洛陽軍隊不肯救援衛玄軍的罪過全都推到了自己絕對敢得罪的陳應良身上,並有意無意的隱瞞了陳應良對戰局的精闢分析,把陳應良的理智分析全都說成了憑空揣測,胡說八道。

    被龐玉這麼一煽風點火,本就心情極度不好的衛玄難免更是怒火中燒,也這才打開了樊子蓋的親筆書信觀看,但是仔細閱讀了書信內容後,衛玄反而有些冷靜了下來——畢竟,在頭一年的遼東大戰中,在隋煬帝瞎指揮導致全面慘敗的情況下,衛玄的隊伍是損失最小的一支。

    「樊華宗的建議其實也有道理,如果楊逆反賊的糧草真的不足,他在洛陽那邊切斷楊逆糧道,要不了幾天,老夫是能贏得反敗為勝的機會。」衛玄心中盤算,同時又警告自己,「別大意,樊華宗在理政治民方面是有一套,可是在打仗方面就不行了,楊逆賊勢的愈演愈烈,就是因為他平叛不力,這才讓楊逆越來越猖獗,他提出的戰術……。」

    猶豫不決之下,衛玄一度打算好生休整幾天,看看洛陽軍隊切斷叛軍主力的效果——反正大興援軍剛剛大敗了一陣,士氣十分低落,又遠來疲憊,也正是需要休整的時候。所以衛玄也沒急著下令出戰,只是命令軍隊加緊修建營寨,做好營地防禦,準備先立於不敗之地再說。可是……,

    「衛留守,衛留守,山下的逆賊大營有動靜!」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上午,山下叛軍營地的異動卻打亂了衛玄的計劃,得到哨兵飛報後,衛玄親自率領麾下眾將出帳,登上高處居高臨下的親自觀察叛軍營地動靜,結果讓衛玄等人大吃一驚的是,一支相當龐大的叛軍車隊正緩緩駛進叛軍營地,車上滿滿噹噹的全是裝滿糧食的麻袋,糧袋搬進叛軍營地的後營,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同時叛軍營地中炊煙不斷,蹲在地上啃饅頭的叛軍士兵到處都是!

    見此情景,衛玄當然是又驚又怒,麾下眾將也是交頭接耳,全都對叛軍主力的糧草充足憂心忡忡,龐玉卻在旁邊大聲嘲諷,「這就是洛陽軍隊切斷叛賊糧道的效果了,這就是洛陽軍隊的破敵妙計了,斷得好,真是斷得好啊!」

    也是湊巧,恰在此時,樊子蓋派出的信使抄小道來到了衛玄軍營地中,帶來樊子蓋給衛玄的第二道書信,而看完樊子蓋知會的劫糧成功消息後,衛玄頓時勃然大怒,不顧身份把洛陽信使揪到了高台旁邊,指著山下的叛軍營地大吼,「你們斷了楊逆的糧道?劫了楊逆的兩萬石糧食?那山下這些逆賊的糧草,是那裡來的?」

    洛陽信使目瞪口呆,半晌才說道:「怎麼可能?我們明明已經切斷了楊逆糧道了啊?昨天我還親眼看到,陳記室他們押著繳獲的逆賊軍糧回城啊?楊玄感逆賊的這些軍糧,是從那裡來的?」

    「楊逆的糧草是從那裡來的?!」衛玄徹底的怒不可遏了,咆哮道:「你問老夫,老夫問誰去?你們東都軍隊到底是干什麼吃的,楊逆賊軍運來這麼多糧食,你們居然會一無所知!」

    「衛留守,下官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騙你啊!」洛陽信使趕緊向和樊子蓋一樣霸道獨裁的衛玄雙膝跪下,哭喪著臉說道:「陳記室他們昨天中午,真的劫了楊逆賊軍的兩萬斛軍糧!或許,或許……。」

    「對了。」信使又趕緊補充道:「或許是我們的斥候發現這支運糧隊,我們東都的斥候不行,樊留守他這段時間都已經殺了好幾十個謊報軍情、漏報軍情的斥候了,都是那些沒用的斥候沒探到楊逆叛賊還有一支運糧隊,這才讓楊逆賊軍運糧成功。」

    「你們東都軍隊恐怕不只是斥候無能吧?應該全都是酒囊飯袋吧?!」衛玄放聲怒吼,「回去告訴樊子蓋老東西,他不敢來夾擊楊逆叛賊,隨便他,他不打,老夫自己打!傳令全軍,停止加固營地,立即著手備戰,明天清晨全軍出動,下山和楊逆叛賊決一死戰!」

    …………

    同一時間的叛軍營地中,楊玄感和楊玄挺等叛軍決策層也在提心吊膽的觀察著山上衛玄軍營地動靜,個個憂心忡忡,也個個神色緊張,惟有軍師李密神色如常,還微笑著安慰楊玄感道:「楚公,不用擔心了,最遲明天,衛玄老匹夫必然要下山決戰,衛玄這老匹夫的脾氣我知道,最是心急和喜歡冒險不過,為了搶時間,連崤函道這樣的險路都敢走,看到我們運糧進營,能沒有急著和我們決戰的心思?」

    「希望如此吧。」楊玄感嘆了口氣,道:「如果衛玄老賊明天不肯下山決戰,繼續據險堅守,那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說罷,楊玄感又在肚子裡補充了一句,「因為我們後天就得斷糧!」

    「楚公放心,小生料定那衛玄老賊識不破我的妙計。」李密自信微笑,又趕緊補充了一句,「但洛陽那邊得防著些,洛陽軍隊竟然能猜出我們的糧草不多,出兵切斷我們糧道攻我們要害,難保不能看出我的妙計,好在洛陽軍隊的斥候不行,我軍最好重新加強斥候戰,不要讓樊子蓋和衛玄兩個老賊隨意聯絡。」

    「好。」楊玄感點頭,立即命令楊玄挺去安排加強斥候戰,盡一切力量切斷衛玄軍與洛陽守軍的聯絡,然後楊玄感又咬牙切齒的說道:「那群穿孝袍子的狗賊,殺我大軍家眷,斷我主力糧道,此仇不報,我難消心頭之恨!等我破了衛玄老賊,馬上就回軍去找他們算帳!」

    「那是自然。」李密微笑著附和了一句,又在心裡暗暗說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那群白袍兵的主將,聽說是一個姓陳的年輕人,這小子到底是那裡冒出來,能把一群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調教得這麼厲害?」

    「等等!」李密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又在心中暗道:「記得當初在洛陽上春門,罵得楚公暴跳如雷差點白白送死的那個小鬼,好像也是姓陳,他們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不可能吧?大罵楚公那個小鬼,看上去連二十歲都不到,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那這小子再長大些,以後還得了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05:37 PM

第三十四章 冒險出戰

    因為叛軍主力突然又加大了斥候戰力度的緣故,樊子蓋派來與衛玄聯絡的信使沒能及時返回洛陽城傳遞消息,一直到了天色全黑後,洛陽信使才離開衛玄的大營,藉著夜色掩護,還有借用邙山一帶的複雜地形之利,抄小道回到洛陽傳遞衛玄的回書——就這,洛陽信使還有兩次差點被叛軍斥候發現。

    也因為是夜間趕路速度不快,信使回到六十多里外的洛陽城時,時間已然是第二天的清晨,天色已經全明。看完衛玄儘是賭氣字眼的回書,又從信使口中得知有大批糧草運到叛軍主力營中的消息,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驚得同時跳了起來,異口同聲的驚叫道:「怎麼可能?我們明明已經劫了楊逆糧草啊,怎麼可能還會有糧草送到楊逆主力營中?」

    「小人不敢撒謊,叛軍糧草運抵邙山戰場,是小人親眼所見。」信使把自己在邙山戰場上的所見所聞向樊子蓋如實稟報,直把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聽得是目瞪口呆,張口結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樊子蓋當然是第一時間下令,召集陳應良、劉長恭和負責斥候事務的虎賁郎將賀蘭宜三人到皇城議事。

    不一刻,三個當事人都被宣進了皇城,其中只是負責作戰的陳應良和劉長恭還好點,沒受到樊子蓋的責備呵斥,負責斥候烽火台的賀蘭宜卻被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聯手罵了一個狗血淋頭,脾氣暴躁的樊子蓋還讓禁軍衛士將賀蘭宜拿下,準備拿賀蘭宜開刀嚴肅軍法,賀蘭宜當然是瘋狂喊冤,聲淚俱下的大聲辯解,「末將沒有瀆職,末將沒有瀆職啊!為了監視金鏞城的叛賊隊伍,末將把最可靠的親兵隊都全派出去了,監視著斥候不讓他們偷懶啊!」

    「那麼叛賊是怎麼運到邙山戰場的?」樊子蓋怒吼道:「既然你沒有瀆職,那叛賊隊伍又是如何運糧得手的?難道說叛賊的糧車長了翅膀,自己飛過去的?」

    「這……,這個末將就不知道了。」賀蘭宜滿頭大汗,帶著哭腔說道:「難道,難道叛賊的糧隊,是走小路運到邙山戰場的?但不可能啊,末將在小路上也安排了斥候啊?」

    「是不可能。」有些押糧經驗的劉長恭開口,插嘴說道:「賀將軍,我可不是落井下石,走小路運糧絕不可能,糧車不比步兵,再險峻崎嶇的小路,步兵都可以做到快速行軍,但是糧車想在小路上快速行進就絕不可能,那怕累死再多的民夫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行軍七十里。」

    「劉將軍,你這不是落井下石是什麼?」賀蘭宜當場哭出聲來,大聲說道:「官道都被我挖斷十幾處了,還拆了兩座橋,就算我派出去的斥候再無能,叛賊的糧草也不可能從官道上運糧啊!」

    「兩位將軍,請不要再爭了。」一直在盤算的陳應良突然開口,先是制止了賀蘭宜和劉長恭的爭執,然後轉向同樣在場的信使,問道:「請問這位大人,你當時在邙山戰場上,見到的叛軍運糧隊,是用騾馬車輛運糧,還是用人力背挑運糧?」

    「騾馬車輛運糧。」信使如實答道:「很龐大的一支車隊,少說也有六七百輛,車上裝的全是糧草。」

    「這就對了。」陳應良點頭,轉向樊子蓋和皇甫無逸拱手說道:「留守大人,皇甫將軍,賀將軍是被冤枉的,他沒有瀆職,根本沒有什麼糧草運到邙山戰場,叛賊糧隊的車上,裝的也不是糧草。」

    「不是糧草?那是什麼?」樊子蓋大吃一驚。

    「泥土,砂石,為了省力氣,說不定還會塞些茅草樹葉進去。」陳應良冷笑說道:「小人可以肯定,楊玄感逆賊得知糧草被劫後,又探到我軍拚命破壞道路不給他順利運糧機會,就兵行險著,故意安排一支假糧隊運糧入營,製造他糧草充足的假象,逼迫和誘使我們的大興援軍盡快決戰!因為我們的大興援軍無法補給糧草,對耗只會是死路一條!」

    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再一次目瞪口呆了,劉長恭卻搶先回過神來,大叫道:「對,就是這個道理!幾百輛糧車從金鏞城運糧到邙山戰場,這麼大的動靜,我們的斥候就算全部都是一群豬,也肯定能輕鬆發現!何況道路也被我們破壞了,亂賊絕不可能這麼快把糧草送到邙山戰場!事情肯定和陳記室猜測的一樣,那些糧車都是假的!」

    「還有一點。」陳應良補充道:「小人之所以打聽叛賊隊伍如何運糧,是擔心楊逆叛賊利用人力充足的優勢,通過肩挑背馱從小路運糧,這樣我們的斥候確實有可能會出現疏忽,讓楊逆叛賊僥倖運糧得手!但糧車絕不可能,就像劉將軍說的一樣,楊逆賊軍就是累死再多的民夫,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幾百輛沉重糧車從小路運抵邙山戰場,因為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自打與陳應良認識一來,素來喜歡站得筆直的樊子蓋第一次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手撫額頭哀嘆道:「好狡猾的楊逆奸賊!老夫差點中計了,衛文升那個老匹夫,十有八九也中計了!」

    聽到這話,來回送信的信使臉色頓時大變了,皇甫無逸的臉色也變了,趕緊站起來咳嗽著說道:「樊留守,不能大意 ,馬上再派人和衛尚書聯繫,把情況告訴他,讓他千萬別中計!千萬別上楊逆的當,急著楊逆主力決戰。」

    樊子蓋答應,跳起來正要寫信,剛從邙山戰場回來的信使則怯生生的說道:「樊留守,來不及了,衛留守已經中計了,昨天上午他就已經下令停止加固營地,讓軍隊全力備戰,今天早上與叛賊主力決戰。算時間,這時候,邙山戰場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啪一聲輕響,樊子蓋手中的毛筆落地,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上儘是驚駭,皇甫無逸也是張口結舌,陳應良則是大聲叫苦,「糟糕了!連敗兩陣士氣大挫,敵情不明弄險出戰,還是打孤注一擲的決戰,衛尚書這次恐怕又得要凶多吉少了!」

    樊子蓋面沉如水,低頭盤算了許久後,樊子蓋抬起頭來,表情嚴肅的向陳應良問道:「應良,我們能為衛文升做點什麼不?衛文升不僅是朝廷重臣,還是老夫的多年好友,老夫不能看著他再次落敗而無動於衷,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幫他一把?」

    一直以來足智多謀的陳應良也難得有些遲疑,猶豫了片刻才答道:「回留守大人,如果想減輕一下衛尚書那邊的壓力,唯一的辦法就是冒險出戰了,派一支軍隊去邙山戰場,從背後敲打一下楊逆主力,就算不能獲勝,也可以逼迫楊逆主力分兵,讓楊逆主力無法集中全力攻打衛尚書的隊伍。」

    這次輪到劉長恭和賀蘭宜兩位大將軍臉色大變了,趕緊一起低下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樊子蓋點名讓自己去執行這個送死差使。還好,已經吃過好幾次冒險出戰大虧的樊子蓋現在已經冷靜了許多,並沒有馬上就顧頭不顧尾的派兵出戰,還向陳應良追問道:「你不是說邙山一帶地形複雜,不宜出戰嗎?」

    「是不宜出戰,但現在必須得冒一次險了。」陳應良沉聲答道:「衛尚書是大興留守,大隋屈指可數的朝廷重臣,他如果遭遇不幸,不僅是朝廷的重大損失,會對朝廷平叛大軍的士氣鬥志造成巨大影響,我們東都軍隊在皇上面前也難以交代,更可怕的是,倘若衛尚書不幸戰死或者不慎被俘,大興關中就將是群龍無首,楊逆賊軍倘若乘勢進取關中,後果必然難以預料!」

    樊子蓋點點頭,承認陳應良所言有理,更知道自己現在選擇見死不救,如果衛玄真的戰死或者被俘,將來很難向喜怒無常的隋煬帝交代,所以咬了咬牙後,樊子蓋還是決定冒險一把,轉向劉長恭和賀蘭宜說道:「你們倆,誰願率領三千軍隊隨同應良出城,去邙山戰場增援衛留守的隊伍?」

    劉長恭和賀蘭宜一起把腦袋低得更低,只是在心裡大罵陳應良亂出餿主意,陳應良則搶著說道:「樊留守,不必另派軍隊了,讓小人率領報國軍單獨去邙山戰場支援衛尚書足矣。」

    「你只帶四個團的兵力去增援衛文升?」樊子蓋大吃一驚。

    「兵貴精,不貴多。」陳應良答道:「四個團的兵力雖然不多,但如果指揮得力,戰術得當,在戰場上照樣可以起到四兩撥千斤的作用。還有,兵力少也有兵力少的好處,最起碼可以做到機動靈活,進退自如,如果留守大人再派後軍給我,小人在交戰時還得必須考慮後軍安全,反倒束手束腳,顧此失彼。」

    「有志氣!」樊子蓋誇獎了一句,又稍一盤算,便咬牙說道:「好,老夫就讓你帶報國軍去邙山戰場,你需要什麼準備,只管開口。」

    「給報國軍每人配備一匹戰馬,每人兩天的乾糧和馬料。」陳應良答道:「邙山戰場距離洛陽有六十餘里,如果步行趕赴戰場,會對將士體力造成巨大影響,不利於作戰。此外楊逆叛賊隊伍中騎兵頗多,小人的隊伍如果沒有戰馬,軍隊機動這方面會十分吃虧,所以小人需要戰馬代步。」

    「四個團的戰馬當然沒問題。」樊子蓋一口答應,又疑惑道:「可是之前,你的隊伍一直都是步行出戰,陡然讓士兵騎上戰馬,行不行?」

    「關於這點,必須得感謝皇甫將軍的未雨綢繆。」陳應良向皇甫無逸一拱手,說道:「小人之前曾經瞭解過報國軍的騎術情況,將士們告訴我,說右武衛的步兵雖然沒有裝備戰馬,卻也在皇甫將軍的要求下全部接受過騎術訓練,雖不至於能夠騎馬作戰,卻也能夠做到策馬奔走,而且報國軍隊伍有不少人還是來自右武衛的騎兵,騎術更好,可以直接騎馬作戰。小人這次也不要所有士兵騎馬作戰,只要他們能夠騎馬奔走就行。」

    「是有這事。」皇甫無逸咳嗽著給陳應良做證道:「去年我接手右武衛後,擔心騎兵在戰場上陣亡戰馬無主,白白損失昂貴戰馬,就讓步兵隊伍輪流練習了騎術,沒想到今天能夠用上。」

    「那好!」儘管要冒不少損失戰馬的危險,手握東都財政財大氣粗的樊子蓋卻連眼皮都不眨一下,馬上指著劉長恭命令道:「立即去準備四個團的戰馬,儘可能挑上好的戰馬給報國軍,兩天的乾糧和精馬料,一個時辰內,給老夫準備好!」

    劉長恭趕緊抱拳答應,陳應良卻說道:「樊留守,不必那麼急,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內準備好就行了,小人打算在兩個時辰後再出發。」

    樊子蓋微微一楞,剛想問為什麼,還道陳應良是在體諒自己的劉長恭則搶著說道:「應良兄弟,你別擔心,這些都是現成的,一個時辰就足夠了,用不了兩個時辰。」

    「劉將軍誤會了,我不是擔心你來不及準備好戰馬乾糧。」陳應良搖頭,解釋道:「我是想打楊逆叛賊一個時間差,現在是早上辰時將過,兩個時辰後午時出發,我計劃用三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趕到邙山戰場,到時候時間正是酉時,楊逆賊軍奮戰了一天體力接近耗盡,又還沒有沒來得及吃晚飯,全軍上下都處於飢渴疲憊交加的狀態,我軍再發起突擊,能增加很大勝算。」

    「原來是這樣。」劉長恭恍然大悟,笑道:「應良兄弟,你那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連這樣的細節都能考慮到,算盤打得太精了。」

    「應良是勤學上進,書讀得多,凡事喜歡用腦子!」樊子蓋呵斥道:「那像你們幾個廢物,除了喝酒玩女人,還會做什麼?」

    劉長恭訕訕的閉嘴了,陳應良怕被人嫉恨,忙又指著還在現場的信使說道:「樊留守,小人還想請這位大人隨我一同出征,他熟悉邙山戰場的情況,可以給我幫上許多忙。」

    「陳記室,小人是文職,能給你幫上什麼忙?」那信使哭喪著臉說道:「小人好不容易才從邙山戰場回來,連口氣都沒喘啊。」

    「大人恕罪。」陳應良拱手,誠懇說道:「小人知道你累,但是這次冒險出征,必須要有熟悉戰場情況的人充當嚮導,隨時向我介紹地形道路,還有敵我雙方的一些特殊情況,所以這次必須要煩勞你隨同我一起出征。」

    那信使表情哭喪了,說什麼都不想第三次冒險去有著好幾萬叛主力的邙山戰場,樊子蓋則毫不猶豫的指著他說道:「你隨應良去邙山戰場,凱旋回來,老夫自有重賞,還給你升一級,不,升兩級!」

    聽了樊子蓋許諾的重賞,那信使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一些,也是拱手唱諾,接受了隨同陳應良出征的任務。問了陳應良再無其他要求,樊子蓋神情複雜的猶豫了一下,這才向陳應良說道:「應良,雖然有些對不起衛文升那個老不死,但老夫還是得叮囑你一句——你到了邙山戰場上,事可為便為,事不可為,你得盡快帶著報國軍回來,東都洛陽現在不能沒有報國軍。」

    「請留守大人放心。」陳應良拱手答道:「這件事也關係到小人自己的腦袋,小人自然會謹慎行事。」

    「很好,那你去吧。」樊子蓋點頭,嘆道:「率領四個團去進攻數量不明的叛軍主力,希望你這次還能給老夫一個驚喜。」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09:55 PM

第三十五章 膽大包天

和陳應良向樊子蓋介紹的一樣,財大氣粗的大隋右武衛雖然沒有給每一名士兵都裝備上戰馬,卻讓每一名士兵都訓練過最基本的戰馬騎術,同時因為隋唐時期民間尚武精神強烈的緣故,所以相當不少的報國軍士兵騎術還非常了得,比繼承了死鬼陳應良騎術記憶的陳應良強出一大截。

    當然也有騎術確實太爛的報國軍士兵,沒有什麼信心策馬奔襲六十里,好在數量不多,總共才三十來人,陳應良也沒有勉強他們出戰,讓他們留在營地里鍛煉騎術,然後又把有騎戰能力的士兵臨時單獨編制了擔任前鋒,只會策馬操鞭無法馬上作戰的士兵則充當後隊,讓他們在戰場上下馬步戰,接著又做了一些必需的安排,到了午時正後,陳應良就領著報國軍隊伍從安喜門出了城,在向導的引領下趕往邙山戰場了。

    被陳應良強行帶到軍中的向導叫錢向民,是一個正九品的校書郎,性格有些貪生怕死,也愛在報國軍將士面前擺芝麻綠豆官的官架子,幾次惹得郭峰和趙昱等脾氣比較暴躁的報國軍將士火冒三丈,不過在陳應良的面前錢向民卻不敢擺什麼官架子,相反還有些刻意的諂媚討好——錢大人也不是傻子,知道陳應良目前正在東都城里紅得發紫,經常可以拜見楊侗、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超級權貴,現在得罪了陳應良絕對沒什麼好果子吃。

    陳應良當然不太喜歡欺下瞞上的錢向民,不過這次冒險出擊又確實需要錢向民的情報支持,所以陳應良也只能是和顏悅色的向錢向民打聽邙山戰場的各種情況,可惜這位錢大人在軍事上也是一竅不通的角色,即便居高臨下的親自觀察了叛軍營地情況,仍然無法為陳應良提供任何有用情報,甚至就連叛軍營地有什麼防御工事都一無所知,就更別說陳應良最希望的叛軍營地布防弱點了。

    無可奈何之下,陳應良只得改變目標,向錢向民問道︰“錢大人,既然隔得太遠你無法看清叛軍營地情況,那麼你在衛尚書的大營里呆了差不多一個白天時間,總該知道衛尚書大營的情況吧?衛尚書的大營布防情況如何,有幾層柵欄?有沒有挖掘護營壕溝?都有些什麼護營工事?”

    “陳記室,你問這干什麼?有什麼用?”錢向民滿頭霧水。

    “馬大人不必多問,請盡可能的詳細介紹就行了。”陳應良懶得對錢向民詳細解釋。

    看在陳應良背後的樊子蓋、皇甫無逸和裴弘策等超級權貴的份上,錢向民也不敢多問,如實介紹道︰“衛尚書的營地只有內外兩層柵欄,外層保護大營,內層保護中軍營地,本來下官去的時候大興軍隊還在挖掘壕溝,但因為衛尚書中計相信叛軍有糧草運到,就又下令放棄了挖掘全力備戰,所以壕溝只是在正面挖掘了一小半。至于其他的營防工事,基本上都沒有,可能是因為時間倉促,衛尚書的隊伍只建了一些哨塔。”

    陳應良點了點頭,對錢向民的這番介紹還算滿意,又稍做盤算後,陳應良突然又問道︰“錢大人,那麼衛尚書隊伍的糧草是囤積在那里?你是否知道位置?”

    “知道,就在後營,吃飯時我還去過。”錢向民順口回答,又疑惑問道︰“陳記室,你問我們大興軍隊的糧草囤積在那里,是想干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陳應良微笑說道︰“錢大人,如果戰況真如我所料,說不定你這次要為朝廷立下大功了。”錢向民一聽大喜,趕緊問自己為朝廷立下了什麼大功,陳應良卻笑而不語,拒絕回答,只是命令錢向民給自軍帶路,直接走平坦官道趕往邙山戰場。

    陳應良選擇的進軍道路讓郭峰和陳祠等報國軍校尉都是大吃一驚,紛紛來到陳應良面前提出質疑,“陳記室,走官道去邙山戰場,是不是太冒險了?楊玄感逆賊肯定會在官道上布置重兵攔截我們啊?”

    “怎麼著?怕了?”陳應良笑著反問道︰“剛才在城里的時候,問你們去奔襲楊逆叛賊的背後怕不怕,都說不怕,現在出城還不到五里,怎麼就嚇得連官道都不敢走了?”

    “陳記室誤會了,我們不是怕。”郭峰搖頭說道︰“是我們擔心被敵人攔截浪費時間,不能趕到戰場支援大興軍隊。”

    “沒事,走吧,我早有安排。”陳應良笑著自信的說道。郭峰和陳祠等人是早就對陳應良言聽計從了的,見陳應良神情自信,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老老實實的率軍趕路。

    陳應良確實有安排,行軍了十余里後,派精通騎術的士兵仔細確認了周圍沒有叛軍斥候監視,陳應良立即下令軍隊停止前進,並且全部脫下代表報國軍身份的白色披風藏好,又下令把精忠報國大旗和隋軍軍旗也全部取下暗藏,換上了一批從戰場上繳獲來的叛軍旗幟,接著才下令隊伍繼續沿著官道前進。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錢向民和郭峰等人才總算是明白了陳應良的用意,驚叫道︰“陳記室,你打算讓我們冒充叛軍隊伍去邙山戰場?”

    “猜對了。”陳應良打了一個清脆響指,微笑說道︰“楊逆叛軍組建時間不長,魚龍混雜,又不斷的招降納叛,拼命擴充隊伍,各軍之間肯定不會十分熟悉,全靠旗幟辨別敵我,我們打著楊逆叛賊的軍旗大搖大擺的去邙山戰場,楊逆賊軍肯定難以分辨敵我。”

    郭峰等人張口結舌,接著陳祠又驚叫道︰“可是陳記室,我們身上還穿著大隋軍服鎧甲啊?”

    “笨蛋,念經念傻了?”陳應良笑罵了一句,道︰“前幾次我們和叛賊隊伍交戰時,難道你沒有看到,很多投降到叛賊那邊的前右武衛士兵,身上也還穿著大隋軍服?還有,叛賊隊伍從戰場繳獲的大隋鎧甲,還全都是發放給他們的精銳裝備,咱們穿著鎧甲過去,還會讓叛賊斥候以為我們是叛賊精兵,對我們更加的禮貌和客氣。”

    郭峰等人繼續目瞪口呆,陳應良則笑著說道︰“別發楞了,快走吧,不用擔心,如果被識破的話,大不了動手開打就是了,有什麼怕的?去告訴我們的將士,踫到敵人先別動手,由我親自出面和敵人交涉,沒有命令不許輕舉妄動。”

    郭峰和陳祠等人仔細一想也是,覺得自己們就算被敵人識破,了不起動手開打就是了——反正上戰場就是為了打仗,所以也都不再多說什麼,立即按著陳應良的交代去傳令安排去了,旁邊的錢向民卻是嚇得混身發抖,顫抖著說道︰“陳記室,你可別亂來啊,邙山那邊,可是有好幾萬的叛賊主力啊。”

    “是有幾萬叛賊主力,但也有好幾萬我們大隋的將士。”陳應良輕描淡寫的說道︰“不用怕,放心跟我走就是了,有我們報國軍保護你,就楊逆叛賊那群烏合之眾,傷不了你一根毫毛。”

    于是乎,在膽大包天的陳應良要求下,連軍鎧甲都懶得更換的報國軍隊伍打上叛軍旗幟,直接就大搖大擺的向邙山戰場挺進了,結果這麼一來,報國軍隊伍有沒有騙過叛軍暫時還不知道,反倒先把一些在官道旁邊巡邏哨探的隋軍斥候嚇了個半死,爭先恐後只是向路邊的草叢樹林深處逃命,隱約還能聽到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楊逆叛賊來了,快跑啊!”慌張狼狽的模樣惹得報國軍將士哈哈大笑,也讓陳應良搖頭嘆氣,對東都隋軍的斥候更加不敢抱以任何指望。

    如此一路向西行進了二十余里,終于有一伙穿著帆布甲的叛軍斥候出現在了官道上,報國軍的隊伍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不少士兵還條件反射的去操刀挺矛,陳應良趕緊喝住,然後滿面威嚴的向那隊主動走來的叛軍斥候喝道︰“站住!誰的部下?口令!”

    “將軍,我是楊玄挺楊三將軍麾下的斥候!”那伙叛軍斥候顯然是做夢也沒想到敵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裝扮成自軍隊伍,滿面笑容的大聲說道︰“我們的校尉是趙大端趙將軍,小人是伙長。”

    “原來是三將軍的麾下啊。”陳應良露出了些笑容,然後又喝道︰“口令是什麼?還沒回答!”

    “口令?”那叛軍斥候伙長楞了一楞,神情驚訝的問道︰“將軍,什麼是口令?”

    “連口令都不知道?”陳應良差點沒摔下戰馬,一時間恨不得想把東都城里那些斥候全部掐死——踫上這麼菜鳥的敵人還沒辦法探察清楚敵情,無能得簡直都該切腹謝罪了!

    暗罵了幾句洛陽隋軍的無能斥候後,陳應良神情威嚴的大吼道︰“今天的斥候是誰安排的?連辨別敵我的口令都不交代一個,萬一官軍化裝成我們的人怎麼辦?”

    看到陳應良的威嚴氣度,那叛軍的斥候伙長有些畏懼,畏畏縮縮的說道︰“稟將軍,今天的斥候是由鷹揚將平達戌平將軍安排的。”

    “平胡狗,等我見了三將軍,看我怎麼收拾他!”陳應良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然後才向那伙長招手說道︰“過來吧。”

    “諾。”那叛軍斥候伙長如釋重負,趕緊領著九個手下下馬,快步跑到陳應良的面前單膝跪下行禮,恭敬說道︰“小人馬易成,拜見將軍,敢問將軍尊諱,從何處來?”

    “起來吧。”陳應良大模大樣的吩咐,又說道︰“本將軍姓陳,奉楊積善將軍之令,從金墉城護送一位貴人到邙山戰場拜見楚公。”

    說著,陳應良一指自己旁邊唯一沒穿軍衣盔甲的錢向民,笑著說道︰“快見過錢大人,這位錢大人從遼東千里而來,給楚公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今天才到金墉城,楊積善將軍派我們保護他到邙山戰場,讓他盡快把好消息當面稟報給楚公,請楚公定奪大事!”

    “小人馬易成,率本伙隊拜見錢大人。”馬易成趕緊又領著九個手下給錢向民行禮,錢向民則早已經是嚇得面無人色的,好半天才在陳應良的暗示下揮了揮手,讓馬易成等叛軍斥候起身。

    “起來吧,有機會面見這位錢大人,真是你們幾個的福氣!”陳應良又詐唬了幾句,然後才向那馬易成問道︰“前面的情況如何了?我們的隊伍,有沒有在和官軍交戰?”

    “將軍,錢大人,大喜啊。”那馬易成滿面笑容的說道︰“今天早上,楚公親自率軍和官軍決戰,楚公用李軍師妙計,故意派人到官軍隊伍中散播消息,說官軍已經抓住了楚公,結果官軍一上當就全沖了上來,楚公乘機率領伏兵突然殺出,大敗官軍,還一口氣沖進了官軍的大營!”

    “是嗎?那可是太好了!”陳應良面露喜色,大喜著追問道︰“那麼現在情況如何了?有沒有抓住衛玄那個老匹夫?”

    “不知道。”馬易成如實答道︰“小人只是聽說我們大勝,沖進了官軍的營地,其他的小人不知道。”

    “只要大勝就行!”陳應良鼓掌大笑,又趕緊喝道︰“好了,別浪費時間了,讓路,本將軍還要保護這位錢大人去見楚公!”馬易成等叛軍斥候忙不迭的答應,趕緊讓開道路,陳應良則把大手一揮,領著八百報國軍繼續策馬上路,馬易成等叛軍斥候則在路旁點頭哈腰,恭送這支來自金墉城的叛軍精銳騎兵隊伍離開。

    也是直到遠離了馬易成等叛軍斥候,錢向民的臉上才稍微恢復了一些人色,顫抖著向陳應良拱手說道︰“陳記室,下官真是服了你了,你的膽子真是鐵打的啊,這麼近的距離,你竟然還敢和逆賊隊伍說這麼多話。”

    陳應良笑笑,心說這算什麼,老子還是小刑警的時候,曾經在毒窩里臥底了一個多月,那才叫驚險!

    “這有啥可怕的?”旁邊的郭峰冷笑說道︰“才十來個叛賊,陳記室一聲令下,馬上讓他們全部腦袋落地。對了,陳記室,要不要末將帶幾個弟兄回去,把他們全收拾了?”

    “我認為沒必要。”陳祠插嘴說道︰“他們顯然沒有識破我們的身份,殺了他們毫無作用,還只會暴露我們。”

    “說得對,沒必要為了十個菜鳥暴露我們。”陳應良點頭,向郭峰吩咐道︰“郭校尉,給你一個任務,一會再踫到叛賊斥候巡邏隊,如果他們下馬行禮聽憑我問話就算了,如果敢主動盤問我們的來歷身份,你上去就給帶頭的一耳光,抽得越重越好,然後再告訴他,我是楊積善從金墉城派來的陳將軍,護送這位錢大人去邙山戰場拜見楊玄感,膽敢阻攔,立斬不赦!”

    “抽耳光?”郭峰一聽樂了,趕緊笑著說道︰“末將遵命,陳記室你就看好吧,那些叛賊乖乖下馬行禮就算了,要是敢盤問我們的身份,末將保管抽得他滿臉開花!”

    在歷史上默默無名的郭峰是個說到做到的好校尉,報國軍又向西面行路數里後,果真又有一支叛軍斥候伙隊攔住了去路,還要死不死的大聲喝問陳應良等人的來意身份,結果人高馬大的郭峰策馬上前,還真的二話不說就是一耳光抽在了那叛軍斥候伙長臉上,當場就把那叛軍伙長嘴角抽出了鮮血,然後郭峰放聲大吼,說自軍是奉楊積善之命保護一位貴人去拜見楊玄感,接著那個叛軍伙長馬上就跪下請罪了,揉著紅腫的臉頰目送報國軍從面前絕塵而去,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也只有這麼一個倒霉蛋挨了郭峰的耳光,其後報國軍雖然又先後遭遇了三支叛軍斥候哨隊,但都是乖乖的下馬行禮,接受威風凜凜的陳應良厲聲盤問,問無不答,言無不盡,同時也是靠著這些斥候的交代,陳應良才總算是知道了衛玄軍還沒有全軍覆沒,還有一部分殘兵敗將在衛玄的親自率領下逃往了西面的崤函道方向,同時還有叛軍斥候交代,說是楊玄感已經親自率領了大軍全力追殺衛玄,說什麼都要把衛玄趕盡殺絕。

    確認了這一情報,郭峰等報國軍將領和錢向民等人都是大驚失色,剛到無人處就向陳應良說道︰“陳記室,衛尚書的大軍已經大敗而走了,我們還去不去邙山戰場了?”

    “為什麼不去?”陳應良不動聲色的反問,又說道︰“原因有二,第一,我們還沒有確認衛尚書的具體情況,第二,樊留守是派我們來支援衛尚書,一仗不打就回去,怎麼向樊留守交代?”

    “可是我們才只有四個團,還是不滿編的四個團。”陳志宏臉色有些發白的說道︰“這點兵力,就算到了邙山戰場,又能有什麼作用?”

    “兵在精,不在多。”陳應良微笑說道︰“刀子再小,只要夠鋒利照樣可以殺人,兵力再少,只要運用得當,照樣可以扭轉乾坤!”

    輕松說完,陳應良換了一副嚴肅臉色,向郭峰和陳志宏等人說道︰“我也不瞞你們,其實這個情況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衛尚書冒險出戰導致大敗,幾乎毫無營防工事的營地被叛賊奪取,衛尚書率領部分殘兵敗將逃往崤函道,這些早就在我的預料中!所以我早就準備了應變之策,想到一個扭轉戰局的主意。”

    “什麼主意?”郭峰等人趕緊問道。

    “突襲衛尚書的營地,燒毀我們大興軍隊的糧草!”陳應良斬釘截鐵的說道︰“楊逆叛賊的糧草是肯定不足的,他如果想要追殺衛尚書的敗軍到底,就只能是依靠衛尚書留下的那批糧草,我們現在把那批糧草燒了,楊逆叛賊就會無糧可用,無法追擊過遠,兵敗如山倒的衛尚書也可以爭取到逃命機會!”

    看了看瞠目結舌的郭峰等人,陳應良又平靜說道︰“我知道現在的邙山戰場已經是叛軍的天下,去發起突襲肯定有危險,但我還可以告訴你們,這個危險其實並不大,因為楊逆賊軍的主力戰兵肯定都已經去追擊衛尚書了,只留下了一些二三線的軍隊打掃戰場,戰斗力比我們之前遭遇的敵人都還不如,而且他們大勝之後心理松懈,面對我們突然發起的偷襲必然是措手不及,我們突襲燒糧,實際上是易如反掌!”

    郭峰和陳志宏等人開始露出喜色了,陳應良又說道︰“如果有不敢去的,現在就可以說話,我不勉強,但我丑話說在前面,今天離開了報國軍,以後也別想再回來了。”

    又猶豫了一下,陳祠第一個吼道︰“我去!陳記室料敵機先,百戰百勝,跟著陳記室打仗,絕對錯不了!”

    “我也去!”郭峰同樣大吼道︰“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豁出去了!這次要是得手,賞賜肯定又得加倍!”

    “我也去,我也去。”陳志宏和趙昱二人也爭著說道。

    “很好。”陳應良滿意點頭,吩咐道︰“去向將士們傳達命令吧,告訴他們準備怎麼打,順便再告訴他們,我們還要繼續裝扮成叛軍隊伍,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暴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09:56 PM

第三十六章 奸賊過招

    和歷史上一樣,衛玄軍與楊玄感叛軍的第二次大戰輸得十分冤枉,頗有一些軍事才華的衛玄在戰前很是花了力氣安排戰陣,親臨陣前指揮戰斗,鼓舞士氣,衛玄手下的幾個得力助手張峻、韋福嗣、斛斯萬善和龐玉——沒看錯,龐大人確實有點氣量狹窄,但是在忠心和勤奮方面卻沒得說。這些人也是賣足了力氣給隋軍將士加油打氣,個個都是帶著親兵隊伍親臨戰場督戰,盡忠竭力的為隋軍將士做出了表率。

    很可惜,衛玄這次的對手不僅是勇冠三軍的楊玄感兄弟,還有未來的瓦崗之狐李密,戰事過程和歷史上一樣,臨陣之際,叛軍步兵前隊故意稍做退卻,誘使衛玄軍發起沖鋒,鏖戰片刻後,叛軍隊伍中突然又派出了一些穿著隋軍服裝的士兵,跑到了隋軍陣前大喊大叫,宣稱說隋軍隊伍已經把楊玄感生擒到手,隋軍隊伍信以為真,為了搶功爭先恐後的發起沖鋒,導致全軍大亂,楊玄感乘機親自率領精銳騎兵從側翼發起突擊,衛玄軍也就稀里糊涂的再次大敗加慘敗了。

    又和歷史上不同的是,因為陳應良這只妖蛾子的翅膀影響,在糧草已經只剩一頓的情況下,無路可退的叛軍隊伍奮力死戰,沖殺之際更加勇猛凶狠,一往無前,乘著勝勢不僅大敗了衛玄軍,還干脆把衛玄軍的大營都一腳踹了,搶到了衛玄軍那點為數不多的糧草,兵敗如山倒的衛玄無力回天,只能是帶著部分殘兵敗將逃回崤函道來路,楊玄感親自率領主力大軍緊追不舍,說什麼都要把衛玄殘軍趕盡殺絕,也說什麼都要干掉隋煬帝任命的大興留守衛玄,制造出關中大興群龍無首的有利局面。

    接下來的情況就和陳應良分析的一樣了,為了確保把衛玄敗軍趕盡殺絕,楊玄感帶走了幾乎所有的主力戰兵,只留下了大量的二三線隊伍打掃戰場,趕造干糧供應前軍,後軍雖然兵力龐大,卻戰斗力普遍不強,而負責統率這些後軍的,則是叛軍的軍師李密。

    楊玄感本人對李密倒是頗為信任,可惜他的三弟楊玄挺卻不這麼想,得知這一消息後,率軍提防洛陽軍隊來援的楊玄感馬上從東線回師,不由分說的就接過了後軍指揮權,掌握後軍一切事務。對此,知道楊玄挺不信任自己的李密也就只是笑笑,不說半句廢話的就接受了楊玄挺指揮——李密是聰明人,知道這時候鬧內訌和互相不信任是什麼下場。

    夕陽下的邙山戰場上滿目創痍,黃褐色的土地上屍體橫七豎八,屍體幾乎都是穿著正規軍服的隋軍士兵,衣著雜亂的叛軍輔兵興高采烈的屍堆中穿梭行走,盡可能的收集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資,收集上來的刀槍武器和旗幟鎧甲在戰場上堆積如山。而在輜重山旁,則是數以千計的抱頭跪地的隋軍俘虜,這些戰俘降兵個個都是垂頭喪氣,也個個都是面色沮喪,目光恐懼看著旁邊持刀荷槍的叛軍士兵,毫無半點反抗的心思。

    楊玄挺毫不猶豫的把油水最豐厚的打掃戰場工作分配給了自己,除了指揮軍隊收集隋軍留下的輜重外,楊玄挺還安排了大量的心腹將領去收編隋軍降兵,盡可能的迅速擴大叛軍隊伍,忙得不可開交,清點糧草、搶救傷兵和生活造飯做干糧等瑣碎事務則被楊玄挺踢給了軍師李密,鐵了心跟著楊玄感造反的李密對此也毫無怨言,還干脆把辦公地點搬到了已經七零八落的衛玄軍大營中,一邊督促士兵盡快造飯,一邊親自帶隊盡可能的收集衛玄不及帶走的公文書信,從中搜索有用的軍機情報。

    樊子蓋寫給衛玄那道親筆信落到了李密的手里,也一下子把李密驚出了一身冷汗——因為衛玄如果按照樊子蓋的戰術建議選擇和叛軍堅守對耗,那麼不出兩天,這場大戰的勝負或許就要倒過來了!

    恰好就在這時,叛軍士兵又在隋軍營地的雜物堆中發現了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迅速將他拿下,也就近把他押到了李密的面前,而曾經在大興皇城擔任過東宮千牛備身的李密仔細一看來人,頓時就樂了,因為這名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恰好就是衛玄得力助手之一的監門直閣——龐玉!

    “龐大人,別來無恙乎?”李密微笑著說道︰“幾年不見,龐大人好象又升官了,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呸!叛賊!”

    龐玉很有骨氣的一口濃痰直接吐在了李密臉上,押解龐玉的叛軍士兵大怒,立即就對龐玉飽以拳腳,李密卻很有涵養的擦去臉上濃痰,微笑說道︰“好了,不要打了,龐直閣不幸被俘正在氣頭上,舉動出格些很正常,讓他冷靜一下就好了。”

    叛軍士兵這才住手,已經鼻青臉腫的龐玉則努力站直身體,沖著李密咆哮道︰“李密,你這個背主忘恩的叛賊,你不得好死!有種你就殺了我,本官為國盡忠,死得其所,無怨無悔!但你和楊玄感逆賊也別想有什麼好下場,朝廷大軍遲早也有一天會把你生擒活捉,凌遲處死!”

    “希望能有那麼一天吧。”李密自信的笑笑,道︰“龐直閣,多余的話也不說了,願意跟隨楚公推翻暴君楊廣麼?”

    “呸!做夢!”龐玉又吐了一口濃痰。

    “龐大人,別那麼固執了。”李密微笑著又勸道︰“衛文升率領四萬大軍來救洛陽,才兩場大戰就已經全軍覆沒,還連大營都被我們拿下,楚公大軍兵鋒銳利,天下無人可擋,推翻暴君楊廣已經是易如反掌,民心所向,大勢所趨,龐大人是聰明人,難道沒有聽說過逆天者亡、順天者昌這句話?”

    “呸!”龐玉又唾了一聲,恨恨說道︰“僥幸得勝,算得了什麼?如果不是洛陽那幫廢物膽小如鼠,不敢出兵夾擊你們,拖了我們後腿,你們也能勝得過我大隋官軍?”

    “說到這點,有個殘酷的事實必須要告訴龐大人。”李密笑著舉起樊子蓋那道書信,道︰“龐大人,不是樊子蓋拖了你們的後腿,是你們拖了樊子蓋的後腿才對,和樊子蓋分析猜測的一樣,我們的糧草確實不多,如果不是今天攻進你們的大營,繳獲了你們的隨軍糧草,我們明天早上就得餓肚子了!”

    “什麼?!”親身從頭至尾經歷了這件事的龐玉這一驚非同小可,脫口說道︰“你們明天早上就得斷糧?”

    “不錯。”李密微笑著說道︰“樊子蓋不愧是東都留守,確實有點本事,他派軍隊劫了我們的糧隊,又挖斷搗毀了我們的運糧道路,我們的糧草根本沒辦法及時運到,你們今天如果沒有出營決戰,繼續深溝高壘采取守勢,那麼明天早上我們就得斷糧。”

    “那你們昨天運到的糧草,又是什麼?”龐玉難以置信的大吼問道。

    “那是我的妙計。”李密微笑說道︰“前天收到糧草被劫和糧道被斷的消息後,我就在前天晚上派了一支軍隊悄悄出營,到十里外的偏僻處埋伏,再用麻袋裝滿泥土草木,裝扮成糧車的模樣,在大白天里大搖大擺的運進我們的大營,結果你們就上了當,以為我們的糧草充足,對耗下去只會死路一條,迫不及待的出營和我們決戰。”

    李密說一句,龐玉的眼楮就瞪大一分,最後瞪得干脆比牛眼還大,瞠目結舌了許久,龐玉突然仰天狂吼了起來,“想不到陳應良那個小子竟然是對的!我錯了!我錯了!我害死了朝廷的兩萬大軍,我害死了朝廷的兩萬大軍啊!”

    “陳應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李密臉色一變,脫口驚叫道︰“陳應良?是不是那個在城牆上大罵楚公,激得楚公差點白白送死的小子?”

    情緒激動的龐玉當然不會回答李密的問題,只是發瘋一樣的捶胸頓足,對自己的不聽良言懊悔到了極點,而李密再三追問無果後,臉上的神情也逐漸莊重了起來,腦海里翻來覆去的就是同一個問題,“難道真是同一個人?不可能吧,那小子的模樣當時我看清了,才十六七歲的年紀,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這時,又有一名叛軍傳令兵進帳,向李密拱手說道︰“稟軍師,楊積善將軍派遣一支騎兵,護送一位遼東來的錢大人前來拜見楚公,說是機密大事和喜訊要當面稟報楚公,楊玄挺將軍正在給俘虜訓話,抽不出空,請軍師你出面接待。”

    “遼東來的錢大人?”李密有些糊涂,一時想不起隋煬帝身邊有什麼重臣姓錢,但楊玄挺既然有交代,遼東來的人肯定也是帶來關于隋煬帝的重要消息,所以李密也不敢怠慢,交代了士兵好生看管龐玉不得虐待,然後就領著一隊心腹親兵出帳,到營門處迎接那位錢姓重臣了。

    李密急匆匆的趕到了連大門和柵欄都已經被砸得粉碎的營門處,居高臨下的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一支打著自家旗幟的騎兵隊伍正在小跑上山,數量大約七八百人,裝備的還是上好的武器盔甲,一看就是來自金鏞城的叛軍精騎,李密不由有些糊涂,暗道︰“金鏞城才有一千三四的騎兵,楊積善怎麼一口氣派來這麼多?這位錢大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能夠讓楊家兄弟如此重視?”

    疑惑間,那支叛軍騎兵已然小跑到了李密等人面前,幾名叛軍將領稍微閃開,讓出了一名穿著便裝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旁邊還有一個眉清目秀的俊美少年,全身甲冑,氣度不俗,在戰馬上很有禮貌的向李密拱手說道︰“敢問這位大人,可是李密李軍師?末將姓陳,是楊積善將軍麾下的鷹擊將,奉命護送錢大人前來拜見楚公。”

    聽到這熟悉的爽朗聲音,又看到這張依稀熟悉的俊俏年輕臉龐,李密的腿開始顫抖了…………

    ………………

    其實就連陳應良都沒想到自己的渾水摸魚之計會這麼順利,領著裝扮成叛軍隊伍的報國軍一路西進,報國軍不僅沒有遭到任何攔截,還連盤問都幾乎都沒有遇到,也是一直來到了屍橫遍野的邙山戰場邊緣後,才有一個叛軍將領領著親兵隊攔住了報國軍,態度親熱的詢問陳應良的來意身份。

    扯了一通自己是楊積善派來的鬼話後,那名叛軍將領不僅沒有生疑,還主動的表示引領陳應良去拜見楊玄挺,知道楊玄挺身邊肯定有叛軍精銳的陳應良當然不干,婉言謝絕了那名叛軍將領的好意,然後就領著報國軍隊伍大模大樣的走進邙山戰場了。

    這是一幕很難讓人相信的畫面,數量還不到八百人的報國軍隊伍昂首挺胸,大搖大擺的走在漫山遍野的叛軍隊伍中間,宛如一葉小舟漂泊在汪洋大海中,無數的報國軍將士都緊張得汗流浹背,手腳顫抖。而數以萬計的叛軍士兵卻絲毫不知敵人就在身邊,絕大部分都在忙碌自己的工作,或是搬運傷兵,或是剝取軍衣,收集軍器,只有極少數的叛軍士兵去留心報國軍隊伍,目光中還盡是對報國軍戰馬鎧甲的羨慕,只恨自己不能騎上這樣的戰馬,穿上這樣的鎧甲。

    不能說叛軍太蠢,也不能說報國軍運氣太好,是陳應良實在太瘋狂,光天化日下冒充叛軍騎兵混入戰場,叛軍隊伍就是再多疑,也說什麼都不會想到,這支大白天里大搖大擺走在戰場上的自家隊伍,竟然會是官兵假扮而成。

    更加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遠遠看到報國軍隊伍後,正在整編降兵的楊玄挺雖然派親兵問了報國軍的來意身份,卻仍然沒有生出絲毫疑心,還直接下令讓報國軍前去衛玄軍營地拜見李密,準備搶在天黑前把俘虜整編完畢,免得到了晚上天色全黑還得繼續辛苦——說實話,楊玄挺這個決定蠢歸蠢,卻救了自己一命,至少沒有親自去迎陳應良,沒給黑心爛肝的陳大隊長擒賊先擒王的機會。

    得到了楊玄挺親兵的傳令,陳應良心理素質再好也忍不住心髒亂跳了,因為陳應良突然發現,一個美味多汁的大肉餡餅已經從天上掉下來了,自己只要繼續冒充叛軍隊伍下去,就有可能把蓋世梟雄李密生擒活捉或者當場砍死了!所以陳應良再三低聲傳令,命令已經緊張到了極點的報國軍將士繼續忍耐,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暴露身份。

    領著報國軍一路小跑到了山上的衛玄軍營地門前,陳應良一眼就看到一名儒袍男子領著十來個叛軍士兵迎在門前,儒袍男子三十來歲,臉皮黝黑,笑容甚是親切,陳應良沒見過李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便向那儒袍男子拱手說道︰“敢問這位大人,可是李密李軍師?末將姓陳,是楊積善將軍麾下的鷹擊將,奉命護送錢大人前來拜見楚公。”

    那儒袍男子笑了,微笑著拱手說道︰“陳將軍認錯人了,在下姓楊,只是楚公軍中的一個小小書辦,軍師他正在中軍大帳中審問俘虜,不能出來迎接,就派小人出來迎侯。”

    “哦,是這樣啊。”陳應良暗罵一句自己的運氣不好,然後向那儒袍男子拱手說道︰“楊書辦,那請帶路如何?”

    “當然可以。”那儒袍男子笑著退到一旁讓開道路,道︰“陳將軍請,直接走就是中軍大帳。”

    “多謝。”陳應良拱手還禮,毫不客氣的策馬就往營中走,報國軍將士緊緊跟上,那儒袍男子笑著在旁邊尾隨,有意無意的逐漸遠離報國軍隊伍。

    遠遠的瞟見衛玄軍的中軍營地柵欄也已經在戰斗中被破壞殆盡,通往中軍大帳中的道路已經是一馬平川,陳應良心中大定,向旁邊的郭峰和陳志宏低聲吩咐了全軍準備,待命令傳達到位後,陳應良突然拔刀在手,指著中軍大帳大吼道︰“弟兄們,動手,沖進去!殺——!”

    “殺!”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報國軍將士如雷大吼,跟著陳應良的身旁策馬沖鋒,潮水一般沖向了李密所在的中軍大帳,旁邊的叛軍士兵卻是目瞪口呆,半天都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叛軍隊伍中只有一個人保持清醒,看到陳應良拔刀,那儒袍男子二話不說,馬上撒腿就往遠處跑,一邊跑一邊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咆哮,“這小子,是瘋子!瘋子!天才的瘋子!光天化日,竟然敢冒充我們的隊伍混到這里,還差點把我亂刀砍死!蒼天啊!大地啊!這世上,怎麼會出現比我更瘋狂的天才?!”

    儒袍男子是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咆哮,陳應良很快就在衛玄留下的中軍大帳里歇斯底里怒吼了,仗著突然動手的先機,陳應良領著報國軍如同閃電一般的沖到了中軍大帳前,刀斧齊頭,眨眼間就把守在帳前的叛軍士兵砍得粉碎,再毫不猶豫的沖進中軍大帳後,陳應良第一件事就是放聲大吼,“李密小兒,納命來!”

    “陳記室?怎麼是你?!”

    回答陳應良的,是龐玉難以置信的驚喜大叫,還有幾個目瞪口呆的叛軍士兵,郭峰和陳祠兩個猛人二話不說,上去就是刀棍齊落,眨眼間就把幾個至今沒有反應過來的叛軍士兵砍死砸碎,救下被他們看押的龐玉,龐玉剛脫自由,馬上就撲到了陳應良的懷里放聲大哭,痛哭道,“陳記室,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說你的壞話,不該不相信你!”

    “龐大人,有什麼話等會再說。”陳應良一邊給龐玉割繩子,一邊問道︰“叛賊李密呢?他不是在這里審問你嗎?”

    “李密逆賊?”龐玉先是一楞,然後才答道︰“他剛才出去了,他去迎接什麼遼東來的錢大人,剛走不久。”

    終于輪到陳應良目瞪口呆一次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陳應良歇斯底里的咆哮,也在衛玄留下的大營里回蕩了起來,“奸賊!賤人!老子上當了!剛才那個黑臉的賤人就是李密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09:58 PM

第三十七章 奇襲!奇跡!

   發現上當錯失良機也沒辦法了,現在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寶貴,只咆哮怒吼了一段話,陳應良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割去龐玉身上的繩子,一邊命令龐玉和錢向民帶路,率領報國軍全速撲向衛玄軍的屯糧營地所在。

    此刻的衛玄軍營地當然已經是一片大亂,剛成為這座大營新主人的叛軍隊伍就象一群沒頭的蒼蠅,大呼小叫著到處亂竄,或是跑過來看熱鬧看情況,或是抱著腦袋逃離正在拼命砍人殺敵的報國軍隊伍,再有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到處亂跑,不斷大聲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幾乎沒有一個叛軍士兵拿起刀抵抗報國軍,更沒有一個將領站出來組織軍隊發起反擊——還是那句話,楊玄感這支叛軍隊伍畢竟在骨子里還是一群烏合之眾,應變的能力和速度遠遠無法與一線精銳相比。

    在這樣的情況下,陳應良領著報國軍如果還不能迅速殺到衛玄軍的屯糧地所在,那麼陳應良和報國軍將士簡直都該上吊謝罪了。而陳應良也沒有把自己逼到再次的地步,領著報國軍隊伍幾乎是飛一般的挺進,勢如破竹的見敵就砍,見人就殺,叛軍隊伍死傷慘重,你推我搡,哭喊慘叫,抱著腦袋只是逃命,全無一個敢于阻攔廝殺,使得報國軍只用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就從中軍大帳處直接殺進了衛玄軍屯糧地。

    前面說過,楊玄挺交給李密的任務之一就是趕造干糧供應前軍,李密為了搬運糧食方便,也把伙房直接安排在了囤糧地旁邊,生起了好幾百座灶火烙餅蒸饃,結果這麼一來自然是白白便宜了準備燒糧的陳應良和報國軍將士,陳應良一聲命令,報國軍將士如狼似虎的撲向正在揉面加火的叛軍伙頭兵隊伍,早就已經是不知所措的叛軍伙頭兵連武器都沒有,魂飛魄散之下當然是一轟而散,報國軍將士一邊追殺,一邊抄起燒得正旺的柴禾樹枝扔向糧倉,本來就不多的衛玄軍屯糧帳篷也隨之紛紛升起了濃煙火頭。

    叛軍隊伍的應變速度幫了報國軍大忙,僥幸從陳應良刀下逃命的李密雖然拼命組織隊伍發起反擊,但是在場的叛軍隊伍不僅骨子里還是一群烏合之眾,還都是楊玄感留下來打掃戰場的輔兵民夫,戰斗力更差素質也更低,在突然遇襲完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李密如果還能把他們迅速組織成軍,向報國軍發起有力反擊,那麼李密就不能叫李密了——得改一個名字叫韓信了。所以不管李密如何的呼喝下令,如何的約束隊伍,衛玄軍營地里的叛軍隊伍仍然還是一片大亂,沒有那怕一個團的士兵能夠集結成隊。

    乘著這段寶貴得如同黃金一般的時間,報國軍當然是拼命縱火,盡可能燒毀每一座糧倉和每一輛糧車,同時陳應良又飛快下令,命令報國軍重新穿上白袍,重新打出精忠報國的大旗,以便在即將到來的沙場混戰中辨別敵我,指揮軍隊集體行動,除此之外,陳應良又命令士兵收集戰馬,以便輪換,還有就是命令錢向民和龐玉務必不能離開自己左右,以免在混戰之中失散,結果同為朝廷命官的龐玉和錢向民也不含糊,馬上向只有十七歲的小書吏陳應良拍著胸口保證,說自己一定聽從命令,絕不離開陳應良左右。

    熊熊烈火在糧倉中升起了,滾滾濃煙直插雲霄,十里可見,空氣中盡是糧食燃燒時散發出來的焦香味道,見目的已經達到,陳應良果斷下令隊伍集結,還無比細心的下令務必清點人數,以免不慎遺落同伴在叛軍重圍之中。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龐玉和錢向民才同時想起一件大事,一起滿面土色的向陳應良問道︰“陳記室,山下到處都是敵人,我們怎麼回去啊?”

    “怎麼回去?”陳應良一楞,笑著說道︰“當然是殺出重圍殺回去啊,難道飛出去啊?”

    “殺回去?”龐玉和錢向民更加的面如土色了,一起在心里說道︰“山下那麼多敵人,殺得回去麼?”

    這時,報國軍將士已經重新集結成隊,再次確認了沒有士兵掉隊後,陳應良大吼著飛快說道︰“弟兄們,廢話也不多說了,咱們成功燒了叛賊的糧倉,叛賊隊伍恨我們入骨,落到他們的手里,除了被千刀萬剮以外,別想有其他下場!想要活命,就和我一起殺出去,殺出一條生路!跟我一起喊,殺出重圍,奪我生路!”

    “殺出重圍,奪我生路!”

    早已經習慣了陳應良這條命令的報國軍將士整齊大吼,陳應良點點頭,一揮橫刀,大吼道︰“跟我沖!”

    再一次勢如破竹的殺出了亂成一片的衛玄軍營地,還順便在營門附近輕松殺散了李密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幾百叛軍,陳應良抽空往山下一看,發現山下的叛軍隊伍也是一片大亂,無數的叛軍騎兵在開闊的戰場上奔跑傳令,無數的大小隊伍正在大呼小叫的向著衛玄軍營地沖來,沖得最快的都已經逼到了山下。見此情景,龐玉和錢向民當然是滿臉蒼白,當場就尿了褲子,陳應良卻只是眉頭微微一皺,馬上就大吼道︰“有沒有俘虜?陳祠、陳志宏,給我抓些俘虜過來!”

    盡管不明白陳應良在如此危急的時刻為什麼還要抓俘虜,但陳祠和陳志宏兩個校尉還是毫不猶豫的率軍左右沖出,不到片刻就給陳應良抓來好幾十個已經被嚇得連反抗意志都沒有的叛軍士兵,陳應良也不猶豫,馬上指著那些俘虜大吼道︰“把他們的鼻子全割了!不要問為什麼!馬上!!”

    與佛家淵源極深的陳祠有些猶豫,陳應良的鐵桿老走狗陳志宏卻是毫不猶豫,馬上就親自操刀,把幾十個哭喊求饒的俘虜鼻子割掉,然後陳應良又大吼道︰“把他們扔下山,讓他們給我們當前鋒!跑得慢的,砍手!”

    報國軍將士再次毫無猶豫的執行命令,把幾十個俘虜扔下山路,用橫刀和長矛逼著這些血流滿面的叛軍士兵逃向山下,也是到了這些叛軍士兵跑進了已經沖到了山路半截的叛軍隊伍,陳應良才一舉橫刀,大吼道︰“弟兄們,殺啊——————!”

    大吼著,陳應良一夾戰馬,第一個沖向山下數以萬計的叛軍隊伍,不到八百人的報國軍將士齊聲怒吼,爭相向前,簇擁著陳應良、龐玉和錢向民沖向山下敵人,勢如洪水決堤,無可阻擋!

    和烏巢大戰中的袁紹軍援軍一樣,看到幾十個血流滿面的同伴嗚嗚哭叫著沖進自家隊伍,一臉血一臉淚的哭訴陳應良的殘忍暴行,叛軍隊伍頓時上上下下一片大怯,又看到人人身著白袍的報國軍隊伍席卷殺來,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的居高臨下沖來,沖在了山腰處的叛軍隊伍中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快逃命啊,隊伍頓時一片大亂,無數的士兵扔下武器旗幟掉頭就跑,報國軍隊伍勢如狂 ,眨眼之間就沖進了叛軍隊伍中大開殺戒,砍瓜切菜一般的拼命收割叛軍士兵性命,叛軍隊伍更是慌張恐懼,逃得更快,哭喊得也越是大聲。

    奇跡般的一幕又一次出現了,這一幕,以隋軍士兵屍橫遍野的邙山戰場為舞台,以緩緩落下西山之巔的夕陽為燈光,以熊熊燃燒的衛玄軍營地為背景,身為主角的報國軍隊伍盡情沖鋒砍殺,在數以萬計的配角叛軍隊伍中縱橫馳騁,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如同狂風驟雨一般的沖散打垮一支接一支的叛軍隊伍,把數量幾十倍于己的叛軍隊伍殺得鬼哭狼嚎,血肉橫飛,屍躺滿地,精忠報國的大旗所指之處,叛軍隊伍無不是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報國軍數量雖少,卻勝在團結統一,始終保持集體行動,也勝在士氣高昂,背水一戰的斗志一往無前!叛軍隊伍數量雖多,卻敗在倉促遇變,形同散沙,根本無法有效組織起有力抵抗,更敗在遭遇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軍心慌亂不知所措,絕大部分的叛軍士兵甚至都來不及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跟著同伴沖也跟著同伴跑,自然無法對報國軍形成那怕稍微象樣一些的威脅。

    一個月前才在洛水戰場上五次把裴弘策打得滿地找牙的楊玄挺當然不可能坐視報國軍如此囂張,從被神秘敵人奇襲的難以置信震驚狀態中清醒過來後,楊玄挺第一反應就是盡可能的組織身邊的隊伍集結成軍,結果楊玄挺身邊的叛軍隊伍好歹素質要高一些,在倉促間還真被楊玄挺組織起了兩千多軍隊,本來楊玄挺還想再組織多一些的軍隊發起反擊,可是看到報國軍已經沖下了山,楊玄挺也沒了辦法,只能是一邊派出無數的傳令兵尋找麾下將領組織反擊,一邊親自領著這兩千多人過來攔截報國軍,賭咒發誓要把這支膽大包天的隋軍隊伍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楊玄挺很快就發現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他臨時集結的隊伍想要在無數慌亂的叛軍士兵迅速前進,有力阻擊報國軍的前進勢頭,簡直就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恐慌混亂到了極點的叛軍士兵如同沒頭蒼蠅一樣的在戰場上哭喊亂竄,還那里人多就往那里跑,沖亂了嚴整的自家隊伍,動搖了本就無比慌亂的軍心,也打擊了本來就不高的士氣,楊玄挺的隊伍向著兩里多外的報國軍隊伍沖鋒,路程還沒走到一半隊伍就已經被沖亂了一小半——其中大部分的士兵還是因為心理崩潰而自行潰散,乘亂當了逃兵。

    見此情景,楊玄挺在勃然大怒之下,又干了一件更蠢的事——那就是命令士兵砍殺自家逃兵,用砍刀長矛在混亂到了極點的自家隊伍中開路,殺出一條血路向前挺進。結果這麼一來,楊玄挺的隊伍確實速度加快了一些,可是叛軍隊伍卻更混亂了,本就全靠旗幟辨別敵我的叛軍士兵看到同伴揮刀殺來,為了活命除了躲避格擋之外,還為了安全開始砍殺捅刺自家同伴,一個影響一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的叛軍隊伍就陷入了一片規模空前的大混戰中,無數的叛軍士兵自相踐踏,自相殘殺,死在自家同伴的叛軍士兵數量,也迅速追近了被報國軍將士斬殺的叛軍士兵數量,並且數量大有反超之勢。

    如果陳應良身邊的報國軍數量多上一兩倍,再讓更多的報國軍將士精通騎兵戰,那麼陳應良肯定還能導演出更加輝煌燦爛的奇跡之戰,可惜陳應良身邊的士兵數量只有不到八百人,且近半的士兵無法做到奔馳沖鋒中有效殺敵,所以陳應良也不敢戀戰,更加不敢向上次和楊萬碩交戰一樣,沖過去又沖回來,不把敵人殺光宰絕就絕不罷休,陳應良只能是選擇全力突圍,利用敵人混亂的機會不斷向著來路挺進,盡可能的帶著更多的報國軍將士返回洛陽城。

    對于士氣斗志高昂到了極點的報國軍而言,陳應良想要做到這一點還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混亂到了無法用筆墨描述具體狀態的叛軍隊伍形同一片散沙,又如同是一塊白白嫩嫩的豆腐,始終團結在精忠報國大旗下的報國軍隊伍卻如同一柄利刃,沖鋒突圍直接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的迅捷流利,才十幾分鐘時間,報國軍就已經殺散了最後一支攔在官道上的叛軍隊伍,在叛軍隊伍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狂笑著,歡呼著,帶著滾滾沙塵,消失在了平坦官道的遠處。

    整件事說來話長,可實際上其中經過的時間卻相當的短,從陳應良下令對衛玄軍中軍大帳發起突擊,到報國軍在陳應良率領下沖出重圍,成功逃向了洛陽方向,前前後後用時最多只有半個小時左右!可是在這半個小時里,陳應良和報國軍隊伍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功完成了點燃糧倉、營救龐玉和殺出敵人包圍等一系列工作,動作之迅捷,速度之急驟,已經只能用快如閃電四個字可以形容,以至于到了報國軍成功突圍後,大部分的叛軍士兵將領都還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都是呆若木雞的看著歡呼遠去的報國軍隊伍,口中喃喃,“出什麼事了?”

    楊玄挺也在呆若木雞,日落西山的余光下,之前還大部分都是隋軍士兵屍體的邙山戰場上,轉眼之間已經多出了無數的叛軍新鮮屍體,還有無數在血泊屍堆中呻吟哭喊呼救的叛軍輕重傷兵,而身為叛軍後軍主將的楊玄挺,卻連敵人到底長什麼模樣都沒有看到!所以眼前這一幕,讓楊玄挺忍不住重重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以確認自己是否身在夢境!

    李密也在熊熊燃燒的衛玄軍營地邊緣發呆,盡管心里清楚整件事的前後經過,甚至就連陳應良割掉俘虜鼻子是無恥抄襲曹老大的攻心戰術李密都明白,可李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幕——數量僅有七八百人的報國軍,能夠化裝成自家隊伍,大搖大擺的來到屯糧地發起突襲,然後又幾乎是毫發無傷的殺出重圍,飛一般的揚長而去!如此瘋狂的冒險戰術,如此擅長把握機會的睿智勇猛,李密不要說沒見過,在書本上都沒有看到過幾次!

    呆若木雞的目送著報國軍離開,直到報國軍消失在了視野外許久,始終處于瞠目結舌狀態中的李密才總算是回過了神來,繼而仰天狂呼道︰“陳應良賊子不除!楚公大業難成————!”

    陳應良一手導演的這場奇跡般的奇襲戰,對叛軍隊伍造成的傷害其實很小,殺敵雖然也不算少卻都是叛軍的輔兵民夫,連叛軍主力的戰兵隊伍一根毫毛都沒有踫到,對于每天都在不斷壯大中的叛軍隊伍而言,造成的實際傷害,其實是幾乎等于零——有著隋煬帝這麼一個每天都在挖空心思逼反老百姓的好皇帝,陳應良就算每天殺上一千的叛軍輔兵民夫,每天也會有超過兩千受不了殘酷壓迫的老百姓起來造反作亂。

    陳應良指揮的這場奇襲戰,最大的收獲是對叛軍士氣斗志的重大打擊,在剛剛取得了一場決戰大勝的情況下,處于興高采烈狀態下的叛軍隊伍突然挨了陳應良這一下,士氣斗志自然是為之大減,剛欺負完了衛玄軍的叛軍隊伍上下,也自然是對人人身穿白袍的報國軍生出畏懼,未戰先怯,眾口紛紛之下,陳應良是陳慶之轉世、報國軍是八十四年前那支白袍兵重生之類的鬼話,自然而然的也在叛軍隊伍中傳開,收到了難以估計的巨大心理暗示效果。

    還有對整個平叛戰局造成的巨大影響,得知後軍遇襲,正在全力追擊衛玄敗軍的楊玄感主力當然是心慌意亂,被迫分兵回援後軍,衛玄敗軍所承受的壓力也自然大減,再得知糧草被焚的情況後,連干糧都已經吃完了的叛軍主力為了不至斷糧,也只能是咬牙切齒的放棄追擊,眼睜睜的看著衛玄軍逃往澠池就糧,根本無力再對澠池這座小小縣城發起進攻——餓著肚子怎麼攻城?

    也正因為如此,當楊玄感氣呼呼的領著主力回到邙山戰場後,除了把無能至極的弟弟楊玄挺和軍師李密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外,又聽李密介紹了事情經過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後,楊玄感當然是暴跳如雷,氣憤之下拔刀斬石,放聲狂吼,“陳應良,小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楊玄感在破口大罵的同時,和裴弘策一樣在逃命時連頭盔都不見了的衛玄卻在滿頭霧水,因為被叛軍主力重點追殺的緣故,無數的隋軍將士還不講義氣的扔下了衛玄四散逃命,所以衛玄逃進澠池小城時,身邊已經只剩下了一千多筋疲力盡的隋軍騎兵,同時城小兵少的澠池縣城久疏防務,城牆陳舊,城防工事破爛不堪,且人心惶惶連縣令都有些不太靠得住,叛軍隊伍只要發起攻城,很可能在一天之內就能攻破澠池,把挖了楊玄感祖墳的衛玄生擒活捉繼而凌遲處死!可衛玄打破腦袋都想不到的是,楊玄感怎麼會突然退兵?在已經基本穩操勝券的情況下突然退兵?

    “難道是皇上洪福庇佑,讓楊逆叛賊腦袋進了水,發高燒打擺子下令退兵?”衛玄一度這麼懷疑。

    楊玄感在邙山戰場暴跳如雷,衛玄在澠池城里稀里糊涂,大功臣陳應良卻在洛陽城里喊冤——率領僅僅損失十九人的報國軍隊伍回到洛陽城後,陳應良第一件事當然是領著龐玉去拜見東都留守樊子蓋,向樊子蓋報喜表功兼請賞,可是聽陳應良介紹完了戰事經過後,老頑固樊子蓋卻怒發沖冠的咆哮道︰“來人啊!把這個胡說八道的小子給老夫拿下!”

    “拿下我?為什麼?樊留守,小人有什麼罪,為什麼要拿我?”

    “為什麼要拿你?冒充叛軍穿過數萬叛軍隊伍,行于敵軍陣中如同穿過街市,突襲燒毀衛文升留下的糧倉,還只差一步就可以拿下叛賊軍師李密的首級,最後毫發無損的殺出數萬叛賊的包圍!這麼荒唐的戰報,也想騙過老夫?你當老夫是老糊涂了?!”

    “冤枉!冤枉啊!小人不敢撒謊!龐大人和錢大人都可以給我做證啊!”

    “閉嘴!龐玉,錢向民,你們如實招來,陳應良這小混蛋給了你們多少賄賂,敢幫著他向老夫虛報戰功?!”

    “賢姪,你夠了沒有?你救回龐大人,已經是大功一件了,還捏造這麼誇張荒唐的戰報冒領功勞,是不是太過份了?”

    “冤枉啊!叔父,小侄我冤啊!我比竇娥還冤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11 PM

第三十八章(上)風光無限

    穿著沉重的明光鎧,披著標誌性的白色披風,領著郭峰和陳祠兩個心腹走狗,上馬離開了報國軍的營地,陳應良策馬小跑,直接向著洛陽北面的安喜門趕來。

    時值正午,大街上來往的百姓路人很多,又趕上正好有一隊搬運守城物資的民夫車輛通過,押運物資的守軍隊伍再加上來往巡邏的差役兵丁,原本算是足夠寬廣的洛陽街道就顯得有些擁擠不堪了,為了讓滿載著守城物資的車輛通過,押車的士兵甚至還動用了皮鞭,抽打喝罵,逼迫百姓路人讓開道路,幾個躲避不及的河南縣衙役也挨了皮鞭,結果幾個衙役不僅不敢吭聲,還得忍氣吞聲的為輜重隊驅逐百姓,清理前進道路。

    碰上了這種情況,按理來說無官無職的陳應良怎麼都得等到輜重隊過去之後,才能穿過這條必經街道北上安喜門,但說來也怪的是,看到身披白袍的陳應良等人策馬到來,又看到陳應良那張還帶著稚氣的正太嫩臉,負責押運輜重的那名隋軍校尉馬上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的跳了起來,一邊用腳去踢民夫士兵,一邊大吼,「讓路!讓路!白袍兵來了!陳記室來了!白袍兵的陳記室來了,快給他讓路!」

    人喊馬嘶,雞飛狗跳,沉重的馬車牛車獨輪車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大手推動一樣,不到片刻就給陳應良讓出了一條五六步寬的筆直道路,車隊兩旁的百姓路人幾乎都被逼得貼牆而立,巡邏經過的哨隊和河南縣衙役乾脆一起雙手大張,手拉手的攔住身後的百姓。

    沒有怨言,包括那些挨了皮鞭的百姓路人都停止了呻吟,全都伸長脖子探頭探腦的去張望陳應良,議論聲四起,「誰是陳記室?什麼?中間那個小孩子就是陳記室?!真的假的?看上去比我兒子還小幾歲,怎麼可能就是白袍兵的陳記室?」

    「他就是陳記室?天哪!太年輕了!聽說他帶著幾百白袍兵,在幾十萬叛軍隊伍裡七進七出,燒了叛軍的糧草,還殺了好幾萬的叛賊!聽說邙山戰場的叛賊屍體,堆起比邙山都還高!全都是他殺的!」

    「我還聽說,他是陳慶之的轉世,八十多年那個帶著七千白袍兵從江寧一路打到洛陽城的陳慶之轉世,我爺爺還唱過有關他的童謠,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類似的竊竊私語和議論此起彼伏,看向陳應良的目光也儘是驚奇、畏懼與欽佩,郭峰和陳祠雖然仍然把胸膛挺得筆直,臉上卻還是流露出了怎麼都無法掩飾的得意神情,倒是主要當事人陳應良有些臉上發燒,向那對著自己點頭哈腰的隋軍校尉拱手謝道:「多謝將軍讓路,不過我也沒有什麼緊急大事,你押運輜重才是朝廷大事,還是你先走吧。」

    「陳記室千萬不要客氣,還是你先走吧。」那隋軍校尉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能……,能為陳記室讓路,是末將的榮幸,也是我們的榮幸。」

    那校尉的話音未落,他麾下的旅帥、隊正和隊副都已經是連連點頭,紛紛附和頂頭上司的表態——能為陳應良讓路,是自己隊伍的榮幸。陳應良益發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又向那校尉等人拱手說道:「既如此,那就多謝將軍了,將軍繼續辛苦,我先走了。」

    那校尉趕緊連連點頭如雞啄米,領著一幫手下畢恭畢敬的目送陳應良離開,也是到了陳應良策馬走遠後,那校尉才一拍大腿,無比懊惱的慘叫道:「糟糕,光顧著緊張了,我怎麼把大事忘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和陳記室說話的機會,我應該求他讓我進白袍兵隊伍啊!可惜了,可惜了,太可惜了!」

    「將軍,白袍兵只有四個團,四個團都有校尉了,你過去當校尉,不可能吧?」

    「放屁!誰說我想當白袍兵的校尉了?只要能進白袍兵,老子當個小兵都行!跟著陳記室多立些戰功,等殺光楊逆叛賊,老子還怕升不了官?!」

    就這麼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安喜門下,因為敵情戰事的緣故,安喜門一帶已然是全面戒嚴,通往城牆的上城坡道更是被重兵看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尋常百姓就是想要靠近二十步內都難,已經名滿洛陽的陳應良也不想給人落下張狂印象,很老實的在二十步外勒住戰馬,可是不等陳應良翻身下馬,守衛上城甬道的隋軍旅帥早已經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搶著接過了陳應良的馬韁,又喝道:「快來人,攙陳記室下馬。」

    「不必不必,將軍不必客氣。」陳應良趕緊謝絕那旅帥的好意,搶在隋軍士兵上來攙扶起下馬,向那對著自己點頭哈腰的旅帥說道:「將軍,昨天晚上的事我聽說了,又聽說今天安喜門外發現了敵情,想上城去觀察一下敵人動向,煩勞你派人上城向元大人或者賀將軍知會一聲,請他們允許我登城。」

    「陳記室,你這不是在為難小人麼?」那旅帥苦笑說道:「別人登城是需要稟報,可你是什麼人?白袍兵的陳記室!我們右武衛的第一名將!你登城都要稟報請示,賀將軍非得大耳摑子抽我不可啊!末將為你拴馬,你快請上城吧。」

    「將軍千萬別這麼說,右武衛第一名將更不敢當,我可是連加入右武衛的年紀都不到。」陳應良趕緊擺手謙虛,誠懇說道:「這位將軍,軍法如山,我既不是安喜門的守軍將士,手中又沒有通行令牌或者公文,並非執行公務,沒有元大人或者賀將軍的允許,我沒有資格直接登城,還請將軍辛苦一下,派人向賀將軍或者元大人稟報一聲。」

    見陳應良態度堅決,那旅帥也不敢違抗,老老實實的派人上城尋找督守安喜門的元文都或者賀蘭宜稟報此事,結果也不幸被這名倒霉的旅帥言中,不到片刻時間,臉上帶著黑眼圈的虎賁郎將賀蘭宜就從城牆上衝了下來,到得現場二話不說,馬上就是重重一記耳光抽到了那旅帥的臉上,然後一腳把他踹坐在地上,咆哮道:「瞎了你娘的狗眼!應良兄弟是什麼人?他上城牆巡視敵情,還需要向我請示准不准上城?滾去找軍法官,讓他抽你二十鞭子!」

    倒霉旅帥差點沒哭出來,陳應良則忙向賀蘭宜行禮說道:「賀將軍,你別怪他,是我請他派人向你請示的,小弟我無官無職,又不是因為公事上城,無論軍法國法,都必須徵得賀將軍你或者元大人的同意,這位將軍依法辦事,有功無罪,還請賀將軍法外開恩,免去他的鞭刑。」

    「原來是應良兄弟你自己的意思啊?那算了,二十鞭子免了。」饒過了那名如釋重負的旅帥,賀蘭宜一把拉起陳應良就走,「應良兄弟,快上城,你來得正好,楊逆叛賊的隊伍正好在城外胡搞瞎搞,你快來幫老哥我看看,楊逆叛賊到底打算搞什麼鬼名堂。」

    被賀蘭宜拽著上到了城牆,早有許多隋軍將士過來給陳應良行禮,陳應良倒是規規矩矩的一一還禮,賀蘭宜卻毫不客氣的把一群部下踢開,把陳應良拉到了城牆邊上,指著城外遠處說道:「應良兄弟,快看,亂賊隊伍就在那邊。」

    順著賀蘭宜指點的正北方向看去,陳應良首先看到了一支席地而坐的叛軍隊伍,兵力數量大約五六千人,裝備相對報國軍之前遭遇的叛軍隊伍而言明顯要好上許多,很明顯就是叛軍主力的戰兵隊伍。而在這支戰兵隊伍的背後,則是一群群一簇簇亂糟糟的民夫輔兵,正在拚命的砍伐樹木和打造器械,但距離太遠,手裡沒有望遠鏡的陳應良也看不清叛軍到底在打造什麼器械,只能猜測應該是攻城武器。

    觀察著遠處的敵情,陳應良又順口向賀蘭宜問道:「賀將軍,昨天晚上到底是什麼情況,能否對小弟詳細介紹一下?」

    「別將軍將軍的,生分,叫我老賀就行了。」賀蘭宜也是刻意討好陳應良,故作豪爽的一揮手,然後才說道:「是這樣,昨天叛賊主力從邙山回師到金鏞城後,我們還以為楊逆怎麼都得休息一兩天再來攻城,誰知道才到了昨天晚上初更戌時過半,就有一夥亂賊來到安喜門下,又是敲鑼又是打鼓,大喊大叫要攻城,嚇得元大人趕緊備戰,可是咱們的弟兄們準備好守城後,那伙叛賊隊伍就馬上溜了。」

    「再然後,我們就受罪了。」賀蘭宜嘆口氣,說道:「然後每隔半個時辰,就有一群亂賊到城下這麼驚乍,敲鑼打鼓的喊叫,每次都驚得我們安喜門的隊伍從床上爬起披甲備戰,可每次亂賊都是鬧騰一通就走,從沒發起那怕一次的攻城,攪得我們連覺都睡不好,本來我說讓弟兄們安心睡覺,可元大人又怕叛賊十假之中突來一真,就逼著我們每次都爬起來警戒,不許我們解甲,還要我們睡著了也得睜一隻眼睛,把弟兄們算是折騰慘了。」

    「不信你看。」賀蘭宜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苦笑說道:「老哥我昨天晚上可能連一個時辰都沒睡足,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眯了會,亂賊的大隊就又來了,結果就這樣了,弟兄們還以為我臉上塗了墨汁。」

    「辛苦賀大哥了。」陳應良安慰了一句,然後微笑說道:「不過賀大哥,也不是你一個人受這罪,不瞞你說,小弟我昨天晚上也被驚醒好幾次,叛賊造出的聲勢太大,我在教業坊也聽到了。」

    「賀將軍,我們報國軍的四個團,昨天晚上是輪流睡覺的。」郭峰插口說道:「我和陳祠帶著兩個團睡上半夜,陳志宏和趙昱帶著另外兩個團睡下半夜,就是防著叛賊突然攻城,隨時準備來安喜門給你們幫忙。」

    「是嗎?那可真是多謝了。」賀蘭宜大喜,拱著手無比親熱的說道:「多謝幾位兄弟了,改天請你們喝酒道謝,今天晚上如果叛賊又來這麼搞,還請你們繼續輪流睡覺,隨時準備過來幫忙。」

    郭峰和陳祠的級別與賀蘭宜差著一大截,見賀蘭宜主動行禮懇求,受寵若驚下趕緊向賀蘭宜還禮,一口答應,陳應良卻不動聲色,說道:「賀大哥,不是如果,是肯定,叛賊的人力太充足了,安排幾千人輪流騷擾我們,對楊逆叛賊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你們昨天晚上又每次都起身備戰,也證明了這條疲兵之計確實有效,所以我可以斷定,楊逆叛賊今天晚上一定還會故技重施,又來不斷騷擾。」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14 PM

第三十八章(下)不對啊

    「什麼?肯定還會來?」賀蘭宜的臉色無比難看了,旁邊的安喜門守軍也個個臉色哭喪了。

    「肯定。」陳應良點頭,微笑說道:「我還可以肯定,這條詭計一定是出自叛賊軍師李密之手,他知道我們東都城裡的守軍不多,又要駐守多達十二道的城門,能夠騰出手來時刻備戰的預備隊少得可憐,所以才用這條疲兵之計騷擾我們,打擊我們的士氣軍心,也疲憊我們的精神身體,等到時機成熟,就會發起致命一擊。」

    「那怎麼辦?」賀蘭宜表情更是哭喪了,道「難道要向陳兄弟你一樣,讓軍隊輪流戒備休息?」

    「我們的實力不足以在野戰中破敵,這個法子雖然被動,卻也是唯一的應對之策。」陳應良的神情也有些無奈。

    賀蘭宜和旁邊都沒有休息好的隋軍將士全都唉聲嘆氣了,郭峰則又扭頭看了看遠處的叛軍隊伍,突然說道:「陳記室,要不你去求見一下樊留守或者皇甫將軍,讓我們出去沖一沖?叛賊的作戰隊伍不算太多,後面的輔兵民夫再多也是一群廢物,我們去把他們殺散,遏制一下叛賊的勢頭,讓他們晚上不敢來城下騷擾。」

    賀蘭宜眼睛亮了,剛想說自己與陳應良同去樊子蓋面前請戰,順便像劉長恭一樣跟在陳應良屁股後面撈功勞,陳應良卻向郭峰微笑說道:「出擊?你想找死就出擊吧,這是叛賊的誘敵計,你難道沒有看出來?」

    「誘敵計?」郭峰和賀蘭宜等人都是一楞。

    「當然是誘敵計!」陳應良點頭,指著遠處的叛軍隊伍說道:「你們幾時見過,有什麼攻城隊伍會在戰場上趕造攻城武器的?自古以來,攻城武器都是在相對安全的軍營之中打造,然後運到前線攻城,楊逆叛賊為什麼要反其道而行之,讓輔兵民夫在兩軍陣前趕造攻城武器?這不是故意誘敵是什麼?」

    「還有。」陳應良又指了指遠處的叛軍隊伍,補充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那些叛賊隊伍表面上坐在地上懶懶散散,可實際上卻絲毫沒有混亂,刀盾兵居於前排,槍矛兵居後,最遠處的那些叛軍士兵,身上都背著箭壺,這是想幹什麼?還不是防著我們突然出擊?我們這時候出去沖,首先就會遭到叛賊的弓箭覆蓋,然後是刀盾肉搏,長槍長矛偷襲,在這種情況下,你以為我們報國軍的四個團,能有多少把握殺散五千以上的叛軍主力隊伍?」

    郭峰等人啞口無言了,陳應良則又冷哼道:「這還沒完,還記得龐大人介紹的邙山大戰情況麼?楊逆叛軍給我們大興軍隊的致命一擊,是由楊玄感逆賊親自領著幾千叛軍騎兵發起的側翼突擊,這點就已經證明,楊逆叛軍通過繳獲和收集,已經組建起了一支相當強大的騎兵隊伍,可是你們再仔細看看遠處的敵人情況,有騎兵麼?楊逆有很多騎兵,誘使我們出戰的隊伍中卻不見騎兵,這些叛賊騎兵那裡去了?在什麼地方?難道你們還猜不到麼?」

    再仔細看了看敵人的情況,見叛軍隊伍中確實沒有出現騎兵,郭峰迴過味來,驚叫道:「陳記室,你的意思是,敵人在遠處埋伏有騎兵,就等我們出擊,就用步兵正面牽制我們,然後騎兵突然出擊,奔襲我們的側翼或者背後?」

    「九成九是這樣。」陳應良冷笑說道:「我還可以肯定,楊逆叛賊這個陷阱就是給我們報國軍設的,我們報國軍燒了他的糧草,破壞了他全殲大興援軍的計劃,以楊逆叛賊的脾氣,能不想著報仇雪恨?」

    聽了陳應良這番合情合理的分析,郭峰和陳祠不敢多說什麼了,賀蘭宜也乖乖閉嘴了——報國軍全軍覆沒確實不關賀大將軍鳥事,可如果樊子蓋安排賀大將軍就近率軍出擊給報國軍打下手,賀大將軍的寶貴小腦袋也得懸乎不是?

    「我還可以肯定一點。」陳應良又冷笑說道:「這條奸計,絕對是李密那個奸賊賤人琢磨出來的,就憑楊玄感那點小腦袋瓜子,還琢磨不出這麼陰險歹毒的主意。很可惜,李密這條彫蟲小計,對別人而言或許有用,想詐我……,等等!」

    無比自信的冷笑到了這點,陳應良突然打住,帶著稚氣的嫩臉上還一下子難得流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自言自語道:「不對啊,這件事不對啊。」

    「陳記室,什麼不對?」賀蘭宜和郭峰等人趕緊問道。

    「李密為什麼要用這麼粗淺的誘敵計?」陳應良自言自語著答道:「我已經和李密正面打過一次交道了,當時他在我面前耍詐,我雖然一直留心著他的神情反應,卻半點破綻都沒有看出來,這麼奸詐的叛賊,怎麼會用這麼粗淺的誘敵計?在兩軍陣前趕造攻城武器誘敵,這麼反常的舉動,換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懷疑其中有詐,以李密的奸詐狡猾,怎麼能不考慮到這一點…………?」

    對於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隋軍將士而言,刑警大隊長陳應良和瓦崗之狐李密這個層次的智力較量,對於他們而言當然是如同天書,士族出身賀蘭宜和陳祠也好不到那裡,全都是傻愣愣的看著陳應良,聽著陳應良的自言自語滿頭霧水,插不進半句話。

    沒有人插話,倒也方便了陳應良盤算分析,在心中暗道:「注定要被識破的誘敵計,李密為什麼要用?是仗著兵多人力足碰碰運氣,還是別有所圖?如果只是打算碰運氣,昨天晚上楊逆叛賊在安喜門外不斷折騰,又是為了什麼?激怒我們……,等等,安喜門!為什麼是安喜門?」

    為什麼是安喜門?每隔半個時辰就驚擾安喜門守軍一次的疲兵計,表面看起來高明實際上卻不堪一擊的粗淺誘敵計,同時也是專門針對報國軍的誘敵計,還有瓦崗之狐李密的奸詐多智,楊玄感的衝動暴躁,這些線索在靠破案吃飯的陳應良腦海中不斷盤旋,綜合歸納,一個巨大的可能逐漸浮現在了陳應良心頭,奸滑的笑意,也逐漸出現在了陳應良的嘴角,讓陳應良喃喃自語了一句,「好你個李密,果然厲害,竟然給我玩一個計中計,如果不是碰上了我,搞不好你這次真就能得手了。」

    「應良兄弟,什麼計中計?」賀蘭宜趕緊問道。

    陳應良不答,只是飛快抬頭看天,發現天空陰沉,不見陽光,很明顯今天晚上的月光不會太好,陳應良頓時笑了,打了一個響指,得意說道:「錯不了,以楊玄感那個叛賊的急脾氣,九成九就是今天晚上!」

    「應良兄弟,你到底在說些什麼?」賀蘭宜越聽越是糊塗,道:「要不咱們進城樓談吧,元大人在城樓裡休息,我們進去和他仔細談。」

    「不了。」陳應良搖頭,向賀蘭宜拱手說道:「賀大哥,我還有急事,就不去拜見元大人了,請你告訴元大人,今天晚上再辛苦一晚上,到了明天晚上,你們應該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說罷,陳應良向郭峰和陳祠一擺手,吩咐道:「走,我們去上春門。」

    說著,陳應良趕緊就往城下走,陳祠忙說道:「陳記室,我們直接從城牆上過去吧,這裡距離上春門不遠,用不著再下城去繞路了。」

    「不,必須得走城下。」陳應良搖頭,低聲說道:「我們身上的白袍太顯眼,不能讓城下的叛賊斥候看到我們去上春門。」

    ………………

    差不多同一時間的叛軍隊伍中,遠遠看到身穿顯眼白袍的陳應良等人上城之後又下城,統率這支叛軍戰兵隊伍的楊玄挺馬上跳了起來,無比緊張的向旁邊的李密問道:「軍師,那幾個穿孝袍子的下城了,是不是叫弟兄們趕緊備戰?」

    「別急。」李密搖頭,微笑說道:「且不說我這條誘敵妙計未必就能瞞過陳應良那個小奸賊,就算他真的中計,去集結隊伍出擊,怎麼也得一些準備時間,咱們犯不著立即備戰,讓弟兄們繼續休息,養足體力才是上策。」

    楊玄挺聽了覺得有理,也就重新坐回了地上,繼續低聲咒罵害得自己被大哥罵得狗血淋頭的陳應良,李密卻是神色如常,眺望著遠處的安喜門城樓,心中冷笑,「陳應良小賊,我知道以你的狡詐奸險,是不太可能中計出擊,就算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這些人中計,你也有辦法說服他們不要冒險出戰——可是,我的真正意圖,你能猜得出來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17 PM

第三十九章 料敵機先

    因為誘敵計被陳應良一眼識破的緣故,再加上東都守軍除了報國軍外沒有那支隊伍敢出城野戰的緣故,楊玄挺和李密率領的叛軍隊伍,理所當然的是在安喜門外白等了一天,太陽還沒落山就灰溜溜的撤回了十八里外的金墉城大營,帶走了一些在戰場上趕造的飛梯與蝦蟆車,還有埋伏在隱蔽處的一千五百精銳騎兵,換上鄭儼率領的兩千生力軍繼續不斷騷擾安喜門守軍。

    白白辛苦了一個白天,什麼收穫都沒有,急於報仇雪恥的楊玄挺當然是滿肚子窩火,在回營的路上罵聲不絕,大罵陳應良的祖宗十八代加所有女性親眷,順帶著獻計誘敵的李密也遭了殃,沒少被楊玄挺順帶著指桑罵槐的指責,極有涵養的李密則是裝著沒聽到,因為李密早就明白自己這條誘敵計很難瞞得過人小鬼大的陳應良,以誘敵計為掩護佈置的後續計劃,才是被李密寄以了厚望的殺手鐧。

    十幾里的距離上馬就到,天色才剛微黑,李密和楊玄挺就已經回到了金墉城外的叛軍大營,讓李密有些奇怪的是,楊玄感這次竟然沒有像往常那樣親自到大營門前迎接自己這個軍師回營,這一點也讓心高氣傲的李密頗為不滿,覺得楊玄感的氣量未免有些太窄,自己只不過一時不慎讓陳應良奸賊揀了一個小便宜,楊玄感就因此對自己如此不敬。

    也是到了中軍大帳中,李密才發現自己這次是錯怪了楊玄感,同時也驚喜的發現,前右武侯大將軍、曾經被隋煬帝親自譽為諸葛亮再世的隋軍名將李子雄,竟然出現在了楊玄感的帳中!又經過楊玄感介紹,李密這才知道李子雄是因為遭到了隋煬帝猜忌,懷疑曾為楊素得力助手的李子雄參與叛亂,下令捉拿,李子雄不得已才殺了隋煬帝使者,潛逃來投奔楊玄感,楊玄感也是因為李子雄這個隋軍重臣到來必須親自作陪,這才破例沒有到大營門前去迎接李密這個軍師。

    隋煬帝竟然自己逼反了其實並沒有參與叛亂的楊素得力助手李子雄,還是以擅長治軍而聞名的名將李子雄,鐵了心造反的李密對此當然是喜出望外,與李子雄互相行禮客套之後,立即就向剛從遼東戰場上逃回來的李子雄打聽北方戰況,也就是征戰在外的隋軍主力回援情況——李密再是自信,可也不敢狂妄到自信能夠指揮楊玄感叛軍這群烏合之眾擊敗被隋煬帝帶到遼東戰場的隋軍主力精銳。

    李子雄的回答讓李密讓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同樣清楚隋軍精銳與叛軍隊伍差距的李子雄神情無奈,答道:「就我所知,楊廣暴君得知了楚公起兵後,立即解除了對高句麗重鎮遼東城的包圍,率領主力大軍回援中原,高句麗的軍隊已經在野戰中被暴君麾下的主力打怕了,沒敢乘勢發起追擊,直到楊廣的御林軍過了遼水,高句麗才追襲了官軍的後部,殺了幾千老弱士卒。」

    「高句麗的軍隊,沒能牽制住楊廣的主力回師?」李密的臉色有些微變了。

    「還有,我還在南下路上聽到消息。」李子雄神情更加無奈的介紹道:「聽說來護兒率軍抵達東萊後,生到楚公起兵的消息,沒有向楊廣請示,立即就自作主張放棄了渡海攻打平壤城的計劃,率軍從東萊回援東都洛陽,按路程計算,他現在至少已經到了魯郡。」

    「來護兒?」李密的臉色又變了一下,對來護兒這個身經百戰的隋軍名將無論如何都不敢掉以輕心。

    「來護兒直接就從東萊回師了?」志大才疏的楊玄感也難得皺了皺眉頭,道:「這條暴君走狗頗知兵事,我們留守黎陽的元務本恐怕難以抵擋。」

    「楚公所言極是。」李密趕緊附和道:「如今之計,應該是盡快移師西進,攻取關中,扼潼關據山河之險,抵擋楊廣的回援大軍,這才是上策。」

    李子雄雖然被隋煬帝贊為諸葛再世,但剛到叛軍營中不知軍情,不敢胡亂開口發表意見,沒有附和李密的正確戰略。在戰略上從來不聽李密意見的楊玄感則照舊不肯採納,冷哼道:「關中,我當然要取,不過在取關中之前,我得要先拿下洛陽,擒住那條姓陳的暴君走狗,把他碎屍萬段,凌遲處死,一雪我的斷耳之仇,邙山之恨!」

    李密苦笑了,也實在無法理解楊玄感的思維模式——為了一個敵人,竟然能夠甘心放棄攻取關中的最好機會?而楊玄感卻不這麼想,只是又順勢問道:「法主,你和三弟去東都誘敵,情況如何?陳應良那條暴君小走狗,有沒有出城和你們交戰?」

    「沒有。」李密如實答道:「我們只是遠遠看到有三個身穿白袍的官軍上到安喜門,想來其中定有陳應良小賊,但那個小賊和我猜測的一樣奸詐,沒有率軍出城突襲我們,想來這個小奸賊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誘敵之計。」

    「小奸賊!」楊玄感罵了一句,又惡狠狠說道:「沒關係,那就執行法主你妙計的第二步,今天晚上就去偷襲東都,攻破洛陽,生擒樊子蓋、皇甫無逸和陳應良這些暴君走狗!」

    「楚公,是否再等一等?」李密好心勸道:「我們的疲兵之計只用了一個晚上,效果還不夠明顯,不如再用鼓鑼隊騷擾東都守軍幾個晚上,再突然發起偷襲不遲。」

    「時間寶貴,不等了。」楊玄感一揮手,斬釘截鐵說道:「我剛才看過天氣,今天晚上應該沒多少月光,正適合執行計劃的第二步!今夜偷襲洛陽城能得手當然最好,即便不能得手,我們也還有時間發起正面強攻,直接拿下東都!」

    李密猶豫了一下,見楊玄感態度堅決,知道楊玄感狗熊脾氣的李密也明白勸了只是白勸,便無可奈何的說道:「既如此,那麼最好是在下半夜的四更過後發起偷襲,這樣把握更大一些。還有,請問楚公,我們今天晚上是偷襲那座城門?徽安門還是上春門?」

    「上春門!」楊玄感大聲回答,咬牙切齒的說道:「當然是上春門!本柱國在那裡受到的羞辱最大,當然就要在那裡報仇雪恨!」

    「唉,心胸如此狹窄,如何能成大事啊?」李密心中暗嘆,又在心裡自我安慰道:「不過都一樣,我們昨天晚上騷擾了安喜門一夜,東都官軍今天晚上肯定把注意力集中到安喜門一帶,不管偷襲徽安門還是上春門都一樣,沒什麼區別。」

    …………

    夜色漸黑,報仇心切的楊玄感親自提點起了最能打的幾支精銳隊伍,又糾集了一大群炮灰隊伍,攜帶大量的鐵鍬、鋤頭和帶有飛爪的繩索等爬城器械,還有數十架用毛竹製成、堅固而又輕便的飛梯,於二更正時出營集結,人銜枚、馬套嚼,靜悄悄的摸向十八里外的洛陽城,準備執行李密破城計劃的第二步,藉著夜色與安喜門佯軍的掩護,連夜偷襲久攻不下的洛陽城。

    除此之外,為了盡快熟悉叛軍情況與洛陽守軍的情況,同樣已經無路可退的李子雄不顧遠來疲勞,也堅持著一同隨軍出戰,要到戰場上實地考察敵我戰況,楊玄感大為高興,勸說了幾句便欣然接受了李子雄的請求。

    距離很近,時間也很充足,李密便很細心的提醒楊玄感在途中派人先去負責騷擾安喜門的鄭儼隊伍聯繫,瞭解洛陽守軍的反應情況,結果回報讓楊玄感和李密一起的喜出望外——鄭儼隊伍反覆騷擾安喜門的期間,安喜門守軍不僅每次都被迫起身備戰,且城牆上還出現許多身披白袍的隋軍士兵身影!

    「好!」李密喜道:「敵人果然上當了,把最能打的白袍兵調到了安喜門,鄰近的上春門和徽安門就算加強了守備,也肯定不如安喜門這麼嚴密。」

    楊玄感笑著點頭,同意李密的判斷,已經知道計划步驟的李子雄也讚道:「法主先生果然高明,連續兩夜騷擾安喜門,又在安喜門外打造攻城武器,佈置埋伏,佈置這一系列假象,即便換了是我,也一定認為楚公選擇的主戰場就是安喜門,絕不會想到我軍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準備偷襲其他城門。妙計,果然妙計。」

    贊完了,李子雄又有些奇怪的問道:「不過法主先生,有一點我很不明白,既然是聲東擊西,洛陽的城門又多達十二道,我軍為何不去偷襲其他遠一些的城門,偏要偷襲與安喜門相鄰的上春門、徽安門其中之一?」

    「老將軍,你是在考我嗎?」李密比李子雄更糊塗,答道:「不去偷襲其他城門,第一當然是地理方面不適合偷襲,第二當然是為了製造燈下黑了,敵人或許會懷疑我們是準備聲東擊西,但決計不會想到我們是準備偷襲與安喜門最近的上春門或者徽安門,心理上會出現疏忽,我軍發起突然偷襲當然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原來如此,高明。」李子雄點頭讚譽,心裡卻萬分警惕,暗道:「確實高明,這一點連我都沒有考慮到,看來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一些,有這個叫李密的小子在,我想成為楊玄感義師的頭號重將,哪會那麼容易。」

    「這位李老將軍,有些名過其實啊。」李密也在心裡嘀咕道:「還號稱再世諸葛呢,對洛陽地形不仔細瞭解就算了,還連燈下黑這個道理都不懂,看來我的驚擾戰術同樣可以影響到上春門和徽安門這個細節,你就更加不會留意到了。如果你就這麼點本事,那麼用你來裝點一下門面還行,對你委以重任,那搞不好就得壞事了。」

    各懷心思間,上春門的城上燈火已然依稀可見,李密趕緊建議楊玄感頒佈嚴令,嚴禁發出任何聲響,藉著夜色掩護緩緩逼近上春門,儘可能的在不知不覺間摸到上春門下。而讓楊玄感和李密暗暗竊喜的是,上春門城牆上的燈火雖然不少,站著箭垛旁邊值哨站崗的士兵卻為數不多,同時上前開路的前鋒隊伍也派人回報,說是發現城上士兵多在倚牆瞌睡,防守十分疏鬆。

    確認了這一點,楊玄感和李密心中更是大定,趕緊低聲催促軍隊上前,而當叛軍隊伍逼近上春門一里之內時,西北面的安喜門那邊卻突然響起了巨大的戰鼓聲、銅鑼聲和吶喊聲,嚇得包括楊玄感和李密在內的叛軍隊伍所有人趕緊伏地噤聲,生怕被上春門的守軍隊伍察覺動靜。

    鄭儼隊伍製造出的喧嘩聲相當不小,在萬物靜籟的深夜中傳得老遠,即便是上春門這邊也仍然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也確實吵醒了相當不少的上春門守軍,倚著箭垛旁邊瞌睡的哨兵打著呵欠伸著懶腰,罵罵咧咧的睜開眼睛,之前不知道在那裡偷懶的巡邏隊也打著火把在城牆上巡邏了起來,但是陰霾的夜空卻給了叛軍隊伍最好的掩護,不管是那些巡邏的哨隊,還是懶洋洋伸出腦袋觀察城下動靜的站崗士兵,全都沒有發現半裡多外,正有數以萬計的叛軍隊伍埋伏在夜色之中。

    時間對於叛軍隊伍而言突然變得無比漫長,每一個人都在提心吊膽,生怕被城上敵人發現而前功盡棄,但還好的是,同樣受到叛軍騷擾戰術影響的上春門守軍對此顯然是早已經習以為常,鄭儼那邊的喧嘩聲還沒有停歇,不少哨兵就已經重新倚牆瞌睡去了,巡邏哨隊也毫無察覺的直接向北面去了,沒有出現半點的異常跡象。

    叛軍隊伍在西北面製造出的喧嘩聲終於停歇了,上春門的城上也很快重新恢復了安靜,乘著這個機會,楊玄感和李密也迅速安排了攻城隊伍,由楊玄感二弟楊玄縱率領一千五百精兵擔任先鋒,負責攀登城牆偷襲城上守軍,楊玄感自領中軍作為接應,李密則指揮炮灰隊伍做為輔助,準備著一等楊玄縱偷登城牆得手,就立即發起全面進攻。

    安排一定,又看到城牆上的守軍哨兵大都已經重新入睡,楊玄感立即低聲傳令,楊玄縱把手一揮,一千五百最精銳的叛軍士兵立即攜帶著各種工具潛伏上前,就像一群黑夜中的豺狼,眼中閃爍著綠光,不聲不響的悄悄摸到護城河邊上,半蹲著身體快步上橋,直接從護城河上架設的固定石橋過河,迅速摸到了城牆之下,並且迅速向著楊玄縱此前指定的燈火稀少處挺進。

    楊玄縱的前鋒隊伍過橋的時候,楊玄感和李密緊張得簡直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音,只覺得時間無比漫長,楊玄縱隊伍的動作也太過磨蹭,無論怎麼快步向前都像烏龜爬一般的緩慢,隊伍還無論怎麼走都像走不完一樣。但還好,這段漫長的時間終於過去,在絲毫沒有驚動城上守軍的情況下,楊玄縱的隊伍終於還是全部通過了橋樑,迅速摸到了上春門南面的燈火稀少處。

    悄悄鬆了口氣,楊玄感趕緊率領中軍隊伍匍匐上前,半蹲著迅速逼近上春門,同時楊玄縱的隊伍也開始把好幾十架的輕便竹梯悄悄搭上了城牆,嘴裡含著小石塊的叛軍士兵或是踏梯而上,或是利用鐵鍬、鋤頭和飛爪之類的輔助工具直接攀爬,安靜無聲又迅捷無比的摸上城牆,當楊玄感率領的中軍隊伍摸到了護城河邊上時,第一名叛軍士兵,也終於順利的登上了城牆頂端!

    看到第一名叛軍士兵踩著竹梯登上城牆,城牆下的叛軍隊伍再是怎麼努力保持安靜也忍不住出現了些許騷動,正在飛梯上的叛軍士兵更是象打了雞血一樣的拚命上爬,勢不可擋的沖上城頭,護城河對面的楊玄感更是狂喜萬分,激動得幾乎就想大喊大叫,歡呼自己的偷襲得手。而遠處的李密也十分難得的用拳頭重重一砸地面,黑臉上笑容滿面,暗道:「陳應良小賊,你到底還是嫩了點!」

    「喂,李密奸賊,你能聽到不?!」

    眼看已有上百叛軍士兵沖上城牆時,上春門城樓的燈火最密集處,突然站出了一名身披白袍的俊俏少年,帶著笑意沖城下大聲喊道:「你一定在笑了吧?可惜,你笑得太早了,現在該我們笑了!弟兄們,動手!」

    「陳應良小賊!」聽到這熟悉的噁心聲音,還有看到那熟悉的瘦弱身影,曾經與陳應良相距不到一步的李密頓時呆若木雞,脫口驚叫。

    「殺啊——!」

    李密脫口驚叫的同時,之前還是安靜無比的上春門城牆上已經是突然鼓聲震天,殺聲四起,火光大亮間,無數身披白袍的驍勇將士出現在了叛軍登城點的南北兩側,左右包夾,吼叫著潮水一般湧向剛剛登上城牆的叛軍士兵。而與此同時,上春門牆段的幾座城樓一起樓門大開,大批大批全副武裝的隋軍將士各挺刀槍,打著無數的火把從城樓中衝鋒而出,衝到城牆邊上二話不說就將火把扔下城牆,同時還扔下大量淋過火油桐油的柴捆草團,城牆下很快就是火光通明,不管是已經順利摸到了城牆下的楊玄縱隊伍,還是只摸到了護城河邊上的楊玄感隊伍,片刻間就全部暴露在火光之中,無所遁形。

    「中計了!」擅長打埋伏戰的李密放聲狂吼,「快撤!快撤!快往後撤!」

    決定傷亡大小的關鍵時刻,深知伏擊戰厲害的李密倒是無比理智的大吼下令退兵了,可惜進攻後退的決定權並不在他的手中,而是在性格無比喜歡弄險的楊玄感手中,仗著已經有一百多精兵沖上城牆,也仗著手裡的飛梯還算充足,無比蔑視東都守軍近戰能力的楊玄感只稍一猶豫,馬上就大吼道:「擂鼓!全軍衝鋒!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也要給本柱國拿下上春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21 PM

第四十章 李密妙計安天下

    憑心而論,在發現自軍中伏的情況下,楊玄感還不顧一切的下令發起總攻,這個選擇其實並不愚蠢,甚至還可以說是相當正確,是一個冷靜而又理智的選擇。

    因為在楊玄感的印象中,洛陽隋軍的近戰能力實在太弱了,通常只要是叛軍士兵提著刀子衝到面前,不等真刀真槍的動手,洛陽的隋軍隊伍就已經撒腿逃命,與裴弘策、達奚善意交戰時如此,與元晁群、劉子翊作戰時也是如此,甚至就是與衛玄率領的大興援軍會戰也是同樣如此,習慣成了自然之下,本來就無比心高氣傲的楊玄感當然也就對自己隊伍的戰鬥力充滿了絕對信心了。

    更關鍵的一點是,沖上了洛陽城牆的叛軍士兵已經有一百多人,這點兵力雖然不多,可也不算少,而且還都是從叛軍隊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士兵,殺過敵見過血,有經驗有勇氣,單兵戰鬥力出類拔萃,在已經控制住了一塊城牆的陣地情況下,這一百多叛軍精兵只要堅持住一段時間,讓更多的叛軍精兵沖上城牆,那麼上春門的東都守軍即便有所準備,叛軍照樣有很大希望攻破城門。而考慮到叛軍士兵與東都守軍的戰鬥力差距,楊玄感覺得這個希望不僅大,還非常的大。

    楊玄感這個想當然坑苦了他自己,已經沖上城牆的叛軍士兵確實是精銳不假,可惜他們遭遇的對手同樣是洛陽隋軍中最精銳的報國軍,以逸待勞士氣正盛不說,一場接一場奇蹟般的勝利也早已讓每一名報國軍將士建立起了最為絕對的自信,對刀鋒見血的近身戰不僅絲毫不懼,還本來就是靠血戰惡戰吃飯和揚名立萬,同時早已經習慣了以寡勝眾的報國軍,這次又破天荒的佔據了兵力方面的優勢,隊伍上下已經不是害怕敵人太多,而是害怕敵人太少撈不到斬首之功了!

    懼怕敵人首級不夠之下,埋伏在叛軍兩翼的報國軍隊伍自然是一隊比一隊沖得快,一隊比一隊沖得猛,率軍埋伏在右翼的郭峰仗著人高腿長,第一個衝到了叛軍士兵面前,二話不說就是一刀砍下,叛軍士兵舉刀格擋,雖然準確架中了郭峰的厚背砍刀,卻臂力不足,手中橫刀當場被郭峰崩飛,繼而郭峰就勢一刀抹出,準確抹中了那名叛軍士兵脖頸,割破咽喉鮮血狂噴,那名叛軍士兵也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摔倒在了血泊中,至死心中都在疑惑,「這個官兵,怎麼不像我以前碰到的官兵,看到我掄刀就跑?」

    旁邊有幾名叛軍士兵挺槍來刺郭峰,郭峰不躲不閃,大吼一聲又是一刀向敵人當頭斬下,旁邊也早有報國軍的槍矛刺出,後發先至搶先刺中刺傷叛軍士兵,逼得叛軍士兵回槍自保或者後退躲避,僅有一支長矛刺中了郭峰的胸口,與郭峰身上的堅固明光鎧相撞發出鐺的一聲,矛尖嵌入甲中無法繼續刺入,郭峰的厚背砍刀也同時落下,將那對面之敵腦袋砍成兩瓣,鮮血與腦漿一起橫飛,報國軍將士迎著鮮血與腦漿大步向前,毫無畏懼的迎向手拿閃亮刀槍的前方敵人。

    鮮血與腦漿同時橫飛還有左翼這邊,率領伏兵從左翼殺出的報國軍校尉陳祠,模樣在報國軍四校尉中最儒雅,最喜愛的殺敵手段卻是拿熟鐵棍給敵人的腦袋開瓢了,又粗又重的熟鐵棍被陳祠舞得虎虎生風,叛軍士兵被打中就傷,砸實就亡,不到片刻時間,就有兩名叛軍士兵的腦袋被陳祠敲得粉碎,象砸西瓜一樣砸得粉碎,動作之迅捷,鐵棒之威猛,彷彿就像他那親四弟傳說中的得力保鏢附身奪舍。

    其他的報國軍將士在力氣方面不如先天條件好的郭峰,在武藝方面不如在少林寺練過的陳祠,但是在勇猛兇狠方面卻人人不輸,從上到下都像是瘋了一般,血紅著雙眼不要命的直衝過去砍殺,招招式式都是只攻不守,那怕拼著身上中刀中槍也要把手裡的刀槍往敵人身上招呼,個個一往無前,人人勢不可擋。

    在如此兇猛衝擊面前,城牆上的一百多叛軍士兵再是精銳也當然是難以招架了,也不敢指望什麼繼續擴大陣地,老老實實的退到了城牆邊上聚團而戰,一邊全力招架報國軍的窮沖猛打,一邊等待後續隊伍上牆增援。

    城牆下的叛軍隊伍也確實在拚命的攀爬,但是士氣高昂的報國軍將士最喜歡的就是這些蟻附上城的敵人了,凡是沒有叛軍士兵掩護的牆段,踩著飛梯或者利用其他工具上城的敵人,只要腦袋剛在箭垛冒出,報國軍的刀子長槍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砍出刺出,砍下敵人的腦袋,刺穿敵人的臉頰,讓一個接一個的敵人慘叫著摔下十四米的高空,報國軍將士則一言不發,繼續砍向刺向從城牆後露頭的叛軍士兵,不少貪功的報國軍士兵還乾脆冒險探出身去,直接砍殺捅殺身在半空的蟻附敵人。

    靠著城上同伴的掩護,也有一些叛軍士兵成功的登上了城牆,但他們的攀登速度卻遠遠趕不上報國軍的砍殺速度,傾巢出動的報國軍如同白色的汪洋,徹底包圍了城牆上的叛軍隊伍這個小小孤島,怒吼咆哮著刀砍槍捅棍子砸,把一個接一個的叛軍士兵砍成碎片,砸成肉醬。而更讓叛軍士兵心驚膽裂的,則是報國軍將士那種一往無前的衝天殺氣,好幾名重傷倒地的報國軍將士,全都是在臨死前緊緊抱住咬住了一個敵人,那怕被砍斷肩膀也死不松手,為自軍同伴製造出了殺敵機會,也為同伴為自己報仇製造出了最好機會。

    還有其他的隋軍隊伍這邊,儘管他們還是沒有勇氣象報國軍一樣敢於和敵人刀刀見血,但是看到了傳說中的白袍兵已經徹底包圍了成功登城敵人,並且還牢牢佔據上風,這些死了連撫卹金都沒有一個錢的隋軍士兵還是勇氣倍增,為了活命,也為了被層層剋扣後多少還剩一點的錢糧賞賜,這些隋軍士兵還是吶喊嚎叫著衝到了城牆邊上,拚命的砸下早已備好的石塊灰瓶,同時又按照陳應良的戰前要求,對著上春門外那道堅固石橋不斷放箭,不管能否射中敵人,總之是儘量把箭鏃射向橋面就是了。

    陳應良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當然是因為陳應良料定叛軍隊伍發動偷襲時,不可能會動用聲響巨大又移動緩慢的壕橋車,也沒那麼多時間架設浮橋,不管是進攻還是撤退都一定要從石橋過河,所以守軍隊伍只要保持針對橋面的弓箭密度,效果就一定會大大好過直接對著敵人放箭——黑夜裡對著遠處暗中的敵人放箭,那不是叫射擊,是叫瞎矇。

    陳應良這個陰狠建議收到很大效果,在不斷破空落下的羽箭覆蓋下,衝鋒過河的叛軍士兵接連中箭,整齊的隊形也為之混亂,士兵為了避箭你推我搡,互相踐踏,結果不僅中箭的士兵更多,還把好幾名叛軍士兵推下了護城河,石橋上慘叫不斷,許多只是中箭受傷的叛軍士兵因為倒地,還被自家同伴給生生踩死。

    這時,李密也已經扔下了後軍快馬衝到了楊玄感旁邊,衝著楊玄感大喊道:「楚公,我們已經中埋伏了,你為什麼還要擂鼓進攻?這不是白白增加傷亡麼?快退兵,必須馬上退兵啊!」

    「閉嘴!」看到自家隊伍在上春門下傷亡慘重,心情正極度不好的楊玄感大聲咆哮,怒吼道:「你懂什麼?後軍為什麼不衝鋒?馬上帶著他們衝上來!衝到城下攻城?」

    「楚公,你是在開玩笑吧?」李密傻眼說道:「我們只有一座可以過河的橋樑,官兵又在拚命放箭覆蓋橋面,這時候讓後軍也往城下衝,不是讓我們的將士死得更多麼?」

    「少廢話,叫你衝你就衝!」楊玄感根本就不聽李密的勸解。

    「老將軍,你勸勸楚公吧。」李密無奈,只得轉向剛加入叛軍的李子雄哀求,「你的沙場經驗豐富,請你勸勸楚公。」

    「這時候,是不宜再往城下投入兵力了。」李子雄點點頭,然後又看似無意的向李密疑惑問道:「法主先生,剛才城牆上怎麼會有敵人大叫你的名字?還說你笑得太早了?他是誰?怎麼能知道你會在現場,又怎麼會對我們的偷襲早有準備?」

    「對啊。」被李子雄提醒,正在氣頭上的楊玄感也醒過味了,趕緊扭頭去看李密,狐疑的問道:「你不是說,你的偷襲妙計不可能被敵人識破麼?為什麼敵人會知道我們在今天晚上發起偷襲,又是怎麼知道我們是要偷襲上春門的?」

    「這……,我怎麼知道?」李密差點沒哭出聲來,猶豫了一下才答道:「或許是我軍不慎露出了蛛絲馬跡,被敵人猜中了我的妙計,所以就提前做了準備。」

    「猜中了你的妙計?果然是妙計,被一猜就中!」楊玄感大聲冷笑了一句,對李密頓時就是大為失望,李子雄則是不動聲色,知道自己很快就有可能成為叛軍隊伍的二號人物了。

    與此同時的城牆戰場上,報國軍已經把登城叛軍砍殺消滅了大半,也把城牆上殘餘的叛軍士兵包圍得是水洩不通,刀槍棍斧狂風驟雨般的不斷往叛軍隊伍頭上身上招呼,城牆上的叛軍士兵雖然精銳,奈何寡不敵眾,始終處於被動挨打的地步,再怎麼的奮勇迎敵也無法殺散報國軍的包圍,為後續軍隊打開登城空間,只能是苦苦支撐,垂死掙扎,城牆下的叛軍士兵也說什麼都沒辦法繼續沖上城牆,不是被自家同伴的擋住了上城腳步,在城牆上找不到落腳空間,就是在上城期間被報國軍將士砍死捅落,淒厲慘叫著從空中重重摔落,負責蟻附戰的楊玄縱急得直跳腳,卻始終都是無可奈何。

    另一邊,不甘失敗的叛軍隊伍再次祭出了撞城戰術,以二十人為一隊,抬著巨大的撞木衝擊上春門城門,然而在缺乏弓箭掩護的情況下,這些抬著沉重撞木過橋的叛軍士兵也成了守軍弓手最好的活靶子,第一支撞木隊還沒有完全過橋,抬木士兵就已經被守軍弓手射死了大半,巨木落地,再沒有一名叛軍士兵敢於上前重新抬起,再也無法對城門形成威脅,還成了叛軍士兵前進後退間的巨大障礙,給了城上守軍弓手更多更好的放箭殺敵機會。

    仗打到了這一步,其實叛軍隊伍已經基本沒有了得手希望,看到城牆上的自家士兵越來越少,就連楊玄感都已經絕望的生出了退兵念頭,可就在這時候,圍攻叛軍士兵的報國軍隊伍中不知道是誰下了一道命令,居然在交戰間突然的大步退卻,讓出一塊空餘空間,城牆上已經只剩不到二十人的叛軍士兵目瞪口呆,他們身後蟻附上城的叛軍士兵則一下子找到了落腳空間,接二連三呼啦呼啦的從箭垛上跳下城頭,淤堵在了飛梯上的叛軍士兵也得以繼續上城,繼續往城頭投入兵力。

    「竟然又沖上去了?」楊玄感驚喜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就大吼大叫道:「繼續擂鼓,繼續衝鋒!衝!衝!」

    「奸賊!」李密指著城牆上的報國軍破口大罵,「陳應良小賊,你太心狠手辣了!太不是人了!這麼陰損的招數,你也用得出來!楚公,你不要上當,敵人是在貓玩老鼠,他們故意退卻,就是為了誘使我們繼續往城牆上投入兵力,方便他擴大戰果,一口一口的吃掉我們的蟻附精兵!」

    果不其然,當沖上城牆的叛軍精銳再次達到百餘人時,之前主動退卻的報國軍將士又獰笑著衝鋒而上,再一次潮水一般的淹沒了戰鬥力不俗卻數量不足的叛軍士兵,刀斧槍棍繼續往叛軍士兵瘋狂招呼,叛軍士兵明白上當卻已經無路可退,只能是硬著頭皮全力抵擋,被迫抗衡人多勢眾的報國軍將士。

    另一邊,中箭而死的叛軍士兵屍體都已經徹底鋪滿了整座過河石橋了,後面的叛軍士兵都已經只能踩著同伴屍體和自家傷兵過橋了,而僥倖過橋的叛軍士兵也好不到那裡,在攀城武器有限的情況下,這些士兵不僅無法蟻附上城,還必須得面臨守軍士兵無時無刻不在砸下的羊頭石和滾木打擊,無數的叛軍士兵慘死在了城下,城牆下屍橫遍地,叛軍隊伍死傷慘重,城牆上的守軍隊伍卻傷亡甚微。

    確認了有便宜可佔,不喜歡當王八蛋的劉長恭劉大將軍破天荒的主動預備隊上城增援了,主要輪換了手臂都已經痠痛無比的上春門弓箭手,繼續不斷的對著橋面覆蓋箭雨。還有安喜門那邊,安文都和賀蘭宜也迫不及待派出一隊弓手過來搶功勞,直接從城牆上迂迴到上春門戰場,毫不猶豫的對著城下叛軍隊伍傾洩箭雨,即便是蒙也蒙到了不少殺敵功勞,叛軍隊伍則在密如冰雹雨點的羽箭覆蓋中傷亡慘重,哭喊慘叫不斷。

    夏天夜短,此時天色已然微明,同時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楊玄感才心如刀絞的發現,自己麾下最能打的一千五百精銳士兵,至少已經有一半橫屍在了上春門下,過河石橋上更是屍積如山,叛軍士兵的屍體鋪起了四五尺高,守軍弓手射下的弓箭密密麻麻插在屍堆上,如同蘆葦之密。而城牆上,又已經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的叛軍士兵在苦苦支撐,被身披白袍的報國軍將士重重包圍,隨時可能被徹底淹沒。

    片刻後,叛軍隊伍的鳴金銅鑼終於鐺鐺敲響,被堵在城牆與護城河之間的叛軍隊伍如蒙大赦,趕緊爭先恐後的往後逃命,逃亡間你推我搡,驚叫著跌落護城河的不計其數,不慎摔倒慘叫著號哭著被自家同伴踐踏至死者數量不少,城牆上的守軍隊伍則是歡聲震天,不顧反覆拉弓放箭的腰臂痠痛,大吼大叫著繼續拉弓放箭,拚命的弓箭覆蓋擠滿敵人的過河石橋,盡最大努力擴大戰果,增加斬獲。

    最慘的還是楊玄縱的隊伍,他們被自家隊伍頂到了最前面蟻附作戰,傷亡最慘重的是他們,撤退時走在最後的也是他們,成了隋軍隊伍最方便也最密集的打擊對象,同時匆忙撤退間,楊玄縱也無法接應城牆上最後那些登城士兵,只能是咬著牙齒扔下這些死戰至今的精銳戰兵,在他們的哭喊求救聲中逃向石橋,匯入匆忙逃命的自家隊伍,而城牆上最後的二十來名叛軍精銳,也被報國軍全部砍成碎片,只有兩名士兵走投無路間自行跳下城牆,一起生生摔斷雙腿。

    可能是扔下驍勇士兵的報應吧,過橋期間,一支呼嘯落下的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楊玄縱的後頸,從後頸射入,箭鏃從楊玄縱的咽喉處突出,貴為鷹揚郎將的楊玄縱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直接就被後面的士兵衝倒,屍體也迅速被踐踏得不成人形,成為了上春門守軍這一戰最大的收穫。

    因為混亂中無人發現楊玄縱已經中箭而死的緣故,見二弟沒有隨著敗軍回來,急得跳腳的楊玄感放棄了立即退回金墉城大營的打算,派了許多人四處搜尋二弟下落,就這麼一耽擱間,歡聲震天的上春門城牆上,突然響起了整齊的口號聲,「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

    能夠如此整齊喊出這句口號的隊伍,當然也就是陳應良親手調教出來的報國軍隊伍,在陳應良的要求和裴弘策的命令下,城牆上的隋軍隊伍也加入了呼喊口號的行列,跟著報國軍將士一起有節奏的整齊高喊,「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

    聽到這口號聲,當事人李密先是頭腦茫然,接著又在叛軍隊伍異樣的目光中回過神來,苦笑說道:「姓陳的小賊,心眼還真小,不就是在你刀下逃了一次性命麼,就硬是記恨到了現在,不把我弄得身敗名裂,失去楚公信任,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李密在苦笑,新加入叛軍隊伍的李子雄卻是在開心微笑了,因為李子雄心裡明白,楊玄感叛軍的二號人物,很快就要換人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24 PM

第四十一章 其實很簡單

    伏擊叛軍偷襲隊伍這一戰,是報國軍首次與其他隋軍隊伍配合打的第一場守城戰,戰果也一下子就超過了之前幾場守城戰的總和,在傷亡微乎其微的情況下,洛陽守軍取得了殺敵一千八百餘人的輝煌戰績,還走狗屎運在亂軍中射殺了楊玄感的二弟楊玄縱,僥倖取得了自楊玄感兵變以來的最大斬獲。以至於在確認了這個意外收穫後,本來就歡天喜地的上春門城上頓時是再一次歡聲如雷,士卒將領奔走相慶,歡呼久久不息。

    這也是一場意義十分重大的勝利,面對著自起兵以來就沒敗過一次的叛軍主力隊伍,同時也是剛大敗四萬大興援軍的叛軍精銳隊伍,士氣鬥志都十分旺盛還報仇心切的叛軍戰兵隊伍,東都守軍不僅頂住了他們的進攻,還破天荒的與他們展開了刀刀見血的近身肉搏,最終徹底消滅攻上城牆的叛軍精兵,甚至又異常變態一度故意後退,引誘叛軍隊伍使出添油戰術,通過惡戰血戰消滅了更多的叛軍精銳,打出更加堅定的必勝信心,也嚴重打擊了叛軍隊伍的士氣與鬥志,給士氣正盛的叛軍主力兜頭潑了一盆冰水。

    同時這還是一場讓東都決策層稀里糊塗的守城大捷,深夜裡突然聽到上春門方向傳來巨大喊殺聲,年僅九歲的越王楊侗直接被嚇得哇哇大哭,住在立德坊的樊子蓋驚得從床上跳起來,光著腳直接衝出房門查看情況,發現喊殺聲是來自上春門後,樊子蓋滿色皺紋的老臉一下子變得比他鬍子頭髮還白。而正臥病在床的皇甫無逸,則是驚得直接暈了過去,因為皇甫無逸知道——他和樊子蓋,已經把大部分的預備隊部署在了安喜門。

    幾乎已經認定東都難保的時候,原本應該是孤軍作戰同時又準備不足的上春門守軍,卻突然又送來了伏擊敵人成功的消息,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給裴弘策派去援軍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自然是當場暈菜了,還互相問起了對方是否安排了裴弘策在上春門佈置伏兵,互相得到了否定答案後,如果不是戰事正緊,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肯定是馬上就把裴弘策叫到面前,當面仔細問個明白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再收到守城大捷與叛軍敗走的消息後,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第一件事當然是領著一大幫擔驚受怕的東都文武衝到上春門城上,當面向裴弘策興師問罪了——佈置這麼大的伏擊戰事,事前為什麼不向東都決策層稟報?裴弘策則無比委屈的答道:「樊留守,皇甫將軍,這可不能怪我,是我也沒這個把握,沒想到我那不孝侄子會猜得這麼準,不僅猜中了叛賊準備偷襲,乾脆還連發起偷襲的時間和地點都猜對了,我怕你們覺得太荒唐,就沒敢向你們稟報,所以就僅僅只是動用了上春門的守軍佈置埋伏。」

    「什麼?」樊子蓋又一次覺得難以置信了,瞪大了眼睛問道:「你那不孝侄子,不僅猜到了叛賊要偷襲,還連叛賊發起偷襲的時間和地點都猜到了?他能未卜先知?」

    「倒也不是未卜先知。」裴弘策如實答道:「他是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分析出的叛賊意圖,我雖然覺得他的分析結果太過神奇,不太可能把敵人的一切打算都猜出來,可又覺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就按著他的建議佈置了這次伏擊戰,結果我也沒想到,居然全被這小混蛋猜對了。」

    「他是怎麼猜的?」樊子蓋脫口追問,然後不等裴弘策回答,又馬上一揮手,喝道:「他在那裡?老夫直接去問他,這小混蛋,這事居然不事先稟報老夫!多好的機會啊,如果讓老夫事先知道,把預備隊都調來上春門佈置埋伏,我們這次的斬獲起碼得增加一倍!」

    陳應良這會當然和報國軍隊伍在一起,昨天晚上的激戰中,報國軍雖然一直佔據戰場主動權,但對手畢竟是叛軍隊伍中最精銳的主力戰兵,所以報國軍的傷亡還是相當不小,總共犧牲三十六人,其中還包括一名報國軍最早的旅帥,輕重傷者也達到了百人之多,創下了自報國軍組建以來的最大傷亡記錄,陳應良怎麼也得陪著將士給犧牲同伴送別不是?同時為了收買人心和塑造形象,陳大影帝怎麼也都得親手為傷兵上藥和包紮傷口不是?

    被身材高大的樊子蓋象老鷹抓小雞一把提了起來後,陳應良先是懇求樊子蓋暫時把自己放下,待到把面前的傷兵親手包紮完畢,陳應良這才率領報國軍隊伍向樊子蓋等人行禮,樊子蓋則不耐煩的揮手喝道:「行禮就免了,你們又為朝廷立了大功,老夫自然會請越王殿下獎勵你們的功勞,都該幹嘛幹嘛去,陳應良,你這個混帳小子隨我來,老夫有話要問你。」

    說罷,不等報國軍將士行禮道謝,樊子蓋又馬上象老鷹抓小雞把身材瘦弱的陳應良提溜到了旁邊,劈頭蓋臉的向陳應良問道:「你是怎麼猜出來的?給老夫仔細回答,不然的話,老夫只能是懷疑你溝通叛逆,是和楊逆叛賊聯手演戲騙取老夫對你的信任了。」

    「樊留守,想不到你老人家也會說笑話。」陳應良苦笑說道:「小人幾次破壞楊逆叛賊的好事,還坑死了他二弟楊玄縱,楊逆叛賊現在都恨不得把小人千刀萬剮了,小人去和他勾結,不是送上門去給他試刀麼?」

    旁邊的皇甫無逸和楊汪等東都文武都笑了,樊子蓋也忍不住笑了笑,喝道:「少說廢話,快說,你到底是怎麼猜出來的?」

    「其實很簡單,就是推理分析。」陳應良也這才答道:「昨天中午小人登上安喜門探察敵情,發現敵人在陣上趕造攻城武器,馬上就明白楊逆叛賊是在故意誘敵,想要引誘我軍出擊,然後以步兵隊伍牽制住我軍隊伍,再以騎兵抄襲我們的側翼或者背後。關於這點,小人已經請叔父裴國公向你和皇甫將軍稟報,我們化裝成普通百姓的斥候也探到了叛賊確實有伏兵,證明小人的推測不錯。」

    「老夫也覺得叛賊在陣上趕造攻城武器有些不對勁,所以才沒派你出戰。」樊子蓋點頭,又催促道:「說重點,你是怎麼猜到楊逆叛賊準備發起偷襲的?」

    「就是靠著楊逆叛賊這條粗淺的誘敵計,小人才猜出的。」陳應良如實答道:「當時小人還嘲笑楊逆叛賊異想天開,竟然想用這麼粗淺的誘敵計騙我們出城,全然沒有考慮過我們的隊伍要堅守城門多達十二道的東都大城,機動兵力不多,每次出戰都必須慎之又慎。但小人很快又發現事情不對,覺得年幼無知的小人也能考慮到這點,久經沙場的楊玄感叛賊和狡詐如狐的李密奸賊,怎麼可能不考慮到這點?為什麼要用這個相當粗淺的誘敵計?」

    「小人當時分析,覺得只有兩個可能。」陳應良繼續說道:「第一是楊逆叛賊仗著他的兵力充足,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誘敵成功。第二是楊逆叛賊別有目的,所謂的誘敵計,不過是為了佈置假象,讓我們掉以輕心,露出破綻,讓他達到所期待的真正目的。」

    「楊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小人當時是這麼想的,如果我們中計,認為楊逆叛賊只是打算誘我們出城決戰,那我們肯定就會採取以下策略,一是堅不出戰,二是集結重兵在安喜門,加強安喜門城段的防禦,因為楊逆叛賊在前天晚上每隔半個時辰就用鼓鑼吶喊驚擾一次,我們的安喜門守軍已經是不勝其煩,既不敢冒險在夜間出戰,又必須防著楊逆叛賊十假之中突來一真,真的在夜裡攻打安喜門,只能是把預備隊集中到安喜門一帶預防萬一。」

    「考慮到了這點,小人馬上就發現,我們的破綻出現了。」陳應良收起嬉皮笑臉,鄭重說道:「我們的預備隊集中到了安喜門下,那麼其他城門一旦遭遇襲擊,守軍就只能是孤軍苦戰,我們的應急預備隊卻無法以最快速度趕到戰場增援,而且因為叛軍不斷騷擾安喜門的緣故,我們在安喜門的預備隊也絕不敢馬上向著戰場趕去,必須要確認了敵情才敢出手,以免被敵人調虎離山,騙走我們的預備隊,然後又乘機真的猛攻安喜門。所以小人當時就斷定,楊逆叛賊不斷騷擾安喜門,又故意在安喜門外佈置伏兵,目的就是為了引誘我們把重兵集結於安喜門,然後乘機偷襲其他城門!」

    「應良兄弟的分析太對了。」旁邊負責率領預備隊的劉長恭插嘴,說道:「昨天晚上我們聽到上春門那邊出現喊殺聲,末將就是因為擔心楊逆叛賊調虎離山,沒敢馬上率領預備隊趕往上春門增援,直到派人確認了上春門遭到叛軍大隊襲擊,末將才敢放心率軍過去增援。」

    樊子蓋搖頭了,嘆氣道:「合情合理,這樣的道理,老夫昨天怎麼就沒想到呢?」

    「那你又是如何猜到楊逆叛賊的偷襲時間的?」皇甫無逸追問。

    「兩點。」陳應良豎起了兩根指頭,解釋道:「第一是天氣,昨天的天氣不好,天空十分陰霾,基本可以肯定晚上不會有太好的月光,正是發起偷襲的好機會。第二是楊玄感逆賊的急脾氣,我們東都軍隊破壞了他全殲大興軍隊的美夢,他對我們已經是恨之入骨,肯定急著報仇雪恥,又擔心拖延下去未必會有更好的機會,所以小人馬上就斷定,楊逆叛賊一定會在昨天晚上發起偷襲!」

    「陳記室,那你又是如何料定楊逆叛賊會偷襲上春門的?」曾孫女很出名的國子監祭酒楊汪也好奇問道:「東都城門多達十二道,你為什麼斷定楊逆叛賊偷襲上春門,而不是偷襲其他城門?」

    「小人用的是排除法。」陳應良答道:「東都十二道城門,已經集結了重兵守衛的安喜門當然第一個排除,龍光門等西北四門也可以排除,因為這四道城門都直通皇城,城防最是堅固,城牆也最高,同時這四道門外都是多山多林多河流,地形雖然利於小股叛軍潛行偷襲,卻不利於叛賊的大隊行軍和展開,小股隊伍即便偷襲得手,攻上了城牆沒有足夠的後續隊伍也是空餘,還有一點,這四道門都有甕城,我們大不了放棄甕城就可以困住叛軍偷襲隊伍,可以爭取到最多的緩衝待援時間。」

    「南城五門,更沒可能。」陳應良繼續介紹道:「東都洛陽的南城位於洛水南岸,駐紮在洛陽西北的叛賊想要偷襲南門,必須要先渡過這段時間正處於豐水期的洛水大河,不僅浪費時間,還無比容易被我們的斥候發現。退一萬步說,就算叛賊真的偷襲南城得手,對我們也是毫無威脅,因為洛陽的南北兩城僅有三道橋樑可以交通來往,發現南城遇襲,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在這三道石橋上佈置重兵攔截,甚至直接搗毀這三道橋樑,讓叛賊隊伍無法渡河。」

    「排除了這十道城門,叛賊隊伍的偷襲目標就呼之慾出了,就是上春門和徽安門的其中之一。」陳應良微笑說道:「而且偷襲這兩道城門,對叛軍而言還有兩個優勢,第一是製造燈下黑,讓我們即便懷疑叛賊是聲東擊西,也很難想到叛賊隊伍會偷襲距離安喜門最近的上春門或者徽安門。」

    「第二還是因為距離關係,前天晚上叛賊在安喜門外的反覆騷擾,小人在與上春門相鄰的教業坊中也能清楚聽到,那麼上春門城上的我軍將士肯定也能聽到,也會受到影響,上春門與安喜門的距離已經算是比較遠了,與安喜門距離更近的徽安門自然也會受到影響,我們的守城將士會因為騷擾夜不安眠,繼而因為休息不好而喪失警覺,給叛賊隊伍製造更多更好的偷襲機會。」

    緩緩點了點頭後,樊子蓋沉吟說道:「這麼說來,你斷定叛賊隊伍偷襲上春門而不理會徽安門,也是因為距離關係了?上春門與安喜門之間的距離,比徽安門與安喜門之間的距離要遠著將近一半路程,如此一來,我們佈置在安喜門的預備隊,救援上春門肯定要比救援徽安門更花時間。」

    「稟樊留守,距離還只是小事,還有更關鍵的一點。」陳應良恭敬說道:「小人斷定楊逆叛賊以上春門為偷襲目標,是因為楊玄感逆賊的性格,上次小人在上春門用言語羞辱楊玄感,聽俘虜交代說,楊逆因此被我軍射去半片耳朵而破相,所以小人斷定,以楊逆叛賊心高氣傲的性格,必然會選擇上春門一雪前恥!」

    在場的東都文武都不說話了,也都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目光看著陳應良,樊子蓋也是冷冷看著陳應良,目若冷電,冰冷而又銳利,直看得用公款給自己買蘋果手機的陳應良心裡發毛,生怕自己的無恥罪行被出了名清廉自守的樊子蓋察覺。結果讓陳應良沒想到的是,樊子蓋突然抬腿一腳踢在了陳應良的肚子上,然後咆哮道:「混帳小子,這麼合情合理的精闢分析,你昨天為什麼不向老夫稟報?如果你早說的話,老夫把預備隊安排在上春門戰場,我們能夠擴大多少戰果?!」

    「是啊。」劉長恭也十分鬱悶的說道:「應良兄弟,你昨天為什麼不告訴我?不然的話,我帶兵在埋伏在上春門,我們的斬獲豈不是更多更大?」

    「樊留守恕罪,劉將軍,我也不是貪功。」陳應良捂著肚子苦笑說道:「是我昨天說了,你們敢相信嗎?我這些判斷可一點旁證都沒有,全靠憑空的推理分析,昨天對你們說了,你們也未必敢信,我自己也不是有絕對把握,如果我的分析推理稍有差池,後果搞不好就是不堪設想了。」

    「再說了。」陳應良乘機又說道:「小人連一面進皇城的通行令牌都沒有,怎麼去拜見樊留守你或者皇甫將軍,向你們稟報這件事啊?」

    「小混蛋,還真會抓時機。」年齡足以做陳應良祖父的樊子蓋罵了一句,道:「行,老夫回了皇城就為你請一面通行令牌,以後有什麼軍機大事,你隨時進到皇城稟報。」

    陳應良趕緊道謝,樊子蓋懶得理會陳應良的假惺惺,只是又問道:「還有一件事,聽說你要求將士當著楊逆叛賊的面,高喊羞辱叛賊軍師李密的話,這是為了什麼?」

    「為了離間楊逆叛賊和李密奸賊。」陳應良重新收起嬉皮笑臉,鄭重答道:「想必留守大人你們也通過審問俘虜瞭解到了情況,楊玄感逆賊在戰術計劃對李密是言聽計從,不管是攻下金墉城,還是伏擊我們的大興援軍,其實都是出自李密的謀劃。小人覺得李密這個奸賊確實很有一套,如果讓楊逆繼續對他言聽計從下去,為禍必然更大,所以小人就抓住機會羞辱李密,打擊李密的聲名,讓楊逆對他不再那麼言聽計從,降低叛賊隊伍的危害程度。」

    樊子蓋很難得的笑了笑,道:「希望你的辦法能有效果,不過也沒關係,楊逆叛軍有李密這個狡詐如狐的奸賊,我們東都大軍也有你這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小鬼頭,還用得著怕他李密奸賊了?」

    儘管話說得很不好聽,但樊子蓋話語裡對陳應良的讚賞之意,卻幾乎已經是溢於言表,陳應良趕緊又假惺惺的謙虛,可惜性格直爽的樊子蓋最不喜歡的就是陳應良的這點油滑性格,揮手喝道:「少說那些虛情假意的廢話了,做你該做的事去,老夫也還有公事,報國軍的賞賜,等老夫請得越王殿下鈞旨,自會派人送來。」

    「謝留守大人。」陳應良趕緊道謝,又抬起了頭來,神情慾言又止,猶豫了一下才向樊子蓋說道:「樊留守,小人還有幾句話,能否單獨對你說說?」

    「什麼話?是否與朝廷大事有關?」樊子蓋反問,見陳應良點頭,神色還頗為鄭重,樊子蓋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一把揪起陳應良就往遠處走,東都文武也誰都不敢跟上。

    把陳應良揪到了遠一點的僻靜處,樊子蓋這才把陳應良放開,陳應良也這才低聲說道:「樊留守,小人現在最擔心的一點,就是楊逆叛賊不再攻打洛陽城,率領他的叛軍隊伍移師向西去攻打關中,衛尚書那邊的情況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但肯定很不妙,難以阻止楊逆叛賊攻取關中,我們東都的軍隊也實力不足,同樣難以阻止楊逆主力攻打關中。」

    「老夫比你更犯愁。」樊子蓋同樣的低聲說道:「關中主力已經被衛文升帶到了東都基本丟光了,現在關中空虛,楊逆主力如果移師向西,關中就會無比危險。」

    「樊留守,小人有一計,可以有很大把握將楊逆主力繼續牽制在洛陽城下。」陳應良低聲說道:「就是這一計有些陰損,對留守大人的一世清名會有妨礙。」

    「說來聽聽。」樊子蓋吩咐道。

    「楊玄感二弟楊玄縱,是戰死在了上春門的石橋上,那裡是我們的弓箭覆蓋範圍,所以叛賊隊伍沒能帶走楊玄縱的屍體,讓我們打掃戰場的士兵給運了回來。」陳應良低聲說道:「如果留守大人不介意的話,不妨去書一道與楊逆叛賊,就說要把楊玄縱懸屍上春門,日日鞭屍……。」

    「小子,夠陰損啊。」樊子蓋冷冷一笑,又收住笑容說道:「可以試一試,衛文升那個老東西為了大隋朝廷,可以挖楊逆祖墳焚骨揚灰,都是為了精忠報國,老夫願意背這個辱屍罵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35 PM

第四十二章 墊腳石

    和陳應良、樊子蓋擔心的一樣,偷襲洛陽慘遭失敗後,叛軍隊伍的軍師李密果然又生出了勸說楊玄感移師關中的念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第一是這個戰略選擇無比正確,第二則是李密認為,以現在的情況,叛軍已經很難攻下守軍隊伍越打越有信心的東都洛陽,即便最終能夠拿下,也必然是要付出慘重代價,耗費無數寶貴時間。

    為了說服戰略抉擇時喜歡腦袋進水的楊玄感,目前還沒有達到顛峰期的瓦崗之狐李密,竟然頗為天真的打起了楊素舊部李子雄的主意,想要借助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的身份與名望,與李子雄聯手勸說楊玄感放棄圍攻洛陽,西進去打正處於空虛狀態的關中大興。同時因為時間寶貴的緣故,在從洛陽回師金墉城的路上,李密就找機會對李子雄單獨說了這件事。

    戰場上天真就得付出代價,政治上天真付出的代價只會更大,李密私下裡對李子雄說明情況後,在大隋政壇上都已經三落三起的李子雄馬上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一口答應了李密的請求,然後又提出分別勸諫,先讓李密勸說楊玄感放棄攻打洛陽,然後自己再勸說楊玄感提兵去打關中,循序漸進,先打下鋪墊,最後再聯手勸說楊玄感採取正確策略。李密聞言大喜,當即一口答應分別勸諫。

    果不其然,楊玄感率領叛軍灰溜溜的回到金墉城大營後,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李密去督促民夫全力打造攻城武器,還要求越多越好,能造出來的攻城武器全部儘量多造!李密抓住這個機會,小心翼翼的向楊玄感說道:「楚公,洛陽城高壕深,官兵的守備也頗為嚴密,我軍正面強攻的話,損失必然巨大,且不知將要耗費多少時日,眼下暴君楊廣又已經親自率領主力從遼東回軍,繼續強攻東都不僅不智,還十分危險,還請楚公早些另做打算為上。」

    「另做打算?另做什麼打算?!」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二弟楊玄縱的楊玄感咆哮道:「洛陽的暴君走狗,殺了我們那麼多義軍,又害得我的二弟在戰場上失蹤,不把樊子蓋這條老狗和那個姓陳的小賊千刀萬剮,我誓不罷休!」

    「可是楚公,如果我們不能在官軍主力前回援前攻下洛陽,那麻煩就大了。」李密提醒道:「到了那時候,我們不要說為二將軍報仇了,就是想要脫身都難,與其冒險強攻洛陽城,不如乘早移師關中,關中的官軍主力已經被我們打殘,拿下關中遠比攻破洛陽容易。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到我軍佔領關中,扼潼關而守三輔,屆時再圖謀報仇,也為時不遲。」

    楊玄感並不是完全聽不進勸的人,李密又說得確實很有道理,楊玄感再是在氣頭上也不得不仔細考慮一下李密的提議,強壓怒火盤算了片刻後,楊玄感吩咐道:「你先去督促輔兵打造攻城武器,是否全力強攻洛陽城,容我仔細考慮。」

    見楊玄感好歹不算是油鹽不進,李密悄悄鬆了口氣,趕緊行禮告退,按照楊玄感的要求先去督促輔兵民夫打造攻城武器,臨出帳時,李密自然少不得向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李子雄使個眼色,神情中儘是懇求之意,李子雄不動聲色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李密的意思,李密大喜而去。

    李密心中暗喜的出帳去了,楊玄感卻還在為生死不明的二弟楊玄縱憂心忡忡,既期盼二弟能夠突然回來,又害怕確認二弟死訊,更害怕楊玄縱不慎落入隋軍手中,緊張不安間,楊玄感忽然瞟見李子雄還坐在帳中,忙拍了拍額頭,慌忙向年近六旬的李子雄拱手請罪道:「老將軍勿怪,光顧著替二弟擔心,忘了你遠來疲憊,到現在都還沒有休息,失禮失禮。來人,快在我的寢帳旁邊安排一個寢帳,讓老將軍好生休息,再安排十個手腳勤快的親兵伺候老將軍。」

    楊玄感的親兵隊長唱諾,飛快出帳安排,李子雄則微笑著拱手說道:「楚公不必客氣,老夫長年領軍征戰,早就習慣幾天幾夜不睡了。哦,對了,剛才李軍師勸說楚公放棄攻打洛陽,移師攻打關中,關於這件事,老夫正有一點淺見,不知楚公可願聽否?」

    「老將軍的才幹,就連家父都讚不絕口,小子不才,正想向老將軍請教。」家教極好的楊玄感恭敬說道:「還請老將軍不吝賜教,小子洗耳恭聽。」

    「那老夫就不客氣了。」李子雄確實不客氣,開門見山就說道:「老夫認為,楚公萬萬不可採納李軍師的建議,否則我軍危矣!」

    「為什麼?」楊玄感一驚。

    「道理很簡單,我軍剛剛攻城大敗。」李子雄振振有辭的說道:「楚公因為採納了李密的取巧之計偷襲洛陽,卻被敵人輕易識破,提前佈置埋伏導致我軍遭遇大敗,正是軍心沮喪、士氣低迷之時,如果在此時放棄攻打洛陽移師關中,必然會讓我軍將士認為楚公是臨陣逃脫,是在害怕洛陽官軍,不僅會對楚公的聲名不利,還會更進一步的動搖我們的軍心士氣,大不利於戰!」

    「老將軍言之有理,是這個道理。」本來就不太想放棄攻打洛陽的楊玄感大力點頭,自然覺得李子雄揣摩上意的話比李密的逆耳忠言中聽得多,然後楊玄感又問道:「老將軍,那依你之見,我們是應該繼續攻打洛陽城了?」

    「不僅應該繼續攻打,還應該正面攻打,堂堂正正的攻破東都洛陽!」李子雄回答得斬釘截鐵,又說道:「孫子云: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今楚公大軍已達十萬之眾,洛陽城中的守軍卻不過兩萬餘人,正合兵聖五則攻之正理,根本用不著什麼偷襲埋伏誘敵之類的投機取巧手段,正面強攻洛陽即可!」

    「且樊子蓋殘暴寡恩,對士卒將領是出了名的刻薄嚴厲!」李子雄又重重一揮手,惡狠狠說道:「官軍士卒懼怕他的淫威,或許會暫時忠於職守,洛陽形勢一旦危急,卻必然會棄樊子蓋而去,所以我軍只要是正面強攻洛陽,以泰山壓頂之勢猛攻洛陽守軍,那麼不出數陣,因懼而守的洛陽守軍也必然會因懼而潰,反過來幫助我軍斬殺殘暴無情的樊子蓋老頑固!」

    「妙!」楊玄感一拍大腿,喜道:「聽老將軍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軍這次慘敗,錯就錯在我不該聽李法主的餿主意,用什麼投機取巧的手段偷襲洛陽,如果是正面強攻,我們這會說不定都已經坐在東都皇城裡慶祝勝利了。」

    「正是這個道理。」李子雄大力點頭,又乘機拱手說道:「楚公,老朽早年跟隨韋孝寬與你的父親處道公南征北戰期間,曾經多次揮師攻城,於攻城攻堅也算是小有心得,若是楚公信得過老朽,老朽願為楚公指揮攻城,與那樊子蓋老匹夫正面較量一番。」

    「既如此,那一切就拜託老將軍了,下次攻城,就請老將軍代為指揮軍隊。」楊玄感大喜,趕緊向李子雄拱手道謝,又主動說道:「老將軍猥自枉屈,千里來投,輔助小子征討暴君,小子無以為報,想請老將軍暫時先出任軍師一職,待到小子成就大業,必定厚報!」

    「軍師?」李子雄一驚,忙說道:「楚公,那李軍師怎麼辦?老朽不敢當,實在不敢當。」

    「李密?」楊玄感哼了一聲,道:「就讓他當副軍師吧,讓他輔佐你為我出謀劃策,指揮攻城,他是晚輩,輔助你也是應該的。」

    李子雄繼續假惺惺的謙虛推辭,楊玄感卻堅決不許,李子雄無奈,也只好在加入叛軍不到一天時間的情況下,『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叛軍隊伍二號首腦的軍師職位,然後李子雄又毫不客氣的說道:「楚公,既然要正面強攻洛陽城,那麼首先就得解決洛陽那條護城河,老朽建議,我軍應該至少打造一百架蝦蟆車,先填平一段護城河,然後我們的大型攻城武器就可以直抵城下了。」

    「來人!」楊玄感連眼皮都不眨一下,馬上就大喝命令道:「去給李密傳令,讓他立即全力打造蝦蟆車,三天……,不,兩天之內,至少給我打造出一百架蝦蟆車出來!一架都不許少,越多越好!」

    蝦蟆車是後趙武帝石虎發明的一種攻城武器,主要功能就是運載土石填塞壕溝護城河,同時也有一定的防箭功能,可以用來在城下迅速搭建臨時防箭工事,此前叛軍隊伍已經打造了相當不少的這種攻城武器侯用,以叛軍隊伍現在的人力物力,兩天之內造出一百架蝦蟆車也難不倒李密,但是收到了這條命令後,李密卻馬上明白楊玄感是鐵了心要攻打洛陽堅城了。大驚之下,李密趕緊重新回到了中軍大帳,當面向楊玄感打聽情況,盡最後努力糾正楊玄感的戰略錯誤。

    也是李密點背,他從後軍工地回到洛陽城時,正好趕上樊子蓋派了一名叛軍戰俘送信到楊玄感面前——老樊也確實是心狠手辣,派這名戰俘送信,還學著陳應良把他的鼻子給割了向叛軍示威,結果也多少起了些火上澆油的效果,看到血流滿面的自家士兵哭哭啼啼回來,又看到樊子蓋大罵自己祖宗十八代並且揚言要把自己二弟楊玄縱日日鞭屍的親筆信,脾氣本來就十分不好的楊玄感頓時就血湧上腦了,捶胸頓足的帶著哭腔大罵道:「樊子蓋老匹夫,不把你千刀萬剮,我誓不為人!」

    「楚公,出什麼事了?為何如此失態?」李密只是看到楊玄感發飆,並沒有楊玄感手裡的書信,當然不知道楊玄感為什麼又突然抽風。同時李密隱隱又有一種把極其不詳的預感——在這種敏感時刻楊玄感突然如此痛罵對手老大樊子蓋,那可不是什麼好的信號。

    「來人,去把楊玄挺、楊萬碩和楊積善他們都叫來!」

    楊玄感根本就沒搭理越來越看不順眼的李密,只是大聲呼喝著下令,直到李密再次追問,楊玄感才把書信摔到了李密的面前,大吼道:「你怎麼來了?不在後營督造蝦蟆車,跑這裡來幹什麼?」

    李密是受過楊素大恩的人,自然不會計較楊玄感在氣頭上的無禮言語,只是揀起了樊子蓋的親筆信細看,先看到樊子蓋告訴楊玄感,說洛陽守軍打掃戰場時發現了楊玄縱的屍體,李密頓時心裡一沉,但也沒有太過意外——楊玄縱在亂軍中失蹤後,李密早就明白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不過再看到樊子蓋揚言要把楊玄縱懸於上春門日日鞭屍時,李密頓時也是怒不可遏了,脫口罵道:「陳應良小賊,你好狠毒的心腸!」

    脫口罵了,李密趕緊抬起頭來,向楊玄感飛快說道:「楚公,千萬不要上當,樊子蓋這是在故意激怒你,想要誘使我軍全力圍攻洛陽堅城,騰不出手去攻打空虛關中。而且我還可以肯定,這條無恥毒計肯定是出自那個叫陳應良的小賊之手,把二將軍的遺體懸於楚公曾經受辱的上春門,樊子蓋老匹夫沒有這麼細膩的心思!」

    楊玄感根本就沒理會李密的言語內容,只是繼續歇斯底里的大罵樊子蓋,李密也不識趣,又說道:「楚公,樊子蓋越是故意激怒於你,證明他越是害怕我軍改變目標去攻打關中,我認為,我們只要提兵向西,就一定能輕易拿下關中,說不定樊子蓋老匹夫也會被迫出兵野戰,嘗試牽制我們的進兵速度……。」

    「住口!」楊玄感忍無可忍的打斷李密,咆哮道:「你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回後營去督造攻城器械,我給你的軍令,兩天內打造一百架蝦蟆車,要是少一架,提頭來見!」

    李密呆住了,呆呆的看著楊玄感,說什麼都沒想過自己竭精殫力輔佐的楊玄感,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還有。」臉色鐵青的楊玄感索性又說道:「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拜李子雄老將軍為軍師,你給老將軍做個副手,專職負責為我軍造辦糧草與攻城器械,制訂軍略戰術這些事就不麻煩你了,以後沒有命令,你不必來中軍大帳議事。」

    李密的黑臉有些發白了,繼而又浮現出了一點血紅,語氣微微有些顫抖的說道:「楚公,李老將軍久經沙場,經驗豐富,我給他當副手絕對沒問題,可是為什麼不許我再參與軍略戰術的制訂?難道就是因為今天早上,陳應良小賊安排白袍兵整齊高呼的那句口號?」

    「是,怎麼樣?」楊玄感反問,又冷笑說道:「如果法主覺得副軍師太過委屈,可以另謀高就,做為報答你這段時間的辛苦,我資助你百金路費。」

    楊玄感再沒有其他話更能夠如此傷害李密了,剛接到了楊玄感的書信通知,李密馬上就拋棄在大興的家業趕到黎陽輔佐楊玄感起兵反隋,嘔心瀝血的為楊玄感出謀劃策,忠心耿耿從無二心,到頭來卻換得楊玄感這麼一番話,李密此刻心中的痛楚簡直都無法用文字語言描述了。

    心情異常複雜的呆立了片刻後,李密有氣無力的向楊玄感拱了拱手,道:「多謝楚公好意,李密遵命,這就去督促後軍趕造攻城器械,楚公多保重。」

    說罷,李密立即回頭,腳步蹣跚的走出中軍大帳,整個人也像一下子就蒼老十幾歲一般。看到李密那蕭索的背影,良心還沒有像陳大隊長一樣被狗吃光的楊玄感多少也有些愧疚,幾乎又想把李密叫住,但一想到李密堅持反對自己攻打洛陽報仇雪恨,楊玄感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暗道:「先拿下洛陽再說。」

    慢慢走出了楊玄感的中軍大帳,李密眺目看了看遠處的洛陽方向,心中暗嘆,「陳應良小子,你運氣好啊,楊玄感這個有勇無謀的匹夫,看來是注定要給你當墊腳石了。」

    當天下午,說話算話的樊子蓋不顧眾多東都文武官員勸說,堅持下令將楊玄縱的屍體懸到上春門上,當眾親手鞭打楊玄縱屍身,叛軍斥候將消息帶回叛軍大營,楊家幾兄弟一起放聲大哭,咬牙切齒的發誓一定要攻破洛陽城,斬殺樊子蓋的全家為手足兄弟報仇。

    兩天後,在叛軍新任軍師的李子雄親自指揮下,也在楊玄挺率領的叛軍精銳掩護下,叛軍隊伍一口氣出動了上百架蝦蟆車,滿載土石開始了填河行動,目標仍然是楊玄感恨之入骨的東都上春門。裴弘策與謝子沖指揮守軍以弓箭全力還擊,拚命放箭壓制叛軍填河隊伍,兵力充足的叛軍隊伍則前赴後繼,始終運土填河不止,上春門內外殺聲震天,弓弩箭矢密集如蝗,人聲沸騰得天翻地覆。

    憑藉著充足的人力優勢,叛軍隊伍的填河工作進行得相當之快,不到一個白天的時間,就已經填平了二十幾丈寬的護城河河段,打開了直抵上春門下的前進道路。但是看到了這一點後,東都洛陽的文武兩老大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卻不憂反喜,因為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已經收到了消息,說是楊廣已經親自率領隋軍主力從遼東迅速回援,同時又確認了來護兒未及請旨就向洛陽回援的消息,所以洛陽守軍只要利用城防優勢拖住叛軍主力一段時間,楊廣和來護兒率領的隋軍精銳主力,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叛軍隊伍一舉撲滅。

    陳應良也在偷笑,因為陳應良非常清楚,叛軍現在採取的攻城戰術雖然正確有效,確實可以對東都洛陽形成巨大威脅,卻有著一個同樣巨大的弱點,那就是無法發揮兵力數量和野戰的優勢,這也就是說,陳應良今後只要領著報國軍躲在城牆高處砸一段時間的石頭檑木,就可以輕鬆等到隋軍主力回援,用不著率領只剩下七百多人的報國軍出城,去和數量多達十萬以上的叛軍主力冒險硬拚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39 PM

第四十三章 將來兵擋

    天色微明,金黃色的陽光剛剛爬上了西山之巔,大隋東都洛陽城的上春門外,就已經出現數量驚人的叛軍隊伍,排著整齊的隊列,高舉著迎風招展的軍旗,攜帶著數以百計的重型攻城武器,如同一片五顏六色的森林,緩緩的向著上春門蠕動過來,漫山遍野的流淌過來,前隊已然抵達了上春門城下,後隊還在源源不絕的湧來,聲勢十分驚人,隊伍龐大得更加驚人。

    上春門城上的報警銅鑼也在不斷敲響,守城的隋軍隊伍快步奔走上城,大步衝向自己的崗位,有條不紊的準備迎戰,相比上次的攻守大戰,經過實戰洗禮的守軍隊伍在秩序方面已經明顯有了質的提高,隊列算得上整齊,備戰工作也算得上有序,再沒有出現什麼手足無措和隊伍自行混亂的丟臉情況。但是,幾乎每一名隋軍將士臉上卻都還清楚寫著恐懼與膽怯,因為他們這一次面對的敵人,已經不是上次攻城的敵人數量可比,敵人已經多到了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地步。

    幾道白色的身影也登上了城牆,走到了箭垛旁邊觀察敵情,一道白色的身影還乾脆直接登上了箭垛,踩著箭垛面向冉冉升起的朝陽,站得筆直,金黃色的陽光照在他穿戴著銀色明光鎧的瘦弱身軀上,反射出道道耀眼光芒,璀璨奪目。

    看到這幾道醒目的白色身影,又看到了那道瘦弱卻筆直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許多的隋軍將士就想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緊張到了極點的情緒一下子就緩解下來,因為這些隋軍將士都知道,一旦他們面臨強敵威脅,到了生死關頭,這道瘦弱的身影一定會率領著大批身披白袍的無畏勇士,為他們分擔壓力,與他們聯手殺敵,替他們消滅所有沖上城牆的兇猛敵人。

    「將士們,告訴你們一好消息,都聽清了,都聽清了。」瘦弱身影大叫了起來,「好消息,楊逆叛賊把那些連盔甲都沒有的輔兵民夫帶來了好幾萬,這是好事啊,砍下這些輔兵民夫的首級,照樣是按斬殺叛賊精銳主力頒發賞賜,你們把裝錢的袋子準備好沒有?要發財了,袋子準備大些啊!」

    很多聽到叫喊的隋軍士兵笑了起來,緊張情緒徹底的一掃而空,與此同時,一支有力的胳膊伸出,一把將那具瘦弱身軀揪下箭垛,揪回了城頭,胳膊的主人呵斥道:「不要命了,摔下城去怎麼辦?觀察敵情,用得著站在箭垛上?」

    「小侄陳應良,見過叔父。」陳應良趕緊向把自己揪回城頭的裴弘策行禮,微笑說道:「沒事,小侄沒有恐高症,摔不下去。」

    「小心點,今天如果碰上逆賊沖上城牆的情況,我可全都看你的了。」裴弘策又呵斥了一句,這才把目光轉向了遠方的叛軍隊伍,神情憂鬱的說道:「來了這麼多,看來楊逆叛賊這次是傾巢出動了,今天這一戰,有得打了。」

    「叔父請放心,一群烏合之眾而已,用不著擔心。」陳應良自信的安慰了一句,然後轉向站在裴弘策旁邊的謝子沖飛快說道:「謝將軍,請安排一隊士兵,馬上回營地把所有斗笠都取來,分發我們的守城將士,如果數量不夠,就優先發給我們的弓箭手。」

    「為什麼?」謝子沖疑惑問道。

    「陽光對我們不利。」陳應良指著冉冉升起的太陽說道:「上春門是東門,上午的陽光正好射在我們的臉上,這點對於我們放箭避箭都十分不利,讓將士全部戴上斗笠,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受到陽光照耀的影響。」

    「啊,對啊!」謝子沖這才醒悟了過來,懊悔道:「我剛才怎麼沒有考慮到這點?叫將士們在營房裡就戴上斗笠就好了,還好有點時間,我這就安排隊伍去取斗笠。」

    「快去。」裴弘策催促,又吩咐道:「如果數量不夠,就馬上派人去北市找劉長恭,借他隊伍裡的斗笠來用。」

    謝子沖領命,趕緊匆匆下去安排,裴弘策這才轉向了陳應良笑道:「不錯,連這樣的細節都能注意到,難怪東都百官都誇你是天縱奇才,陳慶之再世。」

    「叔父過獎。」陳應良趕緊謙虛,又道:「不過,這個細節恐怕我們這次的對手也考慮到了,小侄記得楊逆叛賊前幾次攻城,都是在上午辰時之後才抵達戰場,這次天才剛亮就已經趕到洛陽城下,很可能就是李子雄那個老賊想要最大限度利用背光優勢。」

    裴弘策點頭,認可陳應良的這個分析,也知道自軍這次面臨的對手非同小可,不再只是有勇無謀的楊玄感和不喜歡正面強攻的李密,還加上了沙場經驗豐富的大隋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

    順便說一句,裴弘策和東都守軍能夠知道這些情況,也是託了李子雄本人的福,為了炫耀軍威恐嚇守軍,李子雄接任了叛軍軍師一職後,立即就放棄了李密之前採取的全力打擊守軍斥候偵察的策略,故意放縱守軍偵察自家軍情,結果是否收到恐嚇效果暫時還不知道,在壓力大減的情況下,同樣已經在實戰中逐漸歷練出來的守軍斥候,卻乘機收集到了不少有用情報,也讓東都守軍知道了李子雄已經投奔叛軍並且就任叛軍軍師的消息。

    言歸正傳,片刻之後,首批鬥笠被守軍隊伍送上了城牆,並且優先分發給了最需要保護視線的弓手隊伍。與此同時,在上春門城外遠處的高地上,靠著背光優勢清楚看到了這一點,楊玄感和李子雄難免都是一驚,建議利用陽光優勢的李子雄還直接驚咦出聲,「咦!想不到裴弘策這個大老貪,還能發現這種只有沙場老將才會留心的細節。」

    「這條走狗,我也饒不了他!」楊玄感咬牙切齒道:「聽說那個陳應良小賊是他的遠房侄子,樊子蓋老匹夫破格起用陳小賊,就是因為這層關係!」

    「楚公,事不宜遲,我們應該盡快發起攻城。」李子雄建議道:「越早攻城,我們能夠利用背光優勢的時間就越長,拖到了下午,陽光就會轉為對我們不利了。」

    「好,那一切就拜託老將軍了,請老將軍下令,從我以下,全部接受老將軍的指揮。」楊玄感拱手,直接把所有指揮權交給了李子雄。

    李子雄也沒客氣,直接就向叛軍眾將安排起了攻城戰術。片刻後,叛軍隊伍中戰鼓有節奏的敲響,一千輔兵與八百弓兵率先出陣,輔兵推著可以防箭的蝦蟆車和攜帶著長盾走在前面,弓箭手尾隨其後,一起大步走向已經被叛軍把護城河填平了一里多長的上春門,接著是六千叛軍主力攜帶二十架云梯車與大量輕便飛梯出陣,在陣前排成了兩個橫隊緩緩推進,慢慢走向上春門城牆。

    見此情景,從沒碰到這個情況的裴弘策有些心慌,趕緊向旁邊的陳應良問道:「賢侄,他們是打算幹什麼?那些一丈高(蝦蟆車標高一丈四尺)的木車,不是叛賊用來運土填河的麼,怎麼又空著推著來了?」

    「防箭用的。」陳應良解釋道:「把這些木車推到城下,幾輛排成一排,叛賊的弓手就可以躲在車後放箭,壓制和騷擾我們的城上隊伍。」

    「那怎麼破解?」裴弘策趕緊問道。

    「用不著破解。」陳應良微笑答道:「躲在木車後面放箭,與其說是射擊,不如是靠瞎矇,起不了多少作用,適當的弓箭壓制一下就行了,用不著怕。」

    「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那些雲梯車。」陳應良指著遠處的叛軍云梯車說道:「如果讓這些雲梯車靠上城牆,叛軍隊伍就可以迅速大量的沖上城牆,好在這種雲梯車是木頭製成,最怕火攻,又太過笨重難以迅速移動,我們只要集中火箭射擊,就可以把它們燒燬在路上。」

    裴弘策趕緊點頭,又一咬牙說道:「賢侄,乾脆你來代替叔父指揮吧,你下令,叔父我替你傳令。」

    「這……,不太好吧?」陳應良有些為難,道:「小侄也是第一次打這種正統的城池攻防大戰,還有小侄連官職都沒有。」

    「應良兄弟,你就別謙虛了。」旁邊謝子沖插嘴說道:「你是沒經驗,但你讀的兵書多,知道仗該怎麼打,比我們這些連兵書都沒讀過幾本的強多了,就拜託你指揮了,我也聽你命令。」

    「那,我試試。」陳應良有些猶豫的答應——這次還真不是陳應良假謙虛,是陳應良真沒這個把握。

    這時,推著蝦蟆車的叛軍隊伍已然逼近了城牆近處,進入了弓箭射程範圍內,陳應良果段下令齊射三輪,然後精確射擊,謝子沖轉達陳應良的命令,城牆上的守軍弓手依令而行,向著叛軍隊伍接連射出三波羽箭,儘可能的覆蓋叛軍隊伍頭頂,然後各自尋找機會精確射擊,既為了避免浪費造價十分昂貴的羽箭,更為了節約體力——拉強弓放箭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

    從城下向城上拋射,叛軍弓手當然需要更近的射程距離才能辦到,所以守軍覆蓋三輪羽箭期間,叛軍弓手隊伍完全只能挨打無法還手,密集覆蓋的守軍羽箭也蒙中了不少敵人,射死射傷好幾十個叛軍輔兵弓手,叛軍隊伍大驚間隊列出現混亂,有些蝦蟆車在將領要求下繼續快步向前,有些蝦蟆車則迫不及待的停下防箭,慌亂的叛軍弓手也趕緊躲在車後對著城上胡亂放起箭來。而與此同時,隋軍弓手也開始了各尋目標的精確射擊,不少射術好的隋軍弓手也找到了發揮機會,射中了一些暴露在車外的叛軍士兵。

    在遠處看到這一情景,原本打算用正規攻城戰術給守軍一個驚喜的李子雄當然是大發雷霆,大罵弓箭隊無能,也哀嘆如果自己當年那些老部下在這裡,肯定是早就殺上洛陽城牆活捉裴弘策了。但李老將軍再怎麼感嘆吹牛皮也沒用,叛軍隊伍的整體素質放在了這裡,李子雄也只能是一邊派人傳令弓箭隊,重新整隊有效壓制城上守軍,一邊派人傳令攻城蟻附隊伍,命令他們加快速度前進,但務必要保持與最重要的云梯車統一行動。

    和陳應良分析的一樣,叛軍隊伍用的雖然是最正統的攻城戰術,可惜躲在車後對城上放箭始終難以瞄準,加上叛軍隊伍的素質參差不齊,弓箭壓制城上守軍的效果自然更差,放箭速度頻率慢就算了,射出的箭也不是軟弱無力,就是準頭差得十分離譜,對城牆上的東都守軍威脅小得可憐,受到影響極小的守軍弓手則不斷自由放箭,精確射擊,戰果遠比叛軍為大。

    確認了這一點,裴弘策和謝子沖等上春門守將都是鬆了口氣,陳應良也悄悄叫了一聲僥倖,然後趕緊去看遠處的叛軍隊伍,發現扛著飛梯和推著云梯車的叛軍蟻附戰隊伍速度似乎快了一些,但腳步輕快的步兵卻仍然保持與云梯車共同行動,並不急於發起衝鋒。見此情景,陳應良迅速醒悟了過來,知道經驗豐富的李子雄是打算讓飛梯云梯共同攻城,讓自軍手忙腳亂不知道應該優先對付誰,製造守軍混亂,最大限度確保云梯車能夠順利靠上城牆。

    察覺到了對手的戰術企圖,陳應良冷笑了一聲,迅速向謝子沖吩咐道:「謝將軍,請傳令所有我軍弓手,備好火箭,得到命令後,立即集中火箭射擊敵人的雲梯車,不必理會敵人士兵。至於那些飛梯,專門用滾石落木對付。」對陳應良早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謝子沖毫不猶豫,立即派出人手過去傳令。

    綁有浸泡過火油麻布的火箭是早就備好備足了的,緊張的等待間,叛軍的蟻附攻城隊伍終於靠近了上春門城牆,在弓箭射程外重新整理了隊伍後,指揮這支叛軍的王仲伯將令旗一揮,大吼下令,扛著飛梯的叛軍隊伍立即吶喊著列隊沖上,同時前排的十架云梯車也發起了全速衝鋒,在數十名叛軍士兵的推動下,笨重而又緩慢的駛向城牆,原本還算是比較安靜的上春門下頓時也是殺聲震天。

    叛軍本陣裡的衝鋒戰鼓也同時敲響了,順利達成同時攻城戰術的李子雄也露出了一絲自信的微笑,然而微笑卻很快凝固在了李子雄臉上,因為李老將軍突然發現,城牆上的守軍弓手不僅沒有胡亂放箭壓制叛軍步兵隊和飛梯隊衝鋒,還乾脆直接停止了放箭——至於為什麼突然停止放箭,已經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四十來年的李老將軍,就是用腳指頭分析也能猜到原因了。

    「城上指揮的,真是從沒上過戰場的裴弘策大老貪?」李老將軍一時有些茫然。

    果不其然,當沉重的云梯車緩慢進入城牆射程之內時,令旗揮動箭,城牆上立即出現無數熊熊燃燒的帶火箭矢,令旗再次揮動,這些火箭立即整齊射出,還全都沒去理會那些叛軍士兵,呼嘯著全部都飛向了那十架高大云梯車,云梯車本就體型沉重緩慢,對守軍弓手而言與固定靶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命中率自然相當之高,所以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十架高大笨重的云梯車就已經插滿了火箭,火箭燃燒,繼而又逐漸引燃云梯車。

    與此同時,並非弓手的隋軍隊伍也開始打擊叛軍蟻附隊伍,居高臨下的將一塊塊一根根沉重的羊頭石和擂木重重砸向叛軍隊伍,砸得那些準備搭建飛梯的叛軍士兵鬼哭狼嚎,腦漿迸裂,隊列大亂,搭建飛梯的速度也更為緩慢。

    就這樣,弓箭手負責用火箭射擊云梯車,刀槍手負責用石頭、擂木和灰瓶砸擊蟻附叛軍,各負其責,有條不紊,李老將軍所期盼的製造守軍混亂的目的自然也就沒有達到,同時因為戰術對路的緣故,衝到了城下的叛軍隊伍當然是死傷不下,被叛軍隊伍寄以了厚望的云梯車則迅速燃起火苗,且速度越來越快,火苗也越燒越旺,逐漸升起濃煙。

    看到這一景象,上春門城上的守軍隊伍當然是士氣大振,越打越有信心,裴弘策和謝子沖也越笑越開心。叛軍旗陣這邊,叛軍主帥楊玄感則是臉色越來越鐵青,李子雄李老將軍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咬了咬牙後,急於挽回面子的李子雄乾脆大吼下令道:「傳令,提前進行第三步!投石機和撞城車,一起出擊!」

    命令傳達,五架製造困難的投石機出陣,在整整兩個團的叛軍隊伍簇擁下,快速衝向對面的洛陽城牆,叛軍士兵已經開始了蟻附攻城的城牆。而在另一邊,三架帶著包鐵撞頭的攻城撞車,也在一千叛軍士兵的推動下,開始向著上春門的城門發起了衝鋒。

    因為叛軍隊伍此前已經不只一次打過城門的主意,上春門守軍是早就在城門一帶佈置了重兵保護的,叛軍的撞城車也有火把和燕尾炬可以克制,陳應良自然用不著過於擔心城門安全。讓陳應良大惑不解的,則是叛軍隊伍現在才出動的那五架投石機——按常理來說,投石機應該是在蟻附戰之前投入使用,如此就可以起到壓制守軍弓箭和給守軍製造傷亡的效果,可是沙場老將李子雄卻一反常理,都到了叛軍開始了蟻附攻城,這才把投石機投入戰場,陳應良就有些猜不到李子雄的戰術目的了。

    「難道……。」陳應良猛的想起了一個歷史名人,大驚之下,陳應良趕緊轉向了始終站在自己身後的報國軍四校尉,大吼道:「陳志宏,趙昱,馬上去集結你們的本部團隊,帶著他們上城,準備增援蟻附戰場!郭峰和陳祠的隊伍,繼續休息侯命!」

    「諾!」已經習慣了服從命令的陳志宏和趙昱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整齊抱拳唱諾,然後一起飛奔下城去組織隊伍。

    「賢侄,沒必要這麼快就出動報國軍吧?」裴弘策驚訝說道:「大戰才開始,我們的其他隊伍也打得很好,用不著現在就出動我們最精銳的戰兵隊伍吧?」

    「不出動不行了。」陳應良搖頭,指著正在飛快前進的叛軍投石機說道:「楊逆叛賊隊伍的那五架投石機隊伍,是打算投石轟擊蟻附戰場,把我們的守城士兵和他們的攻城隊伍一起打!」

    「什麼?楊逆隊伍瘋了?連他們的士兵一起打?」裴弘策和在場的隋軍眾將都是大吃一驚。

    「對!一起打!這麼做雖然會有誤傷,卻可以重創我們的守軍士氣,給他們製造出大量的登城機會!」陳應良點頭,說道:「所以我必須馬上讓報國軍隊伍上城,只有他們,才敢在這種敵我不辨的混亂時刻奮勇殺敵,封堵缺口!」

    裴弘策和謝子沖等人目瞪口呆的同時,陳應良又咬牙切齒的哼哼了起來,「好你個李子雄,真不愧是號稱諸葛再世的前右武侯大將軍,果然夠狠夠毒,連朱可夫的得意絕招都能無師自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41 PM

第四十四章 遊刃有餘

    用遠程武器覆蓋敵我雙方糾纏交織的戰場,這種戰術在戰爭史上其實並不鮮見,這也是一個雙刃劍戰術,用得好的話最少可以做到以卒換車,甚至扭轉乾坤,挽回敗局,但如果用得不好,稍有不慎就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甚至自吞惡果,自取滅亡。自古以來,也就是朱可夫元帥靠著政委有統率士氣加成效果,把這個戰術玩得爐火純青,用大批大批的炮灰陰死了幾乎同等量的納粹精銳,其他的指揮官即便知道這個戰術,也是不到最後的生死關頭不敢亂用。

    李子雄老將軍有十足把握玩好這個危險戰術,李老將軍很清楚東都守軍右武衛隊伍的底細,精銳主力去年基本上被隋煬帝敗光在了遼東戰場,能征善戰的大將軍李景也在去年陰溝翻船,不慎死在了一群宵小盜賊手裡,兩名右武衛將軍,能打仗的獨孤盛已經帶著右武衛最後的一點精銳再次去了遼東,剩下一幫子基本沒打過仗的二線隊伍,還有從沒上過一次戰場還經常病懨懨的皇甫無逸,這樣的隊伍加這樣的大將,躲在城牆上砸砸石頭放放箭或許還勉強稱職,到了短刀相接的近身戰鬥時刻,鐵定是一個比一個溜得快的貨色。

    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些情況,李老將軍才敢用這種雙刃劍戰術冒險一把,李老將軍堅信,一旦當五架投石機拋擲的石彈飛臨到城牆戰場時,面對著飛石與蟻附叛軍的雙重威脅,城牆上的隋軍士兵必然是迅速土崩瓦解,潰不成軍,準備得相當充足的叛軍蟻附隊伍,也就可以乘機源源不絕的沖上洛陽城牆,一舉拿下東都城池!

    李老將軍的自信並不是毫無由來,此刻的攻守戰場上,雖說守軍弓手發射的火箭已經全部引燃了叛軍云梯車,正在熊熊燃燒的笨重云梯車已經很難成功靠上城牆,但叛軍隊伍的飛梯卻一架接一架的先後靠上了城牆,從叛軍主力大軍挑選出來的叛軍先鋒士氣高昂,頂著不斷砸下的石頭擂木攀梯而上,前赴後繼的向著高聳城牆反覆衝鋒,叛軍前鋒大將王仲伯也在不斷大吼大叫,「衝!衝!第一個殺上洛陽城牆者,賞千金!良田三百畝!衝!弟兄們,衝啊!」

    叛軍攻勢猛,守軍守得也嚴,在主次分明的戰術指揮下,守軍弓手並沒有急著放箭壓制叛軍士兵,集中了火箭射擊對城牆威脅最大的叛軍云梯車,寧可少殺一些敵人也不給叛軍云梯車靠上城牆的機會;其他的守軍則憑藉著居高臨下的地利優勢,用準備充足的石頭擂木狠狠砸擊城下敵人,同時又扛著大木頭不斷撞擊叛軍飛梯,把已經搭上城牆的飛梯連梯帶人不斷撞翻,盡最大可能不給敵人大量迅速上城的機會。

    戰局陷入了拉鋸膠著,這點並沒有出乎李老將軍的意料,儘管上春門守軍在戰術指揮方面給了李老將軍一點驚喜,但李老將軍卻絲毫不去擔心,注意著城牆戰場的同時,也不斷去留心那五架迅速推進的投石機,而被整整兩個團四百多人簇擁的五架投石機也沒讓李老將軍失望,無比順利的抵達了戰場近處,迅速在距離城牆一百五十步的位置佈置完畢,開始準備拋石攻城。而這個位置,東都守軍將士裝備的復合弓雖然也能射到,可也是力度大減,準頭大失,很難起到壓制效果。

    李老將軍面露微笑的是,叛軍隊伍佈置投石機的同時,城牆上的洛陽守軍並沒有像他稍微擔心的一樣,集中弓箭覆蓋投石機,而是繼續把弓箭集中到了已經先後燃起了衝天大火的云梯車上,讓李老將軍不由微笑道:「裴弘策,到底還是嫩了點。」

    與此同時的上春門城牆上,被李老將軍譏笑為稚嫩的裴弘策,正在向比他更加稚嫩的遠房侄子陳應良問道:「賢侄,叛賊投石機的位置,我們的弓箭勉強能夠射到,是不是放幾輪火箭,看看能不能燒掉敵人的投石機?」

    「叔父,這麼做沒用。」陳應良冷靜的答道:「投石機不比云梯車,體積小,最關鍵的拋投臂也是又細又堅固,我們的火箭很難射中,而且就算射中,敵人也可以迅速撲滅火苗,根本無法對投石機形成致命打擊。還有,敵人的兵力十分充足,我們就算射死一些投石士兵,射死一個,敵人也能馬上補充兩個三個。」

    「原來如此。」裴弘策恍然大悟,又無比鬱悶的罵了句髒話,「他娘的,我們的投石機上不了城牆,這次是只能挨打,難以還手了。」

    「叔父不必擔心,敵人的投石機只有五架,又是拽索式投石機,投出的石彈又輕又小,對我們的威脅很小。」陳應良安慰了一句,同時陳應良又在心底鬱悶,暗道:「操他母親的,可惜老子現在不敢暴露,不然的話,造幾架配重式槓桿投石機出來,躲在城裡都可以把楊玄感轟得鬼哭狼嚎。」

    這時,叛軍的攻城車也已經衝到了城門附近,儘管裴弘策和謝子沖早就在這裡佈置了重兵和大量守城武器防禦,叛軍隊伍能夠撞開城門的可能極小,但守軍隊伍也失去出城突襲了叛軍隊伍投石機陣地的可能,叛軍隊伍也乘機將五架寶貴投石機固定完畢,將總重百斤左右的大小石彈放入網兜,待到五架都裝彈完畢後,每架投石機的背後,早已背對投石機列隊站好了五十名叛軍士兵,人人手執拖拽已經繃緊的拖拽繩索,單等命令下達——其實用不了這麼多人拖拽,只是叛軍訓練不足,難以做到動作整齊,加上害怕守軍弓箭干擾,楊玄感和李老將軍就一致決定多派士兵拖拽了——反正叛軍隊伍最不缺的就是人力。

    「放!」令旗揮動間,二百五十名叛軍士兵拽著繩索一起向前飛奔,帶動投臂下端向下猛沉,投臂上端則猛然上拋,網兜裡的大小石彈被離心力拋出,如同一群飛蝗,呼嘯著飛向了一百五十步外的洛陽城牆,飛向交戰雙方正無比密集的城牆戰場。

    石彈落地間,交戰雙方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了,叛軍攻城隊伍受到的影響很小,因為守軍士兵本就在拿著石頭落木對他們狠砸,心裡早準備的他們即便被石彈砸中也絲毫不覺意外。居高臨下的守軍隊伍卻受到了重大影響,萬里無云的晴空中忽然落下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石塊,砸死砸傷守軍士兵,被砸死的守軍士兵當然是莫名其妙,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被砸傷或者沒被砸中的守軍士兵卻是大為恐慌,紛紛大叫慘叫,「怎麼會有石頭砸下來?怎麼會有石頭砸下來?那來的石頭?」

    慌則怯,怯則亂,受到叛軍投石機的無差別打擊,原本隊形完整、守衛嚴密的守軍隊伍頓時就開始了混亂,城牆下的叛軍士兵乘機踏著飛梯飛快攀登,轉瞬間就已經就衝到了城牆上段。而與此同時,王仲伯率領的叛軍蟻附後隊,也乘機開始了第二波進攻,又推著五架完好無損的云梯車大步向前,向著已經出現混亂的洛陽城牆發起衝鋒。還有叛軍的投石機隊伍,也是趕緊重新裝彈拋擲,拚命向城牆發射石彈,盡全力擴大城牆上的守軍隊伍。

    「沖上去了!哈哈哈哈!終於沖上去了!」

    當看到第一名叛軍士兵沖上了洛陽城頭時,楊玄感情不自禁的振臂高呼了起來,鐵青的臉色也頓時一掃而空,開始放聲大笑起來,旁邊的其他叛軍文武也是紛紛歡呼雀躍,全都覺得破城在望,指揮部署這場攻城大戰的李老將軍更是手撚花白鬍鬚,無比自信的微笑說道:「東都洛陽,老夫破矣。」

    李子雄的微笑和楊玄感的大笑馬上就凝固在了臉上,城上隋軍混亂中,一隊身著白袍的隋軍士兵不知道從那裡冒裡出來,隔得太遠也看不清他們用了什麼手段和武器,只在眨眼之間就把首先沖上城牆的叛軍士兵弄下了城牆,而更讓楊玄感和李子雄目瞪口呆的是,那名叛軍士兵在落下城時,竟然已經變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與此同時,更多身披白袍的隋軍士兵出現在了城牆上,以伙為單位,囂張跋扈專往已經成功登城的叛軍士兵位置沖,好不容易沖上了城牆的叛軍士兵則一個接一個墜下城牆,或者消失得無影無蹤,叛軍隊伍的五架投石機雖然還在不斷的衝著城上拋擲石彈,對他們卻絲毫造不成任何影響。而之前無比慌亂的隋軍士兵也不知道是否吃錯了藥,竟然還響起了歡呼聲音,繼而重新開始了用石頭檑木奮力砸擊城下士兵,同時儘量讓出道路空間,讓那些披著白袍的隋軍士兵守衛叛軍隊伍的上城飛梯。

    「白袍兵!白袍兵又來了!」楊玄感等人的叛軍隊伍中響起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儘管叛軍基層將領及時制止抽打了這些發出叫喊的叛軍士兵,但隊列整齊的叛軍隊伍中還是傳出了騷動聲音,無數的士兵交頭接耳,紛紛議論和傳揚報國軍的恐怖之處,士氣值隨之嘩嘩下降。

    李子雄上次見到報國軍是在夜裡,看得太不清楚,同時報國軍那次遭遇的是叛軍隊伍裡的最精銳者,打得雖然漂亮卻難以顯出威風,這次是在光天化日下進行的戰鬥,背對太陽光線極好,老眼還沒有昏花的李子雄也終於是看清了報國軍如狼似虎的真面目,也看到了叛軍士兵在報國軍面前的不堪一擊,李子雄不由驚訝的向楊玄感問道:「楚公,聽說上次在邙山戰場,這些白袍兵幾百人,就突襲燒燬了你的糧草,然後又毫髮無傷的殺出幾萬大軍的包圍,難道是真的?」

    楊玄感最不願提起就是這件丟臉事了,咬牙切齒的說道:「是有這件事,不過是這幫小子運氣好,碰上三弟一時不查,還有李密那個蠢貨掉以輕心,沒有及時組織軍隊發起反擊,這才讓這幫穿孝袍子的暴君走狗揀了大便宜。」

    「楚公不必氣惱,老夫今天就給你報仇。」李子雄微笑,自信的說道:「等我們的云梯車靠上城牆,就可以報仇了。」

    有些喜歡吹噓的李老將軍很快就發現自己搞不好又要被打臉了,獨立特行還無比顯眼的報國軍隊伍,及時被陳應良投入戰場後,頓時就在戰場上起到了主心骨的關鍵作用,叛軍隊伍再是怎麼的拋擲石彈無差別攻擊雙方交戰隊伍,這些石彈對於曾經在數萬敵人中仍然還能耀武揚威的報國軍將士而言,根本起不到半點的心理打擊作用,渴望著殺敵立功陞官發財的報國軍將士仍然如同一隻隻的下山猛虎,吶喊歡呼著把任何一名僥倖登城成功的叛軍士兵砍翻剁倒,還因為僧多粥少人人爭功的緣故,凡是慘死在報國軍將士手裡的叛軍士兵,屍體都被砍得支離破碎,幾乎形同肉醬餃子餡。得到弓箭和投石機掩護的叛軍隊伍攻勢再猛,仍然還是無法能夠成功佔據城牆陣地。

    有了報國軍將士應對正面之敵,扛下最危險近戰任務,其他的隋軍將士也迅速從混亂中恢復過來,重新開始了利用守城物資有力打擊城下來犯之地,還把滾石落木砸得更重更狠更準,砸得城下叛軍鬼哭狼嚎,血肉狠飛,也砸得那些飛梯上的叛軍士兵如同冰雹雨點一般不斷滾落,更加難以形成有效威脅。

    還有最關鍵的弓箭隊,渡過了遭遇石彈的慌亂後,在陳應良的再三命令與將領的皮鞭抽打下,守軍的弓箭手們迅速重新拉開了強弓,把無數支帶著火焰的羽箭拋射向了再次攻來的叛軍云梯車,笨重緩慢的叛軍云梯車上也很快就插滿了帶火羽箭,和它們之前的十個前輩一樣,在沒有靠上城牆的情況下就已經逐漸冒起火頭。

    戰事重新陷入了膠著,叛軍隊伍的攻城戰術雖然立體有序,有掩護有手段,還利用攻城車隊伍分散守軍精力,同時變相堵住了守軍的出城突襲道路,一舉兩得。但是守軍隊伍的守禦手段卻更加有條不紊,弓箭兵負責利用火箭焚燒敵人威脅最大的云梯車,其他隊伍負責用滾石落木有效殺傷城下敵人,精銳隊伍負責堵漏補缺,同時還有不斷落下的夜叉擂和穿有鐵鎖的大石頭砸擊叛軍攻城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一有效的克制叛軍攻城手段,叛軍隊伍攻勢再是如何猛烈,也只能是侷限在城下戰場,根本找不到半點機會打開缺口,打破僵局。

    太陽逐漸升到天空,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叛軍隊伍的傷亡越來越大,還有在守軍都還沒有拋擲火油罐燕尾炬的情況下,十五架攻城云梯車都已經燃起了衝天大火,之前信心十足又滿懷期待的叛軍旗陣逐漸沉默了,楊家兄弟和叛軍眾將看向李老將軍的目光,也不再那麼充滿崇拜與敬佩了,接連被打臉的李老將軍面子也有些掛不住了,悄悄大罵自己點背碰上敵人應對有方之餘,李老將軍咬了咬牙,命令道:「弓箭隊輪換,攻城車隊輪換,撤回蟻附隊伍,騰出空間,楊玄挺將軍,你帶四千生力軍和一百架飛梯上去,繼續猛攻洛陽城。

    最後那五架云梯車,繼續按兵不動,原地侯命!」

    右武侯大將軍的餘威尚存,李老將軍的命令得到迅速有效的執行,楊玄挺率領四千生力軍,帶著新的一百架飛梯上前,弓箭隊和攻城車隊同時開始輪換,還有始終被堵在城下的叛軍隊伍,也如蒙大赦的依令後撤,在城下留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屍體,還有十五架幾乎已經被燒成灰燼的破爛云梯車。

    在城牆上看到叛軍隊伍的這些變化,陳應良冷笑出聲,道:「想仗著兵力充足車輪戰?可惜,你們的兵力是充足,但你們的大型攻城武器怕是就沒有那麼充足了。」

    冷笑過後,陳應良立即大喝命令道:「弓箭隊輪換,補充箭矢火箭,補充羊頭石和檑木,讓將士們抓緊時間喝水,報國軍輪換,陳志宏和趙昱的團隊下去休息侯命,郭峰和陳祠的團隊上城!把我的話傳達全軍,這一場戰的勝負關鍵,已經就是叛賊最後那五架云梯車,燒了它們,我們就贏定了!」

    已經在右武衛大軍建立起了戰神形象的陳應良的命令同樣得到了有效迅速執行,當守軍隊伍也迅速輪換完畢後,戰鼓大作聲中,楊玄挺率領的叛軍生力軍已經重新殺到了洛陽城下,城牆上鑼聲一響,滾石、擂木和羽箭立即冰雹雨點一般落下,鋪天蓋地的覆蓋到了叛軍生力軍隊伍頭上,受傷和垂死的慘叫聲音,也一下子叛軍隊伍中迴蕩了起來。

    「狗日的叛賊,快上來!」郭峰領著自己的麾下團隊在城牆上叫囂,揮舞著新武器在箭矢飛石如雨的城頭叫囂,「老子的九環砍刀早就飢渴難忍了,皇甫將軍親手送給我的九環砍刀,正缺一些開張的,快上來給老子開張!」

    什麼樣將領帶什麼兵,郭峰囂張叫嚷,他麾下的報國軍將士也跟著大吼大叫,更加跋扈囂張的挑釁城下敵人,極盡侮辱之能事。而陳祠這邊,陳祠團隊的報國軍將士則大部分都是雙手合十,跟著陳祠對著城下叛軍大聲唸誦,提前超度這些即將慘死在自己刀槍斧棍之下的可憐敵人…………

    「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怛垤哆,唵。伽囉伐哆,伽囉伐哆……。」

    與此同時的洛陽城內北市,集結在此的隋軍預備隊東倒西歪,或坐或躺,聊天嬉笑,輕鬆得就好像根本沒有軍務在身一般,還有不少士兵乾脆呼呼大睡,對此情況,統率預備隊的劉長恭劉大將軍不僅懶得理睬,還帶頭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品著親兵煮來的香茶,由衷感嘆道:「楊玄感,你每次都打上春門就好了,守上春門的是應良兄弟的叔父,應良兄弟不用吩咐也得上去幫忙,本將軍就可以每次都這麼輕鬆了。」

    還是與此同時,叛軍旗陣中,遠遠看到自家士兵向下雨一樣的不斷從飛梯上滾落,李老將軍臉上的汗水也像那些倒霉的叛軍士兵一樣的不斷滾落了,表情尷尬向楊玄感說道:「楚公,能不能讓李法主多趕造一些投石機?如果投石機多些,再有幾架鉤車和絞車弩,老夫早就攻下洛陽城了。還有,我們的云梯車也太少了,不夠用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44 PM

第四十五章 新版苦肉計

    李子雄老將軍的戰術思想其實十分對路,以最正統的攻城戰術為主,取泰山壓頂之勢正面打擊守軍隊伍,輔以投石機這支奇兵,突然打擊守軍的士氣心理,創造迅速攻破城池的機會。

    如果換成了其他城池,李老將軍用上這些手段攻城,十座裡面少說也有六、七座已經拿下來了,可惜李老將軍這次碰上的是大隋的東都洛陽城,建成不過十餘年的城池無比堅固自不用說,城高壕深城防工事完善和守城物資十分充足也不用說,更讓李老將軍鬱悶的是,他這次的對手上春門守軍指揮官『裴弘策』還給了他一個巨大驚喜,各種守城手段運用得當,彷彿還能夠未卜先知一般,每每都料中李老將軍的下一步行動,提前做好應對準備,使得自信滿滿的李老將軍空有滿腔抱負,卻始終奈何高聳的洛陽城牆不得。

    人人身披白袍的報國軍也結結實實的噁心了李老將軍一把,嚴密封堵住了上春門守軍不慎暴露出來的每一個漏洞,還下手特狠特毒,差不多把所有僥倖沖上城頭的叛軍士兵砍成了碎片,李老將軍精心佈置的投石機覆蓋城牆戰場戰術,也對他們絲毫不起作用,叛軍投石機就是把再多的石彈投上城牆,也無法讓他們動搖一分,後退一步,更無法阻止他們把一個個叛軍士兵剁成不到尺長的肉塊扔下城牆恐嚇叛軍。

    這還沒完,在上春門城下橫屍纍纍後,眼看太陽已經逐漸偏西,面子上掛不住的李老將軍孤注一擲,把最後的五架云梯車全部投入了戰場發次最後進攻,結果有一架云梯車竟然帶著不多的火焰奇蹟般靠上了城牆,然後不等李老將軍和叛軍隊伍發出歡呼,穿著顯眼白袍的報國軍已經歡呼著搶佔了云梯車頂端,繼續處於居高臨下的有利位置,把蜂擁上車的叛軍士兵殺得鬼哭狼嚎,血肉橫飛,甚至還一度發起反衝鋒,把云梯上的叛軍士兵全部殺回了地面,再到隋軍將士密集拋擲火把燕尾炬輕鬆焚燬最後這架云梯車時,叛軍隊伍為了這架云梯車已經多付出了不下三百條人命的代價。

    當然,如果無比鬱悶的李老將軍知道,最後那架云梯車是因為某個披著白袍的壞種故意放縱,下令停止放箭任由那架云梯車靠上城牆,那麼李老將軍肯定還要更加鬱悶。

    二十架云梯車全完了,太陽也慢慢到了對叛軍隊伍十分不利的天空西面,刺眼陽光直接照射到了叛軍隊伍臉上,讓叛軍士兵連城牆上的守軍都難以看清,再被背光作戰的守軍士兵一通猛砸猛砍,不等李老將軍下令鳴金,早就已經是又飢又渴疲憊的叛軍蟻附隊伍就已經自動崩潰,扔下為數還有不少的輕便飛梯撒腿就往後跑,潮水一般的向來路退卻,楊玄挺親自率領的督戰隊上去阻攔,眨眼之間就被自家敗軍人潮徹底淹沒,為了不被踩死也只好加入逃命隊伍,帶動了比較安全的弓箭隊和蝦蟆車隊也跟著逃命,不少叛軍士兵為了盡快逃命,還乾脆把不少打造頗為不易的蝦蟆車扔在了城下。

    還有叛軍的投石機隊,因為技術不夠純熟和材料不過關的緣故,叛軍的五架投石機已經有三架因為投臂斷裂而先後退出了戰鬥,剩下的兩架雖然還在投彈,威力卻已經大減,看到自家大隊向後敗退,被騰出手來的守軍弓手用弓箭密集覆蓋,最後的兩架叛軍投石機也乖乖的馬上放棄了投彈,同樣加入了後退逃命的隊伍。

    見敵人士氣已沮,陳應良趕緊扭頭去看城門位置,發現在那個位置的叛軍攻城車隊同樣也在退卻,陳應良也沒多想,馬上就大吼道:「傳令報國軍各團,全部下城到城門處集結,準備出城追擊!」

    吼叫著,陳應良一抓腰間橫刀,抬步就要往城下衝,旁邊卻伸來一隻胳膊拉住了陳應良,十分熟悉的聲音響起,「別去了,這次打得很漂亮,老夫很滿意,不用追殺了。陳應良的這條命令,不必傳達下去。」

    「機會難得,放棄太可惜。」陳應良順口反駁了才發現事情不對,扭頭看見揪住自己的人果然是東都老大樊子蓋,陳應良趕緊行禮,恭敬說道:「小人不知樊留守駕臨,有失遠迎,請留守大人恕罪。」

    「戰場之上,用不著這麼多禮,起來吧。」樊子蓋大度的一揮手,眺望著城外敗退的叛軍隊伍說道:「聽說這場大戰是你指揮的,有點本事,竟然能扛得住李子雄老賊親自指揮的攻城。不過追擊就不必了,報國軍太辛苦,這場大戰的硬仗都是他們打的,不讓他們好生休息怎麼行?再說了,城外還有那麼多的楊逆叛軍,冒險出城被包圍怎麼辦?」

    「小人不是貪功,是想稍微追一下就撤,繼續激怒楊玄感逆賊,誘他繼續猛攻洛陽城。」陳應良解釋道。

    「想法不錯,但還是別冒險為好。」樊子蓋繼續搖頭,道:「別小看了李子雄這個叛賊,早在大隋開國之前,他就已經是前周名將,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時間,比你的年齡大一倍還不止,和他交手,你最好不要冒險輕進。」

    見樊子蓋堅持不許出戰,陳應良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是老老實實的放棄追擊計劃。結果也讓樊子蓋未卜先知了一次,叛軍攻城隊伍敗退的期間,一支叛軍騎兵突然從叛軍本陣中衝出,迂迴來到了上春門的正門處列隊佈陣,隨時準備迎接洛陽守軍的追殺隊伍,指揮守城勝利後有些飄飄然的陳應良這才冷靜了下來,明白樊子蓋的謹慎不是沒有道理,叛軍的新智囊李子雄在奇謀妙計方面或許不如未來的瓦崗之狐李密,在戰場上的應變經驗方面卻比李密不只強出數倍。

    暗生警惕的同時,陳應良心裡也開始飛快琢磨了起來,「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引誘楊玄感繼續圍攻洛陽城?以現在的局勢,楊玄感繼續攻打洛陽城,對我而言最輕鬆也最安全,楊玄感如果放棄洛陽去打關中,我的麻煩就大了,樊子蓋九成九會命令我出城野戰,牽制遲滯楊玄感的進兵速度,稍有不慎,就是腦袋落地的大問題啊。」

    陳應良在城牆上還只是心生警惕,李子雄卻已經在叛軍旗陣中臉色鐵青了,雖說還沒來得及統計傷亡,但李子雄卻明白自己這一戰傷亡絕不會小到那裡,因為此刻的上春門城下,叛軍隊伍發起蟻附攻城的一帶,已經都是一片血紅,叛軍士兵的屍體和殘旗斷槍堆起了一人多高,橫七豎八的屍體和攻城武器殘骸鋪滿了一里多長,半裡多寬,隱約還可以看見一些重傷的叛軍士兵在屍骸堆中掙扎爬行,接著又很快被城牆上的守軍用弓箭狙殺,生生被釘死在屍骸堆中。

    李子雄又鐵青著臉去看上春門城牆,發現城牆上的守軍隊伍已經開始了歡呼慶祝,高舉著刀槍旗幟又蹦又跳,震天的歡呼聲音隔著兩里多遠,仍然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接著李子雄又清楚,一名披著白袍的隋軍將領被守軍士兵拋上了天空,落下又被拋上了半空,反覆不斷,很明顯,這名隋軍將領在這次大戰中一定是發揮出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李子雄不敢去看旁邊叛軍眾將的失望神色,但楊玄感的反應李子雄卻不得不去留心,小心翼翼的把目光轉到了楊玄感臉上後,李子雄發現楊玄感也在看著自己,神色木然,顯然已經是失望透定,李子雄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只是與楊玄感互相對視無言。直到過了片刻,很有教養的楊玄感才主動開口,說道:「老將軍,不用在意,勝負乃兵家常事,我們還有下次。」

    楊玄感不過是給李子雄找台階,說一句象徵性的安慰話,愛面子的李老將軍卻乘機借題發揮,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此戰失利,老朽責無旁貸,老朽絕不會掩非飾過,會承擔一切應得之罪。但老夫必須聲明一點,此戰失利,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缺乏攻城武器,尤其是最重要的投石機太少,如果投石機能夠有三十架以上,用以彌補我們弓箭不足的弱點,云梯車也多來十架,老夫今天早就已經攻下洛陽城了!」

    變著法子把責任推卸了一部分給負責後勤的副軍師李密,李老將軍又大言不慚的說道:「如果楚公信得過老夫,就請多準備一些攻城武器,老夫可以擔保,下次攻城,必然能夠一舉拿下洛陽,生擒樊子蓋,活捉皇甫無逸,為楚公一雪今日之仇!」

    楊玄感眉頭有些微皺,因為象投石機和云梯車這些重型攻城武器,可不是說能準備就能準備了,就算不去考慮必須的材料來源問題,打造這些武器也是極其耗費時間,在隋軍主力已經向著洛陽戰場迅速回援的情況下,叛軍還敢不敢浪費這麼多時間去做攻城準備,楊玄感再是怎麼的志大才疏,也必須得猶豫考慮一下。

    「楚公,快看,城上有動靜!」

    也許是湊巧吧,恰在此時,上春門那邊突然出現了新的動靜,得到提醒的楊玄感趕緊抬頭看去,卻見上春門城上不知何時立起了三四十根撞擊飛梯用的大木樁,一些守軍士兵正在把另一些守軍士兵捆在木樁上,遠遠看去,還有一名穿著盔甲的隋軍將領也被剝去鎧甲捆在了木樁上。楊玄感大為好奇,忙安排了幾個斥候上前,到近處去查看情況。

    斥候派上去了,城牆上的情況又出現變化了,一些隋軍士兵提起了馬鞭,奮力抽打起了那些被捆在了木樁上的同伴,同時城牆上還出現了樊子蓋的身影,又高又大鬚髮雪白十分容易辨認,張牙舞爪的不知在叫嚷一些什麼,隔得太遠楊玄感等人無法聽到,也只能是耐心等待斥候回報。

    也不知道抽了多少鞭子,被綁在木樁上挨抽的隋軍普通士兵又被放了下來,可那名倒霉的隋軍將領卻還在繼續挨著鞭子,與此同時,楊玄感派過去的幾名斥候也回到了旗陣中,向楊玄感報導:「稟楚公,是一些臨陣怯戰逃下城牆的官兵,樊子蓋讓人把他們綁在城牆上當眾行刑,聽樊子蓋叫嚷,士兵抽二十鞭,那個悄悄逃下城牆的鷹擊將抽八十鞭。」

    「老匹夫!打個小勝仗就這麼得意張狂!」楊玄感罵了一句髒話,很是不滿樊子蓋當著自己的面收拾逃兵的囂張態度,又懶得去理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喝道:「傳令下去,全軍退回大營休息。」

    命令傳達後,數量龐大的叛軍隊伍開始了徐徐撤退,在帶兵治軍方面很有一套的楊玄感親自率領精兵殿後,率領大軍有條不紊的往來路返回,在城牆上眺望到了這一情況,樊子蓋和陳應良等人也徹底死了乘機追擊的心思,回到了城樓開始佈置起了大戰善後事宜。又過了片刻,那名倒霉的隋軍鷹擊將也終於挨完了鞭子,被行刑士兵架進了城樓,到樊子蓋的面前驗刑。

    「辛苦了,疼不疼?」樊子蓋向那滿胸滿臉血肉模糊的鷹擊將問道。

    「留守大人,能不疼嗎?」那已經都快疼暈過去的鷹擊將帶著哭腔反問,痛苦呻吟道:「八十鞭啊,還不讓末將在衣服裡墊些東西,末將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命大了。為了大隋,末將犧牲大了啊。」

    「既然是為了大隋,那就不會讓你白白受罪。」樊子蓋微笑說道:「錢五十貫,彩絹十匹,給你做湯藥費,下去依計行事吧,若能成功,老夫不僅還有重賞,還會請越王殿下鈞旨,升你為鷹揚將。」

    「謝留守大人,末將有傷在身,不能行禮,請大人恕罪。」那鷹擊將呻吟著說道:「末將這就回去寫信,晚上就派人給楊逆叛賊送去。」

    「很好。」樊子蓋滿意點頭,叮囑道:「記住,一定要在信上強調老夫是如何的不得軍心,如何的虐待你們,你的弟弟校尉馬義豪是負責守衛洛陽糧倉這一點,也一定要寫上,告訴楊逆叛賊,他們下次攻城時,只要一有機會,你們兄弟倆就一個燒糧倉,一個乘亂打開城門,迎接楊逆叛軍入城!明白沒有?」

    「明白,明白。」那鷹擊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答應,哀求道:「留守大人,請讓末將下去治傷吧,末將的血,都流到褲襠裡了。」

    樊子蓋沒心沒肺的笑笑,這才揮手讓那鷹擊將下去治傷,旁邊的陳應良卻一個箭步竄到了那鷹擊將的面前,叮囑道:「這位將軍,請切記,你安排了出城送信的人,一定不能讓他知道事情經過,必須要讓他也認為,你是因為在戰場上臨陣怯戰悄悄逃下城牆才挨的馬鞭,這樣不管楊逆叛賊如何盤問,都不可能知道事情真相了。」

    「陳記室,末將叫我的小舅子出城送信!」那倒霉透頂的鷹擊將帶著哭腔說道:「那個王八蛋,敢對我媳婦帶來的通房丫鬟下手,我早就想收拾他了,正好他不是兵沒上城牆,不知道事情經過,這次我讓他出城去送死,這沒問題吧?求求你快讓我下去治傷吧,我褲襠都被血浸透了!」

    哭喊著,那倒霉到了極點的鷹擊將又在心裡大罵,「幹他娘的!到底是那個王八蛋給樊子蓋出的餿主意?楞是栽贓給老子一個臨陣怯戰的罪名,無緣無故狠抽老子八十鞭子,老子負責監督運送守城物資,怎麼怯戰?老子要是怯戰逃命,城上的石頭擂木不到一個時辰就砸光了!老子冤!老子委屈啊!」

    當天傍晚,叛軍主力灰頭土臉的撤回了金墉城大營後,叛軍決策層對是否繼續攻打東都洛陽產生了巨大的分歧,以李密為首的理智派極力勸說楊玄感放棄攻打洛陽,掉頭去打關中,理由是洛陽守衛嚴密,城池工事完善,不經過長時間的反覆攻打幾乎沒有任何可能迅速拿下,與其在洛陽城下白白浪費寶貴時間,倒不如掉頭去攻打主力已經遭到重創的關中更有把握。

    以楊玄挺和楊萬碩兄弟為首的熱血派反對改變目標,理由是東都守軍欠下了叛軍太多血債,如果不攻破洛陽報仇雪恨,老楊家幾兄弟無顏去見關中父老,華陰鄉親。而李子雄老將軍雖然明白李密的建議很有道理,卻不甘心就此被洛陽軍隊重創自己的一世英名,也站在了楊玄挺幾兄弟一邊,堅持還要再發起一次大規模攻城,力爭拿下居住有大量隋軍重臣家眷的洛陽城,一舉摧毀隋軍主力的軍心士氣。

    各說各有道理,有勇無謀的楊玄感當然是難以決斷,遲疑了許久都無法決定到底採納誰的建議,只能是暫時把這件大事擱置一邊,決定先讓主力大軍好生休息一個晚上,第二天再仔細商議這件大事。而因為楊玄感沒有要求連夜趕造攻城武器的緣故,李密也多少鬆了口氣,回到了帳中徹夜未眠,盤算了一整夜如何說服楊玄感採納正確戰略。

    鐵了心反隋的李密很快就徹底絕望了,第二天清晨,當李密早早就守侯到了中軍大帳門前等待楊玄感的召見時,一個獐頭鼠目的男子突然被叛軍斥候押到了中軍大帳門前,李密追問緣故,那獐頭鼠目的男子自稱是洛陽守軍鷹擊將馬寇的小舅子黃有為,還自稱帶來了姐夫馬寇馬將軍的請降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50 PM

第四十六章 破城希望

    「什麼?你是右武衛鷹擊郎將馬寇派來的信使,還帶來了馬寇的親筆乞降信?信在那裡?拿來我看。」

    從押解士兵口中得知了馬寇小舅子黃有為的大概來意,李密頓時大吃一驚,下意識的脫口就向黃有為索要書信,生得獐頭鼠目猥瑣不堪的黃有為萬分為難,說道:「這位大人,姐夫他有個交代,讓小人一定要親手把這道書信呈到上柱國楚公面前,小人這還沒有見到楚公……。」

    「少廢話,我是軍師,先給我看也一樣。」李密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法主先生,你現在不是軍師了,是副軍師。」旁邊突然響起了楊玄挺的聲音,李密趕緊扭頭看去,卻見楊玄挺、楊萬碩和楊積善幾兄弟簇擁著李子雄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旁邊,近來對李密十分不滿的楊玄挺還又補充道:「還有,就算你還是軍師,指名要直接呈到兄長面前的書信,你也不能先看。」

    聽到楊玄挺這不滿的語氣,李密本來就黑的臉龐自然是更黑了,被楊家兄弟簇擁著的李老將軍面露微笑,極有風度的說道:「三將軍莫要介意,法主也是關心軍務才一時衝動,可以原諒。法主,你也別急,楚公馬上就到了,等楚公過目了書信,我們應該也能知道書信內容了。」

    已然在楊玄感面前失寵的李密悶悶不樂答應,那邊楊玄挺兄弟則迫不及待的向黃有為問起了具體情況,經過黃有為仔細介紹李密才知道,原來黃有為的姐夫馬寇就是頭一天被樊子蓋綁在木樁上當眾鞭打的那個倒霉蛋,被抽得半死不活遍體鱗傷的回家後,氣不過樊子蓋殘暴手段的馬寇悄悄找來了小舅子黃有為,許給了黃有為重賞,讓黃有為在自己的心腹親兵幫助下連夜潛出洛陽城,前來金墉城拜見楊玄感,遞交馬寇的親筆書信。

    雖說黃有為並不知道姐夫在書信裡說了什麼,但這也足以讓李子雄和楊家兄弟喜出望外了,果不其然,片刻後,當楊玄感來到中軍大帳中得知了這件事後,頓時也是喜形於色,還沒來得及進帳就已經從黃有為手裡討過了書信,一邊領著眾人進帳一邊打開書信觀看,結果進得帳內眾人還沒有各自坐定,楊玄感突然就大吼一聲,把在場眾人都嚇了一大跳,「好!太好了!」

    「楚公,信上到底寫了什麼?能讓你如此興奮?」隱約覺得情況不妙的李密趕緊問道。

    「哈哈哈哈哈!」楊玄感根本就沒理會李密的問題,只是放聲狂笑說道:「樊子蓋,老匹夫,你也有今天!不把麾下將士當成人看,一味的濫施刑罰,草菅人命,這次終於遭報應了不是?天助我也!天助我啊!」

    「楚公,到底信上寫了什麼?請讓臣下替你看看。」

    第六感極強的李密益發覺得不妙,再次請求看信,可惜楊玄感卻對他視若無睹,直接就把書信遞給了李子雄等人,笑道:「李老將軍,三弟五弟,你們快看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子雄趕緊接過書信,李密無奈,只得又跑到了李子雄的旁邊共同看信,然後又被楊萬碩毫不客氣的一把推開,逼著李密只能忍氣吞聲的站到了李子雄的背後,探著腦袋艱難同看書信,結果不看書信內容還好,大概瞟見了書信內容後,李密的小黑臉也一下子就蒼白成小白臉了。

    書信的內容想必朋友們都知道了,駐守上春門的隋軍鷹擊將馬寇告訴楊玄感,說自己頭一天不過是到城門甬道上暫時休息,結果就被裴弘策誤認為是怯戰逃跑,在樊子蓋面前告了一個刁狀,視隋軍將士為豬狗的樊子蓋也不分青紅皂白的當眾抽了馬將軍八十鞭子,受罪又受辱的馬將軍氣不過暴君走狗樊子蓋的殘暴專橫,決心棄暗投明加入造反謀逆的光輝行列,自願充當叛軍內應,準備糾集一幫被樊子蓋荼毒殘害的隋軍將士,在叛軍下次攻城時尋找機會打開城門,迎接楚公楊玄感入城。

    除此之外,馬寇將軍還主動介紹了一個讓楊玄感欣喜若狂和讓李密暗暗叫苦的情況,說是自己的親兄弟馬義豪也是隋軍將領,目前擔任校尉一職,現在馬義豪的隊伍還是駐紮在洛陽糧倉之中,又說馬義豪也願意跟隨自己棄暗投明加入叛軍,隨時可以動手焚燒糧倉,在洛陽城內製造最大混亂,接應楊玄感的大軍入城。

    飛快看完了這道書信,閱讀速度與運思速度極快的李密頓時就大吼了起來,「苦肉計!班門弄斧的苦肉計!楚公,你千萬不要中計,這是樊子蓋老匹夫的苦肉計!想讓我們上當,落入他的卑鄙圈套!」

    吼叫著,李密又像一隻暴怒的獅子,怒不可遏上前的一把揪起了黃有為,重重一記耳光抽在了黃有為臉上,怒吼道:「大膽賊子!竟敢夥同你的姐夫前來詐降,欺騙戲耍楚公,罪不容赦!來人,把這個鼠賊推出帳外,斬首示眾!」

    已經失勢的李密頒佈的命令,中軍大帳裡的楊玄感親兵當然不會理會,相反倒是黃有為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雙膝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嚎了起來,「楚公饒命,小人不是詐降,小人不是詐降啊,小人只是聽姐夫的命令來送信啊,姐夫他說我來送信就一定有重賞,還說要他家裡的丫鬟送給我做妾,我這才送的信啊,我不敢騙你,不敢騙啊!」

    「李密!你夠了沒有?」楊玄感也發起飈來,大吼道:「放開他,給我退到一邊!」

    「楚公……。」李密欲哭無淚,只能大喊道:「你不能上當,這是苦肉計,是詐降計,是樊子蓋那個老匹夫給你設下的圈套!這個天殺的老匹夫,以前我還以為他只是殘暴好殺,刻薄寡恩,沒想到這個老匹夫居然這麼奸詐!連這麼陰狠的毒計都能想得出來……。」

    「閉嘴!」楊玄感忍無可忍,咆哮道:「再多說一句,馬上就亂棍打出帥帳!」

    李密又張開嘴巴想說什麼,但是看到了楊玄感的鐵青臉色,李密還是無可奈何的閉上了嘴巴——對李密而言是否被亂棍打出帳外並不要緊,能否留在帳中阻止楊玄感中計才是要緊大事。

    這時,李老將軍和楊家兄弟也先後看完了書信,對於書信上的內容,急於報仇的楊家兄弟當然是喜笑顏開,擊掌相慶,李子雄老將軍卻是不動聲色,閉上了眼睛稍一盤算後,李老將軍轉向了李密,慢條斯理的說道:「法主,剛才你一口咬定這道書信是詐降計,是苦肉計,那麼老夫請問你,樊子蓋這麼做有什麼目的?是想誘使我們偷襲洛陽城,乘機設下圈套伏擊我們?還是想把我們騙進甕城,全殲我們的入城軍隊?洛陽除了皇城之外,有那一道城門建有甕城?」

    「老將軍,這你何必明知故問?」李密滿頭大汗的說道:「樊子蓋老匹夫的這個苦肉計,目的不是誘使我們犯下戰術錯誤,是想誘使我們犯下戰略錯誤,讓我們覺得攻下洛陽大有希望,繼續猛攻洛陽堅城,不作他往,尤其是不去攻打已經無比空虛的關中三輔之地,變著法子替關中官軍分擔壓力。」

    「法主,你沒發現你這個解釋很可笑嗎?」李老將軍笑了起來,微笑說道:「我軍兵力已超十萬,樊子蓋手裡不過兩萬多點的軍隊,還必須要堅守城門多達十二道的洛陽大城,同時還得兼顧皇城安全,能夠投入機動作戰的軍隊少得可憐,樊子蓋是瘋了還是傻了,會誘使我們把所有矛頭對準他?他就不怕我軍攻破東都城池,把他全家殺光宰絕?這一點,豈非是十分的荒唐可笑?」

    楊玄挺幾兄弟都笑了起來,毫不客氣的大聲嘲笑李密的胡說八道,李密卻漲紅了臉,大聲說道:「李老將軍,這一點荒唐在那裡?關中空虛,正利於我軍進兵關中,我軍一旦攻入關中,馬上就是可以扼守潼關天險,暴君楊廣的回援主力再多,想要攻下潼關也是千難萬難!樊子蓋坐擁堅城,兵雖少卻有堅城可守,犧牲自己引誘我軍繼續攻打洛陽,正是丟卒保車,化解關中危機!」

    「呵呵,法主果然能言善辯,確實巧舌如簧。」李子雄大笑,又說道:「那麼再請問法主,那麼樊子蓋就沒考慮過,我們攻破了東都洛陽後,他樊子蓋會有什麼下場?」

    「李老將軍,恕晚輩說一句不恭敬的話,你也能拿得下東都洛陽?」李密也是忍無可忍了,大聲說道:「李老將軍,昨天你的攻城戰術,晚輩也有所瞭解,不錯,你的戰術確實正確,正確得不能再正確,如果你是指揮右武侯大軍攻城,昨天你基本上就已經是攻下洛陽了!」

    「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指揮的不是右武侯的精銳主力,是一群組建還不到兩個月的烏合之眾,是一群剛剛武裝起來的平民百姓,你的戰術再正確,士兵無法達到你的戰術要求,也是空餘!」

    「李密,你這話什麼意思?」楊玄感勃然大怒,咆哮道:「我們的十萬義軍是烏合之眾,那本柱國是什麼?你不要忘了,我們這群烏合之眾,從黎陽打到洛陽一路勢如破竹,先後攻克無數雄關名城,殺得裴弘策、達奚善意和元晁群全軍覆沒!重創衛文升的四萬大軍!如果不是你拖了本柱國的後腿,本柱國早就把衛玄生擒活捉,把四萬關中官軍全殲了!如果你還覺得我們只是一群烏合之眾,配不上你,你可以走!」

    「對,如果你覺得我們配不上你,可以另謀高就!我們不留你!」楊玄挺也嚷嚷,接著楊萬碩和楊積善也跟著嚷嚷了起來。

    說了實話的李密欲哭無淚,李老將軍則乘機痛打落水狗,又指著至今還跪在地上的黃有為說道:「法主,如果你堅持認定這道書信是詐降計,是苦肉計,那麼老夫再請問你,這位馬寇將軍的信使你怎麼解釋?如果他是詐降,他孤身前來我軍之中送信,難道就不怕被我們懷疑,不怕被我們重刑拷打,不怕被我們殺頭斬首?」

    「老將軍,老將軍,小人不是詐降,小人真的不是詐降啊!」黃有為再一次涕淚交加,拚命磕頭說道:「小人只是給姐夫送信,只是給姐夫送信啊!別殺我,別殺我,千萬別殺我啊!」

    痛哭流涕間,中軍大帳中忽然騷臭沖鼻,眾人仔細一看,頓時哄堂大笑了起來,原來黃有為的褲襠已然精濕,很明顯已經被嚇得尿了褲襠。楊玄挺也抓住了機會諷刺李密,馬上指著黃有為向李密問道:「李副軍師,你看他這模樣,像是有膽量來我們這裡冒險詐降的人嗎?」

    「三將軍,老將軍,你們應該讀過孫子兵法吧?總不能連死間這個詞都沒聽過吧?」李密苦笑哀嘆。

    「法主,你捨得讓你的小舅子當死間?」李子雄微笑說道:「如果你捨得讓你的骨肉至親充當死間,那麼老夫就相信他是死間。」

    李密徹底的啞口無言了,也忍不住生出了一點動搖,心說那個馬寇捨得把小舅子派出來送信,難道是真投降?——當然,如果李密能夠知道,整個事件真相,其實是姐夫和小舅子共享一個秘密情人而生出殺心的家庭倫理大劇,那麼李密一定會鬱悶得吐血三升。

    把李密駁得無話可說了,李老將軍也得意得像是已經打下洛陽城了,意氣風發的轉向了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法主的小心也不是全錯,謹慎為上,楚公最好還是仔細詢問一下這位黃信使具體情況。還有,我軍之中投降過來的右武衛將領頗多,其中必然有一些與馬寇將軍熟悉的人,楚公不妨把他們叫來,當面瞭解馬寇將軍的為人,這樣才更有把握。」

    「老將軍所言甚是,是應該謹慎為上。」楊玄感連連點頭,趕緊向楊玄挺吩咐道:「三弟,快去問問袁金偉,看看他是否認識這個馬寇?如果他不認識,就讓他帶著你在右武衛的降將中找一找,看誰認識馬寇,帶來見我。」

    楊玄挺領命而去,楊玄感和李子雄則先是將黃有為好言安慰一番,仔細問起事情的詳細經過,黃有為也詳細回答,說自己是昨天晚上二更左右被叫到了姐姐家裡,看到姐夫滿臉鞭痕的躺在床上,姐姐在旁邊抹眼淚不停哭,說姐夫身上的傷是被樊子蓋親自下令打的,然後姐夫就把姐姐趕出了房間,拿出書信要自己把書信送來這裡,本來黃有為也有些害怕不敢出城,可是姐夫許諾給自己一半的家產,把自己暗戀已久的姐姐家丫鬟翠花送給自己做妾,還說來這裡送信一定會得到重賞,又窮老婆又醜的黃有為貪戀美色和金銀,就下定決心冒了一個險,在姐夫親兵的幫助下連夜潛出了洛陽城,連夜來到這裡拜見楊玄感。

    聽了黃有為的仔細介紹,楊玄感倒是信之無疑了,李老將軍卻還有一個問題,向黃有為問道:「黃小哥,既然是你姐夫的親兵用繩子把你放下的城牆,那麼你姐夫為什麼不派他的親兵送信,偏要派你送信?」

    「我也問過姐夫。」黃有為如實答道:「姐夫說,事情太重要,派別人來這裡,怕楚公你不相信,會誤了大事,所以才一定要派我這個妻弟來送信。」

    「黃信使,你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李老將軍又問道。

    「小人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沒有兄弟。」黃有為如實答道。

    「楚公,沒問題了。」李老將軍轉向了楊玄感,斬釘截鐵的說道:「馬將軍把他唯一的妻弟派來送信,目的就是讓他的妻弟來這裡充當人質,讓我們放心。如果他是派心腹親兵來,我們絕不敢輕易放心!」

    楊玄感微笑點頭,認同李老將軍的判斷,恰在這時,楊玄挺也領著袁金偉大步走進了帥帳,未及行禮,袁金偉和黃有為就已經各自驚叫了起來,異口同聲說道:「黃兄弟(袁將軍),你怎麼在這裡?!」

    「你們認識?」楊玄感大喜問道。

    「認識。」袁金偉點頭,答道:「末將和他的姐夫馬寇是好朋友,常去他姐夫家喝酒,他也經常往他姐夫家裡跑,所以我和他見過幾面。」

    「袁將軍,原來你的名字叫袁金偉啊。」黃有為答非所問,哭喪著臉說道:「如果早知道你也在這裡,我就用不著被嚇成這樣了。」

    「被嚇成這樣?」袁金偉一楞,仔細一看黃有為褲襠精濕的模樣,頓時就笑了起來,「黃兄弟,你還真不愧是馬兄弟的小舅子啊,上次去獨孤將軍挑人去遼東戰場,有謠言說點中他的名字,他當場就尿了褲襠,你學什麼不好,怎麼也學你姐夫尿褲襠?」

    楊玄感和李子雄等人一起大笑了起來,李密的心中也更加狐疑了起來,暗道:「聽口氣,那個馬寇應該不是一個有膽量敢做敢當的人,肯定沒勇氣挨八十鞭用苦肉計,難道說,這個馬寇和他的兄弟,真是我們攻破洛陽的希望?」

    「馬寇聽說被點名出征就嚇得當場尿褲襠?難道真的不是詐降計?」李子雄老將軍心裡也有些疑惑,但很快又把這個疑問拋到了一邊,暗道:「管他是不是苦肉計詐降計,不是樊子蓋的詭計當然最好,就算是對老夫來說也沒關係,只要攻破了洛陽,不僅老夫的面子回來了,老夫還可以乘機掌握兵權,逐漸控制軍隊,等將來時機成熟,就可以把楊玄感取而代之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53 PM

第四十七章 蒼天無眼

    樊子蓋和陳應良最害怕的情況終於還是沒有發生,托李老將軍忽視斥候戰的福,一度被叛軍斥候戰打得抬不起頭來的洛陽守軍斥候開始能探察到一些有價值的敵軍動向,基本探明了叛軍主力仍然還在金墉城大營的情況,又探到叛軍隊伍正在四處砍伐高大木材運往大營,從側面證實了叛軍主力正在瘋狂趕造攻城武器,仍然將洛陽堅城定為第一目標。

    對此,已經多次吃過斥候謊報大虧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再不敢輕信,除了反覆偵察確認這一情況外,還把偵察範圍擴大到了叛軍西進關中的必經之路崤函道內,同時樊子蓋又採納陳應良的建議,利用楊玄感喜歡招降納叛的習慣和隊伍繁雜的弱點,安排了一些相對比較可靠的士兵,化裝成普通百姓前去投奔楊玄感叛軍,乘機刺探叛軍主力的各種動向。

    還好,已經逐漸在實戰中得到了鍛鍊提高的東都斥候終於沒再讓樊子蓋等人失望,通過各種手段和各條渠道的偵察刺探,樊子蓋等人基本上可以確認叛軍主力沒有移師西進,仍然還駐紮在金墉城大營,同時派去崤函道偵察的斥候也不斷傳來消息,確認沒有發現叛軍主力深入崤函道,樊子蓋和陳應良這才稍微放下心來,相信自己們用的強迫版苦肉計已然奏效。

    與此同時,大興援軍那邊也傳來了一個好消息,差一點就全軍覆沒的衛玄大軍在澠池穩住腳步後,逐漸的收攏殘兵敗卒,已然重新拉起了六千餘人的隊伍,隋煬帝的堂弟、弘農郡太守、蔡王楊智積在未及請旨的情況下,也敢做敢當的立即就給衛玄送來了大批的糧草武器,幫助衛玄重整旗鼓,迅速恢復了一部分元氣,所以衛玄又派人聯絡樊子蓋,說是自己打算再度東進來找叛軍報仇,與老朋友樊子蓋聯手平叛。

    老朋友衛文升確實講義氣,幾戰幾敗還不忘來幫自己一把,可惜樊子蓋這一次是說什麼都不敢再接受老朋友的好意了,趕緊派出了陳應良從叛軍手中救回來的龐玉,讓他攜帶自己的親筆信趕往澠池,要求——這次是直接要求了——要求衛玄絕對不能走出崤函道,老老實實的呆在易守難攻的崤函道中,阻攔和遲滯叛軍主力可能發起的西進行動,與叛軍主力正面抗衡的任務由東都軍隊獨力承擔,如何徹底剿滅楊玄感叛軍則等隋軍主力從遼東戰場回來再說。

    至此,洛陽戰場的情況大致如下,東都守軍兩萬餘人緊守洛陽堅城,大興援軍殘部六千餘人扼守崤函道中的澠池小城,兵力方面都處於絕對劣勢,但地利方面卻都處於絕對優勢。叛軍主力隊伍近十萬人,盤踞在洛陽西北十八里外的金墉城一帶,另有幾支叛軍偏師,分別佔據慈硐道、伊闕道和虎牢關,還有一支偏師在韓世萼的率領下正向滎陽城發起進攻,兵力方面處於絕對優勢,地理方面卻十分不利,前有堅城天險擋路,後有迅速回援的隋軍主力威脅,表面上看起來風頭正勁,實際上卻是危機四伏,暗流湧動。

    戰局如果繼續這麼僵持下去,那麼只要等到隋軍主力回援抵達洛陽戰場,樊子蓋和陳應良就可以捧杯香茶坐下來欣賞楊玄感的烏合之眾如何徹底覆滅了,但很可惜的是,這樣的好事一般就只有在夢裡能夠碰到。李子雄李老將軍的第一次攻城戰失敗後的第十天下午,經過九天時間的緊張準備後,在楊玄感與李老將軍的親自率領下,六萬叛軍隊伍再一次兵臨洛陽城下,又一次向屢次噁心叛軍主力的洛陽守軍發起進攻。

    汲取了上次攻城慘敗的教訓,急於找回面子的李老將軍這次是下了大力氣佈置攻城,除了把主力佈置在主戰場上春門外,李老將軍又在安喜門和徽安門外各自部署了五千攻城軍隊,分散守軍注意力與兵力,逼迫守軍不敢將所有機動兵力部署於上春門一地,同時也爭取奇蹟出現,靠偏師攻破洛陽的其他城門。

    除此之外,為了彌補弓箭數量不足的缺陷,叛軍隊伍僅僅是投石機就準備了六十多架,其中部署在主戰場上春門的投石機多達五十架,變相證明了楊玄感和李老將軍對這道上春門有多痛恨,另外叛軍還準備了大量的云梯車、攻城車、壕橋車和各種各樣的攻城武器,在兩軍陣前一字排開,密密麻麻,壯觀無比,對洛陽城池勢在必得的架勢彰顯無遺。

    收到了城門報警,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明白準備了多日的叛軍隊伍這次攻城必然非同小可,迅速的調兵遣將和安排了預備隊後,有病在身的皇甫無逸留在了皇城裡照顧越王楊侗,樊子蓋領著一些洛陽文武親自來到上春門,為主戰場上春門的守軍鼓舞士氣,順便觀察敵情,主持和安排後勤事務。

    「弟兄們,看到沒有?楊逆叛賊來垂死掙紮了,他知道我們的大隋主力即將回援來到洛陽城下,知道他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所以來垂死掙紮了,還帶來這麼多木頭架子給咱們點火搞燒烤,咱們只要打退了楊逆叛賊的這次進攻,以後就可以坐在城牆上看著楊逆叛賊如何全軍覆滅了!這是我們洛陽軍隊的最後一戰,打贏了這仗,我們就再沒有任何問題了!大隋必勝!洛陽必勝!我們必勝!」

    剛上城牆,樊子蓋第一眼就看到身披白袍的陳應良正在城牆上張牙舞爪的叫囂,為守軍將士打氣加油,上春門的文武兩頭領裴弘策和謝子沖則像兩個跟班一樣,一左一右的跟在陳應良身後,不斷給陳應良幫腔搭台,鼓舞守軍的士氣與鬥志,陳應良則越叫嚷越是激動,「弟兄們!將士們!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戰,打退了叛賊的進攻,我們就可以回去和家人團聚了!」

    「為了我們白髮蒼蒼的父母,為了我們的妻子兒女,這一仗,我們一定要粉碎楊逆叛賊的無恥野心!勝利就在眼前!越王殿下在看著我們,洛陽城裡的幾十萬百姓在看著我們,皇上在看著我們,整個大隋天下都在看著我們!大隋不敗!東都不敗!我們不敗!」

    陳應良熱血沸騰的演講多少還是起到了作用,至少上春門的守軍隊伍就表現得越來越好,一邊有條不紊的迅速部署到位,檢查武器和守城物資,一邊也學著報國軍將士一樣,不斷喊起了殺賊平叛、精忠報國的口號,士氣鬥志與一個多月前叛軍隊伍首次攻城時相比,簡直都已經可以說是判若兩軍了,不少的守軍將士,還成編制的整齊唱起了從報國軍隊伍那裡偷學來的《精忠報國》,軍容隊伍煥然一新。

    看到這樣的景象,樊子蓋再不滿意那簡直就是老年痴呆了,阻止了陳應良和裴弘策等人的行禮後,樊子蓋飛快說道:「廢話不多說了,叛賊重軍就在眼前,乘著現在還有點時間,你們還有什麼要求,快說,老夫盡力滿足。」

    裴弘策和謝子沖都把目光轉向了陳應良,陳應良則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馬上就拱手說道:「三個要求,一,請留守大人為我們準備足夠的火油和火把,二,請留守大人即刻下令升火造飯,為我們準備飯糰和饅頭等乾糧,還有數量足夠的水袋水葫蘆,讓我們的將士一有機會就可以吃飯喝水。今天是陰天,叛賊又是正午才抵達洛陽城下,很明顯是打主意連夜攻城,我們必須做好徹夜大戰的準備。」

    「好,老夫馬上去安排。」樊子蓋點頭,又飛快問道:「第三個要求是什麼?」

    「留守大人恕罪,第三個要求是什麼,只能讓你一個人知道。」陳應良沉聲答道。

    早就習慣了陳應良裝神弄鬼的樊子蓋也不猶豫,拉起陳應良就偏僻處走,東都文武和裴弘策等人沒有一個敢跟上來。覺得旁人應該聽不到了,陳應良這才湊到了樊子蓋耳邊,低聲說道:「樊留守,叛賊這次攻城準備充足,這場大戰的殘酷艱苦必然非同小可,如果留守大人你發現我們快撐不住了,可以馬上派人沖上城牆傳令,宣稱我們的援軍已經抵達,鼓舞我們的士氣,可以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

    「臭小子,連我們的自家軍隊都騙,果然聰明!」樊子蓋讚許笑罵了一句,低聲說道:「好,你放心,到了你們快支撐不住的時候,我會派人上城欺詐我們的軍隊。」

    陳應良大喜,趕緊拱手道謝,正要與樊子蓋重新回到裴弘策等人面前時,樊子蓋卻一把拉住了陳應良,也湊到了陳應良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著,老夫還要給你一道命令,上春門一旦被叛賊攻破,或者你覺得沒希望了,可以馬上率領報國軍撤往皇城,老夫和皇甫無逸已經秘密在皇城中囤積了大批的糧食和守城武器,我們可以憑藉城防更加堅固完善的皇城,繼續與叛賊隊伍周旋抗衡。」

    陳應良一呆,低聲說道:「那外城的將士和百姓?」

    「為了大隋,老夫必須做出取捨。」樊子蓋冷冷的低聲說道:「順便再告訴你一句,老夫和皇甫無逸的家人,都不知道這件事。你的叔父裴弘策貴為黎國公,也沒資格知道這件事。」

    陳應良又呆了一呆,也終於明白了隋煬帝為什麼會任命樊子蓋這個脾氣暴躁的老頑固為東都留守,和為什麼會讓一身是病的皇甫無逸統率洛陽軍隊了。感動之下,陳應良也不多說什麼,雙膝跪下向樊子蓋行了個禮,然後起身大步回到了上春門的守軍隊伍之中,繼續去賣力鼓舞守軍將士的士氣和鬥志去了。

    陳應良和樊子蓋如此擔心甚至提前佈置後手預防萬一,當然不是無的放矢,楊玄感叛軍本來就是東都守軍用計拖住的,叛軍猛攻洛陽城池也是樊子蓋和陳應良聯手自找的,與洛陽守軍仇深似海的楊玄感這次攻城是要竭盡全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又看到叛軍隊伍的龐大陣容和堆積如山的攻城武器,樊子蓋和陳應良當然要小心提防一下萬一了——畢竟,洛陽守軍只是二線軍隊,對手卻是沙場經驗無比豐富的李子雄老將軍,誰也不敢保證洛陽守軍能否頂住叛軍隊伍這次不惜代價的瘋狂攻城。

    果不其然,樊子蓋等東都文武慰問了上春門守軍剛剛撤下城牆,殘酷血腥的洛陽攻防大戰便已經在叛軍戰鼓的轟隆聲中展開,先是長盾與蝦蟆車上前,組成臨時工事,掩護叛軍弓手對著城牆放箭,干擾壓制城上守軍,接著五十架投石機在叛軍重兵的保護下逼到近處,頂著守軍弓手瘋狂射來的羽箭一字排開,裝彈投石,將大小不一的石彈砸上城牆,對著城牆上的守軍狂轟濫炸,守軍隊伍無法將拽索式投石機佈置在相對狹窄的城牆頂端,沒辦法有效壓制叛軍投石機,只能是拚命用弓箭覆蓋叛軍投石機隊伍,與敵人對拼勇氣和人命消耗。

    天空中羽箭石彈來往如雨,不時有叛軍士兵被羽箭射中,也不時有守軍士兵被叛軍拋擲的石彈砸中,雙方都是受傷的士兵咬著牙齒硬挺,等待有機會再包紮傷口,陣亡的士兵則被同伴拖走,他們留下來的空缺則迅速由其他同伴補上,不到一刻時間,雙方的陣亡就是都已經達到了數十人之多。

    沒有人敢退後,因為雙方將帥都知道這一戰關係重大,都在作戰隊伍的背後佈置了大批的督戰隊,督戰隊的刀斧磨得雪亮,誰敢後退,誰就是自己找死。

    再次從遠方叔父裴弘策手中接過指揮權的陳應良無比慶幸床子弩製作困難,沒有半年時間休想成功,叛軍隊伍這才沒有配備床子弩,不然的話,陳應良真不知道自己該拿射程遠達九百步的床子弩怎麼辦了。同時陳應良也很想把被叛軍投石機狂轟濫炸的城段守軍暫時撤下,只留弓手以減少傷亡,但陳應良不敢這麼做,因為經驗豐富的李子雄根本就沒給陳應良這個機會,投石機剛開始攻擊,叛軍的攻城蟻附隊伍就已經出陣了。

    叛軍的攻城隊伍龐大而又層次分明,各種輕重攻城武器配備合理,條理清楚,進攻的隊列猶如海波一般洶湧不息,陳應良因勢而謀,從容指揮守軍隊伍以各種手段抵禦強敵,城上城下戰鼓如擂,殺聲震天,亂石穿空,飛舞的箭矢劃著可怕的弧線來往不息,不斷帶走攻守雙方的將士生命。

    無數的輕便飛梯搭上城牆,叛軍士兵踏梯而上,數量之多,以至於遠遠看去,東都城牆簡直就像一塊爬滿了螞蟻的方糖,不時有叛軍士兵從高處墜落,帶著綺麗的慘叫,重重摔進密集的自家隊伍中,前仆後繼,一名叛軍士兵摔下,馬上又有兩名甚至三名叛軍士兵踩上飛梯,叛軍隊伍在兵力人力方面的巨大優勢,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一架接一架的云梯車燃起了衝天大火,但更多的、龐大的云梯車仍然還在向著城牆隆隆推來,笨重緩慢但不可動搖的逼近東都城牆。也是到了此時,陳應良才隱約發現自己可能上了李子雄的大當,沖在前面的叛軍云梯車,好像都是一些用粗劣雜木製成的炮灰,相對比較輕便,行進速度比較快,卻成功的誤導了陳應良把大量的寶貴火箭浪費在了這些炮灰云梯車上。

    兩架造價昂貴的鉤車也加入了戰場,沉重龐大的鐵鉤從天空砸落,重重砸在城牆正面,砸得牆壁凹陷,城磚粉碎,也逼著陳應良不得不提前動用更加寶貴的燕尾炬和火油灌,密集投擲了去焚燒鉤車,與保護鉤車的叛軍隊伍展開救火與縱火戰——東都城牆是陳應良的遠房叔父裴弘策親手修的,陳應良當然不敢保證大貪官叔父修築的城牆能有多堅固——萬一象朱文正那麼倒霉,守洪都時城牆豆腐渣到了能被刀斧砍塌的地步,陳應良可就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靠著巨大的兵力與物力優勢,蟻附攻城的叛軍士兵開始陸陸續續的沖上城牆,同時真正堅固可用、還做過一定防火處理的叛軍攻城車,也已經開始先後逼近城牆近處,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如果不是守軍隊伍此前已經刷到了不少經驗值有了一些經驗,或許早就已經開始崩潰了。

    陳應良不敢弄險,毫不猶豫的調動了看家本錢報國軍上城助戰,兩個團的報國軍在陳志宏和趙昱的率領下衝向城牆,頂著如雨矢石幫助逐漸鬆動的友軍隊伍重新穩住陣地,兇狠的揮舞著刀槍鐵斧,把一個接一個的敵人砍下捅下城牆。

    西北面的安喜門那邊早已經是殺聲如雷,徽安門離得太遠聽不到聲音,但陳應良明白,那邊的戰事也絕對輕鬆不到那裡,同時陳應良也無法去給安喜門和徽安門的友軍去提供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只能暗暗祈禱那邊的守軍能夠爭氣一些,千萬別露出破綻被叛軍偏師創造奇蹟,那可就是大事去矣。

    陳應良有路可退,城防更加堅固的東都皇城就是樊子蓋給陳應良留下的退路,但是做為一個被現代教育徹底洗腦的現代人,陳應良無法忍心讓這些並肩作戰的隋軍將士白白送死,替自己承擔楊玄感叛軍的衝天怒火。

    天色漸黑,上春門的守軍已經打退了叛軍的三輪進攻,但經驗豐富的李子雄老將軍指揮得力,每一次都是巧妙掐准了時間,前一波隊伍剛撤下去,後一波攻城叛軍立即撲上來,輪換之間幾乎不留空隙,守軍隊伍不要說是休息吃飯了,就是想喝口水潤潤沙啞的脖子,也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

    叛軍大隊中點起了火把,漫山遍野,密密麻麻,比天上的繁星更加密集,把車輪戰與夜戰的打算直接告訴了上春門守軍。

    「傳令給報國軍……。」

    陳應良本來想下令把已經疲憊不堪的趙昱和陳志宏隊伍換下去休息,但話到嘴邊,陳應良卻猛然打住,同時陳應良的瞳孔也猛然收縮,因為陳應良忽然看到,又有一支龐大的叛軍隊伍出陣,開始向著護城河並沒有被填平的上春門南段衝鋒,同時藉著黑夜前的最後光線,陳應良還清楚看到,那隊叛軍隊伍攜帶有大量壕橋車,可以讓他們直接過河的壕橋車!

    「幹他娘!老狐狸!」罵了一句對手李子雄老將軍的奸詐,此前真沒想到敵人還有這麼一招的陳應良無奈,只得改口命令道:「命令趙昱和陳志宏的團隊到南段助守,郭峰和陳祠的團隊上城,增援北段主戰場。」

    憑藉著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強大組織紀律性,陳應良的命令得到了迅速執行,疲憊的陳志宏和趙昱團隊轉移到了相對輕鬆的南段戰場,一邊休息一邊幫助友軍抵擋敵人進攻,郭峰和陳祠的生力軍則加入了主戰場。但這麼一來,陳應良手中就已經沒有了一支預備隊可用了,無奈之下,陳應良只得向謝子沖吩咐道:「謝將軍,派人去和劉長恭將軍聯繫,讓他派一千預備隊過來,在城下侯命。」

    「好。」已經在全身顫抖的謝子沖趕緊點頭,迅速安排了親兵隊長去和劉長恭聯繫,然後又顫抖著陳應良問道:「應良兄弟,叛賊攻得這麼猛,我們守得住麼?」

    「守得住,當然守得住。」陳應良自信的微笑答道:「我還有一招殺手鐧沒用,可以扭轉乾坤的殺手鐧。」

    「殺手鐧?什麼殺手鐧?」謝子沖一楞,趕緊問道:「應良兄弟,那你現在為什麼不用?用你的殺手鐧打退叛賊,起碼可以讓我們的弟兄休息一下吃飯喝水啊。」

    「現在還不是時候。」陳應良搖頭,自然不敢把自己的殺手鐧其實只是欺騙自軍將士的彫蟲小計告訴給謝子沖。

    「援軍來了!我們的援軍來了!」

    陳應良的話還沒有說完,上城甬道那邊突然響起了亂七八糟的叫喊聲,緊接著,一大群穿著朝服的東都文武官員在樊子蓋的親自率領下,亂七八糟的沖上了城牆,在守軍將士的身後大吼大叫,「援軍來了!我們的援軍來了!將士們,頂住!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

    吶喊著,許多的東都文武還哭出了聲音。

    「將士們,殺敵啊!」人高馬大的樊子蓋吼得最大聲,還吼出了哭聲,「將士們,奮勇殺敵!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啊!」

    「樊留守,你怎麼現在就來了?」陳應良大吃一驚,趕緊上前拉住了樊子蓋,緊張提醒道:「樊留守,還沒到時候,我們還撐得住,這招用過一次就沒用了,只能留到關鍵時刻使用!」

    「這不是招!不是招!」

    樊子蓋一把抱住了陳應良,直接就把瘦弱的陳應良給舉了起來,又笑又哭的大力拚命搖晃著,老淚縱橫的哭喊,「傻小子!這不是招!是我們的援軍真的到了!右武侯將軍屈突通!已經帶著右武侯的精銳主力,回援到了洛陽戰場了!」

    「是真的?我們的援軍真到了?」陳應良呆若木雞,驚訝得連耳邊呼嘯飛過的叛軍流矢都沒有聽到,許久後,一直承擔著巨大壓力的陳應良,眼角也滲出了兩滴眼淚。

    順便說一句,那支叛軍的流矢應該是要命中陳應良的面門的,可是樊子蓋舉著陳應良胡亂搖晃,帶動陳應良的小腦袋亂動,那支本可以改變歷史進程的流矢,也就擦著陳應良的耳朵飛過去了。

    蒼天無眼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0:56 PM

第四十八章 戰局逆轉

    回過頭來看看叛軍這邊的情況吧,和洛陽守軍判斷的一樣,對於這次攻城,楊玄感叛軍隊伍確實是勢在必得,汲取了前幾次攻城時的教訓,也為了彌補弓箭數量的弱點,在長達九天時間的準備時間裡,叛軍隊伍動用了數以萬計的輔兵民夫四下砍伐合用木材,日夜不停的趕造各種攻城武器,抱著磨刀不誤砍柴工的心思瘋狂準備一切能夠準備的攻城器械,對木材強度工藝水平要求極高的投石機,楞是被叛軍打造出了六十四架,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兩根大楠木,也被楊玄感下令製成了鉤車,直接用來對付和搗毀東都城牆!至於其他的攻城器械,數量更是以千百計!

    除此之外,為了鼓舞士氣與鬥志,楊玄感還頒佈重賞,許諾一旦攻破東都洛陽,那麼洛陽皇城裡的所有金銀珠寶,全部獎勵給參與蟻附攻城的叛軍隊伍!從洛陽文武官員家中查抄出來的銀錢布帛,則全部賞賜給其他的叛軍輔助隊伍,楊玄感自己本人分文不要!

    和前面介紹的一樣,急於找回面子的李子雄老將軍這次也下了大力氣佈置攻城戰術,再沒有輕視上春門守軍主將裴弘策的戰術指揮能力,利用自己四十年戎馬生涯的豐富經驗,針對『裴弘策』上一次的守城戰術,給守軍隊伍佈置了一個接一個的陰險陷阱,藉以消耗守軍的體力和守城物資,為最後的致命一擊奠定堅實的成功基礎。

    經驗不足的守軍指揮官確實上了李老將軍的大當,把製造不易的寶貴火箭大量浪費在了無意義的目標上,楊柳雜木製成的云梯車即便靠上了城牆,其實也發揮不了多少作用——木材太脆一踩就斷,故意被李老將軍下令推在最前面後,卻成功誘使了守軍弓手將大量火箭集中在了這些炮灰云梯車上,既消耗了守軍的物資,又減輕了攻城方承受的壓力。

    突然使出的壕橋車也殺了守軍指揮官一個措手不及,之前叛軍已經利用蝦蟆車填平了上春門北段一里多長的護城河,攻城戰的重點也在這個位置,李老將軍料定手中兵力不多的守軍指揮官必然會把重兵囤積在此,也故意在前三輪攻城戰中猛攻上春門北段,引誘和逼迫守軍指揮官不斷往這個位置增添兵力,把疲憊隊伍輪換到其他牆段休息,再到了天色將黑守軍隊伍體力大量消耗後,李老將軍才突然使出壕橋車戰術,猛攻此前一直比較安全的上春門南段,不給守軍隊伍繼續輪換休息的機會,繼續擴大兵力充足的叛軍輪換優勢。

    以正合,以奇勝,熟讀兵書的李老將軍將正合奇勝這個兵家精髓發揮得可以說是淋漓盡致,但是讓李老將軍不滿的仍然還是叛軍隊伍的戰鬥力不足,在最正確的戰術指揮下,也在大量的攻城武器掩護和幫助下,從中午一直猛攻到傍晚天色將黑,李老將軍先後派出了數量超過一萬兩千的叛軍隊伍輪流攻城,卻還是沒能成功攻佔那怕一塊城頭陣地,仍然還是被守軍隊伍牢牢擋在城下,始終沒能取得突破性進展。

    不過沒關係,李老將軍仍然還對最後的勝利充滿了信心,因為李老將軍看得出來,城牆上的守軍隊伍已經明顯的累了餓了,施放出來的弓箭也明顯的少了和近了,還有突然遭到打擊的上春門南段,城牆上那些剛輪換下來休息的守軍隊伍也開始慌了亂了,如果不是那些討嫌的白袍兵及時過來增援,叛軍隊伍很可能就已經在南段打開缺口了。鑑於這些情況,李老將軍堅信,自己一定能攻破這座該死的洛陽城,也一定能挽回這的顏面。

    李老將軍倒是穩坐釣魚台,叛軍隊伍的大小將領卻早就開始沉不住氣了,天色還沒黑前,許多的叛軍將領就已經紛紛跑到了楊玄感和李老將軍面前,或是小心翼翼的建議請求,或是哭喪著臉哀求懇求,「楚公,將士們傷亡太大了,再這樣打下去不行啊,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攻城戰術,這麼攻城,簡直就是拿人命在堆啊。」

    李老將軍確實是在拿人命堆,叛軍隊伍的傷亡也確實巨大,從城外兩百步到城牆下的土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叛軍士兵的身體,城牆下的景象更是悽慘,殘缺不全的叛軍士兵屍體一層疊一層,已經疊起了半人多高,血水已經浸透了城下土地,開始匯成小溪緩緩流淌。

    對李老將軍而言還好,他唯一的上司叛軍主帥楊玄感是個意志堅決輕不言棄的角色,儘管都已經有叛軍將領在楊玄感面前流下了眼淚懇求,臉色鐵青的楊玄感都只回答一句話,「打!繼續打!不管傷亡有多大都得繼續攻城!後退一步者,立即處斬!堅持下去,東都洛陽我們一定能拿下!」

    三個原因決定了楊玄感不能放棄,第一當然是與東都守軍的血海深仇,還有對樊子蓋和陳應良的切齒痛恨;第二是楊玄感已經沒時間了,計算路程,從遼東戰場回援的隋軍主力很快就將抵達洛陽戰場,楊玄感已經再沒時間準備第二次如此規模的攻城大戰;第三個原因更簡單,楊玄感必須以強有力的進攻吸引守軍的注意,為自願擔當內應還把小舅子派來充當人質的馬寇兄弟創造機會,讓他們有機會焚燬洛陽糧倉和從內部打開城門。

    還有一點,楊玄感也不必去計較傷亡,托雄才大略卻不知體恤民力的隋煬帝之福,叛軍隊伍傷亡再大,在楊玄感面前也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楊玄感堅信,只要自己能夠攻破洛陽,入主東都之後,那麼洛陽城裡的守軍隊伍一定會成隊成團的向自己跪地投降,居住城內無法出城的百姓壯丁也一定會成千上萬的加入自己隊伍,自己今天在攻城戰中陣亡一名士兵,進城後可以補充五名!甚至更多!

    天色終於全黑了,叛軍隊伍的全面攻擊也徹底展開了,以上春門的城門為中心,叛軍隊伍的攻擊面已經從洛水河岸一直延伸到城牆拐角,到處都是殺聲震天,到處都是火把晃動,熊熊燃燒的攻城武器將半邊天際映得通紅,蟻附攻城的叛軍隊伍也變成了一群群真正的螞蟻,不斷的向著城頭衝鋒爬行,又不斷的跌落城下,反覆不休。

    儘管無比得意自軍的攻勢浩大猛烈,楊玄感和李老將軍還是難免逐漸的焦躁起來,因為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叛軍隊伍的傷亡不僅在繼續擴大,叛軍隊伍的士氣鬥志也不可避免的逐漸低落了下來,蟻附攻城的叛軍隊伍都已經靠著督戰隊斬殺逃兵才不致後退,而期待中的守軍崩潰卻始終沒有出現,已經苦戰了大半個白天的守軍隊伍仍然還在拚死抵抗叛軍隊伍的進攻,那些讓人討嫌到了極點的白袍兵也還在一次一次的補漏堵缺,一次又一次協助友軍隊伍穩住防線。

    與此同時,沙場經驗最為豐富的李老將軍也開始發現事情有些不對了,原本應該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的守軍隊伍,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出現了士氣越打越高昂的苗頭,眼不濁耳不聾的李老將軍,甚至還隱約聽到了守軍隊伍中響起了歡呼聲音,同時李老將軍又沒發現守軍有援軍奔上城牆增援的跡象,熟悉軍事的李老將軍頓時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了,知道今天這一仗恐怕將要更加難打了。

    果不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應該已經疲憊不堪的守軍隊伍果然是越戰越勇,不僅徹底穩住了出現混亂跡象的城頭陣地,還一口氣把大量的叛軍飛梯撞飛出去,同時又毫不吝嗇的拋灑出了大量的寶貴火油,就好像只打算守住這一次一樣,肆意縱火殺敵,根本不再考慮下一次如何應對叛軍的攻城,城牆下方也很快燃起了衝天大火,燒成了一片火海,叛軍士兵在火海中哭喊求救,被火油潑中的叛軍士兵也變成了一個個火人,全身帶火的在火海中翻滾求救,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際。

    「怎麼回事?」楊玄感也察覺情況不太妙了,滿臉驚駭的說道:「官兵怎麼重新穩住了?來預備隊了?沒看到官軍的預備隊上城啊?」

    沒有人能夠回答楊玄感的問題,李老將軍面沉如水,突然大吼道:「那個馬寇和兄弟,為什麼還不動手?老夫都已經給他們製造出這麼好的機會了,他們為什麼還不動手?」

    還是沒有人能夠回答李老將軍的問題,惟有楊玄感被李老將軍提醒,立即大吼道:「來人,派快馬回金墉城,叫李密派人把那個黃有為押來,本柱國要親自問他,他那個姐夫馬寇,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動手?」

    「楚公,不必派人傳令了,我已經來了。」

    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搖晃的火把照耀中,本應該留守在金墉城大營中的李密步履踉蹌的緩緩走來,慢慢的走到了楊玄感和李老將軍等人面前,楊玄感大吃一驚,脫口道:「李密?你怎麼來了?你為什麼不留守在金墉城大營,來這裡幹什麼?」

    天很黑,李密的小黑臉比漆黑的夜空更黑,神情痛苦的拱了拱手,說道:「楚公恕罪,有十萬火急的軍情大事,我必須向你當面稟奏,所以我來了。」

    「什麼十萬火急的軍情?快說!」楊玄感趕緊說道。

    李密神情為難,看了看左右,然後拱手說道:「楚公,請借一步說話,我單獨對你稟報。」

    僥倖從陳大隊長屠刀下逃出生天的李密用光了自己的運氣,偏在此時,前方又傳來了驚叫吶喊,原來抵擋不住守軍反擊的叛軍蟻附隊伍突然全線崩潰,上上下下都是扔下攻城武器向後逃命,叛軍督戰隊拚命阻止,卻收效甚微,轉眼就有被敗兵沖潰的可能。見此情景,楊玄感當然是怒火衝天,除了命令三弟楊萬碩率軍上前斬殺逃兵逼迫他們重新上前外,又沖李密咆哮道:「少廢話!有什麼軍情,當面稟報!」

    「楚公,你不後悔?」李密帶上了哭腔,又說道:「我再勸你一句,這事最好暫時保密,楚公你還是單獨聽我稟報為好!」

    「用不著!」楊玄感怒吼,「天塌下來也不怕,當面稟報!就是楊廣那個暴君帶著遼東主力打回來,也給本柱國當面……。」

    咆哮到了這裡,楊玄感猛然打住,臉色頓時蒼白如紙,旁邊的叛軍眾將也個個臉色發白,李老將軍也猛的跳了起來,驚叫道:「這麼快?怎麼可能?真的還是假的?」

    「我也希望是假的。」李密痛苦的搖頭,道:「可惜,我們的斥候已經反覆確認了,三個時辰前,暴君楊廣的走狗屈突通,率領著他麾下的右武侯主力隊伍,已經抵達了洛陽正北的河陽城,距離洛陽城已經不到五十里了。」

    砰一聲,楊玄感一屁股坐回了帥椅中,旁邊的叛軍眾將個個面無人色,李子雄老將軍也是臉色蒼白,呆立了許久後,李老將軍突然向楊玄感拱手,大吼道:「楚公,我們還有時間,我們還有一點時間,屈突通只是抵達了河陽,想要增援洛陽,首先就得渡過黃河!我們還可以先攻破洛陽,然後再回過頭去沿河設防,阻止屈突通渡河!」

    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本已經徹底絕望了的楊玄感重新跳了起來,大吼大叫道:「擂鼓!擂鼓!全軍總攻!天亮之前,一定要給我拿下洛陽城!」

    「楚公,來不及了!」李密帶著哭腔阻止道:「屈突通抵達河陽的消息,可能都已經傳進洛陽城了,最少也是馬上就要傳進洛陽城了!這時候攻城,我們只會遭到東都守軍的頑強抵抗,白白增加傷亡!」

    「你給我滾一邊去!」

    楊玄感一把推開了李密,衝到了前面又是大聲吼叫,下令發起全面總攻!李密大急,趕緊向楊玄感雙膝跪下,抱著楊玄感的大腿哭喊道:「楚公,你別垂死掙紮了,別讓將士們犧牲了,沒用的!沒用的啊!先不說我們已經沒希望攻破洛陽城了,就是破了外城,樊子蓋那個老匹夫也還有皇城可守!皇城比外城更堅固,更難攻啊!楚公,我求你了,退兵吧……!」

    「你給我滾!」

    楊玄感一腳把李密踢開,堅持下達了總攻命令,還連踢帶打的逼迫在場眾將去率軍攻城,李老將軍也滿頭大汗的極力給叛軍眾將加油打氣,勸說眾人拚死一搏,利用最後的時間拿下洛陽,然後再回師去對付尚未來得及渡過黃河的屈突通隊伍——李老將軍再是自信,也沒那麼大的自信能夠率領楊玄感這群烏合之眾,戰勝屈突通麾下的左驍衛虎狼精銳,也就只敢夢想一下憑藉黃河天險抵擋了。

    戰事如果持續下去,在攻城大戰中拼光了主力,打光了士氣與軍心,楊玄感叛軍基本上也就注定要徹底覆滅在洛陽戰場了,但是在這個決定叛軍隊伍命運前途的關鍵時刻,傑出的農民起義軍領袖李密決定再試一試,掙紮著站了起來,走到已經是滿頭大汗的李子雄面前拱手行禮,沉聲說道:「老將軍,請借一步說話,晚輩有幾句肺腑之言,想單獨對你說說。」

    「法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什麼肺腑之言?」李老將軍擦著汗水說道:「有什麼話,等我們先拿下了洛陽城再說,現在我要幫著楚公調兵遣將,沒時間啊。」

    「不會佔用你太多的時間。」李密堅持道:「老將軍,只要片刻時間,晚輩可以擔保,你一定不會後悔聽晚輩這番肺腑之言。」

    看了看李密的莊重神情,又看到叛軍眾將都已經依令下去統兵攻城了,李老將軍抿了抿嘴,還是點了點頭。當下李子雄與李密一起大步走到了旁邊,尋了一個無人處站定,然後李子雄說道:「法主,有話就快說吧,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老將軍,晚輩首先要聲明一點,晚輩真的從沒有記恨過你。」李密誠懇說道:「你雖然奪走了晚輩的軍師職位,但晚輩真的不在乎,晚輩願意輔助於你。」

    李子雄老將軍的神情有些尷尬,一時之間找不出什麼話來回答李密,李密則指著遠處的上春門說道:「老將軍,晚輩還想告訴你一件事,上春門城上那個陳應良小賊,他和晚輩是一路人,都是只在乎目的而不在乎職位待遇的人,據俘虜交代,那個陳應良小賊到現在都是一個沒有品級的河南贊治府記室,可是這個小賊卻從沒在乎過官職地位,只是死心塌地的給暴君楊廣賣命,衝鋒在前,撤退在後,只用了十三天時間就奇蹟般的把一群新兵訓練成了精銳死士。」

    「晚輩和陳應良小賊是一路人。」李密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陳應良小賊死心塌地給暴君楊廣賣命,我是死心塌地的為楚公效力,輔佐楚公推翻暴君,建立太平盛世。所以,不管老將軍你信不信,晚輩真沒恨過你,那怕晚輩猜到自己被降職,被排擠出楚公的中軍大帳,很可能與老將軍你有關,晚輩都從沒恨過你,因為你的目的和晚輩一樣,都是想輔佐楚公推翻暴君,我是後生晚輩,不介意給你當副手。」

    人品有些抱歉的李老將軍有些臉紅了,尷尬說道:「法主,你怎麼能這麼想?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我們的時間是不多了。」李密點頭,忽然問道:「老將軍,你的名聲,應該比晚輩大上百倍都不只吧?前右武侯將軍,被暴君楊廣親口譽為諸葛再世,這個天下,恐怕不知道你的人不多吧?」

    「法主,你到底想說什麼?」李老將軍更糊塗了,根本不明白李密的葫蘆裡賣什麼藥。

    「晚輩想說的是,楚公一旦敗亡,你第一個跑不掉!」李密圖窮匕見,低聲說道:「楚公一旦敗亡,晚輩可以跑,因為我是後生晚輩,沒有什麼名聲,天下知道我的人不多,我大不了隱姓埋名暫時換個名字,還有的是機會東山再起,暴君楊廣和朝廷也不會太給留心我這個無名晚輩!」

    「可是,老將軍,你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李密惡狠狠的低聲說道:「因為你的名聲太大了,這個天下認識你的人太多了!你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暴君楊廣和他的幫兇走狗們,也會追到天涯海角,把你抓回來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你再怎麼的隱姓埋名,再怎麼的易容改扮,也遲早會被認識你的人揪出來!現在的你,已經和楚公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楚公死,你必死!楚公活,你才可以活!」

    李子雄老將軍的老臉重新開始發白了,也徹底被李密的這番話打動了,李密察言觀色,又低聲說道:「老將軍,你應該非常清楚,楚公現在怎麼才最有希望活下去,和你說的一樣,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再不阻止楚公白白浪費時間,再不勸說楚公馬上西進,去攻打目前正處於空虛狀態的三輔之地,那你和楚公一樣,都死定了!」

    「老將軍,晚輩的話說完了,願生願死,請老將軍自決。」拱手扔下了這句話,李密大步走開,留下李子雄老將軍在原地繼續臉色蒼白,悄悄的瑟瑟發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子雄老將軍忽然大步跑到了楊玄感的面前,在楊玄感的面前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說起話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李子雄老將軍浪費了多少口水,楊玄感終於還是拔出了腰間寶劍,大吼著一劍劈碎身旁帥椅,歇斯底里的大吼起來,「鳴金!收兵回營!攻城武器,全給我扔了!不要了!」

    聽到這話,李密長鬆了一口氣,仰天輕嘆,「我們,還有希望。」

    言未罷,兩滴晶瑩的淚水,已經悄悄的滲出了李密的雙眼眼角…………

    大隋大業九年七月二十日,傍晚,大隋名將右武侯將軍屈突通,首先率領麾下主力率先回援到洛陽戰場邊緣,駐軍黃河北岸的河陽城,著手佈置渡河援救洛陽城。得知這一消息,正在連夜攻打洛陽城的楊玄感被迫下令退兵,扔下所有攻城器械倉皇退回金墉城大營,被叛軍隊伍圍攻了將近兩月的洛陽守軍,獲得最後一場守城大戰的勝利,洛陽戰場的戰局形勢,也隨之為此徹底逆轉。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1:02 PM

第四十九章 不能休息

    看到瘋狂攻城的叛軍隊伍潮水一般退去,臨走時還扔下了一切能夠扔下的攻城武器,同時始終威脅著守軍隊伍城牆陣地的叛軍投石機也終於停止了拋擲石彈,苦戰多時的守軍將士那還能不明白叛軍徹底放棄攻城了?剎那間,上春門城牆上頓時就是歡聲雷動,包括許多報國軍將士在內的無數守軍將士,直接就是一屁股坐在了同樣屍橫遍地的城頭上,一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邊歇斯底里的歡呼慶祝,許多守軍將士還直接痛哭出聲,慶幸自己活著熬到了守城勝利。

    這是一場艱苦至極的守城苦戰,叛軍隊伍對上春門城牆的猛攻從正午未時之前開始,一直持續到半夜亥時將盡,期間上春門守軍幾乎沒有得到任何休息的機會,很多的士兵在十來個小時的苦戰裡,連水都沒能喝上幾口,同時還沒有獲得總預備隊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完全就是一門之力苦扛叛軍主力猛攻超過十小時,辛苦之極,也疲憊之極,所以叛軍隊伍剛剛退走,很多的守軍士兵直接就在城牆上東倒西歪的鼾聲大睡,累得連水都顧不及喝上一口。

    白白便宜了劉長恭麾下的預備隊,因為擔心叛軍隊伍徹夜猛攻的緣故,代替裴弘策指揮上春門戰事的陳應良多次拒絕了謝子沖等將向劉長恭求援的要求,咬著牙齒只是用上春門的守軍苦撐,為的就是防著兵力用盡,留下劉長恭的預備隊預防萬一,結果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上春門守軍楞是獨力扛到叛軍退兵,提心吊膽苦等了五個多時辰的劉長恭隊伍也終於逃過了一次大劫,還因為體力充足的緣故,歡慶勝利的聲音也比真正的功臣上春門守軍還大還熱烈。

    這還沒完,劉大將軍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被樊子蓋親自下令調上城牆換防時,劉大將軍竟然還拍著陳應良的肩膀埋怨道:「應良兄弟,你這喜歡獨吞功勞得改一改了,你看人家安喜門和徽安門,都是只有五千叛賊攻城,都是天還沒黑就向大哥我的隊伍求援了,你這裡的叛賊是他們的十倍,竟然打到叛賊退兵都沒有張口一次,害得老哥我帶著弟兄們在北市白等了大半天,你這貪功的脾氣不好,得改啊。」

    同樣已經筋疲力盡的陳應良苦笑,說道:「劉將軍,如果你想立功也行,叛賊匆忙退走士氣已竭,你現在帶著預備隊出城追殺,保管可以大獲全勝。」

    「成,沒問題!」劉大將軍一口答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老規矩,應良兄弟你帶著白袍兵打前鋒,老哥我帶著主力給你押陣。」

    陳應良徹底的拿劉大將軍的厚顏無恥沒辦法了,還好,東都老大樊子蓋正好就在現場,立即就鬚髮怒張的大喝道:「劉長恭,虧你還是右武衛的首席虎賁郎將,也有臉說這話?少給老夫囉嗦,馬上接管上春門城防,再派人仔細城牆戰場,把那些睡著的將士全部背回營房,讓他們好生休息!受傷的將士,全部抬下去搶救,不管傷有多重,都要全力搶救,能救回來一個算一個!」

    畏樊子蓋如虎的劉大將軍趕緊唯唯諾諾的答應,飛快過去指揮預備隊接管城防,樊子蓋衝他的背影重重冷哼了一聲,道:「白白便宜這個廢物了,老夫真是沒想到叛賊隊伍會這麼快就退走,不然的話,之前老夫上城時,就應該讓這個廢物帶著預備隊上城,讓他看看上春門的將士打得究竟有多辛苦!」

    「小人也是沒想到叛賊會退得這麼快,不然的話,也是早應該請劉將軍率領預備隊上城助戰的,這樣起碼可以減少一些上春門這邊的傷亡。」陳應良有些悶悶不樂,知道自己的指揮經驗還是太過欠缺,無法做到合理輪換作戰隊伍,太過辛苦了上春門守軍,也太過便宜了喜歡躲在後面揀便宜的劉大將軍。

    「賢侄,算了,你也別自責了。」裴弘策拍著陳應良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熬到了叛賊退兵,贏了這場大戰,上春門的隊伍雖然辛苦了些,傷亡也大了些,但好歹也算是值得了。」

    安慰了遠房侄子,已經多少積累了一些戰場經驗的裴弘策又表情疑惑的說道:「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叛賊隊伍為什麼會退得那麼快?楊逆叛軍剛發起全軍總攻,攻城武器還十分充足,為什麼就突然鳴金收兵了?還把那些完好無損的攻城武器都扔了,這點有些不合情理啊?」

    「九成九是叛賊也知道我們的援軍抵達了。」陳應良分析道:「叛賊隊伍收到屈突通大將軍率領援軍抵達河陽的消息,知道洛陽戰場的局勢已然逆轉,也知道屈將軍的背後,肯定還有更多的大隋主力在日夜兼程的南下,為了不至於腹背受敵,更不敢在攻城戰中打光打殘作戰隊伍,所以楊逆叛賊才趕緊下令退兵,保留元氣,免得屈將軍渡河後,他連可以抵擋屈大將軍的隊伍都沒有。」

    「應該是這個道理。」裴弘策點頭,又問道:「賢侄,那叛賊隊伍扔下了所有攻城武器,甚至連可以帶走的投石機都扔了,這莫非是代表著,楊逆叛賊已經不想再打洛陽城的主意,不想再發起攻城了?」

    「正是如此。」陳應良點頭,解釋道:「楊逆叛賊也不算太蠢,知道繼續攻打洛陽城只會是死路一條,不僅會在洛陽的堅固城防面前傷亡慘重,還會給我們大隋主力更多的回援時間,只有果斷放棄攻城計劃,儘可能的多留下一些作戰隊伍,這樣他才有一些苟延殘喘的機會。」

    解釋完了,陳應良又向樊子蓋拱手說道:「樊留守,楊逆叛賊退兵時放棄了所有的攻城器械,不僅只是證明楊逆叛賊已經決心放棄攻打洛陽城,還證明楊逆叛賊很可能即將移兵西進,去攻打目前正處於空虛狀態的關中三輔之地,扼山河之險與我大隋主力對峙,事關重大,還請留守大人未雨綢繆,早做準備,預防萬一。」

    「這事還用老夫操心麼?」樊子蓋笑吟吟的說道:「屈突通的援軍已經到了河陽,距離洛陽不到五十里,隨時都可以渡河南下,與我們前後夾擊叛賊隊伍,還用得著老夫再去為關中操心?」

    「留守大人恕罪,小心為上。」陳應良恭敬說道:「屈突通將軍的大軍千里回師,日夜兼程的回援洛陽,雖然及時抵達了戰場給了我軍最大幫助,但是他的隊伍肯定已經是人困馬乏,疲憊不堪,不經休整難以立即投入戰場,況且楊逆叛賊還有黃河渡口可守,如果楊逆叛賊留下一軍阻攔我們的援軍渡河,自領主力西進關中,關中三輔之地仍然還是危如累卵。屆時楊逆叛賊如果再在崤函道的險要處佈置一軍據險而守,我們的援軍即便發起追擊,也很難迅速追上楊逆叛賊的主力隊伍。」

    「有道理。」樊子蓋點頭,問道:「那依你之見,老夫應該如何未雨綢繆?」

    「小人認為,留守大人最好是致書一封與大興留守衛尚書。」陳應良答道:「對他說明戰場局勢與具體情況,勸說衛尚書放棄澠池,立即率軍退守地勢險峻的陝縣函谷關,深溝高壘只守不戰,那麼楊逆叛賊即便移軍西進,也只會被我們大隋軍隊在崤函道里包餃子。」

    「哦,對了。」陳應良又補充道:「自前魏分裂後,西魏扼守潼關而棄函谷關,函谷關的地位急劇下降,關城堡壘年久失修,我大隋開國後也是重潼關而輕函谷關,關城始終沒有得到過修繕,難以堅守,且陝縣一帶地形複雜,小路眾多,不能排除楊逆叛賊繞過函谷關直接進兵潼關或者抄襲背後夾擊函谷關的可能。如果留守大人想要更保險,可以勸說衛尚書直接退回潼關,扼潼關天險而守,那麼關中三輔之地才可以真正做到高枕無憂。」

    「好主意。」樊子蓋滿意點頭,然後又突然嘆道:「可惜,未必能奏效。」

    「為什麼?」陳應良一楞。

    「傻小子,你忘了衛尚書是什麼人了?」旁邊的裴弘策笑罵,道:「衛尚書是大興留守,樊大人是東都留守,與衛尚書平級,互不統屬,樊大人提出的戰術計劃,衛尚書怎麼可能甘心言聽計從?」

    「可是,只有這麼做,才能確保關中安全啊。」陳應良為難說道。

    「老夫也知道你這個戰術安排最安全,可惜,衛文升那個老東西很可能不會聽。」樊子蓋嘆道:「那個老東西的脾氣,老夫是太清楚了,最是愛面子和心急不過,這次他率領四萬大軍增援洛陽,寸功未建還連戰連敗,最後還是靠我們洛陽軍隊突出奇兵,這才救了他一命,給了他喘息的機會。受了這麼大的羞辱,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接受率軍退守潼關和函谷關的建議?如果他這麼做了,他那張老臉往那裡擱?」

    陳應良苦笑了,這才發現讓貴為大興留守的衛玄心甘情願的主動退縮示弱,確實是一件讓衛玄很丟面子的事。

    「試一試吧。」樊子蓋又嘆道:「老夫寫道書信試一試,但願衛文升那個老頑固能聽得進勸,不然的話,這次的平叛大戰如何發展,還真是難以預料。」

    …………

    援軍已然抵達戰場近處,叛軍隊伍也扔下了攻城武器開溜徹底放棄攻取洛陽的計劃,自打到洛陽投軍以來就沒休息過的陳應良,終於放下心來好生休息一下了,得到樊子蓋允許回營休息後,陳應良又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探望報國軍的受傷將士,然後回到自己房間時,陳應良剛往床上一躺,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打著呵欠醒來時,陳應良驚訝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出房問了營地中的報國軍將士,陳應良這才知道自己竟然足足昏睡了一整個白天,現在已經是七月二十三的晚上初更過半,陳應良不由苦笑說道:「想不到一口氣睡了七八個時辰,看來我有些變懶了。」

    「陳記室,你不是懶,你是累。」旁邊的陳志宏把阿諛諂媚的話說得十分鄭重,「自我們報國軍組建以來,你就沒有睡過一個整覺,除了我們報國軍的事,你還要操心城防的事,實在是太累了。就連裴國公剛才來探望你時,都說這次平叛大戰,整個東都洛陽,恐怕最累的人就是你,所以才不許我們叫醒你,讓你好生休息。」

    「叔父來探望過我?」陳應良忙問道:「那他有沒有什麼交代?」

    「有,裴國公交代,你醒來後,如果還有時間,可以到上春門城樓裡去見他。」陳志宏恭敬答道:「裴國公又說,如果時間太晚,也可以明天再去見他。」

    裴弘策對陳應良這個遠房侄子還是相當夠意思的,陳應良自然也不會擺什麼架子,趕緊匆匆吃了點東西,又擦了一把臉,然後就到鄰近的上春門城樓去拜見裴弘策了。時間雖然已經有點晚,但還好,陳應良進到了上春門城樓時,裴弘策正好還沒有入睡,陳應良不敢怠慢,趕緊上前行禮,恭敬向遠房叔父裴弘策問安。

    「快起來,快起來。」裴弘策攔住陳應良下拜,微笑說道:「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坐下說話。」

    陳應良恭敬謝了,老老實實的按要求坐到了裴弘策對面,裴弘策也坐下後,先是問了陳應良的身體情況,然後才說道:「賢侄,把你叫到這裡,是有一些情況要告訴你,還有一件大事,想順便和你商量一下。」

    「請叔父吩咐。」陳應良恭敬答道。

    「你先有個心理準備,都不是什麼太好消息。」裴弘策微笑說道:「第一,和你預料的一樣,屈突通的右武侯大軍雖然回援到了河陽,但千里奔波下來,他的隊伍確實十分疲憊,尤其是作戰主力步兵大隊,更是累得不行,所以屈突通與我們聯繫,說是準備休整兩三天再渡河。」

    這點是陳應良早就預料到的,自然不會太過驚訝,裴弘策又說道:「第二,我們的斥候探到,楊玄感逆賊已經撤回了扼守慈硐道和伊闕道的叛賊隊伍,集兵於金墉城大營,同時開始大量調集洛口倉的糧草到金墉城聽用,叔父和樊留守都認為,這應該就是楊玄感逆賊準備西進關中的信號。」

    這點同樣在陳應良的預料之中,陳應良同樣沒有驚訝,只是趕緊問道:「叔父大人,那衛尚書那邊可有消息?」

    「這是我準備告訴你的第三個壞消息。」裴弘策的微笑有些苦澀了,道:「今天早上,樊留守給衛尚書的書信才剛送走,衛尚書那邊就已經先送來了一道書信,拒絕了樊留守要求他扼守崤函道的要求,說是大興軍隊的戰術計劃不用樊留守操心,他衛玄會自己決斷,總之不會拖我們東都軍隊的後腿就是了。」

    「樊留守看到這道書信時,一定是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吧?」陳應良同樣苦笑了。

    「樊留守與衛尚書是多年好友,當然不會因為這些氣話吹鬍子。」裴弘策微笑,「不過另外一件事,倒是讓樊留守氣得吹了鬍子。」

    「什麼事?」陳應良一楞。

    「和你有關的事。」裴弘策笑著說道:「衛尚書的信使口頭帶話給樊留守,指責樊留守貪功偽報,捏造了你這小子偷襲叛軍屯糧地、又從數萬叛軍隊伍中毫髮無傷殺出的荒謬謊言,欺君罔上,你從叛軍大營救出來的監門直閣龐玉龐大人,不管怎麼解釋衛尚書都不肯相信,還被衛尚書懷疑他已經投降變節,罵得狗血淋頭。」

    「怎麼又來了?」陳應良哭喪著臉說道:「怎麼衛尚書也不相信我?」

    「誰叫你這小子的戰報太過離譜,衛尚書不相信你當然是理所當然。」裴弘策開心的大笑說道:「別說從沒見過你的衛尚書了,就是無比欣賞你的樊留守和皇甫將軍,還不是反覆問了每一名報國軍將士,才敢相信你沒有偽報的?叔父可以打賭,你的這個戰績就是稟奏到了皇上面前,恐怕皇上也得首先下旨把你拿下,重刑拷問你這小子有沒有欺君。」

    陳應良更是苦笑了,心說那時候好像你也不肯相信我,也是反覆問了許多報國軍將士,這才勉強相信我沒說謊的。

    說了句玩笑話後,裴弘策重新收起了笑容,語氣鄭重的對陳應良說道:「賢侄,該說正事了,叔父今天晚上把你叫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將來的前途問題。」

    「請叔父賜教。」陳應良也有些緊張了。

    「這次平叛大戰,你是保住東都洛陽的首席功臣,這點毫無疑問。」裴弘策沉聲說道:「你可以放心,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他們在人品方面還靠得住,你的功勞,一定會被如實稟奏到皇上面前,官職封賞是肯定沒問題,弄個爵位也不是沒有希望,但叔父認為,你的功勞還不夠。」

    「還不夠?」陳應良一楞,心說我立了這麼多功勞,居然還不夠?

    「對,不夠!」裴弘策點頭,低聲說道:「因為這次洛陽保衛戰,我們是慘勝,各方面的損失都十分慘重,皇上即便論功行賞,也肯定考慮一下我們的損失,連累到你的官職封賞。而且現在的關中危機還沒有解除,楊逆叛賊還有打進關中的可能,如果真被楊逆叛賊得手,皇上一怒之下,說不定你的官職封賞就徹底吹了,所以叔父認為,你現在還不能休息和放鬆,必須還要繼續立功,一直堅持到楊逆叛賊徹底覆滅,你可能得到的官職封賞才保險,你將來的前途,也才會一片光明。」

    「可是小侄怎麼繼續立功?」陳應良為難說道:「楊逆叛賊都已經放棄攻城了,小侄麾下那七百來人的報國軍,到了野外戰場上,那是給叛賊主力塞牙縫都不夠啊?」

    「別著急,我已經替你想好了。」裴弘策低聲說道:「叔父打算向樊留守提議,讓他派遣一支軍隊去協助衛尚書阻攔楊逆叛賊進兵關中,樊留守會派誰你心裡有數,叔父就不囉嗦了。總之到了衛尚書麾下,你不僅可以讓衛尚書親眼目睹你的統兵本領,化解他對你的一些誤會,還可以乘機繼續建功立業,徹底奠定你的仕途基礎。你覺得如何?」

    陳應良沉默了,盤算了許久後,陳應良拱手說道:「叔父,你對小侄的一片愛護之心,小侄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回報萬一,但是小侄實話實說,小侄沒膽量去衛尚書帳下聽用。」

    「為什麼?」這次換裴弘策為之一楞了。

    「衛尚書的用兵風格,會坑死小侄啊。」陳應良哭喪著臉說道:「衛尚書動不動就想正面決戰,又急著報仇找回面子,怎麼都聽不進勸,小侄到了他的麾下,就算不被他推到最前面和叛賊死耗,也會被他的隊伍連累到死,小侄倒不是怕死,只是覺得這麼死太不值得。」

    「這倒也是。」差點被豬隊友達奚善意坑死的裴弘策搔頭,為難的說道:「以衛尚書的脾氣,確實很可能會這麼做,你這小子給他的印象又不太好,到了他的麾下,是不太可能有什麼好果子吃,怎麼辦呢?難道就這麼算了?」

    「叔父,你能不能向樊留守這麼提議,讓我率領報國軍去增援弘農太守、蔡王楊智積殿下?」陳應良靈機一動,脫口問道。

    「去增援楊智積?楊智積位於衛尚書的後方,比較安全,你去增援他幹什麼?」裴弘策疑惑問道。

    「當然是為了預防萬一,也是為了繼續立功。」陳應良飛快說道:「弘農位於崤函道中段,是楊逆叛賊進兵關中的必經之地,小侄去增援蔡王殿下,衛尚書的隊伍在阻擊戰中一旦不利,也必須要先撤回弘農,屆時衛尚書連戰不利,應該也沒什麼底氣和楊逆叛賊野外作戰了,小侄再和他合兵一處,既可以確保弘農安全,又可以隨時退往潼關,聯手扼守潼關天險,豈不是一舉多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1:08 PM

第五十章 貪心不足的下場

    各種各樣的軍情探報雪片一般的飛來,飛進東都城中與楊玄感叛軍大營中,右武侯將軍屈突通的援軍背後,還有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的左翊衛主力,雖說暫時不能確定宇文述大軍的抵達時間,但又一點確實是東都決策層和叛軍決策層一致肯定的,根本用不著宇文述出手,光憑屈突通的右武侯主力就足以擊敗楊玄感麾下這群烏合之眾——畢竟,屈突通和宇文述率領的都是主力戰兵,戰鬥力絕非右武衛二線隊伍的東都守軍可比。

    除此之外,還有隋軍名將虎賁郎將陳棱,也帶著一萬精兵打到了楊玄感的起兵地黎陽城下,留守黎陽的叛軍元務本率軍迎戰,剛一接戰,馬上就被陳棱一巴掌抽得滿地找牙,狼狽退回黎陽城中閉城死守,陳棱揮師急進,兵圍黎陽城。

    與此同時,來不及請旨就從東萊回軍的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也領著右驍衛主力回援到了汲郡境內,也沒理會困守黎陽的元務本——也根本用不著理會已經被陳棱抽得滿臉開花的元務本,直接就在白馬渡渡過了黃河,從黃河南岸進兵急進,直接出現在了楊玄感叛軍的背後,正在攻打滎陽的叛軍大將韓世諤收到消息,二話不說馬上撒腿逃命,率領的三千叛軍一路潰逃,逃回虎牢關時已然不足百人,叛軍虎牢關守將顧覺也沒膽子招惹出了名凶悍的來護兒,老老實實的閉關堅守,並向叛軍主力求援。

    還有南線方面,洛陽南面的幾個郡雖因實力不足的緣故,無法出兵增援洛陽戰場,卻也紛紛深溝高壘堅守險要,牢牢堵住了楊玄感叛軍的南下道路,沒有任何一個郡縣起兵響應楊玄感叛軍,讓起兵前認定自己必將是一呼百應的楊玄感大失所望。而千里之外的餘杭郡中倒是有一個叫劉元進的變民首領聚眾起兵,響應楊玄感叛亂,並且在短時間內聚集起了數萬烏合之眾,可惜卻是山高水遠,無法為楊玄感提供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還給了一個叫王世充的大隋忠臣刷經驗攢裝備的大好機會。

    局勢演變至此,東都決策層那怕是用腳指頭分析,也能斷定楊玄感如果想要垂死掙扎,已經就只剩下進兵關中這一條路了,而讓東都決策層大驚失色的是,偏在此時,東都守軍派去叛軍隊伍中臥底的內線帶來重要消息,說是楊玄感當眾宣佈,說大隋弘化留守元弘嗣已經起兵反隋,與楊玄感叛軍結成了同盟,準備與楊玄感叛軍聯手夾擊關中大興,所以楊玄感決定在近日移軍西進,打進關中去與元弘嗣會師。

    弘化郡位於大興以西,隴西一帶的軍隊又都歸元弘嗣掌握,如果這個消息屬實,那麼目前正處空虛狀態的關中大興絕對就是死定了,還是死得不能再死那種死!儘管關中和大興是否失守已經基本不關東都鳥事,但做為暴君隋煬帝的鐵桿走狗,死心塌地給楊廣助紂為虐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卻不能不為之憂心忡忡,也更加祈禱大興留守衛玄能夠聽得進勸,扼險而守堵住楊玄感叛軍的西進道路了。

    原因嘛,弘化距離大興頗遠,隋軍主力在崤函道消滅了楊玄感叛軍後,還有足夠時間繼續西進去收拾元弘嗣。但如果讓楊玄感殺進了關中,扼住了潼關天險,又與元弘嗣會師聯手,那可就是一切都完了。

    越怕越有鬼,當天中午,千盼萬盼的衛玄回信終於送到了東都城中,結果回信的內容也頓時讓樊子蓋把鼻子給氣歪了,多年好友衛玄這次已經不是在書信裡說賭氣話了,而是直接在發飆了,語氣嚴厲的責問樊子蓋要求自軍退守潼關是什麼意思?大興軍隊退守到了潼關,潼關以東的弘農、澠池和陝縣等城怎麼辦?隋煬帝的弘農行宮怎麼辦?屯積了上千萬石軍糧的常平倉怎麼辦?是否全部拱手送給楊玄感?

    最後,衛玄還半點不留情面的直接告訴樊子蓋,說樊子蓋是洛陽留守,自己也是大興留守,不受樊子蓋節制,要求樊子蓋少管自己的閒事,大興軍隊怎麼打有自己決定,用不著樊子蓋指揮!勝敗存亡,生死榮辱,也由衛玄自己承擔,與樊子蓋毫無關係!

    如果多年好友衛玄此刻就在面前,那麼脾氣暴躁的樊子蓋鐵定是當場就和衛玄割袍斷義了,可惜衛玄此刻遠在澠池,樊子蓋也只能是怒不可遏的把書信砸在地上了,不顧越王楊侗和眾多東都文武就在面前,放聲大吼道:「老匹夫!聽不進好話的老匹夫!如果不是為了朝廷,你以為老夫會管你的死活!隨便你折騰吧,反正老夫只是東都留守,楊逆叛賊殺進關中,拿下大興,都與老夫毫無關係!你是被楊逆叛賊千刀萬剮,還是被皇上滿門抄斬,都和老夫沒有半點干系了!」

    「衛尚書是輸紅眼了。」皇甫無逸嘆道:「他帶著四萬步騎大軍來救洛陽,一場仗都沒贏過,每戰必敗,最後差點被楊逆叛賊生擒活捉,被他救援的我們洛陽軍隊卻越打越強,斬獲越來越多,逐漸反敗為勝,對比如此巨大,衛尚書面子上掛不住,急於想打幾個勝仗挽回顏面,也是人之常情。」

    「他想找回顏面,也別拿關中三輔之地來陪葬啊!」樊子蓋更加怒不可遏,咆哮道:「關中的兵力都已經見底了,現在唯一能攔住楊逆叛賊的,就只有他衛玄老東西最後一支軍隊了!如果他再戰敗,讓楊逆叛賊乘機打進潼關,關中怎麼辦?大興國都怎麼辦?」

    同樣擔心關中和大興安全的皇甫無逸搖頭嘆氣,親哥哥在大興的越王楊侗也是小聲埋怨衛玄的衝動行事,在場的其他東都文武卻大部分神色如常——畢竟,東都洛陽到目前為止已經打得很漂亮了,平叛大戰的前期固然是傷亡慘重,損失巨大,但是到了中後期,洛陽軍隊卻連戰連捷,殲敵數萬,已經足以彌補前期的損失和過錯,隋煬帝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追究東都官員的責任,關中大興是否失守,也和東都官員是毫無關係了,這些東都官員沒有因此幸災樂禍,都已經算得上是對得起隋煬帝和大興軍隊了。

    「樊留守,下官認為此事不能坐視不理。」陳應良的遠房叔父裴弘策乘機站了出來,拱手說道:「衛尚書雖然不聽良言,固執己見,但關中畢竟是大隋的關中,大興也是我們大隋的西都,我等身為大隋臣子,絕不能坐視關中和大興淪陷而不聞不問,我們必須做些什麼,幫助關中化解這場危機。」

    「說得對。」樊子蓋強壓下怒火,點頭說道:「衛文升的死活老夫可以不管,但是老夫身為大隋臣子,關中和大興的存亡老夫不能坐視不理。如何化解這場危機,裴國公可有什麼高見?」

    「下官提議,派遣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率領我們東都軍隊的功勛之師報國軍,馳援弘農城,協助蔡王楊智積殿下守衛弘農,阻攔楊逆叛賊主力西進。」裴弘策建議道。

    「派你侄子率軍去救弘農?」樊子蓋一楞,疑惑道:「給崤函道派援軍是個辦法,但為什麼不是直接增援衛文升,要去增援蔡王殿下?弘農位於衛文升澠池以西,暫時沒什麼危險啊?」

    「弘農是暫時沒什麼危險,但很快就會有危險了。」裴弘策沉聲說道:「如果衛尚書堅持不肯扼守險要,堅持要與楊逆叛賊正面決戰,以留守大人與諸位大人之見,衛尚書是否有把握攔住楊逆賊軍,弘農是否會即將面臨危險?」

    已經大興援軍失望透頂的東都眾文武紛紛點頭,都覺得如果衛玄不採取只守不戰的戰術,必然又將面臨一場慘敗,位於澠池以西的弘農城也必然會面臨威脅。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也點了點頭,然後問道:「裴國公,那為什麼不讓報國軍直接增援衛尚書?讓報國軍幫助衛尚書直接攔住了楊逆叛賊,效果不是更好?」

    「皇甫將軍,你覺得衛尚書能夠用好報國軍嗎?」裴弘策苦笑,很漂亮的說道:「報國軍之所以屢建奇功,固然是因為將士用命和指揮得力,但更重要的,還是越王殿下、樊留守和皇甫將軍你們能夠用好報國軍,相信報國軍的忠誠勇敢,把好鋼用到了刀口上,調度有方,這才讓報國軍隊伍得展所長。可是,報國軍到了衛尚書的手裡,還能打出這樣的輝煌戰績,立下一個接一個的沙場奇功嗎?」

    老官僚裴弘策拍馬屁的功夫自然不俗,儘管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都不太喜歡油滑吹捧之詞,可是聽了裴弘策這番拐彎抹角的吹捧之後,還是一起點頭,認同裴弘策的判斷,老頑固樊子蓋還乾脆說道:「言之有理,把報國軍交給衛文升那個老東西指揮,鐵定是不到一場大戰就得被他敗光!打仗要用腦袋,那個老東西,頑固得腦袋就像一塊石頭!還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頑固得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你樊子蓋老不死好像沒資格說別人吧?」裴弘策和在場的東都文武官員一起,都在肚子裡嘀咕了這麼一句。

    嘀咕完了,裴弘策趕緊點頭,又說道:「樊留守所言極是,所以下官才建議將報國軍派去增援弘農,如此一來,既可以讓報國軍協助蔡王殿下固守弘農崤函道,又可以接應衛尚書的隊伍,必要時,報國軍還可以退守潼關,幫助潼關守軍抵擋楊逆叛賊。潼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下官那不孝侄子的守城本領,樊留守和在場諸位大人都是親眼見過的,他到了潼關能夠發揮什麼作用,想必就不用下官多話了。」

    「還罵他是不孝侄子,這樣的不孝侄子,老夫多希望有一個啊。」樊子蓋笑了,笑道:「不過,你這叔父也還算稱職,很會給晚輩爭功勞,你那不孝侄子如果再協助蔡王殿下擋住了楊逆叛軍,配合大隋主力把楊逆叛賊滅在了崤函道里,封官賜爵也就是鐵板釘釘了。」

    早就看穿裴弘策把戲的東都文武哄堂大笑,裴弘策則臉不紅心不跳,厚顏無恥的拱手說道:「留守大人誤會了,下官只是舉賢不避親而已,並非爭功。」結果惹得東都文武再次大笑,無不欽佩裴弘策的臉皮厚度。

    大笑過後,樊子蓋並沒有立即拍板派遣報國軍去增援弘農,而是捻著雪白長鬚仔細盤算,許久後,樊子蓋終於下定了決心,沉聲說道:「讓陳應良率領報國軍去增援弘農!讓劉長恭率領四千精兵去增援衛文升!」

    樊子蓋突然點了劉長恭的名,裴弘策等東都文武還只是稍稍一楞,正好就在殿上的劉長恭劉大將軍小臉卻刷的就白了,驚叫道:「樊留守,讓報國軍去增援弘農,讓末將去增援衛尚書?難道末將聽錯了,為什麼不是讓末將隨著報國軍共同去增援弘農?」

    「你當然沒聽錯。」樊子蓋冷冷說道:「你和報國軍分別行事,你去澠池增援衛文升,應良帶著報國軍去弘農增援蔡王殿下。」

    「留守大人,末將斗膽請問一句,為什麼?」劉大將軍哭喪著臉問道。

  「很簡單,洛陽城裡總共還有兩萬多些的軍隊,老夫如果只派僅有七百餘人的報國軍去增援崤函道,別人會說我們東都軍隊見死不救。」樊子蓋冷冷說道:「所以你必須去,必須帶四千精兵去增援衛尚書。」

    「可是,為什麼不讓末將和報國軍一起去增援蔡王殿下?」劉長恭帶著哭腔說道:「剛才留守大人你們還說,我們東都的軍隊到了衛尚書手裡,只會是白白糟蹋啊。」

    「虧你還是堂堂虎賁郎將,有點志氣好不好?怕成這樣,像什麼話?」樊子蓋怒斥,又道:「衛文升屯駐澠池,老夫卻把所有援軍都派往弘農,如何向朝廷交代?衛文升手裡只有六千多點殘兵敗將,你不去給他補充兵力,跑去弘農幹什麼?記住,到了衛文升那裡,一定要努力作戰,殺賊報國,也一定要全力勸說衛文升堅守險要,不要弄險決戰!」

    「可是,可是……。」劉長恭將軍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可是,如果衛尚書堅持不肯堅守險要,堅持要出兵決戰,又不幸兵敗,那末將怎麼辦?」

    「關於這個問題,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樊子蓋難得賣了關子,慢條斯理的說道:「假話是,老夫相信你能協助衛文升,在決戰中打敗楊逆叛賊,配合大隋主力把楊逆叛賊消滅在澠池以西。」

    「敢問留守大人,那真話呢?」對自己毫無信心的劉大將軍苦笑追問道。

    「真話嘛。」樊子蓋笑了笑,道:「老夫相信在衛文升吃了敗仗後,你能儘量多的帶著我們東都軍隊逃到弘農,與報國軍、蔡王殿下會師一處,重整防線,阻攔楊逆叛賊繼續西進。到了那時候,老夫還會相信你一定會對裴國公的賢侄言聽計從,與他齊心協力的聯手作戰。」

    「原來樊留守是這個打算啊。」劉大將軍恍然大悟,笑道:「那末將就放心了,也請留守大人放心,末將一定會極力規勸衛尚書扼守險要,謹慎決戰。如果不行,那末將就儘可能多的帶著弟兄們撤往弘農,與蔡王殿下、應良兄弟聯手設防,全力阻攔楊逆叛賊西進關中。」

    「對於你臨陣撤退的本領,老夫確實很放心,上次被一千叛賊追著砍,居然沒什麼傷亡,也算難得了。」樊子蓋毫不客氣的譏諷了一句,又喝道:「記住三件事,一是要傾盡全力協助衛文升阻攔楊逆叛賊,不到最後關頭不許輕言放棄!二,撤到了弘農後,你要和陳應良緊密團結,攜手作戰,別和他計較什麼官職身份,你想陞官發財活命立功,就只能指望他!第三,除了帶著我們東都軍隊撤往弘農外,還有我們大興的友軍,你也要儘可能的幫助他們逃往弘農!」

    「留守大人放心,你是知道的,末將和陳兄弟一向合作愉快,還一直都是親如手足。」劉大將軍趕緊點頭,「還有大興的友軍,末將也會竭盡全力幫助他們撤退。」

    「這樣就好,關於這兩點,老夫對你還算有些信任期待。」樊子蓋難得誇獎了劉長恭一句,又道:「對了,還有一點,你務必要保證衛文升的安全,如果他真的不幸再次兵敗,你一定要保護著他撤往弘農,絕不能讓他落到楊逆叛賊手裡!那個老東西雖然對老夫無情,老夫卻不能對他不義!」

    劉長恭趕緊再次拱手答應,裴弘策也拱手問道:「樊留守,是否將陳應良宣上殿來,當面向他安排差使?」

    「不必了,這個差使怎麼安排,怎麼完成,他比老夫更清楚。」樊子蓋搖頭,哼道:「既想繼續立功,又不敢去衛文升老頑固麾下白白送死,別以為老夫猜不出來,讓報國軍繞過衛文升直去增援蔡王殿下,其實就是那個小滑頭的餿主意!」

    裴弘策尷尬笑了,樊子蓋卻又喝道:「你去給陳應良傳令,叫他做好準備,明天清晨和劉長恭一起出兵,老夫屆時親自去給他送行!再順便告訴他,老夫一再容忍他的胡鬧犯上,這次也該收取回報了!這次出征,老夫對他有三個要求,第一是確保衛文升的安全,第二是確保弘農宮和蔡王殿下的安全,第三是絕不能讓楊逆叛賊踏進潼關一步!」

    一口氣說完,樊子蓋又惡狠狠的補充道:「老這三個要求,他必須全部完成,少一個,他之前的功勞,全部一筆勾銷!」

    「這……。」裴弘策有些傻眼,事前說什麼都沒想到樊子蓋的要求有這麼苛刻嚴厲。

    「無需多言,就這麼定了,老夫可以給他繼續立功的機會,但他也絕對不能讓老夫失望!」

    裴弘策哭喪著臉把樊子蓋的三個要求轉訴給陳應良後,陳應良瞠目結舌之餘,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也是哭喪著臉哀嘆道:「這就是貪心不足的下場啊,早知道樊老頑固這麼苛刻,我就不應該去管衛玄和關中的死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2 11:13 PM

第五十一章 西進增援

    朝陽,輕風,白袍,精忠報國的大旗在朝陽下迎風飄展,跟隨著這面軍旗,已經只剩下七百餘人的報國軍將士重新裝備上了代步戰馬,整齊高唱著《精忠報國》的軍歌,再次踏上了征程,西進增援崤函道的征程。

    越王楊侗親自率領東都文武百官到徽安門為出征軍隊送行,在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的暗中指點下,年僅九歲的楊侗用老成口氣很是誇獎了一通報國軍的纍纍功勛,要求報國軍再接再厲,繼續精忠報國,殺賊建功,協助蔡王楊智積守住弘農,不使叛軍侵犯隋煬帝的弘農行宮。同時楊侗自然少不得也鼓勵了劉長恭率領的隋軍主力隊伍幾句,要求劉長恭的隊伍務必協助大興軍隊守住崤函道,不給楊逆叛軍西進威脅關中的機會。

    楊侗只是負責說場面話,東都洛陽真正的掌權者樊子蓋私下裡自然對陳應良另有交代,臨別時,樊子蓋握著陳應良的手叮囑道:「記住兩件事,第一,如果衛文升擋不住楊逆叛賊,你一定要想盡辦法,傾盡全力把楊逆叛賊擋在潼關以西,為我們的援軍爭取時間。第二,你自己要保重,等剿滅了楊逆叛賊,老夫要親自帶著你到皇上面前,為你請功,所以你一定要給老夫活著回來!」

    「這是我給蔡王殿下的親筆信。」皇甫無逸也把一道書信遞給了陳應良,低聲說道:「我在書信把你的戰績與才具對蔡王殿下做了詳細介紹,蔡王殿下是一位識大體、有擔當的殿下,他看了我的書信,必然會儘可能傾聽和採納你的軍略戰術,可以幫你迅速取得蔡王殿下的信任和重用。但你必須還要記住一點,別和蔡王殿下走得太近!你是聰明人,和皇親國戚過於親近是什麼下場,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多保重,活著回來。」

    聽了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這番發自肺腑的關切言語和好意提醒,陳應良再是怎麼的心腸歹毒也難免有些感動,雙膝跪下,向白髮蒼蒼的樊子蓋與病懨懨的皇甫無逸鄭重行了一個大禮,低聲說道:「樊留守,皇甫將軍,你們也保重,雖然楊逆叛賊已經不太可能再攻打洛陽了,但也不排除他會突然發起偷襲,在確認楊逆叛賊的主力移師之前,還請你們謹慎為上,千萬不要給楊逆叛賊可乘之機。」

    「那是當然。」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一起親手將陳應良攙起,又各自叮囑了一句務必保重,陳應良拱手謝過,又辭別了對自己確實不錯的遠房叔父裴弘策,然後就毫不猶豫的率領報國軍向西開拔了,並且不用劉長恭劉大將軍開口,陳應良主動就扛起了殿後的重任,親自走到了西援崤函道的隋軍隊伍最後,時刻準備迎戰叛軍的追擊隊伍。

    與此同時,為了預防萬一,陳應良又私下裡與劉長恭商量,決定在軍隊進入崤函道前,一旦發現大股的叛軍騎兵追擊,那麼就由全部裝備了代步戰馬的報國軍擔任誘敵任務,快馬奔馳將叛軍隊伍誘入不利騎兵作戰的崤函道,以步兵為主的劉長恭隊伍則暫時脫離戰場,不與叛軍騎兵交戰,然後見機行事,有機會就把輕騎急進的叛軍騎兵大隊堵死在崤函道里,重創叛軍騎兵!

    雖說叛軍隊伍已經錯誤的放緩了斥候戰力度,但四千東都隋軍和人人身披白袍的報國軍聯手西進這麼大的動靜,還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瞞過叛軍斥候的眼睛,而叛軍斥候將消息飛報到了楊玄感面前後,楊玄感頓時就勃然大怒了,跳了起來大吼,「馬上集結隊伍,本柱國要親自率軍追殺陳應良小賊!」

    楊玄感的幾個兄弟飛快答應,在李子雄舉薦下已經重新回到中軍大帳參與戰術決策的李密則飛快站了出來,勸阻道:「楚公,稍安勿躁,我軍斥候已然探實,陳應良小賊麾下的白袍兵全都有戰馬代步,又已經出發了一段時間,我們很難再追得上了。」

    「怎麼追不上?他有戰馬,難道本柱國的大軍裡就沒有戰馬了?」楊玄感大吼道:「本柱國率領騎兵去追,不信就追不上!」

    「楚公,請冷靜。」李密苦笑說道:「你親自率領騎兵去追,是有希望追上陳應良小賊,可是陳應良小賊乘機把你誘進崤函道怎麼辦?崤函道地勢狹窄,對騎兵十分不利,又不能發揮穿插迂迴的戰馬速度優勢,屆時楚公你不但毫無機會殲滅陳應良小賊的白袍兵,相反還有可能被陳應良小賊誘到衛玄老匹夫的陣前,屆時官軍的步兵再把崤函道一堵,楚公你和我們的騎兵隊伍,可真的就是危險了。」

    「楚公,法主言之有理,崤函道不利騎兵,只適合步兵作戰,率領騎兵追入崤函道,只會是以短擊長,於戰不利。」李子雄也勸道:「暫時忍耐吧,我軍西征的準備即將完成,明天就要出兵關中,這時候你如果再出兵追擊陳應良小賊,明日清晨很難及時返回大營率軍出征,若是如此,對於我們的軍心士氣必有影響。」

    楊玄感咬牙切齒,板著臉不說話,但也沒有繼續堅持親自率領騎兵追擊,李子雄猜出楊玄感的心思,便又說道:「楚公勿憂,樊子蓋遣軍西進,必然是擔心衛玄兵微將寡,無力抵擋我們的西進大軍,這才派遣兵馬去增援衛玄,既然如此,那麼老夫認為,那麼到了我軍抵達衛玄駐紮的澠池戰場時,楚公為楊玄縱將軍與我軍萬千將士報仇的大好機會,必將出現!」

    「老將軍此言何意?」急著為兄弟報仇的楊玄感趕緊問道。

    「很簡單,衛玄老匹夫必然要出城與我軍決戰。」李子雄微笑說道:「衛玄這次西進救援洛陽,連戰連敗,幾乎全軍覆沒,以至於到了現在必須反過來要靠洛陽軍隊救援,絕對算得上是顏面掃地,以衛玄那個老東西的脾氣,現在肯定是急於決戰報仇,挽回顏面。況且衛玄還是大興留守,更加不可能龜縮在澠池城內,坐視我軍直進關中,只有出城決戰這個唯一選擇。」

    「到了那時候。」李子雄笑得更加開心,補充道:「靠著偷襲揀漏和屠殺我們的輔兵民夫,已經僥倖算是揚名的陳應良小賊,自然不可能躲在澠池城裡置身事外,肯定要被衛玄帶出城來參與決戰,楚公再想報仇雪恨,豈非不是易如反掌?」

    「言之有理!」楊玄感奮力揮手,轉怒為喜道:「那就用不著冒險追擊了,先讓陳應良小賊得意一兩天,等我們的主力大軍抵達了澠池戰場,再找這個奸猾小賊報仇不遲!」

    楊玄感都已經改了主意,對大哥言聽計從的楊玄挺等人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是乖乖收回騎兵集結的命令,惟獨李密有些異議,但考慮到楊玄感的急脾氣,李密猶豫再三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一直等到散帳之後,李密才在帳外追上李子雄,低聲說道:「老將軍,剛才的事情,晚輩還有一點擔心,陳應良那個小賊奸詐過人,如果他說動了衛玄率軍退守潼關,那可如何是好?」

    「法主放心,這一點老夫當然也有考慮。」與李密關係已經大為親密的李子雄微笑說道:「衛玄老匹夫退守潼關,確實是阻攔我軍進兵關中的最好選擇,但是那個老匹夫絕不會這麼做!不要忘了,暴君楊廣的弘農行宮,還有關中最重要的常平大倉,都在潼關以西,衛玄老匹夫如果退守潼關,把弘農宮和常平倉拱手讓與我軍,如何向楊廣交代?」

    「我怎麼把這個忘了?」李密撫額,大喜說道:「老將軍果然是妙算過人,晚輩佩服,我軍再無憂矣。」

    ………………

    陳應良和劉長恭當然不可能知道楊玄感是否決定出兵追擊,為了保險起見,報國軍和劉長恭的隊伍都是一路急行,以最快速度趕往七十里外的崤函道,結果在叛軍主力的直接威脅下,劉大將軍麾下的隊伍爆發出只有逃命時才會出現的速度,用時不到四個時辰就進入了相對比較安全的崤函道中,有著戰馬代步的報國軍自然也隨即進入了崤函道,徹底避免被叛軍隊伍包圍的危險。

    本來陳應良和劉長恭還都有些擔心地勢狹窄的崤函道中會有叛軍攔截,不過陳應良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多餘了,因為進入崤函道後向西走了不到十里,東都隊伍迎面就碰上了衛玄軍隊派出來的斥候,仔細核對了身份無誤,又從衛玄軍斥候得知前方情況安全,東都軍隊更是放心西進,而衛玄軍的斥候得知道東都軍隊是來自軍,也是萬分高興,趕緊一邊給東都軍隊領路,一邊分出人手飛馬趕到澠池向衛玄報喜。

    洛陽到澠池的距離是大約一百四十里,騎兵急行軍可以輕鬆在一天之內抵達,輕裝上陣的步兵隊伍如果不考慮保留體力作戰的問題,一百四十里的路程同樣可以在一天之內走完,所以在麾下隊伍多是步兵的情況下,劉長恭仍然提議要在一天之內抵達澠池城,麾下將士有著戰馬代步的陳應良反倒提出了不同意見,覺得一日之內行軍一百四十里太傷步兵體力,同時東都軍隊事前並沒有告知衛玄軍出兵增援的情況,倉促趕到澠池,衛玄軍肯定得是手忙腳亂,連營地帳篷都難以及時提供,與其辛辛苦苦的趕到澠池麻煩友軍,倒不如按照正常急行軍的慣例,讓步兵隊伍一天只走九十里了事,就地露營讓將士好生休息一夜,第二天再抵達澠池不遲,這樣大家都輕鬆。

    陳應良的這個建議當然得到了隋軍步兵隊伍的一致擁護,加上陳應良主動表態扛起值夜任務,劉大將軍當然也就言聽計從了,當下大軍就地露營,劉大將軍領著步兵隊伍輪流休息,陳應良則把報國軍分為兩隊,輪流休息值夜,同時陳應良又十分細心的在營地周圍佈置了大量系有鈴鐺的絆馬索,明哨的旁邊另外佈置暗哨,防的就是敵人夜間偷襲,悄悄摸進東都隋軍的露營地。

    陳應良這些佈置完全是白費力氣,一夜都沒發生任何意外情況,第二天清晨,東都隋軍吃過乾糧後繼續向西開拔,順利在正午時分抵達了目的地澠池,來到了位於澠池正南的衛玄軍大營門外。而讓劉長恭等東都將領悄悄火大的是,東都隋軍主動西進救援景況不佳的衛玄軍,衛玄沒有親自出營迎接就算了,還連一個夠級別的官員都沒有派到了大營門前迎接東都援軍,僅僅只是安排了一名傳令兵來到了大營門前,傳召劉長恭和陳應良二人到中軍大帳拜見衛玄。

    對此,好歹也是名門之後又貴為右武衛虎賁郎將的劉長恭當然是滿肚子火氣,悄悄大罵衛玄以怨報德擺臭架子,陳應良也稍微有些意外,因為陳應良知道衛玄肯定對自己印象不佳,可是衛玄這麼對待劉長恭就沒有道理了。

    隨著傳令兵一路來到衛玄的中軍大帳門前,又經過帳外親兵傳話,陳應良才和滿腹怨氣的劉長恭一起進到帳中,也終於見到了自己前段時間頭上的土皇帝,大興留守、京兆內史兼刑部尚書衛玄字文升。同時陳應良還看到大帳中已經站滿了衛玄軍的文武官員,個個臉色嚴肅,目光不善,只有站在文職班列的監門直閣龐玉向陳應良點了點頭,表示感激,同時又向陳應良擠了擠眼睛,好像是在提醒陳應良小心說話。

    鬚髮雪白的衛玄年紀比樊子蓋還要大些,今年已經是七十有三,身材雖不及樊子蓋那麼高大魁偉,神情卻和樊子蓋一般的嚴肅凌厲,見到陳應良和劉長恭向自己行禮,不僅沒有客氣免禮,還更加不客氣的喝道:「為什麼現在才到?樊子蓋派你們率軍來增援老夫,難道沒有規定時限麼?你們知不知道,為了給你們騰出營地和軍帳,我軍將士昨天晚上辛苦到了什麼時辰?」

    「尚書大人恕罪,樊留守確實沒有給末將等規定抵達時限。」劉長恭恭敬答道:「樊留守只要求末將等盡快抵達澠池,與大興友軍會師一處。」

    答罷,劉長恭又很不講義氣的補充道:「本來末將昨天晚上是可以抵達澠池,但陳記室擔心士卒疲憊,也擔心衛尚書的隊伍為我軍準備營地軍帳太過倉促慌亂,力勸末將露營一夜再西進澠池,末將才沒有連夜西進。」

    「倉促慌亂是老夫的事,與你們無關!」衛玄強詞奪理的拍案大吼,「就算樊子蓋沒有給你們規定抵達時限,軍情如火這個道理你們都不懂麼?大敵當前,你們都敢就地露營,楊逆叛賊如果突然偷襲你們的露營地怎麼辦?」

    劉長恭徹底沒言語了,也知道正處於焦躁狀態的衛玄是揪著自己當出氣筒了,還好,衛玄馬上又改變了出氣對象,轉向了旁邊身披白袍的陳應良,一雙銳利隼目先是上下打量了陳應良一通,然後才冷哼問道:「你就是陳應良?聽說你是一個記室小吏,可有此事?」

    「小人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拜見大興留守衛尚書!」陳應良儘可能標準的行禮,朗聲答道。

    「還真是個記室!」衛玄冷哼,道:「回去告訴樊子蓋老頭,他胡作非為,無視朝綱,任用你這麼一個記室小吏統兵作戰,老夫彈劾他的奏章,已經快馬送往皇上的鸞駕去了,叫他準備好答辯奏章吧。」

    陳應良苦笑了,也開始擔心樊子蓋和衛玄下次見面的情況了——兩個老頑固十有八九得上演大隋重臣版真人快打!苦笑過後,陳應良還必須得恭敬答道:「謹慎尚書大人號令,待小人回到洛陽城後,一定會向樊留守如實稟報。」

    看到陳應良那副寵辱不驚的鎮定模樣,對陳應良印象本來就不好的衛玄難免更是心中有氣,繼續哼道:「聽說你在樊子蓋老東西麾下,不僅連戰連捷未逢一敗,還曾經帶著四個團的騎兵,於上萬叛賊軍中突襲叛賊糧倉得手,焚燬亂賊屯糧,又毫髮無傷的殺出叛賊包圍,還只差一點就宰了叛賊軍師李密,真有這樣的鬼怪荒唐之事?」

    「回稟尚書大人,確有此事,但小人不過是運氣好而已。」陳應良趕緊謙虛,又解釋道:「還有,不是上萬叛賊亂兵,當時在場的叛賊亂兵大約有三萬多人,只是他們大勝過後鬆懈散漫,毫無隊列,還連一支集結備戰的緊急應變隊伍都沒有,這才讓小人僥倖得手。」

    「三萬多叛賊後軍?」衛玄大笑起來,道:「這牛要是沒有蛋扯著,還不得被你給吹上了天啊?」

    中軍大帳裡的大興文武也都是哄堂大笑,全都對陳應良不知廉恥的胡說八道嗤之以鼻,惟有當時在場的龐玉站了出來,戰戰兢兢的向衛玄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尚書大人,下官可以做證,陳記室當時確實是在三萬多叛賊隊伍中突襲糧倉得手,又毫髮無損的殺出叛賊包圍,陳記室麾下的報國軍隊伍現在也來了,尚書大人如果還不信,可以去問他們,每一位報國軍將士,都是當時的當事人。」

    「問什麼問?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口供早就串通好了。」衛玄冷笑說道:「不要忘了,老夫還是朝廷的刑部尚書,串供的事見得多了。」

    龐玉也苦笑了,心裡也開始悄悄埋怨陳應良的戰績太過彪悍離譜了。也還好,衛玄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又一揮手說道:「好吧,既然你陳記室如此驍勇善戰,樊子蓋又把你派來增援老夫,那正好讓老夫親眼目睹你是怎麼的英勇無敵,到底是不是陳慶之轉世,下去帶你的白袍兵進營休息,等叛賊大軍來了,老夫會給你立功機會!」

    「果然來了,要把老子頂到最前面送死。」陳應良心中嘀咕,然後趕緊拱手說道:「尚書大人誤會了,樊留守是派小人率領麾下隊伍西進增援蔡王殿下,協助蔡王殿下守衛弘農宮,並非是來增援尚書大人的大興隊伍。」

    「什麼?」衛玄一楞,怒道:「你是西進去增援蔡王殿下的?」

    「尚書大人,陳記室確實是奉命去增援弘農,末將麾下的四千精兵,才是來增援澠池戰場的。」劉長恭趕緊開口解釋,又把樊子蓋的親筆書信呈給了衛玄。

    滿肚子火氣的看了樊子蓋的親筆書信,見樊子蓋確實是讓陳應良率領報國軍去增援楊智積,原本打算乘機收拾陳應良的衛玄難免更是火大,把樊子蓋的書信往面前案几重重一摔,喝道:「為什麼不早說?既然樊子蓋是派你去增援蔡王,那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馬上滾!」

    早有心理準備的陳應良也不介意,馬上就拱手告辭,臨走時還細心的向龐玉也道了別,劉長恭也不想留在大帳裡當衛玄的出氣筒,藉口率領援軍入營駐紮,趕緊也溜出了出去,留下衛玄在中軍大帳中繼續發火發飈,「樊華宗,你這個老不死的老東西,往弘農派援軍是什麼意思?擔心老夫擋不住楊逆叛賊,看不起老夫?好,老夫這次就偏要擋給你看,別以為你擋住了叛賊攻城就了不起!老夫不需要堅城深壕,野戰中照樣可以擋住他楊逆叛賊!」

    「奇怪,陳應良這個名字,老夫怎麼好像在這裡聽過?」發飈的同時,衛玄心裡也在琢磨一個問題,「到底是在那裡聽到過呢?老夫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3 01:54 AM

第五十二章 臭味相投

    說實話,陳應良從來沒想到過自己這麼快就走回頭路,一個多月前走崤函道這條路東進洛陽時,陳應良偶爾也幻想過自己何時再走崤函道返回大興,幻想過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重新回到這條崤函道,甚至都已經做好了馬革裹屍還、再沒機會走這條崤函道返回大興的心理準備,但陳應良真的是做夢都沒想過,時間過去不到兩個月,自己就重新回到了這條崤函道,由東向西,向著老家大興的方向挺進。

    事過境未遷,身份地位與職責目標已經截然不同,陳應良難免有些唏噓感嘆,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大興城裡的親友陳老三和房玄齡,仇敵柴紹一家,還有那位神秘、高貴又清秀的少女楊雨兒。同時陳應良理所當然的想到,自己如果現在就回大興的話,陳老三、房玄齡和柴紹等人將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反應?

    「房玄齡會有什麼反應不知道,三伯肯定是要驚訝得說不出話,至於柴紹,那小子想找我算帳,起碼也得掂量一下後果了。」

    想到這裡,陳應良自然忍不住傻呵呵的微笑了起來,旁邊的陳志宏和郭峰等報國軍校尉瞟見陳應良的傻象,也不由都是大為好奇,陳志宏還忍不住開口問道:「陳記室,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怎麼過了澠池後,你一直都在這麼笑,在澠池揀到錢了?」

    「呵呵,想起了幾個大興城裡的故人。」陳應良微笑說道:「我在想,等我們配合大隋主力幹掉了楊逆叛賊後,如果我有機會回到大興城裡,他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男的還是女的?」陳志宏頗有些八卦精神的追問,又以己度人的說道:「肯定是女的,還一定是陳記室你的相好,我這些天只要想起鳳姐,也是和你一樣偷著笑。」

    「拜託你別提鳳姐好不好?我耳朵快被你磨出繭子了。」陳應良有些翻白眼,實在不願在幫兇走狗的提示下想起那位網絡紅人。然後陳應良又隨口說道:「不是女人,是我的仇人,他家裡有點勢力,以前我惹不過他,我在想,現在我如果回到了大興,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反應。」

    「什麼?陳記室你的仇人?!」陳志宏突然嚷嚷了起來,大吼道:「他是誰?他在那裡?陳記室,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我帶弟兄們去給你出氣報仇!」

    「什麼?陳記室的仇人?砍死他!剁了他!殺他全家!」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的報國軍將士全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的沸騰了起來,紛紛湊了過來大吼大叫,爭先恐後的追問陳應良仇人對頭的身份名字,你爭我奪的表態要把陳應良仇人碎屍萬段,脾氣最暴躁的郭峰還直接拔出了皇甫無逸送給他的九環砍刀揮舞,咆哮著要把陳應良的仇人砍成十七八截。

    「行了,行了,我那個仇人又不在這裡,急著拔刀幹什麼?」陳應良又好氣又好笑,喝道:「都把傢伙收起來,重整隊列,我那仇人還在大興,等咱們滅了楊逆叛賊,到大興城請功領賞的時候,我再帶你們去找那個仇人算帳!到了那時候,就怕你們沒義氣也沒膽量!」

    「陳記室,你太小看我了!」陳志宏有些憤怒的說道:「我陳志宏雖然身手一般,但膽量絕對有,鳳姐家那條旺財那麼凶,我照樣敢翻牆進去!不管你的仇人是誰,我照樣把他打得滿臉開花!」

    看到其他的報國軍將士在陳志宏這個活寶的帶動下又要叫嚷喧囂,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的陳應良趕緊轉移話題,指著前方說道:「都安靜些,前面就是函谷關了,這可是三國時曹軍名將許褚親自督建的千古雄關,都給我整理好隊列,函谷關距離弘農已經沒有多遠了,我們又已經通過澠池驛站向蔡王殿下知會了行蹤,說不定蔡王殿下會親自來函谷關迎接我們,讓他看到我們這副亂糟糟的樣子,像什麼話?」

    質樸單純的古代士兵就是好騙,聽到陳應良這番吩咐,報國軍將士果然馬上結束了叫囂,老老實實的重回隊列,還在陳應良的要求下高唱著精忠報國的軍歌向著大步前進,全然沒有想過以陳應良的微末身份,身為隋煬帝嫡親堂弟的蔡王楊智積怎麼可能親自來到函谷關迎接?況且東都軍隊這次給楊智積派來只有區區七百餘人的援軍,貴為王爵的楊智積能夠派出一個幕僚下屬迎接陳應良和報國軍,就已經是給足面子了——還是給樊子蓋的面子,不是給陳應良和報國軍的面子。

    結果也不出所料,當報國軍隊伍高唱著精忠報國來到了函谷關時,年久失修連關樓都已經不見了蹤影的函谷關門前,除了少得可憐的守關士兵列隊迎接外,也就只有十來人站在了門前迎接報國軍一行,為首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青白儒袍,容貌甚是俊雅,想來應該是楊智積的一名幕僚,遠遠就向陳應良拱手,笑著大聲說道:「陳記室,遠來辛苦。」

    在那中年男子的帶動下,旁邊的十來個高矮胖瘦還年齡不一的男子也全都是拱手行禮,對陳應良態度頗是恭敬,陳應良也不敢怠慢,趕緊制止住報國軍的歌聲,然後翻身下馬,領著郭峰和陳志宏大步走到了那名中年男子的面前,抱拳鞠躬說道:「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奉東都留守樊留守之令,率領四團右武衛士兵前來弘農增援蔡王殿下,協助蔡王抵禦楊逆叛賊,敢問這位大人名諱尊稱,官居何職。」

    「陳記室太客氣了。」那中年男子微笑答道:「名諱尊稱,我就是弘農太守楊智積。」

    「什麼?你就是蔡王殿下?」狗眼看人低的陳應良難得真正大吃一驚一次,陳應良身後的郭峰和陳志宏也是大眼瞪小眼,壓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態度和藹的中年男子就是貴為皇親的蔡王楊智積。

    「不錯,我就楊智積。」那中年男子微笑點頭,又一拍額頭說道:「糊塗了,按規矩,應該先請陳記室驗看我的官防印信才對。來人,快把我的官防印信呈上來,請陳記室驗看。」

    話音剛落,那中年男子的身後早有隨從捧出了弘農太守的印信,那中年男子又從自己腰間取下黃金裝飾的魚袋,從中取出只有王爵或者三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佩帶的黃金魚符,微笑著親手遞到了陳應良面前,交給陳應良驗看。事情到了這步,陳應良再不敢相信也不行了,趕緊拉著陳志宏和郭峰一起跪下,一邊呈上東都公文一邊恭敬說道:「小人等拜見蔡王殿下,小人等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殿下親臨,失禮之處,萬望殿下恕罪。」

    「不知者不為罪,陳記室快快請起。」楊智積笑著親手把陳應良等人一一攙起,又打量了一番陳應良身後隊列整齊的報國軍隊伍,讚道:「報國軍,果然名不虛傳,之前聽聞陳記室率領不足千人的報國軍突襲叛軍營地,燒燬叛賊糧草,然後又從容殺出數萬叛賊的重重包圍,我還一度懷疑傳聞有詐,今日得見報國軍的嚴整軍容,驍勇將士,終於知道傳聞不假了。」

    陳應良趕緊假惺惺的謙虛,楊智積則笑著又誇獎了陳應良幾句,然後把陳應良拉到了身後諸人面前,給陳應良一一介紹身後隨從的身份,同時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驚訝得知,除了楊智積親自來到函谷關迎接自己外,身材矮小的弘農縣令祖君彥、桃林縣令王府君和十分年輕的陝縣縣令姚懿,也全都來到了函谷關迎接自己。

    這次還沒完,介紹到陝縣縣令姚懿時,楊智積還有意無意的補充了一句,「陳記室,這位姚縣令與你經歷相似,六年前陝縣賊亂,連縣令都棄職而逃,當時只有十八歲的姚縣令和你一樣,也是毅然組織地方鄉兵殺賊平叛,最終剿滅了陝縣賊亂,被就地封為陝縣縣令,你們兩位少年英雄今日見面,可是要多多親熱。」

    姚懿(姚崇之父)的名字陳應良聽說過,楊智積的弦外之音陳應良也聽得出來——鼓勵自己繼續死心塌地的給老楊家賣命而已,所以陳應良也趕緊假惺惺的和姚懿拉關係套近乎,虛情假意。還好,姚懿也沒在很可能即將高昇的陳應良面前擺什麼縣太爺架子,還拉著陳應良的手親熱說道:「應良兄弟,你的赫赫戰功,愚兄即便遠在陝縣也是如雷貫耳,只恨無緣想見,這次樊留守派遣你來增援弘農,實在是太好不過了,陝縣和弘農近在咫尺,楊逆叛賊不來便罷,要是敢來,咱們哥倆殺他一個人仰馬翻。」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陳應良連連點頭,又轉向了祖君彥和王府君問道:「祖縣尊,王縣尊,敢問你們一句,你們那一位近日最有可能高昇?」

    祖君彥和王府君面面相覷,然後王府君小心問道:「陳記室此言何意,我怎麼聽不懂?」

    「很簡單,在下打聽清楚二位縣尊那一位近日可能高昇,就可以放心在那位縣尊的治下殺賊平叛了。」陳應良微笑說道:「到時候小人沾姚縣尊的光揀些功勞,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就讓小人像姚縣尊一樣,就地接任你高昇後騰出來的職位了。」

    楊智積和祖君彥等人一起大笑,然後楊智積一把拉起了陳應良,笑道:「陳記室,別站在這裡了,快請率軍進關,報國軍將士遠來增援,小王準備了些薄酒淡飯犒勞眾位將士,快關中請。」

    領著報國軍將士進了年久失修的函谷關,楊智積還真在關城中準備了酒肉犒勞遠來增援的報國軍隊伍,另外自然少不得單獨準備一桌酒菜為陳應良接風洗塵,陳應良恭敬道謝,然後因為天氣正好的緣故,楊智積又下令將酒菜搬上關牆,一邊欣賞函谷景色,一邊在苔痕映草色的關牆上飲酒作樂,姚懿和祖君彥等人自然也是上牆作陪。

    藍天白雲使人心情開朗,微風輕拂令人氣爽,在這樣的環境中飲酒敘談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陳應良自然也與和藹可親的楊智積等人言談甚歡,但楊智積的粗茶淡飯也不是白吃的,酒過三巡後,始終保持著親切微笑的楊智積主動把話轉入正題,向陳應良說道:「陳記室,有一件事小王十分奇怪,就小王所知,報國軍是東都駐軍一等一的精兵隊伍,能堪大用,樊留守為何不讓你帶著報國軍增援駐紮澠池的衛尚書,反倒要把你派來增援位居後方的弘農城?」

    這件事的真正原因陳應良當然不能說,只能是含糊答道:「回稟殿下,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具體原因小人不清楚,料想樊留守也是為了謹慎起見,提前讓小人率領報國軍來到弘農預防萬一。」

    楊智積是什麼人,扳指頭數得著的大隋智囊,既善謀國又善謀身,見陳應良回答含糊,馬上也就猜出了大概原因,同時心中也頓時一沉,「樊子蓋對衛玄這麼沒信心?難道說,弘農真的無法避免戰火麼?」

    楊智積城府深猜出原因也不開口,他的直系部下弘農縣令祖君彥卻是一個心直口快的角色,脫口說道:「九成九是樊留守擔心衛尚書擋不住楊逆叛賊西進,這才把陳記室麾下這支東都最精銳的隊伍派來弘農預防萬一。如此一來,如果衛尚書不幸再敗,報國軍既可以立即接應於他,又可以就勢在弘農一帶就地設防,重新擋住楊逆叛賊的西進道路。」

    「看不出來這個祖矮子,還真有本事。」陳應良瞟了一眼身高不到一米四的祖君彥,心中暗讚——當然,如果陳應良的歷史能夠再好些,知道歷史上的祖君彥還給李密當過智囊,陳應良肯定就不會有半點驚奇了。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姚懿皺眉說道:「弘農周邊幾個縣都沒什麼駐軍,僅有一千多正規軍還必須保護常平倉,弘農、桃林和陝西三個縣加起,還湊不出四千鄉兵,這點兵力,想擋住數以十萬計的楊逆叛軍,難如登天啊。」

    「可惜我們大隋開國後就沒重視過這座函谷關。」祖君彥跺著腳下的關牆嘆道:「如果前些年能夠好生修繕一下這座千古名關,光憑函谷關,我們就有很大把握擋住楊逆叛賊一段時間。」

    「祖大人,修繕也沒用了。」靠戰功起家的姚懿接過話頭,道:「現在不比曹魏時期了,漢末時這一帶就只有一座陝縣縣城,只修了一條官道連通東西,是可以僅憑一座函谷關就擋住東西來敵。可是現在這一帶有多少縣城?又開鑿了多少大路小路?這座函谷關就算完好無損,我們堅守也沒用,楊逆叛賊大可以繞過函谷關直接西進,甚至還可以包抄到我們背後,把我們甕中捉鱉!」

    聽了姚懿這番分析,祖君彥和王府君都是唉聲嘆氣,都對即將面臨的危機憂心忡忡——如果真被楊玄感叛軍穿過他們的縣境殺進關中,以隋煬帝的狗熊脾氣,祖君彥和王府君鐵定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

    幾個縣令討論軍情和唉聲嘆氣的時候,陳應良和楊智積都沒有說話,都在默默觀察著對方,楊智積沉默觀察陳應良的原因不知道,陳應良注視楊智積的原因,則是因為陳應良知道,歷史上就是楊智積這隻笑面虎用計牽制住了楊玄感三天,給隋軍主力西進剿滅楊玄感爭取到了至為關鍵的三天時間,所以陳應良自然要看看楊智積現在到底是什麼打算。

    這時,三個縣令也已經注意到了楊智積和陳應良的動作,也都不由閉上嘴巴,無比好奇的打量互相注視的陳應良和楊智積。發現幾個縣令安靜下來打量自己後,陳應良和楊積善都有些尷尬,異口同聲的開口說道:「殿下(陳記室),關於此事,不知殿下(陳記室)有何高見?」

    話音未落,陳應良和楊智積都已經笑出了聲來,然後陳應良向楊智積拱手說道:「殿下,小人並非本地土人,對地理道路不夠熟悉,不知殿下可有函谷關一帶的地圖,可供小人參考?」

    楊智積並不說話,只是向背後的隨從一努嘴,隨從馬上就捧來一卷地圖呈到了陳應良面前,陳應良驚訝的打開一看,然後更加驚訝的發現,地圖竟然就是函谷關和弘農一帶的山川地理圖,上面不僅詳細描繪這一帶的大小道路,甚至還十分詳細的標註了道路寬近與溪流大小,山峰高度,字跡墨色嶄新,很明顯就是剛剛標註不久!

    暗暗心驚楊智積的未雨綢繆之餘,陳應良趕緊又細看地圖,發現這一帶確實道路異常複雜,可以繞過函谷關的大小道路不小十條,而過了函谷關後,弘農和桃林一帶的地勢已然頗為寬闊,很難再找到適合深溝高壘的有利地形,即便有一些狹窄地形,也有多條小路可以繞行包抄。

    在楊智積微笑的注視下,陳應良也知道不獻醜不行了,尤其是關係到楊智積是否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情況下,陳應良更必須得讓楊智積信任自己,所以稍一盤算後,陳應良沉聲說道:「蔡王殿下,小人認為,如果衛尚書真的擋不住楊逆叛賊西進,我們應該分兩步走。」

    「那兩步?」楊智積微笑問道。

    「第一步,儘可能的把衛尚書的隊伍接應回來,補充我們不足的兵力。」陳應良沉聲答道:「第二步,設法激怒或者引誘楊玄感逆賊,讓他放棄西進,全力攻打我們,暫時放棄向關中進兵。」

    楊智積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稍一沉默後,楊智積又重新問道:「那具體怎麼做?」

    「第二步,必須隨機應變,小人暫時還不能拿定主意。」陳應良答道:「但關於第一步,小人倒是一個小建議,不妨請蔡王殿下下令,讓姚縣尊即刻組織百姓鄉兵,儘可能搗毀函谷關一帶除了官道之外的所有大小道路。」

    「可是這些道路無法徹底搗毀啊?」楊智積又問,還指著地圖說道:「比方說這幾條道路,這條,這條,這條,都是處於山谷之中,既無法徹底挖斷,也無法引水淹沒,最多只能做到暫時堵塞,可是叛賊人力充足,要不了多少時間,很快就能重新疏通,這又當如何是好?」

    「不需要徹底搗毀!」陳應良斬釘截鐵的答道:「只需要暫時堵塞,如此一來,亂賊想要迅速包抄迂迴到我們背後就再無可能,我們也就有了充足的時間接應衛尚書的隊伍撤過函谷關,再輔以一些伏擊手段,就可以暫時擋住楊逆叛賊的西進腳步,為我們爭取到重新組織防禦的寶貴時間,也可以讓衛尚書的隊伍贏得喘息時間,回身再戰。」

    楊智積重新微笑了,再不說話,陳應良被楊智積笑得有些心裡發毛,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莫非小人的建議,只是紙上談兵?」

    「陳記室,你是否紙上談兵,我不知道。」姚懿微笑說道:「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蔡王殿下昨天就已經下令我這麼做了,我的副手趙縣丞,現在還在帶著鄉兵和百姓堵塞道路,最多到今天日落前,函谷關一帶就只剩下我們腳下這條官道可以通行了。」

    陳應良再次大吃一驚,趕緊向楊智積拱手說道:「殿下高見,想不到小人愚者千慮,偶然一得,竟然能與殿下的佈置暗合。」

    「陳記室不必謙虛。」楊智積微笑說道:「小王再三苦思才得此計,陳記室卻在片刻之間就能想到這個主意,果然少年英雄。小王能得陳記室襄助,關中可保無憂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3 06:25 PM

第五十三章 勝敗關鍵

    陳應良與蔡王楊智積見面同一天下午,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主力也深入到了崤函道中,抵達了衛玄軍駐紮的澠池戰場邊緣,十分小心的在二十里外安紮下了行營。而與此同時,從幾千里外回援到了洛陽戰場的屈突通隊伍,因為兵馬過於疲憊的緣故,才剛剛開始著手渡河,來護兒也被易守難攻的虎牢關暫時擋住了腳步,洛陽隋軍有心無力,全都沒有來得及把叛軍主力堵死在崤函道外,眼睜睜看著楊玄感爭取到了這個最後的垂死掙扎機會。

    大興軍隊的斥候將叛軍隊伍的動向飛報到了衛玄面前,衛玄知道自己報仇雪恨的機會和最後的考驗同時來了,二話不說馬上就召集了軍隊中夠資格的文武官員,宣佈自己決定將發起夜襲,乘著叛軍主力立足未穩的機會,於深夜十分偷襲叛軍營地,先給楊玄感一個下馬威,也打擊一下叛軍隊伍的囂張氣焰。

    和樊子蓋一樣頑固霸道的衛玄做出的決定,西都大興的文武官員自然不敢有什麼異議,加上衛玄這個以逸待勞突然偷襲的戰術也符合兵家正道,大興眾文武自然更加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但也有例外,隸屬於東都的右武衛虎賁郎將劉長恭就站了出來,小心翼翼的說道:「衛尚書,此舉是否過於冒險?崤函道位於谷中,易守難攻,也最容易遭到伏擊,楊逆叛賊又素來詭計多端,冒險夜襲,倘若遇伏,後果難料啊。」

    「打仗本來就是冒險,如果你怕,可以不用去。」老頑固衛玄冷冷說道。

    「衛尚書,能否再考慮一下?」劉長恭堅持道:「樊留守和陳記室他們都懷疑你的身邊可能藏有楊逆奸細,夜間偷襲這麼危險的戰術,一旦被內奸洩露給了楊逆叛賊,後果不堪設想啊。」

    聽到劉長恭這番話,中軍大帳中的大興眾文武難免都是臉上微微變色,衛玄卻是勃然大怒,拍案咆哮道:「胡說八道!老夫的身邊只有忠貞之臣,沒有什麼楊逆內奸!別以為你是東都將領,我這西都留守就不敢治你,再敢紅口白牙污衊老夫的麾下文武,休怪老夫軍法無情!」

    好心沒好報,脾氣本來就大也意志本來就不堅定的劉長恭當然是滿肚子窩火,拱拱手就就退回了班列,任由衛玄自己折騰。而衛玄也沒有猶豫,馬上就安排了左武衛虎賁郎將張峻率軍兩千擔任偷襲任務,又比較小心的安排了得力助手斛斯萬善率軍一支於後接應,同時衛玄也多少聽進了一點勸,仔細吩咐了麾下眾將對士兵保密,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允許對基層將領和士兵洩露行動計劃,以免自軍之中真的藏有叛軍內奸。

    劉大將軍的烏鴉嘴不幸言中了一大半,叛軍內奸雖然已經在上次邙山大戰後就已經離開了衛玄隊伍,但是衛玄這個連夜偷襲的戰術,卻是早已在老謀深算的李子雄和詭計多端的李密預料之中,為了預防萬一,兵力充足的叛軍隊伍早已在官道兩側埋伏下了伏兵,另外還有一支叛軍隊伍直接埋伏在門前,時刻準備迎擊衛玄軍的偷襲隊伍,同時崤函道的特殊地形也注定了衛玄軍的偷襲難以成功,張峻率領的作戰隊伍差不多是剛剛進入到了地形狹窄處,就馬上被一向都比較爭氣的叛軍斥候發現,並且以最快速度的飛報到了楊玄感面前。

    碰上了有備而戰的敵人,張峻隊伍當然不可能討到半點好了,剛潛伏到了叛軍營地正門前,張峻甚至還來不及下令發起突襲,叛軍營地中就已經是戰鼓如雷,早有準備的叛軍隊伍立即迎面殺來,埋伏在道路兩側的叛軍也左右殺出,張峻隊伍三面受敵,頓時為之大敗,倉促退兵間在狹窄地形上你推我搡,自相踐踏,死者降者不計其數,如果不是叛軍準備不夠完全充足,沒能安排一軍切斷張峻退路,如果不是斛斯萬善率領的後軍及時入谷接應,張峻隊伍幾乎注定就是全軍覆沒的命。即便如此,當斛斯萬善接應著張峻撤回澠池大營時,張俊帶去偷襲的兩千隊伍還是已經十僅存三,同時算得上驍勇善戰的張峻本人也被谷上落下的滾石砸傷,幾乎當場送命,暫時無法繼續為衛玄衝鋒陷陣。

    偷雞不著蝕把米,還險些賠進去重將張峻的小命,本來就是由殘兵敗將重新編組成軍的衛玄軍隊伍難免士氣更是低迷,軍心也難免更是沮喪,早就已經是顏面掃地的衛玄本人也是更加怒不可遏,咬牙欲碎。但是事情還沒完,天亮時分,大約兩百餘名偷襲被俘的張峻麾下士兵,竟然被楊玄感大大方方的當場釋放,重新回到了衛玄大軍的營中。

    楊玄感自然不可能白白大方,聯手勸說楊玄感這麼做的老滑頭李子雄和瓦崗之狐李密也不可能無的放失,兩百多隋軍俘虜回到了營中,稟報了衛玄具體情況,說楊玄感是要求自己們回到衛玄軍中帶話,帶話給衛玄說弘化留守元弘嗣已經起兵反隋,與楊玄感叛軍結成了同盟,楊玄感這次進兵關中也是為了與元弘嗣會盟。還準備帶話給隋軍將士,說是叛軍主力打到弘農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常平倉放糧,不管是百姓軍民,都可以任意到儲藏有上千石糧食的常平倉中取糧,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叛軍隊伍絕不阻攔。

    李子雄和李密聯手使出這招攻心戰術收到了最為滿意的效果,得知元弘嗣謀反又不明真假,性格急躁的衛玄當然是又驚疑又憤怒又擔心,方寸為之大亂。同時兩百多被釋放回來的隋軍士兵也給了衛玄出了一個大難題,重新歸隊肯定會影響軍心,全部宰了的話更加傷士氣和動搖軍心,所以猶豫了許久後,衛玄還是只能怒吼咆哮著讓這些士兵歸隊,同時要求他們務必不得傳播叛軍的反動宣傳,以免動搖軍心。

    至於這麼要求,是否真的能夠杜絕這些士兵散播叛軍的反動宣傳,衛玄自己也不知道了。

    剛打發走了這些俘虜,不等衛玄平息胸中怒氣,帳外突然又有傳令兵飛報,說是叛軍主力已然重新向西開拔,楊玄感還親自率領前軍向西而來,看模樣是打算直接向著衛玄軍營地發起進攻了。得聞消息,衛玄更是怒不可遏,跳起來就大吼道:「傳令全軍,出營列陣,和楊逆叛賊決一死戰!」

    「衛留守,慎戰啊!」斛斯萬善大吃一驚,趕緊拱手勸道:「我軍昨夜新遭大敗,軍心沮喪,不利決戰,不如依靠工事據營而守,抵擋叛賊進攻。我軍在澠池駐紮多日,營地堅固,正利堅守啊。」

    「這道理老夫能不懂?」好歹還是前檢校右御衛大將軍的衛玄大吼,「可是楊逆叛賊繞過我們的營地直接西進怎麼辦?我們除非不要關中了,否則還不是得出兵追擊,到時候仗更難打!」

    斛斯萬善仔細一想發現也是這個道理,便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領命,當下衛玄軍緊急吹號升帳,召集軍中眾將發號司令,決定讓最後的四千多大興軍隊傾巢而出,由衛玄本人親自率領了出營列陣,準備迎接楊玄感主力的正面進攻。同時因為形勢危急到了極點的緣故,並不打算接受樊子蓋好意的衛玄也只能是硬著頭皮調動了劉長恭的四千援軍出營,與東都援軍聯手禦敵。

    準備充足的叛軍隊伍來得很快,衛玄這邊才的八千軍隊才剛剛布下陣勢,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前鋒就已經抵達了澠池戰場。衛玄挖過楊玄感的祖墳,楊玄感這段時間來屢屢把衛玄打得丟盔卸甲,狼狽逃命,讓身為大隋重臣的衛玄顏面喪盡,彼此皆有切齒入骨之恨,所以兩軍剛剛列陣完畢,一場驚天動地的殊死血戰,也就立即為之展開。

    首先發起進攻的當然是急於西進的叛軍隊伍,在身先士卒的叛軍重將楊玄挺率領下,叛軍隊伍直接衝擊衛玄軍中軍正面,為了鼓勵士氣和振奮鬥志,通議大夫斛斯萬善也親臨陣中,以文職之身親自操刀殺敵,率領麾下戰兵隊伍奮力迎戰,兩軍隊伍刀來槍往激戰不休,喊殺聲有如雷震,久久不分勝負。

    激戰多時,叛軍主力大隊也已抵達戰場,在仔細觀察了敵情的老滑頭李子雄指揮下,王仲伯與楊萬碩各率一軍左右殺出,迂迴包抄去攻擊斛斯萬善的左右兩翼,誘使衛玄也增兵陣中。結果衛玄也果然中計,擔心愛將斛斯萬善安全之下,果然立即派軍接住了兩翼殺來的叛軍隊伍。

    衛玄的應變手段完全落入了李子雄的圈套,因為衛玄忘了一件事,斛斯萬善的隊伍之所以能夠與楊玄挺僵持不下,是因為斛斯萬善麾下的隋軍士兵,是當初保護著他衛玄從邙山戰場逃到澠池的核心隊伍,戰鬥力和凝聚力都是最強,再加上有身為文官卻武勇過人的斛斯萬善率領,身先士卒的帶動,這才把士氣和鬥志給激勵了起來,硬生生抗住了叛軍精銳的進攻,徹底忘記了其他的隋軍隊伍,無論士氣鬥志還是戰鬥力凝聚力,都無法與斛斯萬善麾下的隋軍精銳相比…………

    戰局的發展完全落入了李子雄這個大導演的掌握,衛玄將生力軍投入戰場後,不僅沒有繼續穩住僵持局面,左翼隊伍還迅速落入了下風,在楊素留給楊玄感的叛軍老將王仲伯率領下,叛軍隊伍把衛玄軍的左翼隊伍打得節節敗退,砍得鬼哭狼嚎,不到片刻時間就出現了崩潰苗頭。

    見此情景,衛玄當然是心急如焚,趕緊又安排生力軍增援左翼時,卻愕然發現自己手中都是已經沒有大興軍隊可用,被迫無奈之下,衛玄得命令隸屬於東都的劉長恭隊伍上前增援,要求劉長恭派軍一千上前增援左翼,重新穩住戰場均勢。

    得到衛玄的命令,身上藏著乾糧時刻準備逃命的劉大將軍簡直都有一種吐血的衝動,既不敢不聽衛玄的命令,又害怕一旦陷入混戰泥潭,自己就將無法完成儘可能掩護衛玄敗軍撤往弘農的真正任務,左右為難,不知所措。

    還好,長期與陳應良搭檔的劉大將軍運氣一向不錯,關鍵時刻,早已經是搖搖欲墜的衛玄軍左翼隊伍突然全線崩潰,大量的隋軍士兵扔下武器旗幟撒腿就往後跑,哭著喊著往後逃命。見此情景,根本不想和叛軍主力硬碰硬的劉大將軍當然是大喜過望,果斷下令全軍放棄出擊,以方陣阻攔叛軍和隋軍敗兵衝擊,還毫不客氣的下令對著隋軍敗軍士兵人群放箭捅槍,以免被友軍敗兵衝亂隊列——與報國軍搭檔多次,劉大將軍已經親眼見識了最危險的敵人就是自家敗兵隊伍這個千古不變的真理,自然不願親身體會這個倒霉場景。

    與此同時,劉大將軍還比較細心的派人聯絡衛玄,建議衛玄率領已經所剩不多的中軍隊伍向自軍靠攏,以便自軍保護——保護著逃命。

    處於狂暴狀態的衛玄當然不可能接受劉大將軍的好意,結果衛玄也很快就發現自己不接受這個好意也不行了,因為隨著左翼隊伍的崩潰,軍心士氣大受影響的右翼隊伍也很快支持不下去了,被身先士卒的楊萬碩帶著叛軍隊伍打得節節敗退,同樣迅速出現了崩潰跡象。

    很快的,隨著右翼隊伍的徹底崩潰,衛玄軍的再次大敗加慘敗也不可避免了,也隨著楊玄感的親自率軍衝擊,斛斯萬善隊伍再是驍勇善戰也扛不住來自三個方向的猛攻了,即便斛斯萬善本人還在苦苦撐,可是他麾下的將士卻一個接一個的加入了逃命的隊伍。被迫無奈下,為了不讓愛將斛斯萬善白白送死,也為了不至於讓自己落入敵手遭受奇恥大辱,衛玄也只能是嚎啕大哭著命令斛斯萬善後撤,同時率領已經所剩不多的中軍隊伍向劉長恭隊伍靠攏,並且接受了劉長恭隊伍的好意,進入了東都隋軍的方陣內部安全地帶。

    大興軍中唯一能打的斛斯萬善也開始敗退了,叛軍隊伍的乘勝大追擊也開始了,死活不想與叛軍主力硬碰硬的劉大將軍也毫不猶豫的下令戰略大轉進——向西面逃命了。同時劉大將軍還不顧衛玄的強烈反對,硬是派了自己的親兵牽住衛玄的戰馬,貴挾著衛玄戰略大轉進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叛軍隊伍的上上下下才口吐鮮血的發現,他們所追擊的劉大將軍隊伍,簡直就是天生為了逃命而存在的隊伍!當叛軍隊伍殺到劉大將軍隊伍的面前,用刀就能砍到劉大將軍麾下將士時,才剛舉起刀,劉大將軍的麾下將士就已經轉身跑到了只能用長矛刺到的距離,叛軍將士放下刀剛操起矛,劉大將軍的隊伍又已經逃到只有弓箭才能射到的距離了,叛軍將士再含著眼淚放下長矛拿起弓箭,劉大將軍的隊伍居然已經逃到只有床子弩才能射到的位置了,再然後目瞪口呆的叛軍將士,也就只能看到劉大將軍隊伍屁股後高高昇起的滾滾黃沙了。

    劉大將軍再怎麼能跑能逃,叛軍主力隊伍也必須得死追到底,因為讓劉大將軍逃得小命不要緊,讓劉大將軍帶著衛玄逃到了潼關,那叛軍主力可就是大勢去矣了——就潼關那悲劇的地形,光憑劉大將軍的隊伍躲在關牆上往下砸石頭,也很可能堅持到隋軍主力徹底合圍叛軍隊伍!所以那怕劉大將軍展現出了無比驚人的逃命本領,楊玄感仍然還是毫不猶豫的下令緊追不捨,還親自率領戰兵隊伍發起追擊,無論如何不給劉大將軍隊伍逃命的機會。

    喜歡身先士卒的楊玄感帶兵追擊去了,打掃戰場和率領後軍尾隨的工作自然被交給了李子雄和王仲伯等叛軍文武重將,老於軍事的李子雄迅速安排了各項工作,剛想與副手李密商量是否在崤函道中佈置一軍據險而守,盡最大力量遲滯隋軍主力的追擊速度,卻愕然發現一向忠於職守的李密難得不在身邊,趕緊一問身旁親兵時,親兵答道:「副軍師審問俘虜去了,他剛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就急匆匆的去了審問俘虜。」

    「這個李法主,戰局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口供需要審問的?」李子雄笑笑,然後李子雄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趕緊跳起來大吼道:「法主在那裡審問俘虜?快帶我去!」

    在親兵引領下急匆匆來到李密審問俘虜的現場,剛一見面,李子雄立即劈頭蓋臉的問道:「法主,陳應良小賊那支白袍兵,現在在那裡?為什麼今天沒出現在澠池戰場上?這個重要情況問出來沒有?」

    「稟老將軍,晚輩已經問出來了。」李密臉色嚴峻的答道:「戰俘交代,陳應良小賊不是來增援澠池戰場的,而是已經在前天正午直接去了弘農,增援駐守在那裡的蔡王楊智積。」

    李子雄張口結舌,半晌才頓足大吼,「樊子蓋,你這個老滑頭!老狐狸!竟然算計得這麼精明,知道衛玄老匹夫一定會和我們決戰報仇,也知道衛玄攔不住我們,就先把你精銳隊伍派到了後方,隨時準備把守潼關!算計精明到了這一步,你也算是爐火純青了!」

    「還有劉長恭這支隊伍,也肯定是樊子蓋安排的伏子。」李密臉色陰鬱的說道:「劉長恭的隊伍明顯沒有和我們決戰的意圖,衛玄的帥旗剛轉移到他們的隊伍裡,他們馬上就西面迅速撤退,很明顯這支隊伍就是樊子蓋安排了給衛玄擦屁股的,既可以保住衛玄老頑固的性命安全,又可以為堅守潼關提供充足兵力。我們都大意了,前幾天我們應該不惜代價的阻攔樊子蓋救援衛玄才對。」

    「老狐狸啊!」李子雄仰天長嘆了一聲,然後又稍一盤算,馬上就大吼道:「法主,這裡的事交給老夫,你去追上楚公,把情況告訴他!建議他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全力追擊劉長恭的敗兵隊伍!如果有機會,馬上就分出一軍單獨向前,扼住弘農和潼關之間的道路險要,不給陳應良小賊和劉長恭匹夫增援潼關的機會!」

    「老將軍,會不會已經來不及了?」李密到底還是缺些經驗,擔心的問道:「陳應良那個小賊,是否會已經直接趕往潼關了?」

    「不可能!」李子雄斬釘截鐵的答道:「第一,潼關是關中第一重地,沒有衛玄的公文允許,就是樊子蓋派去的隊伍,也沒有資格進入關城駐守!第二,潼關距離澠池太遠,劉長恭再是能跑,也沒把握帶著衛玄一口氣逃到潼關!所以陳應良那個小賊,一定會在已經廢棄的函谷關和弘農之間接應劉長恭的隊伍,然後與衛玄一起撤往潼關,我們的生死存亡,能否順利殺入關中的勝敗關鍵,也在這個戰場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4 05:53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6-14 05:57 PM 編輯

第五十四章(上) 一丘之貉

    「放開老夫!你們放開老夫!放開我,這是命令!老夫是刑部尚書!是大興留守!你們是樊子蓋派來增援老夫的隊伍,必須聽老夫的號令!停下!停下!全部撤回大營堅守!全部給老夫撤回大營!劉長恭,你這個匹夫!你這貪生怕死的匹夫!放開老夫!老夫要參你!老夫要參你!」

    艱苦卓絕的臨陣大撤退開始了,劉大將軍和他的麾下隊伍再是能跑能逃,在兩軍激戰之際想要儘可能保全力量的撤離戰場,擺脫叛軍隊伍的追擊,也不是一件什麼容易的事。不過這一點對於劉大將軍而言還只是小事,最麻煩的大事還是如何擺平比樊子蓋還要頑固幾分的衛玄衛老頑固——因為堅固營地還在隋軍手中的緣故,衛玄死活不肯就此放棄營地向西撤退,說什麼都要劉長恭隊伍撤回大營,憑藉營地工事繼續與叛軍隊伍抗衡。

    逃命經驗相當豐富的劉大將軍傻了才會再回大營——叛軍主力一直在屁股後面緊追不捨,劉大將軍這時候撤回大營,在沒有精銳隊伍接應保護的情況下,光那道狹窄的營門就足夠讓劉大將軍喝一壺的,到時候隋軍隊伍為了活命在大營門前自相踐踏不說,你推我搡之下,衛玄軍之前挖掘的壕溝,埋設的尖樁和拒馬鹿角,還有防範敵人偷襲的營旁陷阱,可就全都得被劉大將軍提前享用了,叛軍隊伍再往屁股後面一沖,劉大將軍真的是想不傷亡慘重也不行了。

    所以,不管衛玄如何的大吼大叫,如何的以大隋重臣身份呼喝下令,劉大將軍就是充耳不聞,領著隊伍只是拚命西逃,率軍逃命間快而不亂,在敵人近在咫尺的情況下仍然能夠基本上做到整齊有序,有條不紊,盡顯右武衛首席逃命大師的凜凜威風,讓叛軍隊伍追得再緊再快,也無法殺入劉大將軍隊伍中大開殺戒。

    還好,衛玄的身邊雖然還有一些來自左武衛的隊伍,但這些左武衛的友軍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一兵一卒願意去聽老頑固衛玄的送死命令,只是老老實實的跟著劉長恭隊伍逃命,沒有一個人自找不痛快,去阻止劉長恭親兵裹挾衛玄向西逃命。

    與此同時,當劉長恭的隊伍越過衛玄軍營地繼續西進時,留守營地的少量隋軍早已打開了營地後門,提前跑到了劉長恭軍的前面,扔下了空蕩蕩的堅固營地與無數軍械輜重給叛軍當戰利品。見此情景,之前被衛玄罵得狗血淋頭劉長恭也終於有了話說,指著那些逃得飛快的大興隋軍向衛玄說道:「衛尚書,你罵末將是貪生怕死的匹夫,末將再是貪生怕死,也最起碼是保著你撤退,你的隊伍呢?他們有沒有考慮過你的安危存亡?」

    衛玄徹底的無話可說了,繼續又放聲大哭了,嚎啕大哭道:「老夫喪師辱國,有負皇差!老夫喪師辱國,有負皇差啊——!」

    「斛斯萬善,你自求多福吧,本將軍實在救不了你了。」回頭看到斛斯萬善的隊伍沒有跟來,沒膽量殺回去接應友軍的劉長恭也只能為值得尊敬的友軍這麼祈禱一句了,然後拔出橫刀來大吼,「傳令全軍,全速向西轉進!告訴弟兄們,告訴每一個弟兄,白袍兵在前面接應著咱們,只要逃到了白袍兵那裡,咱們就可以活命了!跑!撒開腿跑啊!」

    其實也不用劉大將軍浪費力氣下令,他麾下那些逃命經驗同樣豐富的將士早就已經全速西逃了,有經驗的扔下除了武器乾糧之外的所有不必須負擔,步行逃命間跑出了戰馬才有的速度,有經驗的躲避從後來砍來刺來的刀槍,有經驗的在逃命過程中自行調整隊伍,避免自相踐踏,還更有經驗的扔下負傷崴腳的同伴大步行進,那些被扔下的傷兵也是不哭不鬧,馬上連滾帶爬的滾到路邊先避免被活活踩死,然後跪在地上高舉雙手大喊大叫,「我投降!我投降!楚公萬歲!打倒暴君楊廣!投降!我要加入楚公的義師——!」

    就這樣,即便是帶著痛哭流涕的衛玄和一些友軍隊伍,以步兵為主的劉大將軍隊伍,楞是在戰略大轉進間跑出了騎兵才有的逃命速度。結果這麼一來,也苦了在後面追殺的叛軍隊伍,從上到下明明都已經把速度發揮到了極限了,跑得雙腿如飛和戰馬吐沫了,卻是說什麼都追不上前面的劉長恭隊伍,弄得親自率領叛軍隊伍追殺的楊玄感都是莫名其妙,「前面這些官兵,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怎麼一個個步兵,楞是比我的戰馬還跑得快?」

    一口氣追殺出了二十來里,眼見還是無法追上劉長恭的隊伍,楊玄感都已經絕望得想要放棄追擊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李密快馬追上了楊玄感的隊伍,把自己和李子雄的分析判斷告訴給了楊玄感,楊玄感臉色大變下也不敢怠慢,趕緊喝令隊伍繼續全速追擊,沒有追上敵人前絕不允許停下休息!李密也留在楊玄感身邊協助指揮,同時建議楊玄感安排一支隊伍在後接應,時刻準備越過隋軍隊伍搶佔弘農以西的險要隘口,堵住隋軍繼續西進增援潼關的道路,楊玄感立即採納,馬上安排楊積善率軍尾隨侯命。

    超大規模的田徑比賽開始了,這是一場距離比馬拉松還要長上一半的耐力比賽,獎品則是生存和勝利,叛軍隊伍如果能夠在抵達目的地前追上劉長恭軍,那麼就可以輕鬆幹掉戰鬥力為五的劉長恭隊伍,大大降低殺進潼關的難度與壓力,也徹底避免被隋軍主力殲滅在崤函道內的厄運。劉大將軍的隊伍如果能在獲得接應前不被叛軍追上,就可以獲得生存的希望,贏得戰後的獎勵和賞賜,活著回到家裡去繼續老婆孩子熱炕頭。

    雙方都是為了活命,雙方都是為了生存的希望,這場田徑比賽的激烈程度自然可想而知,為了節約體力,叛軍隊伍放棄了無用的吶喊吆喝,默不作聲的只是大步向前,拼著命拉近與隋軍隊伍的距離。呼喊口號大吼鼓勁這些動作對劉大將軍的隊伍更是無用,劉大將軍的隊伍同樣也是不做聲響,一言不發的大踏步向西前進,拼著命拉開與敵人的距離。數量超過一萬的追逃兩軍一前一後,除了腳步聲馬蹄聲外幾乎沒有多餘聲音,只有大興留守衛玄的絕望哭喊,一直在狹窄的崤函道中迴蕩,「老夫喪師辱國,有負皇差,有負皇差啊——!」

    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賽程的推進,讓叛軍隊伍氣炸肚皮的情況發生了,準備充足的劉大將軍隊伍竟然拿出了乾糧和水袋,一邊比賽一邊吃喝進補,隊伍中數量不多的騎兵也解開了馬背上的包裹,拿出炒熟了的豆餅,用手捧了喂到戰馬嘴邊,一邊餵馬一邊前進,一些準備得更充足的騎兵還拿出了缽盂盛水餵馬,讓自己的戰馬能夠保持體力充足,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而事先沒有想到要進行這場比賽的叛軍隊伍卻準備嚴重不足,不管將領士兵還是胯下戰馬,全都只能是餓著肚子口乾舌燥的大步前進,怒火衝天卻又無可奈何。

    楊玄感的叛軍隊伍對此是氣炸肚皮,好不容易停止了痛哭流涕的衛玄也是莫名其妙,一邊接過了劉長恭大將軍親自遞來的乾糧和水袋,一邊疑惑問道:「你們東都隊伍,怎麼準備得這麼充足?老夫記得在開戰前,沒有讓你們準備乾糧啊?」

    「衛尚書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劉大將軍學著樊子蓋的語氣笑道:「假是巧合,我們恰好準備了。真話你可別生氣,其實我們東都軍隊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次澠池大戰,知道這次大戰基本上是穩輸,所以早就準備好了乾糧和飲水,方便在撤退時路上吃喝。」

    「你們都不看好這次澠池大戰?」衛玄的臉色重新開始難看了。

    「事以至此,末將也不瞞你了。」劉長恭如實說道:「其實我們在來增援你之前,就已經料定澠池這一戰凶多吉少,因為衛尚書你太急著報仇了,肯定不會甘心被動防守,肯定要急著決戰報仇。楊逆叛賊那邊呢,他們除了西進關中這一條路,也沒有什麼活命的希望了,為了活命肯定是上下齊心,拚死而戰,你的隊伍又都是邙山大戰中剩下來殘兵敗將,古話說敗軍之師何以言勇,衛尚書你以敗軍之師去迎戰楊逆叛賊的死戰求生之軍,能有幾分勝算?」

    事情到了這一步,衛玄再是怎麼的頑固不化,怎麼也能聽進一些劉長恭的話了,也正因為如此,衛玄才突然發現,這次慘敗完全是自己的頑固所致,如果自己之前能夠多少聽進一些樊子蓋和劉長恭等人的好言相勸,又怎麼會有今天?

    慚愧之下,衛玄不由垂下花白頭顱,劉長恭看出他的心思,便又安慰道:「衛留守,你用不著擔心,我們不會有危險,潼關和關中也不會有危險,應良兄弟就在前面等著我們,只要我們和應良兄弟會了師,然後我們馬上就打退楊逆追兵,聯手退守潼關,有應良兄弟在,楊逆叛賊就是兵力再多,也休想越過潼關一步!」

    「陳應良?」衛玄重新抬起了腦袋,驚疑問道:「你就這麼對他有信心,他的隊伍才七百來人,能擋得住這麼多楊逆追兵?」

    「何止是末將對應良兄弟有信心?」劉長恭大笑,大聲問道:「弟兄們,你們對陳記室和白袍兵有沒有信心?信不信他們能擋住楊逆追兵,讓咱們停下來休息?」

    「有信心。」「相信。」旁邊的東都隋軍將士七嘴八舌的答應,一邊大步前進一邊叫嚷,「只要有白袍兵在,有再多的叛賊也不用怕!」

    「衛留守,看到沒有?」劉長恭自信的說道:「應良兄弟打仗不僅勇敢,還非常會用腦子,末將還敢打賭,楊逆叛賊不把我們追到和應良兄弟會師處便罷,只要他們敢追到那個地方,應良兄弟就一定能讓他們吃夠苦頭!」

    衛玄不再說話了,既驚奇於東都隋軍將士對陳應良的絕對信心,也在心裡疑惑納悶,「陳應良?這名字老夫怎麼以前好像聽過?等見了他,老夫一定得找機會問問這件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4 08:13 PM

第五十四章(下) 一丘之貉

    此時,太陽漸漸偏西,後方的叛軍追兵隊伍因為飢餓疲憊體力下降的緣故,也逐漸被隋軍隊伍拉開了距離,見此情景,劉大將軍當然是歡天喜地不斷喝令全軍加速前進,後面的楊玄感卻是氣得哇哇大叫,直接下令督戰隊用刀子和皮鞭驅逐隊伍全速追擊,還頒佈了停步者立戰的嚴令。李密則是又心急又擔憂,不斷盤算繼續追擊下去可能遭遇的各種情況,尋思應變之策。

    盤算了許久後,李密重新追到了楊玄感身邊,獻計道:「楚公,再往前三十里就是函谷關了,那一帶的官兵雖然駐軍不多,但山高路窄適合攔截,只要有幾百官兵守住函谷關就能擋住我們一段時間。好在那一帶的小路頗多,為謹慎起見,我軍全力追擊的同時,楚公可以讓楊積善將軍抄小道去襲取函谷關背後,如果那裡真有官兵攔截,我們就可以馬上迂迴包抄,把守關的官兵和劉長恭隊伍一起包餃子。」

    「好主意!」楊玄感一聽大喜,趕緊派人傳令後面的楊積善隊伍,命令他率軍走小路奔襲函谷關背後,時刻準備包抄守衛函谷關的隋軍隊伍。

    就這麼,在楊玄感的嚴令驅使下,叛軍隊伍雖然逐漸被劉長恭軍拉開了距離,卻也始終緊緊咬住了劉長恭隊伍的尾巴,沒讓劉長恭的隊伍消失在視野之外。對此,劉大將軍再是擅長逃命也難免也些心慌,暗道:「麻煩了,這裡距離弘農可還是有些距離,如果楊逆叛賊繼續這麼追下去,我的隊伍未必有把握能逃到弘農啊?」

    越是擔心就越容易出毛病,隨著天色漸漸黑,劉大將軍這才大驚失色的發現自己擺了一個大烏龍——沒有準備火把照明!同時今天恰好不是什麼晴朗天氣,晚上很可能連月亮都沒有!發現了這點,劉大將軍趕緊下令前軍砍伐沿途樹枝,儘可能收集點火器具,但是劉大將軍行進這條路乃是東西官道,路邊低矮灌木也是早被路人砍伐殆盡了的,剩下一些遮陽樹木也是又高又大,匆忙逃命間隋軍將士也那來時間去砍伐裁剪?所以劉大將軍的命令自然得不到有力執行,同時還因為夜色將臨的緣故,行進速度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隋軍隊伍沒時間準備火把,在後面追趕的叛軍隊伍卻有的是時間去砍柴點火,見天色漸黑,楊玄感果斷分出人手去砍伐樹木製造火把,以便連夜追擊,同時李密也猛的發現了這個天賜良機,頓時就歡呼大吼了起來,「劉長恭這個蠢貨沒準備火把,天色一黑,他肯定跑不了這麼快了!楚公,請把這個情況告訴全軍將士,天色一黑,咱們就能追上前面的官兵了!幹掉了前面的官軍,我們就可以停下來休息了!」

    李密的判斷通過傳令兵和基層將領之口,很快就傳遍了叛軍隊伍,成功鼓舞起了叛軍隊伍的士氣,已經疲憊不堪的叛軍將士為了盡快結束戰鬥停下了休息,全都是拿出了最後的體力亡命飛奔。劉長恭隊伍則因為沒有照明工具和道路不熟的緣故,在傍晚中逐漸速度放慢,逐漸被叛軍隊伍重新拉近了距離。

    察覺到這個危險,劉大將軍當然是面無人色,與他一路貨色的麾下將士也是個個心驚肉跳,可是又一起的束手無策,只是藉著最後的光線拚命向前,同時因為心慌意亂的緣故,原本整齊有序的逃命隊伍也不可避免的開始出現混亂。

    在楊玄感和李密的期盼中,也在劉大將軍的詛咒聲中,天色終於昏暗到難辨道路的程度,還果然是一個沒有月亮夜晚,在沒有照明工具的情況下,劉大將軍的隊伍自然是速度大減,隊形混亂,多少點上了一些樹枝柴草的叛軍隊伍卻受影響不大,更加快速的拉近了與隋軍隊伍之間的距離。

    「衛尚書,這裡距離函谷關還有多遠?」劉大將軍向衛玄問道。

    「大概,大概還有十來里吧,天太黑了,老夫也無法判斷道路遠近。」衛玄答道。

    「必須做些犧牲了!」劉長恭一咬牙,轉向自己身邊的幾個部將問道:「你們,誰敢帶一千軍隊留下來阻擊叛賊,給我們的主力爭取撤退時間?」

    一丘之貉的幾個部將都不吭聲,劉長恭大怒,咆哮道:「沒有帶把的?誰留下來阻擊,活著回來本將軍給他請功,死了的本將軍為他向朝廷請賞!是爺們就吭一聲,誰敢留下來阻擊楊逆叛賊?」

    還是沒人吭聲,幾個部將都像沒聽到一樣,拚命只是向前逃命,劉大將軍更是大怒,怒吼道:「他娘的!都啞巴了?如果不是本將軍要保護衛尚書,本將軍自己就留下來阻擊叛賊了!」

    「劉將軍有令,他親自率軍阻擊楊逆叛賊!弟兄們,咱們快跑啊!」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幾個部將眨眼之間就逃得沒了影子,還連撞翻衝倒了前面的士兵都不理不睬,其他的士兵也是爭先恐後的拚命逃離劉大將軍身旁,隱約還能聽到叫喊,「劉將軍,你太偉大了,我一定記住你!」

    「你們這些王八蛋——!」

    「咚咚咚咚咚——!」

    正當衛玄翻白眼和劉大將軍放聲狂吼的時候,路旁的山頂之上,突然之間戰鼓如雷,喊殺聲四起,緊接著,無數的滾石擂木從兩旁山頂上冰雹雨點般砸下,劈頭蓋臉的砸到了叛軍追兵頭上,同時還滾落了幾個柴草製成的巨大火球,也都是滾向叛軍隊伍的頭上,都已經快要砍到隋軍屁股的叛軍隊伍頓時為之大亂,慘叫聲驚天劾地,「有埋伏!我們中埋伏了!」

    「哈哈哈哈哈!」剛剛還在大罵膽小部下的劉大將軍放聲大笑,「應良兄弟來了!應良兄弟終於還是來了!應良兄弟,你太夠意思了,竟然在函谷關外就來接應我了!認識你這個兄弟,是我的命好啊!」

    「陳應良,他在那裡?」衛玄左右張望,只看到兩旁高山上不斷砸下滾石落木,還有扔下火球火把,卻始終沒有看到半個身披白袍的報國軍影子。

    「劉將軍,你先撤!末將來斷後!」無數的隋軍將士又重新跑回了劉大將軍的身旁,爭先恐後的表示願意擔任斷後送死任務。

    「滾你們娘的蛋,老子怎麼會帶出你們這幫子不要臉的王八蛋?」劉長恭一邊抽打幾個部將,一邊扭頭向衛玄大笑說道:「衛留守,不用急,他馬上就會出來!打埋伏,那可是應良兄弟的拿手好戲!這個埋伏,也肯定是應良兄弟親手佈置的!」

    與此同時的叛軍隊伍中,李密也把楊玄感硬拉下了戰馬,一邊把一套早已準備好的隋軍士兵軍衣塞給楊玄感,一邊帶著哭腔說道:「楚公,快,快脫鎧甲,換衣服,我們快上山,我們中埋伏了,陳應良那個小賊,馬上就要殺出來了!」

    「放屁!陳應良那個小賊在那裡?我怎麼沒看到?」楊玄感把李密推開大吼。

    「他肯定就在這裡!」李密帶著哭腔說道:「用滾石落木和火球切斷我們的隊伍,這麼狠毒的主意只有陳應良那個奸賊想得出來!他不光想接應劉長恭,還想幹掉我們的前軍啊!現在我們的隊伍已經累得不行了,打不過他生力軍啊!我求求你了,快換衣服吧,如果讓陳應良小賊知道你也不幸被切斷了和後軍的聯繫,那可就什麼都完了!還有你們,把楚公的帥旗放下來,放下來!」

    看看山上不斷滾落的石頭檑木,還有已經生起烈火濃煙的來路,以及已經徹底大亂的自軍隊伍,楊玄感怒吼了一聲,還是一把搶過了李密遞來的衣服,然後楊玄感又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怎麼會準備好了替換衣服?」

    「知道陳應良那小賊已經先到了弘農後,我就小心的準備了一套,和那個奸詐無匹小賊交手,不做準備不行。」其實早在叛軍離開洛陽向關中挺進時就已經準備好了這套衣服預防萬一的李密鬼扯,又咬牙罵道:「我只是沒有想到,那個小賊會在函谷關的關外就佈置下了埋伏,還會想出切斷我們前後聯繫,乘機殲滅我們前軍的毒計!這個小賊,太歹毒了!」

    被好基友劉長恭與死對頭李密料中,同一時間的劉長恭隊伍前方,道路兩旁突然火把四起,無數的報國軍將士手持火把出現在了路旁,同樣身披白袍的陳應良也出現在火光之中,向歡呼雀躍的隋軍將士大聲笑道:「弟兄們,不用客氣,到前面去休息吧,剩下的事,就讓我們來解決了。」

    「陳記室,我和你們一起殺賊!」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緊接著,無數的隋軍將士掉頭向東,高舉著刀槍回頭殺向來路,人人口中吶喊如雷,「殺啊!白袍兵來了!弟兄們,殺賊平叛!殺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5 06:24 PM

第五十五章 疏忽

    劉長恭和他的麾下隊伍給衛玄的印象並不好,原因除了劉長恭說了不少衛玄不喜歡聽的話外,還有劉長恭的麾下隊伍給衛玄的印象不好,一個個好吃懶做、紀律渙散也就算了,澠池會戰時還表現出了明顯的怯戰模樣,增援左翼的命令傳達許久了還在磨磨蹭蹭的不肯上前,當時如果不是大興軍隊的左翼突然崩盤,造成全面崩潰的連鎖反應,衛玄鐵定輕饒不了劉長恭隊伍,那怕是劉長恭的隊伍不歸衛玄統屬,衛玄也肯定是要拿下幾顆人頭殺雞儆猴。

    再到後來,劉長恭的隊伍雖然保護著衛玄成功擺脫了叛軍隊伍的糾纏,奇蹟般的在臨陣之際戰場大轉身還沒有遭到重創,繼而隊伍在以步兵為主的情況下,仍然沒有給騎兵眾多的楊玄感叛軍追上全殲的機會,但衛玄對劉長恭隊伍仍然還是充滿了鄙夷——只會逃命算什麼本事?一群只會偷奸耍滑的老兵油子,有本事和叛軍隊伍正面較量啊?

    突然間,當隋軍隊伍佈置的埋伏發動時,也當傳說中的報國軍打著火把出現在戰場上時,衛玄對劉長恭隊伍的印象一下子就徹底改觀了,因為之前還逃得比兔子還快、同時也已經是逃得筋疲力盡的劉長恭隊伍,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的歡呼雀躍了起來,在沒有任何反擊命令的情況下,竟然爭先恐後的掉過頭來,高舉著刀槍吶喊殺向之前還把自己給殺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叛軍隊伍,那副凶悍勇猛的模樣,那種一往無前的殺氣,簡直都快趕得上左武衛大將軍馮盎帶去了遼東那些大興精銳隊伍了。

    更讓衛玄覺得難以置信的還在後面,在體力已經接近告罄的情況下,劉長恭的隊伍竟然毫不猶豫的直接衝進了叛軍隊伍之中,直接與叛軍的精銳士兵展開混戰近戰,還把叛軍精銳隊伍打得鬼哭狼嚎,砍得抱頭鼠竄,殺得叛軍隊伍冒著被滾石擂木砸死砸傷的危險狼狽後撤,驚叫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劉長恭的隊伍卻是越打越精神,喊殺聲越來越猛烈,衝殺間也是越來越勇猛,不到片刻間就把中伏大亂的叛軍隊伍殺得全面崩潰,冒火突煙狼狽逃命,自相踐踏死者無數。

    「操你娘的!」劉長恭的破口大罵聲告訴了衛玄這一切奇蹟的答案,「你們這些王八蛋,打順風仗倒是一個比一個狠,白袍兵來了就有精神了,有本事剛才就回身後叛賊死戰啊!欺軟怕硬,狐假虎威,這種破德行跟誰學的?老子有教過你們這麼打仗嗎?」

    山道太窄,劉大將軍的隊伍突然回身死戰,以逸待勞的報國軍將士反倒沒有了與敵人近身作戰的機會,不過這也足夠了,陝縣縣令姚懿率領著地方鄉兵躲在道路兩旁的高山上,不斷向下拋擲早已備好的檑木滾石,偶爾還滾下一兩個柴草紮成的巨大火球,就足以給山下的叛軍隊伍製造出巨大混亂了,再加上劉大將軍的隊伍新打了雞血一樣的猛衝猛打,根本用不著報國軍出手,叛軍隊伍的失敗就已經是早已注定,唯一不同的,也就是隋軍的勝利和斬獲大小了。

    也正因為如此,仔細觀察了戰場局勢後,陳應良果斷放棄了讓報國軍加入戰場的打算,下令全軍原地待命,直接把痛打落水狗的光榮任務委託給了劉長恭的隊伍——地形太過狹窄,報國軍沖上去了不僅起不了作用,還可能在黑燈瞎火的混亂中誤傷友軍,或者被友軍誤傷,得不償失。

    當然,如果陳應良能知道楊玄感和李密也一起被困在了伏擊圈中,那麼陳應良的決定就肯定不同了,可惜,陳應良不知道。

    這時,劉長恭已經保護著衛玄來到了陳應良的面前,看到衛玄安然無恙,身負三大重任的陳應良悄悄鬆了口氣,趕緊率領報國軍將士向衛玄行禮,恭敬說道:「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率麾下將士見過大興留守衛尚書,尚書大人遠來辛苦,請……。」

    「行了,行了,客套話就不要說了。」衛玄揮手打斷陳應良的虛偽客套,問道:「樊子蓋不是派你去增援弘農麼?你怎麼會在陝縣的函谷關這裡出現?」

    「稟衛尚書,是蔡王殿下決定在函谷關設伏,給楊逆叛賊一個教訓,小人與他見面後歸他調遣,就留在了這裡協助陝縣鄉兵隊伍配合作戰。」陳應良恭敬答道。

    「蔡王殿下也在這裡?」衛玄白眉毛一揚。

    「殿下就在函谷關關城中。」陳應良如實答道:「還有弘農縣令祖君彥祖縣尊,桃林縣王縣尊,都陪伴在了蔡王殿下左右。」

    「這樣就好。」衛玄鬆了口氣,心中暗道:「這個楊智積,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故意把幾個縣令都帶在身邊監視他自己,是可以減少主上對他的許多猜忌。」

    「應良兄弟,你們怎麼會想到在這裡接應我們?」終於逮到機會說話的劉長恭激動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剛才有多危險,如果不是你們及時殺出來,我們可就要被叛賊給追上了。」

    「這是小弟算出來的。」陳應良微笑答道:「澠池距離函谷關的距離是一百一十里,全速奔走的話,一天之內完全有可能從澠池撤到函谷關,所以小弟料定,劉大哥你今天一定會保護著衛尚書撤到這裡,就建議蔡王殿下把伏擊圈安排在了這裡。」

    說著,陳應良又笑道:「但小弟沒有想到的是,劉大哥你會來得這麼快,才二更剛到就撤到了函谷關,本來小弟還以為,你起碼也要三更以後才能抵達函谷關,這速度,小弟還真……,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劉長恭難得的老臉一紅,訕訕說道:「沒辦法,保護著衛尚書,不撤快點不行,應良兄弟你也知道,臨行時樊留守是給我下了死命令,那怕是丟了我的腦袋,也必須確保衛尚書他老人家的安全。」

    「慢著。」衛玄忽然打斷劉長恭和陳應良的對答,向陳應良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劉長恭今天晚上就帶著老夫撤到這裡?」

    「這……。」陳應良有些傻眼了,實在不敢告訴衛玄這個殘酷的真相。

    「也是你算出來的吧?」衛玄彷彿突然蒼老了十歲一般,嘆息道:「你算到了楊逆叛賊抵達澠池的時間,也算到了老夫今天會和叛賊決戰,還算到了老夫在叛賊面前不堪一擊,必然是一觸即潰,必定會被劉長恭保護著在今天逃到這裡,對不對?」

    陳應良不敢吭聲了,好半天才安慰道:「衛尚書,勝敗乃兵家常事,你這次敗給楊玄感叛賊,是因為你麾下的隊伍太不爭氣,與你本人無關。如果你帶的是左武衛的精銳隊伍,楊玄感叛賊的首級肯定是早就被你獻到天子面前請功了。」

    「別用這樣好聽話安慰我,老夫不會領情。」衛玄頹然搖頭,嘆息道:「同樣是二線隊伍,老夫屢戰屢敗,右武衛在樊子蓋那個老東西指揮下卻打得有聲有色,老夫愧對朝廷,愧對皇上的重託啊。」

    陳應良默然,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話安慰心灰意冷的衛玄,劉長恭卻大咧咧的說道:「衛尚書,你老就別自責了,我們右武衛開始還不是連戰連敗,後來能夠鹹魚翻身,除了有城池可守外,還得感謝你們左武衛把應良兄弟送給了我們,如果不是應良兄弟恰好從大興跑到洛陽投軍,這次楊逆叛亂,說不定應良兄弟就直接在大興投軍了,也說不定白袍兵就是你們左武衛的隊伍了。」

    「什麼意思?」衛玄趕緊抬頭,疑惑的向陳應良問道:「聽口氣,你好像就是大興人?」

    「回稟衛尚書,小人確實是大興人,家住大興南城的大通坊青石街。」陳應良恭敬答道:「因為一些原因,小人被迫離開了大興,原本是想到遼東投軍效力,不曾想在途中突然遇到了楊逆叛亂,道路不通,小人便就近到了洛陽投軍。」

    「被迫離開大興?為什麼?」衛玄趕緊追問,又提出了一個深藏在心中已久的問題,「還有,你的名字,老夫以前怎麼好像聽過?」

    「衛尚書,你聽過小人的名字?」陳應良也有些驚訝。

    「對,好像是在那裡聽過,還是在老夫率軍離開大興之前就聽說過。」衛玄點頭。

    「八成是因為那張告示。」陳應良心中嘀咕,同時因為還不清楚衛玄和老柴家是什麼關係的緣故,生性謹慎的陳應良也不敢直接告訴衛玄原因,只能是拱手說道:「衛尚書,這些事情說來話長,現在我們的隊伍還在和叛賊交手,等有機會,小人再向你詳細奏報。」

    話音剛落,西面已經有一匹快馬直衝過來,馬上騎士打著火把向陳應良大聲說道:「陳記室,蔡王殿下讓小人告訴你,函谷關南面的山谷之中,果然出現了數量不明的叛賊隊伍,正向函谷關的背後迂迴而來,我們安排在那裡的隊伍雖然點燃了堵路樹木阻攔叛賊隊伍,但蔡王殿下認為爭取不了多少時間,請你盡快結束戰鬥,盡快撤回函谷關。」

    「明白,請回報蔡王殿下,我們已經接應到衛尚書,衛尚書安然無恙請他放心,我也會盡快撤回函谷關。」陳應良大聲回答,那騎士答應,又打著火把飛奔回了函谷關報信。

    打發走了楊智積派來的傳令兵,陳應良又轉向劉長恭說道:「劉大哥,請把你的隊伍撤回來,保護著衛尚書先走,殿後的任務交給我。記住,函谷關這一帶地形複雜,小路眾多,蔡王殿下他雖然做了一些佈置,卻只能是阻攔叛賊隊伍一時,難以長期阻攔叛賊迂迴到我們的背後,所以你要讓弟兄們不要怕辛苦,連夜繼續西撤,到了常平倉再休息,蔡王殿下已經在常平倉準備好了飯菜,你們到了那裡馬上就可以吃飯休息。」

    「沒問題,兄弟放心,老哥麾下那幫王八蛋別的不行,逃命的本事他們最拿手!」劉長恭一口答應,飛快安排人手下去傳令撤退,同時立即安排親兵隊伍保護衛玄繼續西進,半點不打折扣的執行陳應良命令,結果也讓衛玄萬分納悶,搞不懂貴為右武衛首席虎賁郎將的劉長恭,會這麼無條件服從連品級都沒有的記室小吏陳應良的命令。

    也是上天注定不給衛玄立即知道答案的機會,劉長恭的隊伍撤回來後,遭到伏擊而大亂的叛軍隊伍也已經冒死逃出了隋軍隊伍佈置的伏擊圈,留下滿地的屍體和無數輕重傷兵,既不給報國軍擴大戰果的機會,也沒膽子在黑夜裡繼續追擊——更關鍵的原因還是沒有體力了,同時對屠殺戰俘傷員從來沒有什麼興趣的陳應良也不敢冒險追擊,劉長恭的隊伍剛一撤完,陳應良馬上就率領著報國軍向函谷關撤退,還例行的走到了全軍的最後。

    這次撤退,各路隋軍隊伍直接放棄了函谷關西進,連夜趕往陝西以西的常平倉,埋伏在函谷關外的姚懿隊伍也是連夜向西撤退,並沒有把阻攔叛軍西進的賭注押在年久失修又容易被包抄襲後的函谷關戰場。對此,衛玄頗有微詞,但聽了楊智積的耐心勸說解釋後還是選擇了服從多數,同時劉長恭的隊伍也知道形勢危急,再苦再累也是強撐著連夜行軍,沒敢提出什麼就地休息的要求。

    連夜趕到了陝縣西面的常平倉營地,時間已經是凌晨的五更過半,儘管守軍已經為劉長恭的隊伍準備了熱騰騰的飯菜,但劉長恭的隊伍上下還是連飯的力氣都沒有了,無數的士兵進到了營房馬上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楊智積和陳應良等人無奈,只得讓常平倉守軍將飯菜放在慢火上保暖,以便劉長恭的隊伍睡醒後馬上就可以吃飯,又一起把同樣累得半死不活的劉長恭和衛玄送到營房中休息,倉城防務則由原守軍繼續負責。

    也是到了把衛玄和劉長恭等人都安頓好了後,當著祖君彥和王府君兩個隋煬帝眼線的面,楊智積才滿臉凝重的對陳應良說道:「應良,你知道今天晚上伏擊戰中,你犯了什麼錯誤嗎?」

    「小人犯了錯誤?」陳應良一楞,疑惑說道:「殿下,難道你認為小人不該放棄乘勝追殺?」

    「不,不是這個。」楊智積搖頭,嚴肅說道:「你不該讓劉長恭的隊伍繼續擔任作戰任務,應該讓他們全速行進到這常平倉休息才對,如此一來,你的生力軍既可以擴大戰果,又可以讓劉長恭的隊伍提前獲得休息機會,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現在時間對我們而言有多寶貴。」

    被楊智積這麼一說,陳應良這才發現自己是疏忽了這點,不該任由劉長恭的疲憊之師繼續作戰,應該毫不猶豫的率領報國軍接過作戰任務才對,讓劉長恭的隊伍過於疲憊,十分不利於接下來的救援潼關行動。發現了這個失誤,陳應良立即就點頭說道:「殿下教訓得是,小人疏忽了,忘記了考慮這點,請殿下處罰。」

    「我沒怪你的意思。」楊智積搖頭,說道:「當時的情況,我也知道了,是劉長恭的隊伍自願回身作戰,你的隊伍在他們背後,想要接過作戰任務沒那麼容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必須提前準備,彌補這個疏忽。」

    「如何彌補,請蔡王殿下示下。」陳應良恭敬答道。

    「我現在就回弘農,帶著祖縣令和王縣令一起回去。」楊智積飛快答道:「我們回去主持弘農和桃林的防務,給你們做好接應準備,這裡就拜託你和姚懿了,讓劉長恭的隊伍休息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讓他們立即出發趕往弘農,到了弘農再休整一夜,明天一早你們就聯手去增援潼關,不能再多耽擱一刻。」

    陳應良毫不猶豫的答應,旁邊的祖君彥卻有些疑惑,問道:「殿下,用不著這麼急吧?叛賊隊伍還不是同樣累得夠嗆,也需要時間休息啊?」

    楊智積不答,轉向陳應良問道:「應良,如果你是楊玄感,現在這個情況,你會怎麼用兵?」

    「重賞士卒隊伍,宣揚形勢危險,鼓勵士卒不足勞苦,繼續前進追擊,不給我們增援潼關的機會。」陳應良答道。

    「對,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用兵。」楊智積點頭,又冷冷說道:「而且我還會分出一軍,讓主力咬住你們的尾巴,牽制住你們的速度,用偏師去搶佔通往潼關的官道,就崤函道這險要的地形,那怕是兩千軍隊搶在了前面,也足以把你們擋住相當長的時間,爭取到他們的主力把你們合圍。楊玄感現在已經只剩下西進關中這一條生路,為了這最後的希望,他絕對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祖君彥閉嘴了,陳應良也低頭了,道:「小人疏忽,忘了讓劉將軍隊伍盡快休息這點,小人知罪。」

    「我已經說過,這事不能完全怪你。」楊智積再次搖頭,又叮囑道:「記住,兩個時辰後,你必須盡快立即動身,不必考慮陝縣和常平倉的安全,且不說楊逆叛賊已經沒時間攻打陝縣城池和常平倉,就算被他們拿下了也沒關係,我們的主力隊伍一到,馬上就可以重新奪回來!但是,如果讓楊玄感叛賊進了關中,我們的大隋主力,就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和代價才能剿滅這場叛亂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6 06:01 PM

第五十六章(上) 痛苦行軍

    「劉將軍,醒醒,醒醒,該起來吃飯了,吃完飯我們還得趕路去弘農,到了弘農再好生休息,快醒醒,醒醒。」

    「衛尚書,該起身了,請醒醒,醒一醒,我們得趕去弘農了!衛尚書,衛留守,該起床了,求求你了,該起床了。」

    「弟兄們,該起床了!起床了!起床吃飯了!吃完飯去弘農,到了弘農再好生休息!」

    類似的叫喊和催促在常平倉的倉城中此起彼伏,為了盡快叫醒劉長恭的隊伍,報國軍和常平倉的守軍幾乎是傾巢出動,挨個挨個催促劉長恭隊伍的將領士兵起身,可是回答他們的,卻是此起彼伏的鼾聲,夢囈一般的回答,「不吃飯了,讓我再睡會。」還有劉長恭大將軍的大腳丫子,「滾你娘的!讓老子再睡會!」

    這次還真不能怪隋軍將士太懶散,關鍵是劉長恭麾下的隋軍將士太累了,臨陣大掉頭後,劉長恭隊伍在大約五個時辰的時間裡,楞是走完了從澠池到函谷關的一百一十里路,其後又承擔了伏擊戰的作戰隊伍,然後又連夜從函谷關撤到二十里外的常平倉,連番辛苦下來,嬌生慣養的劉長恭隊伍早已經是筋疲力盡,剛躺下就睡成了死豬模樣,在僅僅只休息了兩個時辰的情況下,報國軍將士能夠把他們馬上全部叫醒,那反倒叫怪了。

    陳應良當然也很明白這點,但陳應良更明白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對隋軍隊伍無比寶貴,折騰了近半個小時不見效果後,陳應良一咬牙一跺腳,乾脆叫士兵打來一桶水,親手用瓢舀了,一瓢冷水全部潑到了劉長恭的臉上,結果這麼一來,鼾聲如雷的劉長恭倒是馬上醒了,還一個鯉魚打挺從跳了起來,然後拔出挎刀就破口大罵,「操你娘的!誰他娘的拿水潑本將軍?想找死!」

    「劉大哥,是我。」陳應良趕緊說道:「叫不醒你,沒辦法只好用這樣的手段,得罪之處,到了弘農再向你賠罪。」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跟在陳應良屁股後面揀了無數便宜的劉長恭也不好意思繼續發火,抹著臉上的冷水,打著呵欠說道:「是應良兄弟啊,自家兄弟,還有什麼賠罪不賠罪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巳時初刻已過。」陳應良答道:「劉大哥,不能再睡了,快下令你的隊伍起身,我們還要趕路去弘農,等到了弘農,你們再好生休息。」

    「巳時初刻?」劉長恭氣得都有些發抖了,強壓怒火說道:「應良兄弟,我們才睡了兩個時辰,你就逼著我們起床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昨天跑了多少里路?」

    「劉大哥,我知道你累,也知道你辛苦。」陳應良無可奈何的說道:「可是沒辦法,叛賊隊伍近在咫尺,他們為了活命,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搶在我們前面趕往關中,我們要想阻止楊逆叛賊入關,就只能和他們拼速度,搶在他們前面趕到潼關增援助守,所以在趕到潼關之前,你的隊伍無論再辛苦都必須得撐下去!」

    畢竟是有軍令在身,劉長恭再是怎麼窩火也只能接受陳應良的要求,先是用水潑醒自己的親兵,然後罵罵咧咧的帶著自己的親兵隊去催促隊伍起身,還被迫用上了水潑鞭抽這樣的手段逼迫士兵起床,結果一時間,常平倉的倉城內喝罵水淋聲四起,隋軍將士的抱怨慘叫聲也是此起彼伏,又足足折騰近一刻鐘,才總算是把劉長恭的隊伍全部叫醒吃飯。

    只有衛玄沒有人敢拿水潑——不說他的身份,就說他七十三歲的年紀,熟睡中一瓢涼水潑下去,會有什麼後果誰也不敢保證。不過還好,只有他一個人還好辦,安排一輛輕便的馬車把他抬上去就行了,幾千軍隊攜帶一輛馬車上路也影響不了什麼速度。

    折騰完了這些事已是巳時三刻,已經多耽擱了一個半小時的陳應良不敢怠慢,趕緊與陝縣縣令姚懿、常平倉守將獨孤秀拱手告辭,率領報國軍與劉長恭隊伍共同西進。臨走時,陳應良自然少不得囑咐合作頗為愉快的姚懿和獨孤秀小心珍重,姚懿和獨孤秀也同樣叮囑陳應良小心保重,同時告訴陳應良,說叛軍隊伍不來攻打陝縣城池和常平倉城便罷,如果叛軍敢來,他們即便實力不足注定落敗,也怎麼都要拖住叛軍主力一天以上的時間,給陳應良爭取到增援潼關的寶貴時間。

    離開了常平倉向西開拔時,隋軍隊伍體力消耗太過巨大的弊端也展露無遺了,儘管陳應良和劉長恭再三催促,但是頭一天裡體力消耗太過巨大的隋軍隊伍卻無論如何都提不起速度,走了一個時辰才勉強走了十五六里路,不少士兵還是邊走邊打瞌睡,無論陳應良如何的加油鼓氣,都是毫無效果,隋軍隊伍的還是怎麼都快不起來,並且還有越走越慢的趨勢。

    見此情景,擔心叛軍搶在前面的陳應良當然是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擔心太傷士氣,陳應良簡直都想親自提起馬鞭抽人了。對此,劉長恭卻是不以為意,打著呵欠說道:「應良兄弟,不急,不急,從常平倉到弘農才六十多里路,咱們肯定能在天黑前走完,楊玄感叛賊和我們一樣累,速度絕對也快不起來。再說了,我們還沒有收到後方報警不是?」

    「劉大哥,不是我逼你,是不得不小心啊。」陳應良哭喪著臉說道:「楊玄感的叛賊隊伍太多了,他一旦追上了我們,馬上就可以纏住我們,同時分兵繞道向前,提前搶佔弘農到潼關那條狹窄道路,如果被他得逞,我們就完了。」

    「可是楊逆叛賊畢竟還沒追上來不是?」劉長恭又打了一個呵欠,懶洋洋的說道:「別急,楊逆叛賊真敢追上來,老哥我這次和你並肩作戰就是了,你衝鋒陷陣,我給你補漏堵缺,不給叛賊越過我們的機會,總行了吧?」

    陳應良板著臉不說話,只是轉目去看道路兩旁的崇山峻嶺,北面,有戰國時的函谷關舊道,道路雖然荒廢多年,但這些年來關中和中原人口暴增,隨著對道路交通的需求越來越打,那條廢道早就是重有人跡的,誰也不敢保證叛軍隊伍會走這條舊道西進。而在南面秦嶺餘脈深處,則是無數的偏僻山道,即便是地頭蛇楊智積,也不敢保證自己知道每一條偏僻小路,也拿不出那麼多兵力去堵截每一條偏僻山脈,叛軍隊伍中如果有著熟知地形的帶路嚮導,抄小道越過隋軍隊伍搶先西進,並非毫無可能。

    考慮到了這些危險,憂心忡忡的陳應良難免有些痛恨老頑固衛玄的頑固不化,如果不是他的固執己見,為了面子堅持要在澠池阻擊叛軍主力,又何至會有這些危險?如果衛玄能夠放棄崤函險道,提前回軍到最為穩妥的潼關一線,這條狹窄漫長的崤函道就鐵定是叛軍主力的葬身之地!可是現在,崤函道到底將會是誰的葬身之地,陳應良自己也有些拿不準了。

    越擔心越見鬼,午時剛過,當筋疲力盡的隋軍隊伍好不容易越過了桃林縣城,抵達了後來安祿山大破哥舒翰的桃林塞一帶時,隋軍隊伍後面忽然馬蹄如雷,一大票叛軍隊伍追了上來。見此情景,陳應良趕緊下令報國軍回身迎戰,又安排士兵迅速登上高處,居高臨下的觀察敵情,謹防叛軍隊伍分兵上前,同時劉長恭的隊伍也趕緊停止了前進,回過身來以弓箭掩護沒有遠程武器的報國軍隊伍。

    安排好了這一切,叛軍騎兵已經追到了近處,在隋軍前方三百步外勒住馬頭,大聲的喝罵搦戰,陳應良自然不會被敵人激怒,只是冷靜的觀察敵人情況,發現這股叛軍騎兵的數量大約在千人左右,打著楊字大旗也不知道是楊玄感的那個兄弟統兵,同時登上了高處的隋軍士兵也大聲報告,說叛軍騎兵的隊伍後面,並沒有發現步兵隊伍,陳應良這才稍微放下心來,知道僅憑報國軍隊伍,就足以收拾這支叛軍騎兵。

    這時,衛玄老頑固終於睡醒過來,下車來到了陳應良的面前共同觀察敵情,見叛軍騎兵只是喝罵搦戰,衛玄不由大為奇怪,忙問道:「叛賊的騎兵隊伍既然追上了我們,為什麼不來廝殺?」

    「因為他們不想廝殺,只想纏住我們。」陳應良答道:「纏住了我們,他們既可以爭取到步兵主力抵達的時間,又可以掩護他們的其他隊伍穿插向前,迂迴在我們前面搶佔險要地形,堵死我們的前進道路。」

    「那怎麼辦?」衛玄又問道。

    「小人正在想辦法。」陳應良皺眉答道:「這是一個相當難纏的戰術,我們如果回身殺過去,他們肯定轉身就跑,我們如果不理他們,他們就會咬住我們,讓我們不敢全速前進,拖慢我們的西進速度,我們如果全速前進,他們一有機會就會衝上來,給我們來上幾下子,不求重創我們,只要拖住我們就足夠了。總之就十六個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這世上,還有如此下作的戰術?」從沒聽說過這十六個字的衛玄有些張口結舌了。

    「戰術只有高低和巧妙笨拙的區分,沒有什麼下作高尚。」陳應良冷冷答道:「如果我們不是急著去增援潼關,給我充足的時間,我保管比楊逆叛賊把這個戰術用得更好,讓楊逆叛賊一天走不了三十里路。」

    冷冷說完,陳應良已經想出了應變之策,湊到了劉長恭的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後,劉長恭立即就是眼睛一亮,大笑著趕緊去組織隊伍依計行事了,又等了一段時間,當劉長恭重新回到了陳應良身邊,低聲說了一句已經安排妥善後,陳應良毫不猶豫的下令兩個團的報國軍隊伍衝鋒,沖上前去與叛軍隊伍交戰,結果和陳應良預料的一樣,報國軍剛衝到了一半,那支叛軍騎兵已經掉轉馬頭撒腿就跑,根本就不給報國軍近身交戰的機會。

    對此情況,早有心理準備的陳應良當然是毫不意外,還果斷下令全軍繼續西進,爭分奪秒的趕往弘農會合楊智積。命令傳達,劉長恭的隊伍當然是毫不猶豫的撒腿就跑,衛玄卻驚訝問道:「你派去追擊的兩個團呢?他們怎麼辦?」

    「衛尚書請放心,我有過交代,他們最多只會追三里路,很快就會回來。」陳應良不動聲色的答道,還牽起了衛玄的馬韁就往前走。

    往前走了兩三里路,追擊的報國軍隊伍果然已經撤了回來,同時讓衛玄恍然大悟的是,此前走在前方的隋軍隊伍已經緊急砍伐了一些樹木堆在路旁,當隋軍隊伍全部越過這個狹窄地帶時,隋軍步兵立即將樹木柴草堆在路上,放火點燃,烈火升起之後,道路也頓時為之阻塞。見此情景,衛玄當然是笑得連嘴都合不攏,連連讚道:「奇思妙想,奇思妙想,想不到在片刻之間,你就能想出破解叛賊騷擾戰術的妙計,了不起!」

    「衛尚書過獎了,彫蟲小計而已,也起不了多少作用。」陳應良謙虛,又催促道:「衛尚書,時間不早,我們還是趕快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6 06:11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6-16 06:13 PM 編輯

第五十六章(下) 功虧一簣

    陳應良對付老頑固向來就很有一套,聽了陳應良的催促,衛玄這次終於不再固執己見,老老實實的隨著陳應良迅速行進,而走在前面的劉長恭隊伍則不斷砍伐路邊樹木,堆積在狹窄路段點火引燃,藉以阻攔和遲滯叛軍騎兵的追擊騷擾速度,在耽擱時間不多的情況下保證了向弘農進兵的速度。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仍然還是隋軍隊伍的體力問題,在輸得已經無法再輸的情況下,衛玄再是頑固也不得不考慮全力退守潼關的戰術了,結果仔細盤算之下,衛玄就很快發噶縣了這個大問題,忙又向陳應良問道:「陳記室,你有沒有想到這點,我們的隊伍撤到了弘農後,如果楊逆叛賊的隊伍也跟著追到了弘農,那我們怎麼辦?劉長恭的隊伍可是沒有體力連夜西進潼關了。」

    「關於這點,小人本來是想到了弘農再向大人你進言的。」陳應良恭敬說道:「蔡王殿下與小人之前也同時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我們議定,想徵得你的同意,允許弘農的駐軍移師向西,連夜趕往潼關去增援駐守,劉將軍的隊伍,則就地接過弘農防務。」

    「讓弘農的駐軍去增援潼關,讓劉長恭的隊伍就地接過弘農防務?」衛玄眼睛一亮,喜道:「妙計啊,老夫怎麼就沒想到還有這個法子,讓生力軍繼續西進潼關,疲憊的軍隊留下來守城,這樣就可以不必擔心潼關援軍的體力問題了。」

    「正是如此。」陳應良點頭,又拱手恭敬說道:「衛留守,弘農只有一千多的守軍隊伍,又要留下一些軍隊幫助劉將軍的隊伍熟悉城防,最多只能派出一千軍隊去潼關增援,即便加上小人的麾下隊伍也不到兩千人,兵力太少了些。所以小人斗膽,還想請你調遣閿鄉縣的駐軍到潼關參與守衛,再加上潼關的兩千守軍,大約就是五千人左右,足以阻攔楊逆叛賊一段時間,爭取到我大隋主力回援。」

    「可以!」衛玄一口答應,又道:「到了潼關後,老夫不僅會調動閿鄉守軍參戰,還可以馬上調來華陰的軍隊增援,怎麼都不會讓楊玄感逆賊踏進關中一步。」

    「但願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陳應良在心裡暗嘆道:「但願楊玄感的進兵速度能夠慢些,如果劉長恭這支靠得住的隊伍不管能趕到潼關參戰,就憑一些地方鄉兵,還有那些靠不住的關中軍隊,其實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守住潼關啊。」

    緊張的煎熬中,到了酉時過半太陽落山時,疲憊不堪的劉長恭隊伍終於看到了高聳的弘農城牆,也進入了弘農一帶的相對開闊地形,不等筋疲力盡的劉長恭隊伍發出歡呼,隋軍隊伍背後突然又是殺聲如雷,之前那支叛軍騎兵隊伍從後殺來,陳應良被迫又命令報國軍列陣迎戰,恐嚇後面追來的叛軍隊伍,結果讓陳應良失算的是,叛軍騎兵隊伍這一次竟然直接殺到了報國軍的隊伍面前,陳應良措手不及還差點吃虧,辛得報國軍將士的應變速度遠在陳應良的反應之上,立即就挺槍揮刀與叛軍騎兵開激戰,劉長恭隊伍在體力狀態極差的情況下,也勉強拉起弓箭掩護報國軍作戰。

    不知因為什麼情況,叛軍騎兵的這次進攻明顯有些不合情理,在兵力數量遠遠不及的情況下,竟然還直接衝到了報國軍陣中,直接與這幾天來一直在以逸待勞的報國軍展開近身作戰,不僅喪失了戰馬衝鋒的慣性優勢,還因為士兵顯得十分疲憊的緣故,在體力佔優的報國軍將士面前完全處於力量下風,很快就被步騎配合作戰的報國軍隊伍殺得人仰馬翻,連連後退。

    報國軍穩佔上風,陳應良心裡卻儘是茫然和不解,因為對面這支叛軍騎兵打得十分頑強,那怕是處於下風也死戰不走,最多只是稍微後退重整隊形,馬上又重新殺來纏住報國軍,逼著報國軍繼續與他們死戰,帶隊的楊萬碩也是身先士卒,與報國軍將士浴血苦戰,身中兩槍一刀仍然不敗不逃,仍然還是堅持與報國軍將士糾纏不休。

    「楊家兄弟是在自己找死?」,陳應良心裡卻更加茫然,暗道:「叛軍為什麼要這麼做?車輪戰消耗報國軍的體力?拖住我們等待援軍?不對啊,我們都到弘農城外,隨時都可以撤回弘農,無論是車輪戰,還是堅持到他們的主力抵達,對我們都已經起不了多少作用啊?還有,這支叛軍騎兵的體力,也明顯很不足……。」

    「啊!難道……?!」

    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陳應良的小臉蛋立即變色,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即轉向旁邊的劉長恭吼道:「劉大哥,快,讓你的隊伍上!不要問為什麼,馬上!」

    從沒被素來溫文爾雅的陳應良這麼喝令過,又看到陳應良在夕陽下的嚴峻神情,劉長恭也沒多想,馬上就大吼下令總攻,命令已經是筋疲力盡的麾下隊伍上去幫忙,結果在報國軍佔據上風的情況下,劉長恭麾下的隋軍將士也邁開了疲憊不堪的步伐,衝了上去幫忙,替報國軍牽制和干擾敵人。

    「小子,你的隊伍佔上風,劉長恭的隊伍又累成了這樣,何必還要他們上陣?」衛玄向陳應良問道。

    「衛尚書,一會再給你解釋。」陳應良臉色凝重的答道:「希望我的猜測是錯的,但為了穩妥起見,我們必須盡快殺散這支叛賊隊伍,越快越好!」

    有了劉長恭的疲憊之師幫忙,報國軍繼續穩佔上風之餘,叛軍騎兵隊伍也終於抵擋不住了,一個接一個的開始向來路逃命,帶隊的楊萬碩儘管仍然還在帶傷死戰,可是他的麾下士卒卻沒有他這樣的韌勁和死戰決心,逃得越來越快和越來越多,很快的,楊萬碩的身邊就只剩下了十來騎被報國軍和隋軍團團包圍。

    「抓活的!儘可能抓活的!」陳應良大吼,衛玄卻是看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既奇怪楊萬碩為什麼要自殺衝鋒死戰到底,又氣憤自己沒有這樣的運氣,能碰上這樣容易的勝利機會。

    終於,楊萬碩手裡的長矛被陳祠的熟鐵棍砸上了半空,接著又有兩名步行作戰的報國軍士兵把楊萬碩拽下了戰馬,七手八腳的生擒到了已經重傷的楊萬碩,接著楊萬碩身邊的最後兩個騎兵也放下了武器投降,結束了這次純粹自殺的進攻突襲。

    雖然獲得了勝利,但陳應良仍然沒有半點喜色,只是喝令士兵將身中三槍兩刀的楊萬碩架到自己面前,然後一把揪起滿臉是血的楊萬碩,大聲喝問道:「你們的偏師隊伍,已經穿插到那裡了?」

    楊萬碩奄奄一息的嘴唇微動,好像在說些什麼,心急如焚的陳應良趕緊把耳朵貼到了楊萬碩嘴邊,誰知楊萬碩突然一口帶血唾沫吐到了陳應良臉上,接著腦袋一歪,命喪當場,在臨死之前,只留下了最後一個字,「呸!」

    確認了楊萬碩已死,陳應良不動聲色的擦去臉上血沫,喝道:「還有沒有其他俘虜?全部押來。」

    七八名傷勢輕重不一的叛軍俘虜被押到陳應良面前,陳應良重新問起之前問題時,幾個俘虜都是搖頭表示不知道,還連有沒有叛軍隊伍穿插向前都不知道,陳應良大怒,喝道:「事到如今,你們還想頑抗送死是不是?不知道有沒有你們的隊伍穿插向前,你們自殺衝鋒白白送死幹什麼?」

    「白袍將軍,我們真不知道啊。」一個傷勢比輕的叛軍士兵帶著哭腔說道:「我們只知道,剛才我們還在滅火時,李副軍師追上了我們,對五將軍單獨說了什麼,然後五將軍就帶著我們直接衝過來了。」

    「好你個李密,為了爭取一點時間,連讓楊萬碩白白送死的狠招都用得出來!」陳應良大怒跺腳,大吼道:「不必打掃戰場了,馬上進城!」

    最壞的情況終於還是發生了,當隋軍隊伍趕到弘農東城門前時,提前回到了此地的楊智積雖然率領城中官員迎接了衛玄和陳應良一行,見面之後,不等陳應良開口詢問,楊智積就已經苦笑著主動說道:「陳記室,你來晚了一步,你剛才和叛賊騎兵交戰時,我派去西面官道上斥候飛馬來報,有一支數量不明的叛賊隊伍,已經從南面的山道上迂迴到了弘農以東,向著潼關的方向飛快去了。還有北面的秦代古道,也發現了數量不明的叛軍步兵隊伍。」

    「果然!果然還是功虧一簣了!」陳應良的心中一沉,還帶著稚氣的小白臉,也一下子就變得比宣紙還白。

    「怎麼可能?!」衛玄難以置信的慘叫道:「叛賊隊伍的疲憊情況,不比我們輕鬆多少,他們怎麼可能還能穿插到我們前面?」

    「小王也覺得難以置信。」楊智積苦笑說道:「可是,叛賊隊伍就是穿插到你們前面了,至於叛賊隊伍為什麼有這樣的體力,小王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叛賊是讓他們的騎兵隊伍下馬,步行穿插。」陳應良有氣無力的答道:「剛才看到楊萬碩麾下的騎兵體力不足時,我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叛賊讓他們真正的騎兵隊伍下馬,在山道上步行穿插,就有足夠的體力穿插到我們前面了。」

    「啊!」楊智積難得大驚失色一次,脫口驚叫道:「我怎麼把這個辦法忘了?叛賊騎兵不多,昨天在一天之內行軍上百里根本不耗多少體力,再在今天步行穿插,就有可能穿插到你們的疲憊之師前面了!」

    「潼關,完了!關中,也完了!」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潼關情況的衛玄老頑固慘叫了一聲,直接就摔下了戰馬,人事不知的暈厥過去。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狗急跳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7 08:49 PM

第五十七章 狗急跳牆

    「皇上啊,老臣對不起你啊!你把關中大興和代王殿下託付給老臣,委老臣以留守重任,老臣卻讓他們落入了叛賊虎口,面臨累卵之危,老臣對不起你啊!老臣就是碎屍萬段,也難贖此番之罪啊!皇上啊,老臣將來怎麼向你交代啊!」

    「代王殿下,大興的官員將士,關中的百姓子民,老夫愧對你們啊!皇上把你們交託給了老夫,老夫卻把關中的主力丟得乾乾淨淨,叫你們怎麼抵擋亂賊入關啊!老夫沒臉見你們,老夫還有什麼臉再見你們?!」

    「樊華宗,老夫也對不起你啊!老夫如果能夠聽得進你的一句苦口良言,又何至有今日?!你這個老東西,老夫再沒臉見你了,沒臉再見你了啊!」

    「衛文升,你這個豬狗不如老東西!你們多朝廷忠臣苦苦勸諫,好心勸說,你為什麼就不能聽進半句?你為什麼要執迷不悟?為什麼要一錯再錯?你這個罪該萬死的老匹夫啊!你害死無數的大隋將士,你害了關中,你害了大興,你害了千千萬萬的大隋子民啊!你這個老不死的老頑固,你就是被皇上凌遲處死,也難抵你的罪孽啊!」

    被抬進了弘農城救醒後,大興留守衛玄一直都在痛哭不休,不斷嚎啕自責,痛恨自己的固執己見,也懊悔自己沒有聽從部下與友軍的良言相勸,導致了今日的危急局面,懊悔自責到了極點,也痛不欲生到了極點,痛哭終夜,無論如何都聽不進旁人的勸解寬慰,害得楊智積不得不安排了大量人手輪流守侯在他的身邊,生怕他出什麼意外——畢竟,衛玄七十三歲的高齡放在了這裡。

    不能怪衛玄脆弱,是戰局已經注定了關中難保,受疲憊友軍的拖累,陳應良沒能及時趕到弘農戰場與楊智積會師,也沒能採用事先與楊智積議定好的階梯式進兵方略趕往潼關增援,被迂迴穿插的叛軍隊伍搶先一步繞過了弘農,搶在前面佔據了有利地形,不管是報國軍隊伍,還是劉長恭的隊伍或者弘農的地方守軍,都已經是無法再趕往潼關增援,兵微將寡的潼關守軍將面臨孤軍苦戰的窘境,對手還是在關中樹大根深的楊家兄弟,失守幾乎已成定局。

    或許有朋友要問了,既然叛軍迂迴到了前面,那麼隋軍隊伍為什麼不嘗試一下強行突破,武力突破叛軍隊伍的攔截到潼關增援?答案是崤函道之所以被稱為險道,險就險在他的山道路窄,南面是群山起伏的秦嶺餘脈,北面是遄急奔騰的滔滔黃河,道路最窄處不到兩丈,叛軍隊伍只要匆匆修建一些簡陋工事,就足以讓隋軍隊伍付出慘重代價,也足以抵擋住隋軍隊伍相當長的時間,爭取到叛軍主力隊伍抵擋,把進退不得的隋軍隊伍徹底全殲在崤函道內。

    效仿叛軍隊伍抄小道穿插迂迴去增援潼關或許是唯一的辦法,但睿智的楊智積和狡詐的陳應良卻都不看好這個辦法,因為叛軍隊伍之所以能夠穿插到弘農以西,是以為弘農到陝縣一帶山勢較為平緩,人口相當眾多,對道路交通需求量大,民間自行開鑿出了大量的大小道路,這才給了叛軍穿插迂迴的機會。而過了弘農這片相對開闊地帶後,卻只有崤函道這麼一條主幹道,山道小路不再那麼複雜眾多,即便有,也是深藏在崇山峻嶺之中,崎嶇難行,走起來既費時又費力,一旦叛軍隊伍在這些小道上駐紮了軍隊,那怕是少量的軍隊,也足以讓隋軍隊伍付出十倍數十倍的代價。

    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叛軍攔截也來不及了,因為就地頭蛇楊智積所知,弘農以西的小路中,那怕是最近的一條,從弘農迂迴到潼關也需要兩天以上的時間,而叛軍主力走官道行軍,最快可以在一天半的時間裡抵達潼關,然後輕鬆堵死隋軍隊伍增援潼關的山間小路。

    也正因為如此,楊智積和陳應良從一開始沒去打走小路穿插迂迴的主意,絞盡了腦汁只是盤算如何增援潼關,或者是牽制住叛軍主力的進兵腳步,但是受實力與地利的限制,即便琢磨出了一些用計牽制叛軍主力的辦法,也是只能靠運氣說話,沒有任何把握能夠確保潼關安全,傷精廢神的苦思一夜,全都是徒勞無功。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第二天清晨,擔心衛玄情況的陳應良和楊智積先後趕來探望衛玄,見白髮蒼蒼的衛玄已經是哭得是雙目紅腫,奄奄一息,還一個勁的要求楊智積把自己拿下,打入囚車押往遼東交給隋煬帝處置,楊智積和陳應良難免都是萬分同情,一起勸說衛玄不要過於自責,又說目前雖然是已道絕境,但叛軍主力畢竟還沒有打破潼關,還有機會擋住叛軍主力殺入關中。

    再怎麼勸也沒用,絕望悔恨到了極點的衛玄大哭說道:「還有什麼機會?叛賊前鋒都已經穿插到我們前面了,西面這條路是什麼情況,老夫比誰都清楚,只要有一千叛賊扼住險隘,我們就是難進寸步,叛賊主力又已經近在咫尺了,隨時可以把我們前後包夾,難道老夫敗光了關中軍隊伍不算,還要老夫再把樊華宗派給我的東都援軍也敗光麼?」

    言罷,衛玄再一次放聲大哭,楊智積苦勸無用,就只能是這麼說道:「衛留守勿憂,眼下我們是很難再增援潼關,但叛賊的主力隊伍畢竟還沒有越過弘農,攜帶著大量輜重糧草的叛賊主力要想西進,也必須從弘農城下經過,我已思得一計,或許可以誘使叛賊主力暫停西進,停下腳步攻打弘農城池,我們再利用城池優勢與叛賊主力抗衡,便能為我們的大隋主力爭取到追擊時間。」

    「蔡王殿下有何妙計?請快快說來。」衛玄大喜下連痛哭自責都忘了,趕緊從床上坐起問道。

    「罵!」楊智積答道:「大罵楊玄感,再鋪以一些小手段,誘使他來攻打弘農城!」

    「罵?罵能有用?」衛玄一楞。

    「衛留守請放心,一定會奏效。」楊智積微笑說道:「楊玄感出身名門,靠著父蔭仕途順利,生平從未遇過挫折,必然養成了心高氣傲的性格,心高氣傲的人最受不得羞辱,所以小王只要親自出面,登上城池當眾大罵,將楊玄感逆賊罵得狗血淋頭,難以忍受,那麼楊逆定然會不顧後果,立即揮師攻城!」

    「妙計!」衛玄大喜,光著腳跳下床揮手說道:「蔡王殿下此計大妙,老夫和楊逆打過交道,這個逆賊確實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大罵激怒於他,肯定會收到激將作用!就這麼辦,殿下你登城大罵的時候,老夫也陪你上城,聯手大罵楊玄感逆賊,誘他前來攻打弘農城!」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聽到了楊智積這條妙計後,剛才還是奄奄一息的衛玄頓時就是笑容滿面,信心大增,旁邊的陳應良卻是心知不妙,本來不想打擊衛玄,可是事關重大,陳應良也只能是硬著頭皮說道:「殿下,衛留守,說了你們別生氣,辱罵楊玄感這招已經沒用了,因為有人已經對楊玄感用過了。」

    「什麼?已經有人對楊玄感用過此計了,誰?」楊智積和衛玄都是大吃一驚。

    「就是我。」陳應良指著自己的鼻子苦笑,說道:「洛陽保衛戰開始時,我為了誘使楊逆叛賊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發起攻城,已經在洛陽上春門的城牆上大罵給楊玄感一次,還射掉了他的半片耳朵。小人琢磨,楊玄感逆賊就算再蠢,估計也不會吃兩次虧,上二次當。」

    苦笑著,陳應良把當時的情況大概介紹了一遍,直把楊智積聽得目瞪口呆,也把衛玄氣得哇哇大叫,咆哮如雷,「混帳小子,這樣的妙計,你竟然早早就用了,還只射掉了楊逆叛賊的半片耳朵,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衛尚書勿憂,小王還有一計。」楊智積拉住了暴跳如雷的衛玄,微笑說道:「小王可以安排一些百姓去迎侯楊逆叛賊,假借犒師接近楊逆叛賊,乘機詐稱說弘農宮內錢糧眾多,勾起叛賊貪念,再安排弘農縣令祖君彥出面詐降,暗中寄書與楊逆叛賊,自願擔當楊逆叛賊的攻城內應。如此一來,楊逆叛賊覺得弘農唾手可下,就一定會……。」

    「蔡王殿下,衛留守,你們恕罪。」陳應良戰戰兢兢的說道:「詐降計,小人在洛陽也用過了,很是坑了楊逆叛賊一把,估計楊逆叛賊已經不會再上當了。」

    「什麼?詐降計你也已經用過了?」楊智積都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了。

    陳應良苦笑點頭,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苦肉詐降計向楊智積和衛玄介紹了一遍,結果楊智積也是一口老血噴出嘴了,慘叫道:「陳記室,你也太狠了吧?怎麼把本王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誘敵妙計全都用了一遍,還比我用得更高明,連苦肉計都用上了?」

    「因為我本來就是抄襲你的妙計啊。」陳應良愁眉苦臉的心中暗道:「我讀過關於你的書,馮夢龍的《智囊全集》,你的座次就在張巡前面。不過我還真不是故意抄你,如果早知道我也要來參加弘農保衛戰,我就肯定不會抄襲你了。」

    楊智積吐血於陳應良與自己的暗合,衛玄卻是在放聲怒吼了,「你這小子,到底是不是大興人?樊子蓋老不死是你什麼人,為什麼這些好主意全讓他用了?為什麼你就不能為老夫獻上一條破敵妙計?」

    「我之前給你出了不少好主意的,是你不肯聽,我有什麼辦法?」陳應良心裡嘀咕。

    這時,劉長恭也打著走了進來,先向楊智積和衛玄行了禮,然後說道:「殿下,衛留守,我的隊伍人數清點出來,包括我在內還剩三千六百六十九人,兔崽子們好生休息了一整夜,差不多恢復過來,接下來怎麼打,需要做什麼準備,請殿下和留守大人示下。」

    「什麼?被叛賊隊伍一路追殺到了這裡,你的隊伍失散和陣亡還不到四百人?」衛玄有些吃驚。

    「托留守大人的福,失散和陣亡是不到四百人。」劉長恭有些得意——逃了一百多里,被叛軍主力攆著屁股砍了一百多里,軍隊損失還不到一成,這樣的輝煌戰績,在逃命史上確實不多見,也確實值得劉大將軍得意。

    「樊華宗命好啊,麾下能有你們這樣的人才,難怪能守住洛陽城,一直堅持到大隋主力回援。」衛玄的情緒重新低落了下來,哽咽道:「臨陣回軍一百多里,被叛賊主力追擊了一百多里,損失不到一成,老夫帶到洛陽戰場的四萬大軍,現在卻是還剩幾人?還剩幾人?」

    見衛玄又要落淚,知道衛玄昨天晚上痛哭了一夜的劉長恭也怕老頑固出什麼好歹,忙說道:「衛留守,你千萬別這麼說,你的隊伍損失慘重,是因為你的隊伍和亂賊正面硬拚,傷亡大一些是正常情況,我的隊伍就不行了,那些老兵油子除了會逃命,除了會喝酒賭錢打順風仗,其他的什麼都不會,全都是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上不牆!」

    「那幫兔崽子,除了逃命和守城或許可以派上些用場,到了野戰時只會一個比一個逃得快,和你麾下的大興精兵比起來來差遠了!你老現在不過是運氣差點,運氣差點,英雄末路,哎呀,說錯,應該是末路英雄。」

    老丘八劉長恭很不會安慰人,聽了他的勸解,原本還只是哽咽的衛玄不由再一次老淚縱橫,痛哭道:「老夫那當得上英雄末路的評價?老夫算什麼英雄?四萬大軍出關,如今還剩幾人,還剩幾人?老夫有何顏面去見關中父老?有何顏面去見關中父老?」

    「英雄末路?有何顏面去見關中父老?」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聽到衛玄痛哭流涕的這兩句話,一直都為如何阻攔叛軍主力西進而煩惱的陳應良心中猛的一動,三角眼裡的眼珠子也突然飛快的轉動了起來,緊接著,陳應良又突然想起了劉長恭剛才的一段話——那些老兵油子除了會逃命,除了會喝酒賭錢打順風仗,其他的什麼都不會!

    想到這裡,陳應良又盤算了片刻,然後一咬牙一跺腳,大聲說道:「衛留守勿憂,我已思得一策,定可擋住叛賊主力,不使楊逆叛賊踏進關中一步!」

    「什麼?定能擋住楊逆叛賊?這麼有把握?」衛玄重新抬起頭來。

    「衛留守,你放心,應良兄弟的鬼主意多著呢,邙山那次,他連叛賊餓肚子作戰都算計到了,他說有把握,就一定有把握。」劉長恭趕緊給陳應良吹噓,又趕緊轉向陳應良問道:「應良兄弟,你想出了什麼好主意,快告訴我們。」

    「很簡單,正面決戰!」陳應良語出驚人,大聲答道:「集合我們手中所有的作戰力量,在弘農城外擺開戰陣,堂堂正正的與楊逆叛賊決一死戰!」

    「正面決戰?」劉長恭對陳應良再有信心也傻了眼睛,驚叫道:「應良兄弟,你急瘋了?和叛賊正面決戰,你想找死?」

    「你開什麼玩笑?」衛玄也大怒說道:「老夫就是因為堅持楊逆叛賊正面決戰,這才一敗再敗,最後四萬大軍全軍覆沒,現在弘農城裡還有多少兵力,你還想和楊逆叛賊正面決戰,你不是想找死麼?」

    「衛尚書,恕小人直言。」陳應良沉聲說道:「你之所以在楊逆叛賊面前一敗再敗,並不是你的軍隊比不上叛賊隊伍,是衛尚書你本人,在戰術智計方面不如楊逆隊伍,這才導致大興軍隊接連慘敗。而說到戰術智計,小人自信絕對不會輸給楊逆叛賊,還有他的智囊李密和李子雄!」

    「你說什麼?老夫戰術智計方面不如楊逆叛賊,你卻自信一定能夠贏過他們!」衛玄勃然大怒了,道:「這麼說來,在智計戰術方面,你也自信一定能夠勝過老夫這個前右御衛大將軍了?!」

    陳應良不答,乾脆給衛玄來一個默認。

    「應良,注意你的身份。」楊智積是好人,先是提醒陳應良了一句,然後又說道:「還有,你別胡來,現在把弘農城裡軍隊加在一起,恐怕還湊不足六千人,除去守城隊伍,能夠出城決戰的隊伍還不到五千人,如何能是叛賊主力的對手?」

    「應良兄弟,你最好指望我麾下那幫蠢貨。」劉長恭也難得好心的警告道:「你和我聯手作戰多次,應該知道他們是什麼德行,如果你指望他們和你的白袍兵一樣捨身死戰,那你是想都別想,那幫老兵油子,我對他們是傷透心了。」

    「劉大哥,你好像忘了一件事。」陳應良冷冷說道:「我麾下的報國軍將士,本來就是從右武衛各營中抽調士兵組成的,其中有不少還是來自你的麾下隊伍,一樣都是右武衛的兵,他們為什麼就不能做到和報國軍將士一樣捨身死戰?」

    劉長恭語塞,好半天才說道:「你把報國軍訓練了十三天,十三天後才變成精兵的,現在你那來這麼多時間?」

    「這次用不著十三天了。」陳應良自信的答道:「這次有報國軍為核心骨幹,只要兩天時間,我就讓他們變得和報國軍一樣能打!」

    「兩天?」劉長恭瞪大了眼睛,脫口叫道:「你是神仙啊?兩天就能把那幫老兵油子變成精兵?」

    陳應良不再理會劉長恭的問題,只是轉向了衛玄和楊智積拱手行禮,鄭重說道:「衛留守,蔡王殿下,一個多月前在洛陽城中,小人曾經對樊留守口出狂言,如果他相信我,給我半個月時間,我就能給他變出一支精兵。結果我只用了十三天,就還給了他一支報國軍,一支到現在沒吃過一次敗仗的報國軍。」

    「衛留守,蔡王殿下,現在小人必須再一次口出狂言了,為了大隋,也為了關中和大興的不被叛賊荼毒,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只要你們把弘農城裡的軍隊交給我指揮,再全力配合我的戰術安排,提供小人所需要的一切,那麼小人就可以保證,一定能在弘農城下擊敗叛賊主力!確保關中安全無虞!」

    「還是小人在樊留守面前說的話。」陳應良又補充道:「小人願立軍令狀,如若不成,乞斬首級!」

    衛玄和楊智積面面相覷了,也頓時猶豫萬分了,劉長恭卻擦著汗水說道:「應良兄弟,你可別開玩笑,你在洛陽已經立下了那麼多功勞,這次怎麼還要玩懸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這次輸了,以前的軍功封賞可就全沒了。」

    「為了大隋,我死而無憾,又何況區區封賞?」陳應良回答得不要臉到了極點,又催促道:「蔡王殿下,衛留守,時間不多了,你們請決斷吧,如果你們相信我能再次創造報國軍這樣的奇蹟,就請把弘農戰場的所有軍隊交給我指揮,還有你們,也聽我的指揮!」

    神情複雜的凝視了陳應良許久,已經輸得不能再輸的衛玄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一咬牙一跺腳,惡狠狠說道:「好吧!樊子蓋那個老東西既然敢在你身上賭上他的一世清名,反正老夫也沒什麼可輸了,就把這條老命賭在你身上了!好,老夫答應你!」

    陳應良拱手答謝衛玄的信任,又把目光轉到了楊智積身上,生性謹慎的楊智積則比衛玄猶豫了更長時間,這才平靜的說道:「陳記室,你要小王做什麼?弘農城內,除了御用之物,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陳應良很謹慎的湊到了楊智積耳邊,低聲說道:「殿下,小人不要御用之物,小人只要一壇蜂蜜,一百枚特製的五銖錢,弘農城裡所有的硝石、硫磺和幾百斤木炭,還有一些工匠!越快越好!」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9 12:11 AM

第五十八章 天降凶兆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哈哈哈哈哈,樊子蓋,衛玄,你們兩個老匹夫機關算盡,萬萬沒想到本柱國的麾下勇士,能夠搶先一步迂迴到你們的前面吧?你們想把本柱國堵死在崤函道里,可惜本柱國有蒼天庇佑,有蒼天庇佑啊!哈哈哈哈……!」

    得知了楊玄挺隊伍穿插成功、如願搶佔了有利地形的好消息,大喜過望的楊玄感當即下令重賞自願從關中趕來軍中帶路的華陰老鄉之餘,還足足狂笑了近一個時辰,口中翻來覆去的就是上面這段話,如果不是李子雄和王仲伯率領的輜重大隊還沒來得及趕到陝縣戰場,楊玄感簡直恨不得馬上就殺到弘農城下,親眼去看看衛玄和楊智積的絕望臉色。

    喜極而泣,正當楊玄感終於想起誇獎幕後功臣李密,誇獎李密的以騎兵步行包抄穿插的神奇戰術時,噩耗突然傳來,負責騷擾遲滯隋軍隊伍的楊家老五楊萬碩,在騷擾戰術收效甚微的情況下,為了給楊家老三楊玄挺爭取時間,也為了最大限度確保攸關叛軍生死存亡的穿插戰術成功,楊萬碩毅然率領叛軍騎兵向隋軍隊伍發起自殺性衝鋒,在注定必敗的情況下與叛軍剋星報國軍展開近身激戰,結果士氣、鬥志和戰鬥力都不如報國軍的叛軍騎兵理所當然大敗,過半士兵奪路而逃,拚死而戰的楊萬碩也傷重而死,無比光榮的成為被報國軍殺掉的第二個楊家成員。

    得知了這一消息,知道了自軍為了穿插戰術能夠成功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楊玄感自然是當場喜極而泣,「五弟,我的好五弟啊!你為什麼這麼傻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傻啊?」然後如果不是李密死死拉著,楊玄感鐵定不等後軍抵達,就已經拉著身邊的隊伍殺來弘農找報國軍決戰報仇了。

    穿插成功的第二天清晨,李子雄和王仲伯率領的後軍隊伍順利抵達了陝縣以西,與駐紮在這裡的叛軍主力會師一處,雖然經過連番激戰消耗和不斷的分兵,還有被迫留下了一部分軍隊在金鏞城、虎牢關和洛口倉等地牽制隋軍主力,叛軍隊伍已經不復顛峰狀態,除了穿插到弘農以西的四千軍隊外,楊玄感身邊已經只剩下了五萬來人,但仍然還是對鄰近的隋軍隊伍形成壓倒性優勢,所以陝縣縣令姚懿和常平倉守將獨孤秀都沒敢貿然出戰,全都是老老實實的閉城堅守,與來不及準備攻城器械的叛軍隊伍暫時相安無事。

    攜帶輜重糧草的後軍隊伍終於順利抵達,之前都已經被迫殺馬給穿插隊伍提供軍糧的楊玄感和李密都鬆了口氣,趕緊又領著主力隊伍大步西進,壓根沒有理會近在咫尺的陝縣城池和常平倉城。而事情到了這一步,叛軍兩大智囊李子雄和李密即便事先商量,在路上也少不得輪流反覆叮囑楊玄感了,「楚公,事到如今,我軍距離攻入關中已經只剩最後一步,你可千萬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必須一心西進攻打關中,千萬不能再有任何的其他念頭。」

    「那是當然。」楊玄感被李密和李子雄的反覆叮囑提醒嘮叨得有些不耐煩,沒好氣的說道:「本柱國又不是小孩子,用不著你們這麼囉嗦,進兵關中是我親手決定的既定戰略,為此還犧牲了我的五弟楊萬碩,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了如今的有利局面,我怎麼還可能節外生枝?」

    「楚公,就是因為犧牲了五將軍,所以老夫和法主才擔心啊。」已經基本摸透了楊玄感狗熊脾氣的李子雄苦笑,道:「老夫耳聞,聽說楚公前番在洛陽城下,攻城器械尚未準備,便被那陳應良小賊一番污言穢語罵得弄險行事,險些丟了性命,然後不顧一切發起攻城,白送給洛陽官兵一場勝利……。」

    見楊玄感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李子雄趕緊跳過這個話題,又說道:「現今楊玄縱與楊萬碩兩位將軍,皆已喪於陳應良小賊之手,楚公與這個小賊仇深似海,這個小賊又是頗為狡詐奸險,還是恰好就駐紮在了我們的必經之路弘農城中,這個小賊若是又生奸計,或是羞辱激將,或是詐降引誘,使楚公放棄立即西進發起攻城,恐怕……,恐怕我們的大好局面又會付之東流。所以,望楚公慎查之。」

    被陳應良當猴一樣耍了好幾次,現在又被部下當面戳中心頭傷疤,脾氣本來就不好楊玄感當然是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好不容易強壓下了心頭怒氣,楊玄感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將軍放心,這次是五弟用命給我換來的進兵機會,不管陳應良那個小賊再耍什麼樣的花招,本柱國也絕對不會再上當,也絕不會再把寶貴時間浪費在弘農戰場了。」

    說罷,楊玄感又惡狠狠的說道:「當然,如果那個小賊膽敢出城野戰,和衛玄老匹夫一樣的與我正面決戰,本柱國絕不介意隨手送他去陰曹地府!」

    「關於這點,楚公倒是可以放心。」李子雄苦笑說道:「那個陳應良小賊比泥鰍還猾,正面抗衡我數萬義師這樣的蠢事,相信他無論如何都幹不出來。」

    世事無絕對,下午未時剛剛過半,當一路急行的叛軍前隊越過了桃林南郊,距離弘農已經只有二十餘里時,一名之前跟隨楊萬碩作戰時被俘的叛軍士兵回到了楊玄感面前,還給楊玄感帶來了河南郡贊治府記室陳應良的親筆書信。聞得這一消息,楊玄感顧不得自己與陳應良之間的巨大身份差距,一把就搶過了書信拆開,打開信箋只看得一眼,之前在路上還努力保持冷靜的楊玄感頓時就暴跳如雷了,大吼道:「小賊,既然你想找死,那本柱國就成全你!」

    「楚公,出什麼事了?信上說了什麼?」

    李密現在最怕的就是聽到陳應良的名字,又見楊玄感神情暴怒,頓時明白情況不妙,趕緊湊了上來同看書信,那邊李子雄也警覺的湊了上來,卻見陳應良在信上工工整整的只寫了一小段話:「楊玄感逆賊,想給你二弟楊玄縱和五弟楊萬碩報仇不?想的話我給你機會,明天上午巳時正,弘農城外,咱們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你的殺弟仇人,大隋東都報國軍主將陳應良敬上!」

    看完陳應良這段毫無文采的白話文,李密和李子雄第一反應是抬頭看天——啥時候只會欺負叛軍二三線隊伍的陳應良敢和叛軍主力決戰了?啥時候只喜歡偷奸耍滑和投機取巧的陳應良敢和叛軍主力正面決戰,堂堂正正的決一生死了?今天的太陽,該不會是從西邊出來的吧?

    李密和李子雄在面面相覷,楊玄感卻在迫不及待的下令了,喝道:「傳令王仲伯和楊恭道,讓他們督促後軍全速前進,日落之前一定要趕到弘農城下,越早越好。再給前鋒楊積善傳令,讓他派人探察弘農地形,尋找合適的紮營地,伐木為寨,記住,伐木為寨!」

    左右傳令兵領命,各自飛馬前去,已成驚弓之鳥的李密則趕緊說道:「楚公,慎重,陳應良小賊狡詐過人,寄書約戰大違常理,必須提防他又生奸計。」

    「那你說我怎麼辦?」楊玄感沒好氣的說道:「讓軍隊停下來,等後面的屈突通、宇文述和來護兒追上來殺我?還是連夜行軍,讓陳應良小賊和楊智積偷襲伏擊我們的輜重糧草車隊?」

    李密語塞,這才想起楊玄感的命令頒佈雖然倉促,實際上卻是唯一的萬全之策,因為攜帶著必須的糧草輜重,自家的後軍隊伍無論再怎麼快,也最多只能在今天的傍晚抵達弘農戰場,屆時不僅人疲馬乏,難以繼續行軍,就算強行的連夜行軍,也只會給有地頭蛇楊智積幫忙帶路的報國軍隊伍偷襲機會,如果再讓陳應良創造一次邙山戰場那樣的焚糧奇蹟,那麼不用隋軍隊伍出手,餓就可以把叛軍隊伍餓死在崤函道里了。

    「法主,楚公的佈置沒有錯,我們還不知道需要耗時幾天才能拿下潼關,必須要攜帶必要的糧草輜重。」李子雄也說道:「受糧草輜重的拖累,我們今天最多只能抵達弘農,法主你總不能要求楚公連夜行軍吧?楚公下令伐木立寨,已經是最穩妥的戰術了。」

    李密乖乖閉上嘴巴,神情異常尷尬,還好李子雄這會也懶得對李密落井下石了,只是轉向了楊玄感說道:「楚公,老夫認為陳應良小賊寄書約戰,原因無非有二,第一是讓我們掉以輕心,覺得明天才會戰事,今天晚上防守鬆散,今天晚上乘機出兵劫營,力爭以偷襲獲勝。第二嘛,陳應良小賊受命阻攔我軍西進,現今我軍前鋒已然成功搶佔了有利地形,拿下關中已經是易如反掌,陳應良小賊狗急跳牆,就只好是孤注一擲的準備和我們拼一把了。」

    楊玄感點頭,認同李子雄的判斷,李密則趕緊說道:「我認為第二個可能很小,以陳小賊的奸猾性格,幾乎不可能把賭注押到正面決戰上。第一個可能很大,此外也不排除還有第三個可能,陳應良小賊騙得我們駐軍弘農,他乘機偷襲我們的前鋒楊玄挺將軍的隊伍。」

    「是不能排除這第三種可能。」李子雄也認可李密的這番分析,又道:「不過也沒關係,楊玄挺有楚公的華陰同鄉帶路,搶佔的是有利地形,我們只要派遣一名信使上前去與三將軍聯繫,提醒他做好提防被偷襲的準備就足夠了。」楊玄感連連點頭稱善,趕緊安排人手去與楊玄挺聯繫,又繼續率領叛軍主力向西前進不提。

    雖然很相信以陳應良的奸猾脾氣,不太可能真的發起與自軍的正面決戰,但平靜下來仔細權衡盤算過後,李密還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便私下裡找到了最近合作頗為愉快的李子雄,單獨向李子雄說道:「老將軍,你是否覺得或許真有這麼一個可能?陳應良小賊真的狗急跳牆,帶著弘農的隊伍和我們正面決一死戰?」

    「當然有這個可能,難道法主你現在才考慮到這點?」李子雄反問,輕描淡寫的說道:「其實老夫還認為,這個可能還更大一些,因為我們的主力戰兵隊伍,在洛陽攻城戰中損失相當不小,其後又被迫留下了一部分軍隊牽制官軍主力,再然後楊玄挺將軍又帶著四千多主力迂迴到了弘農以西,又分散了許多作戰力量,我們的主力隊伍目前正處於最虛弱和最危險的時刻,陳應良小賊如果能探到或者料到這點,當然有很大可能和我們正面決戰一番。」

    「晚輩也是這麼想的。」李密趕緊附和,又道:「老將軍,既然如此,又如之奈何?」

    「法主,看來你還是得多加磨練。」李子雄微笑答道:「不錯,我們的主力隊伍現在是遭到了削弱,可你只考慮到了我們的情況,卻忘記了分析敵人的情況,你覺得弘農城裡現在能有多少官兵?」

    「弘農城裡有多少官兵?」李密開始分析了,「弘農並非軍事重鎮,城中最多只有千餘軍隊,太守楊智積是暴君楊廣的堂弟,絕不敢自己找死擴編軍隊,兵力應該不會有變化。陳小賊的兵力七百餘人,衛玄身邊最多能剩個五六百殘兵敗將,最多的是劉長恭的隊伍,至少有三千軍隊,加在一起的話,應該是五千三四的兵力,最多不會超過六千人。」

    「這不就結了?」李子雄笑道:「再除去必須的守城軍隊,陳小賊的決戰兵力絕不會超過五千人,如果這五千軍隊都是白袍兵那樣的精兵,我們是會有些麻煩。可惜這支軍隊的主力是劉長恭的隊伍,你說就憑劉長恭麾下那群只會逃命的老兵油子,如何可能是我們的對手?」

    笑著問了,李子雄又自信的微笑說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有老夫在!有身經百戰的老夫在,正面決戰時,在沙場戰術方面,我們絕不會吃虧!」

    「聽老將軍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李密轉憂為喜,鼓掌笑道:「不錯,有身經百戰的老將軍在,正面較量,我們絕對不可能吃虧!」

    老李家一老一少兩個大小不良開心微笑的時候,官道的正西方向忽然快馬衝來了一名叛軍傳令兵,遠遠就大喊大叫,說是有緊急軍情要報告給楊玄感,李子雄和李密不敢怠慢,趕緊回到了楊玄感的身旁,爭取以最快速度瞭解軍情軍機,結果那傳令兵疾馳到了楊玄感的面前後,大喊出的軍情奏報卻讓見多識廣又足智多謀的大小不良一起暈了腦袋……

    「稟楚公,楊積善將軍令小人飛奏楚公,前方八里之外,發生了一件神鬼奇事!楊積善將軍不敢擅專,請楚公立即親到現場查看情況!」

    「神鬼奇事?」楊玄感和李子雄、李密一起暈了腦袋,脫口問道:「什麼神鬼奇事?」

    「這……。」那傳令兵猶豫了一下才答道:「稟楚公,八里外的路旁山壁上,不知為何出現了無數螞蟻,聚集不散,還在山壁上爬出了七個字!」

    「無數螞蟻聚集不散?還爬出了七個字?!」楊玄感不只是暈腦袋了,已經直接是難以置信了,驚奇問道:「那七個字?」

    那傳令兵不敢吭聲,還把腦袋低得更低。

    「那七個字,為何不答?」李子雄也來了興趣,喝道:「回答,那七個字!」

    「軍師,小人不敢回答。」那傳令兵戰戰兢兢的答道:「就在前方不遠處,軍師可以親自前往查看。」

    「到底是那七個字?」李密的敏銳第六感告訴自己情況不妙,忙說道:「如實回答,恕你無罪。」

    李密說話的份量明顯不夠,那傳令兵不僅不答,還把腦袋垂得更低。

    「說!」滿腹好奇的楊玄感有些急了,怒喝道:「到底是那七個字?再不如實奏來,立即處斬!」

    「楚公,那小人可就說了。」那傳令兵被迫無奈,只得如實答道:「那七個字是,楊玄感死於弘農!」

    「啥?!」聽到這七個字的叛軍眾人全都傻了眼睛,接著李密立即回過神來,跳起來一腳踹翻了那傳令兵,怒吼道:「大膽!誰教你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的?是不是你收了官兵賄賂,跑來這裡惑亂我義師軍心?!」

    「副軍師,你就是殺了小人,小人也不敢惑亂軍心啊。」那傳令兵委屈的答道:「不信你們自己去看,就在前面八里處,幾千上萬隻螞蟻爬成了『楊玄感死於弘農』這七個字,現在那裡都跪滿我們的弟兄了,楊積善將軍也是。如果小人謊報,你砍小人的腦袋就是了!」

    「真……,真有此事?」李密也有些張口結舌了。

    「駕!」楊玄感突然一夾戰馬就往前衝,一邊沖一邊大吼,「傳令全軍,加速前進,全部跟上我!」

    「楚公,楚公,等等我們。」李密和李子雄一起大急,趕緊拍馬追上,同時大吼大叫催促隊伍跟上,不要脫節失散。

    還好,八里路的距離已經沒有多遠了,途中又沒有隋軍隊伍騷擾搗亂,叛軍隊伍在倉促行軍間倒沒有出現什麼混亂,可是到得了八里外的事發現場時,走在前面的叛軍先鋒楊積善隊伍反而已經是一片大亂,無數的叛軍士兵在一面普普通通的石壁前下跪磕頭,還有不少叛軍士兵已經哭出了聲音。看到楊玄感的帥旗來到近前,這些叛軍士兵的大部分人還根本不理不問,不肯列隊迎接,只有少部分士兵在楊積善的要求下站了起來,行禮迎接楊玄感的到來,同時行禮問候間,這些叛軍士兵的臉上還寫滿了絕望。

    「兄長。」楊積善搶到了楊玄感的面前,臉色蒼白指著石壁的一個位置說道:「就在那裡,那些螞蟻現在還在。」

    沒有用人攙扶,楊玄感直接跳下了戰馬,推開了楊積善和面前的所有叛軍將士大步向前,李子雄和李密趕緊跟上,結果衝到了跪滿叛軍士兵的石壁面前後,楊玄感和李密、李子雄第一眼就看到,石壁之上,從右至左,確實有著七個褐黑色大字——楊玄感死於弘農!

    不肯死心的繼續大步上前,踢開了跪在石壁下拚命磕頭的叛軍士兵,湊近了仔細一看,楊玄感的一張小臉也頓時變成了慘白色——『楊玄感死於弘農』這七個大字,真的是由數以萬計的細小螞蟻組成!褐黑色的細小螞蟻在石壁上不斷爬動,混亂無章,但不管如何的混亂爬動,卻始終只爬出這七個大字——楊玄感死於弘農!

    是誰寫下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如果司馬公公也是穿越者的話,或許他會把這個不起眼的民間小傳說收納進他的史家經典之中,或者這個民間小傳說能夠早上幾百年出現的話,那麼博學多才的李密和李子雄肯定是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可惜,司馬公公不是穿越者,這個民間小傳說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所以未來的瓦崗之狐李密和再世諸葛李子雄也只能是一起的目瞪口呆,難以置信了。

    這還沒完,許久後,被封建迷信毒素徹底洗腦了多年的李子雄老將軍,忍不住喃喃的絕望呻吟了起來,「凶兆!這是天降凶兆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19 07:59 PM

第五十九章(上) 天降祥瑞

    差不多是在楊玄感看到螞蟻組字的同一時間,弘農城內,隋煬帝的弘農行宮正門前的廣場上,包括右武衛首席虎賁郎將劉長恭在內的三千六百六十九名東都隋軍將士集結於此,列隊以待,同樣集結列隊的,還有只剩下了七百零六人的報國軍將士,以及僅僅只剩下五百九十八名的大興隋軍隊伍,各按所屬編制單獨列隊,排出了一大兩小三個方陣。

    絕大部分的隋軍將士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在此集結,他們只知道這是上面的命令,還有他們看到,大興留守衛玄和蔡王楊智積各自披掛正服,筆直站在他們的面前,另有一名穿著銀色明光鎧、披著雪白披風的瘦弱少年,十分意外的站在衛玄和楊智積兩位大隋重臣的中間,神情平靜,鎮定而又自信,就好像衛玄和楊智積原本就是他的跟班副手一樣。

    報國軍的隊形當然是最標準最嚴整,人人昂首挺胸,動作統一,隊列有如尺量。以衛玄親兵隊伍為骨幹核心的大興隋軍隊伍也不錯,精神狀況雖然不如報國軍那麼昂揚飽滿,隊列隊容也起碼能夠做到整齊標準,保持了正規軍應有的一貫軍容軍貌。

    對比之下,數量最為眾多的東都隋軍隊伍就有些不太像話了,劉長恭大將軍麾下的老兵油子們雖然沒敢像平時那麼懶散鬆懈,卻仍然還是隊伍鬆散,軍氣不振,不少士兵連頭盔都乾脆沒有戴正,還有一些士兵在列隊間交頭接耳,低聲接耳,還有少許士兵在不斷的呵欠連天,就好像仍然沒有睡夠一般。對此,劉大將軍和他的主要部下們不僅沒有覺得丟臉,相反還暗讚自己的隊伍爭氣——至少沒有像平時那樣三五成群的半天排不好隊列了。

    陳應良也沒有介意東都隋軍的鬆散隊列,因為陳應良知道,這些老兵油子能夠不擅自脫離隊列已經算是不錯了,陳應良只是耐心等待所有軍隊都集結完畢,也全部都安靜了下來,陳應良才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將士們,來自東都和西都的大隋將士們,你們好。雖然你們應該都已經認識我了,我還是例行的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應良,是河南贊治府的記室,也是東都報國軍的臨時主將,你們可以叫我陳記室。」

    「我想你們一定很奇怪。」陳應良繼續大聲說道:「我陳應良雖然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可仍然還只是一個沒有官職的沒品小吏,有什麼資格站在你們面前訓話?憑什麼大隋的蔡王殿下和大隋的大興留守衛尚書,兩位位高權重的大隋重臣,要像副手部下一樣,站在我的左右?」

    「原因只有一個!」陳應良努力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楊玄感叛賊的主力隊伍來了,他的前鋒,還已經搶佔了弘農以西的有利地形,我們如果坐視不理,那麼楊玄感叛賊的主力,就要直接越過弘農向西殺進關中了。沒什麼辦法,衛尚書和蔡王殿下只能是孤注一擲,決定把所有的軍隊交給我指揮,由我率領,設法擋住叛賊主力的西進腳步,保衛關中安全!關於這點,還請衛尚書和蔡王殿下將軍宣佈一下你們的決定,證明你們委託給我的重任。」

    楊智積等人點頭,然後由衛玄出面,向在場的隋軍將士大聲說道:「大隋左右武衛的將士,依照國法軍法,自你們會師之日開始,不管是西都左武衛的隊伍,還是東都右武衛的隊伍,都歸老夫率領指揮。鑑於戰局需要,從現在開始,老夫正式將左右武衛隊伍的指揮權暫時移交給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自老夫以下,全部接受陳應良記室的指揮調遣,違令者,等同違背老夫軍令,不管是誰,一律依照軍法國法重處!絕不寬恕!明白沒有?」

    「諾!」隋軍隊伍的回答有些隊伍整齊,有些隊伍懶散參差,不過卻沒有任何的聲音,因為右武衛的隋軍將士早就習慣了把陳應良率領的報國軍當成了主心骨,也早就知道洛陽保衛戰最激烈的三次大戰實際上就是陳應良指揮的,對陳應良指揮隊伍自然沒有多少牴觸情緒,大興隋軍則完全是因為衛玄的餘威尚在,不敢不服從衛玄當眾頒佈的命令。

    「都沒吃飯麼?」劉長恭將軍出人意料的有些不滿,站出來大吼道:「回答整齊些,從現在開始,右武衛隊伍從我開始,一直到普通士兵,必須全部服從陳記室的指揮!明白了沒有?」

    「諾!」隋軍隊伍的回答聲音總算是整齊了一些。

    「弘農守軍也一樣。」楊智積終於開口,朗聲說道:「從我開始,一直到普通士兵,從現在開始接受陳記室的指揮,直至本王宣佈收回指揮權,弘農守軍違令者,視同違背本王軍令,一律重處,嚴懲不怠!」

    「諾!」幾個弘農守軍的將領代表整齊答應——為了預防萬一,楊智積早就在私下裡對他們打了招呼,做通了他們的思想工作,這些鄉兵將領自然不會跳出來發表什麼異議。

    「多謝蔡王殿下,多謝衛留守,也多謝劉將軍。」陳應良一一行禮答謝,然後大聲說道:「將士們,從現在開始,你們的性命和關中的安危存亡,就暫時交到我的手裡了,為了爭取到這個指揮權,我在衛留守和蔡王殿下面前是立了軍令狀的,我一旦作戰失敗,讓楊玄感逆賊殺進關中,那麼我就將被斬首問罪。所以我先聲明,如果有誰令行不遵,故意抗命不行,或者是故意想要我人頭落地,我是絕對要拉足了墊背的!」

    威脅了一句,陳應良又提高了聲音,大喝道:「報國軍全體將士聽命,從現在開始,你們兼任軍法隊的職務,有違令不遵者,有抗命不行者,無論是誰,立斬!」

    「諾!」七百零六名報國軍將士整齊回答,聲音如同一人,有若雷震!

    「很好!」陳應良滿意點頭,然後大聲說道:「好,現在我宣佈我的禦敵之策了,明日清晨巳時,左右武衛的兩軍將士,連同報國軍隊伍,一起出城列陣,與楊逆叛賊的主力決一死戰!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我的親筆約戰書,也已經派人送到了楊玄感叛賊的面前!」

    話音未落,除了報國軍以外,在場的隋軍左右武衛將士已經是絕大部分臉色大變,尤其是已經連續多次在正面決戰中被叛軍完虐的左武衛隋軍將士,更是個個臉色蒼白,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怎麼又要正面決戰?還沒輸夠麼?」

    右武衛的隋軍將士情況好點,臉色大變之後,這些老兵油子們個個開始心裡嘀咕,「正面決戰?這次敗了往那裡跑?往山裡跑,還是城裡跑?嗯,明天決戰的時候,記得要把乾糧水袋帶上,還有火種也得記著帶上,如果逃不會城裡,逃進山裡到了晚上也可以生火。」

    觀察了一通隋軍將士的神情後,陳應良微微點了點頭,突然大聲問道:「將士們,告訴,正面決戰,你們有沒有信心獲勝?」

    「有!」隋軍將士紛紛叫喊了起來,劉長恭麾下那些老兵油子們還一個比一個喊叫得更大聲。

    「哄鬼!」陳應良突然怒髮衝冠,怒吼道:「你們要是有信心,那母豬也會上樹,公雞也會下蛋了!」

    聽到陳應良的怒吼,隋軍隊伍頓時鴉雀無聲,楊智積、衛玄和劉長恭等陳應良的支持者也是面面相覷,搞不懂陳應良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陳應良卻指著隋軍將士大聲說道:「你們用不著騙我,你們的心思我明白,嘴上可以答應得漂亮,可實際上,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

    「左武衛的將士,你們不可能有信心!因為你們四萬左武衛將士,到現在只剩下五百九十八人,就是因為你們在正面決戰中接連敗給楊逆叛賊,差一點點就全軍覆沒!輸成了這樣,你們還有信心正面戰勝楊逆叛賊,那太陽就肯定是從西方出來了!」

    「至於右武衛的將士,你們更不會有信心,因為你們這次要打的不是順風仗,不是守城戰,是堂堂正正的野外決戰!是血戰!是苦戰!你們的心裡,恐怕早就已經計劃怎麼從戰場上逃命了吧?說不定你們的心裡,還已經在琢磨帶多少乾糧和飲水往什麼地方逃命了吧?!」

    所有隋軍將士都呆住了,衛玄和楊智積也傻眼了,說什麼都沒想到陳應良的戰前訓話是這樣的內容,不僅不給將士隊伍加油打氣,還一個勁的打擊將士信心士氣。陳應良卻是神色如常,還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隋軍隊伍的隊列中,大聲說道:「將士們,你們用不著騙我,也用不著騙你們自己,你們沒有信心,你們的心裡早就已經有了判斷,明天我們的決戰必敗對不對?」

    「是啊,按常理來說,我們真的是必敗無疑,三千六百多右武衛隊伍,不到六百人的左武衛隊伍,只有七百人的報國軍隊伍,加在一起還不到五千軍隊,對手卻是有著數萬之眾的叛軍主力,這場仗不用打,我們基本上就已經輸定了。」

    「可是。」陳應良走到了不到六百人的左武衛隊伍中間,語氣沉重的說道:「可是,左武衛將士們,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我們這一次如果再輸,關中怎麼辦?你們在關中的父母妻兒怎麼辦?你們都是關中人,你們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都在關中境內,到時候他們怎麼辦?你們以後怎麼見到他們,或者說,你們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過他們?不要忘了,你們在出關增援之前,可是楊玄感逆賊的祖墳,楊玄感逆賊或許會拿你們沒辦法,可是他能拿你們的父母妻兒沒辦法嗎?」

    仔細觀察了面色凝重的左武衛將士,陳應良又慢條斯理的說道:「順便告訴你們一件事,楊玄感逆賊曾經在洛陽城下當眾宣佈過一條命令,凡是膽敢抵抗他的大隋將士,家中男丁一律處死,女眷一律輪營至死!你們如果不信,一會可以去問問你們旁邊的右武衛弟兄,他們有很多都是當事人,親耳聽到了楊玄感的這條命令。」

    扔下了士兵臉色開始蒼白的左武衛隊伍,陳應良又慢慢走回了右武衛的隊伍中,微笑著說道:「右武衛弟兄們,明天你們是主力,在你們身上我得多花些時間,我知道你們心裡的打算,明天打不過就撒腿逃命,實在不行還可以跪下來向叛賊投降,反正你們是中原人,反正你們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都在中原,不在關中,楊逆叛賊就算打進了關中,也不干你們鳥事,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是人都怕死,我也怕死,你們有這樣的想法,有這樣的念頭,我不怪你們。」陳應良繼續語出驚人,然後又慢條斯理的說道:「不過現在,我想給你們背誦一首古詩,你們先聽完了這首詩,我再告訴你們,你們為什麼得要為了關中拚命。」

    「都聽好了。」陳應良一邊在右武衛將士的隊伍中穿行著,一邊大聲背誦道:「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塚纍纍。兔從狗竇入,雉從樑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穀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0 08:28 PM

第五十九章(下) 天降祥瑞

    有聲有色背誦完了這首催人淚下的漢代古詩,陳應良又大聲說道:「我知道很多弟兄沒讀過書,不太聽得懂這首詩的內容,我給你們仔細解釋一下,這首詩講的是一位老兵,從十五歲就當兵吃糧,直到八十歲才回到家鄉,八十歲是什麼概念,弟兄們,你們可以看看前面的衛尚書,他老人家今年才七十三歲,頭髮、鬍鬚和眉毛都已經全白了,可是這位老兵一直到了八十歲才回到家鄉,他的模樣有多麼蒼老,身體有多麼的衰弱,你們可以自己想像一下。」

    「都看到了吧?這位老兵的模樣,你們心裡應該清楚了吧?好,我們繼續,這位老兵回到家鄉的路上,遇到他的一個同鄉人,問起他家裡還剩什麼人,那位同鄉指著樹林亂墳堆說,那就是他的家。那位老兵又走到了他的家門口,看到看見野兔從狗洞裡進出,野雞在屋脊上飛來飛去,院子裡長著野生的穀子,野生的葵菜環繞著井台。」

    「老兵餓了,用搗掉殼的野穀來做飯,摘下葵葉來煮湯。湯和飯一會兒都做好了,卻不知送給誰吃。然後那位老兵走出大門向東張望,老淚縱橫,灑落在他的衣服上,打濕了他的衣服……。」

    「弟兄們,你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是有父母妻子兒女的人。」陳應良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哽嚥著說道:「你們可以想像得到,那位老兵老淚縱橫的時候,心裡是多麼的淒涼,是多麼的傷痛,多麼的可憐?」

    右武衛的隋軍將士紛紛點頭,還有一些容易激動的士兵已經流下眼淚,陳應良卻突然大吼道:「如果明天我們輸了,這位老兵的淒涼可憐處境,就是你們的明天!你們的明天,就有可能和這個老兵一樣的淒涼,一樣的可憐!甚至比他更可憐!」

    「不要覺得我是危言聳聽!」陳應良大吼道:「不錯,你們在戰場上是可以跑可以逃,甚至可以投降叛賊!可是你們不要忘了,關中一旦落入叛賊之手,你們這些右武衛的將士就首當其衝,一定會被皇上下令繼續作戰,不許你們回家與家人團聚,直到奪回關中大興為止!這得花去你們多少時間,要讓你們的妻子兒女在家裡等待多少時間,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你們誰知道?!」

    「如果你們投降叛賊,那我恭喜你們,你們的下場就只會是更悽慘更可憐了!試問你們投降了楊逆叛賊之後,什麼時候能夠回到你們的家鄉,去把你們辛苦積攢的活命錢交到你們的手裡?什麼時候能去抱抱你們的兒子,什麼時候能去給你們的女兒扯上幾尺紅布,給她做上一件新衣服?你們的妻子兒女在中原挨凍受餓,你們怎麼給她們做上一件新衣服,怎麼給她們做上一頓飽飯?!」

    吼叫著,陳應良突然指住了一名隋軍士兵,大吼問道:「你說,你想不想像那個老兵一樣,八十歲才回到家裡?孤孤單單一個人痛哭落淚,卻連一個家人都不剩下?你想不想讓你的妻子兒女挨凍受餓,凍死餓死都等不到你回家?」

    「不想!」那隋軍士兵搖頭答道。

    「大聲回答!」陳應良再次大吼。

    「不想!」那隋軍士兵大聲答道:「我不想八十歲才回家,也不想讓我媳婦兒子挨餓!」

    「你們呢?」陳應良又環指周圍的隋軍將士,大聲問道:「你們想不想八十歲才回家?想不想讓你們的父母妻子,兒子女兒,挨凍受餓,卻等不到你們回家?大聲告訴我,你們想不想?」

    「不想!」隋軍將士紛紛大吼回答。

    「將士們,大隋的太平來之不易啊!」陳應良大聲吼道:「亂世人命不如狗!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數百萬大隋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大隋先皇與現在的皇上,幾十年的勵精圖治,好不容易才建立了現在的太平盛世,讓你們過上了現在的太平日子,讓你們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家和父母妻兒團聚,這樣的好日子,你們捨得放棄嗎?現在楊玄感逆賊如果打下了潼關,打進了關中,你們的太平日子,就到頭了!」

    「弟兄們,將士們,大隋雖然廣大,可是對我們來說,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楊玄感逆賊已經搶佔了弘農以西的有利地形,我們如果不能在弘農擊敗叛賊的主力,關中就完了,你們的太平好日子也到頭了!家國天下,沒有安寧的大隋,就沒有你們的幸福美滿日子!為了你們的太平日子,為了你們的父母妻兒,你們還想不想再當逃兵了?還想不想再投降叛賊了?」

    「不想!」無數的隋軍將士怒吼了起來。

    「太小聲了!沒吃飯?」陳應良大吼,「重新回答!」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無數的隋軍將士大聲怒吼,許多的老兵油子也破天荒的情緒激動,鬥志昂揚了起來。

    隋軍將士情緒激動的吼叫聲中,陳應良大步走回了衛玄與楊智積中間,先是揮手制止住了隋軍將士的吼叫,然後大聲說道:「如果你們還在認為,我們不是叛賊主力的對手,明天的決戰我們必敗,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楊玄感叛賊的主力,早就被我們削弱得不能再削弱了!」

    「你們自己可以算一算,楊玄感叛賊現在還剩多少主力戰兵?洛陽保衛戰,我們先後三次重創叛賊主力,殺敵超過八千人,殺的還不是楊逆叛賊的輔助軍隊,全是他的作戰主力!陝縣伏擊戰,你們親手宰了幾百上千的叛賊精銳!除此之外,楊玄感為了搶佔有利地形,自己分走了四千多精兵!為了牽制我們大隋的主力隊伍,又在虎牢關、洛口倉和金墉城留下了大量的主力隊伍,你們自己算一算,楊玄感叛賊現在還剩下多少能打能戰的主力隊伍?是否可能還像邙山大戰一樣,正面抗衡我們大隋的左武衛大軍?」

    「當然!叛賊兵力現在確實還比我們多!」陳應良又大聲說道:「陝縣那邊傳來消息,楊玄感叛賊目前的西進隊伍,確實還有五萬之眾!可是,這五萬烏合之眾,在你們面前又算得了什麼?你們是否還記得,不到一個月前,我帶著八百報國軍和你們並肩作戰,在金鏞城外一戰就斬首過萬!楊玄感叛賊現在的五萬軍隊,已經和那時候我們在金鏞城外的敵人差不多一個德行了!告訴我,這樣的叛賊,這樣的敵人,你們怕不怕?」

    「不怕!」隋軍隊伍中響起無數大吼聲音,有如山崩海嘯,嘹喨無比。

    「對了。」陳應良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補充道:「抱歉,還忘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據我們抓獲的叛賊俘虜交代,楊玄感叛賊這次西進,帶來他從黎陽、衛縣、滎澤、汜水和洛陽等地搜刮來的所有錢財珠寶,光是五銖錢,就足足裝了三百多車!我們打敗了楊逆叛賊後,你們要注意打掃戰場,按規矩把繳獲的錢財一半上繳國庫,剩下的一半才是你們的!聽明白沒有?!」

    「明白!」隋軍將士大聲回答,無數的老兵油子眼睛裡還已經冒出了綠光,餓狼一樣的綠光。

    「還有一件事!」陳應良大聲吼道:「以前和以後我管不著,這一次我們打敗了楊逆叛賊後,我可以保證把朝廷賞賜一錢不少的發到你們手裡,不會剋扣你們一個大子!聽明白沒有?!」

    「明白!」鑑於陳應良在這方面的良好信用,隋軍將士回答得更加大聲和整齊。

    這時,早已被陳應良的演講煽動得熱血沸騰的劉長恭站了出來,拔出刀來大吼道:「都他娘的給老子聽好!其他時間老子不管,這次誰要是敢喝兵血扣賞賜,老子親手剁了他!老子要是扣你們一個錢的賞賜,請衛留守和蔡王殿下剁了我!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劉大將軍難得勃起雄起一次,他麾下的將領士兵自然要給他一些面子,整齊的回答聲音頓時響徹雲霄。

    「這傢伙,總算是稱職了一次。」陳應良心中暗讚了一句,先向劉長恭拱手答謝,然後大吼道:「劉將軍為了你們的賞賜發話了,還不謝謝他?給我大聲喊出來,謝謝劉將軍!」

    「謝謝劉將軍!」隋軍將士整齊大吼,還有無數的將士向劉長恭拱手作揖,劉大將軍則如在云端,飄飄欲仙,無比難得的真正意氣風發了一次。

    「將士們,我也宣佈一條命令。」楊智積也站了出來,朗聲說道:「明天的決戰中,不管是誰,殺敵一人,賞錢一貫!你們殺了一個叛賊,就把他的鼻子割下來,帶回來和我換錢,一個鼻子換一貫錢,當場兌現!」

    「謝謝蔡王殿下!」隋軍將士大聲歡呼了起來。

    「說到錢。」得楊智積提醒,陳應良又想起了一件事,忙拱手說道:「蔡王殿下,請你讓人馬上拿一百枚銅錢和一張桌子來,我有用。」

    「好說,小事一樁。」楊智積點頭同意,馬上命人去取銅錢,然後又好奇問道:「陳記室,你要一百枚銅錢幹什麼?」

    「弟兄們都喜歡賭錢,我今天也要賭一把。」陳應良大聲說道:「弟兄們,我知道你們平時閒來無事,都喜歡賭上幾把,今天我也賭上一把,一會一百枚銅錢拿來,我把一百枚銅錢灑在桌子上,如果鑄著字那一面朝上的銅錢多,那我們明天就必勝!如果字面朝上的少,那我們明天就注定必敗!真是那樣,我也不讓你們白白送命,明天的決戰就不打了!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隋軍將士大聲回答,已經聽得熱血沸騰的衛玄和劉長恭卻一下子傻了眼睛,一起心說陳應良搞什麼鬼,如果真的有五六十枚銅錢字面向下,那我們好不容易鼓動起來的士氣不是全完了?

    過了片刻,一百枚銅錢取來,一張方桌也放到了陳應良面前,陳應良捧著銅錢搖晃,大吼道:「皇天在上,神靈保佑,請保佑我大隋軍隊明日必勝!」

    大吼著,陳應良當眾把一百枚銅錢稀里嘩啦的灑到了桌子上,然後轉過身去,大吼道:「郭峰,陳志宏,你們上來給我數數!有多少銅錢的字面朝上?」

    「諾!」陳應良最老的兩條走狗郭峰和陳志宏大聲答應,然後一起飛奔到了桌子旁邊,粗略的看了一眼後,陳志宏和郭峰一起張大了嘴巴,再仔細看了又看後,陳志宏難以置信的大吼了起來,「陳記室,全部是字面朝上!一百枚銅錢,全部是字面朝上啊!」

    「什麼?全部是字面朝上?!」、

    驚叫的聲音有如山崩海嘯,一下子就響徹了全場,接著不僅陳應良馬上扭轉了身體,衛玄、楊智積和劉長恭也大步衝到了桌子旁邊,仔細一看後,衛玄頓時老淚縱橫了,大哭吼道:「皇上洪福庇佑,全是字面朝上!我們必勝!大隋必勝!」

    「大隋必勝!」陳應良也是樂得手舞足蹈,大吼道:「郭峰,陳志宏,把桌子抬下去,讓弟兄們仔細看看,全部是字面朝上!」

    載著一百枚的桌子被搬到隋軍將士面前了,隋軍將士爭先恐後的伸長脖子了,而當看到桌子上的一百枚銅錢果然全是字面朝上後,這些隋軍將士頓時個個頓時的驚呼驚叫了,「全是字面朝上!真的全是字面朝上!」

    「大隋必勝!我們必勝!」陳應良振臂大吼。

    「大隋必勝!我們必勝!」無數的隋軍將士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來。

    「大隋!必勝——!」衛玄老頑固乾脆雙膝跪地,淚流滿面的仰天長嘶,情緒激動得差點心臟病當場發作——當然,事後知道真相後,衛玄老頑固又差點把陳應良當場掐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1 06:14 PM

第六十章 想起你來了

    再回過頭來看看楊玄感這邊的情況吧,在螞蟻爬出七個大字面前呆若木雞了許久,楊玄感終於有了些動作,抬步也不知是想向前還是退後,腳步剛動就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摔在地上,幸得李密眼明手快,及時一把攙住了楊玄感,緊張說道:「楚公,小心,你沒事吧?」

    楊玄感不答,只是死死看著那些不斷爬動的密集螞蟻,半晌才嘴唇顫抖著說道:「難道,蒼天真要亡我?」

    「楚公,千萬不要說這樣不吉之言。」李密趕緊說道:「楚公興義師伐暴君,解黎民倒懸之苦,蒼天只會庇佑於你,豈能不利於你?」

    「那……,那這又是什麼?」楊玄感指著蟻字顫抖問道。

    李密啞口無言了,稍一猶豫才硬著頭皮說道:「這些蟻字不過是虛妄之災氛,無稽之怪談,用不著理會,以密之見,楚公應該放一把火這些螻蟻燒光,以免影響軍心。」

    「對,對,燒光,應該燒光。」李子雄點頭如搗蒜,「徹底燒光,一來避免影響軍心,二來破解妖異。」

    楊玄感還能有什麼說的?當下叛軍士兵立即在蟻字之下架起柴堆,潑上火油,點起烈火,熊熊烈火與滾滾濃煙升起間,正在石壁上爬動的螞蟻倒是很快四散逃命了,也逐漸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了,可是叛軍主力的士氣和鬥志,也隨著這熊熊烈火,和那些烈火中的螞蟻一樣,迅速化為縷縷青煙,不管是擔任作戰任務的主力戰兵,還是搬運糧草輜重的輔助士兵,全都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對接下來的戰事充滿擔憂。

    沒辦法,誰叫這些叛軍士兵大部分都是些目不識丁的文盲,又飽受封建毒素洗腦,看到這樣的神鬼異事,軍心不動搖,士氣不渙散,那才是不符合常理了。

    事還沒完了,當愁眉深鎖的楊玄感率領叛軍隊伍重新向前挺進,來到了距離弘農城僅有十里的開闊處時,見地形合適,楊玄感剛下令在此紮營和伐木為寨,斥候哨兵又飛馬來報,說是北面的山崖之上,又發現了螞蟻組字!楊玄感和李密、李子雄等人大吃一驚,趕緊又飛馬趕到現場,見北面的石壁上,果然又有無數螞蟻爬出了七個大字——楊玄感死於弘農!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再次看到這七個螞蟻組字,楊玄感絕望慘叫了起來,「天要亡我啊!這樣螞蟻我不是都燒死了嗎?它們怎麼又活過來了?怎麼又爬成了這七個字?難道真是蒼天要讓我亡命於此?難道這是上天給我的警告?」

    慘叫著,楊玄感又是捶胸又是頓足,情緒激動到了極點,同時也恐懼絕望到了極點,李密趕緊拉住楊玄感,大聲說道:「楚公,你冷靜!冷靜!你看清楚了,這些螞蟻比較小一些,不是剛才那些螞蟻,用不著怕,不用擔心!」

    「是剛才的螞蟻,就是剛才的螞蟻!」楊玄感歇斯底里的大叫,中了魔的大吼大嚷,「快!快拿三牲祭品了!我要向蒼天請罪,我剛才不該燒死這樣螞蟻!蒼天讓這些螞蟻活過來,就是要警醒我,我要向上天請罪!向上天請罪!」

    「楚公,你冷靜!冷靜!」李密大急,趕緊勸阻道:「楚公,這事千萬別聲張,千萬別聲張了,否則會對我們的軍心士氣影響巨大……。」

    「你給我滾開!」楊玄感一把推開了李密,衝著自己的親兵隊伍咆哮道:「還楞著幹什麼?快去拿三牲祭品,否則一律斬首!一律斬首!」

    嚇得魂飛魄散的眾親兵趕緊唱諾,飛奔回去準備三牲祭品,知道此舉必然影響軍心的李密心急如焚,可又不敢繼續再勸,只得把求助的目光轉向李子雄,希望德高望重的李子雄能夠出面阻止楊玄感的昏招,然而讓李密絕望的是,李子雄老將軍是開口了,不過卻不是向楊玄感開口——而是衝著去傳令的楊玄感親兵大喊,「記得帶上香爐和香燭,千萬別忘了!三牲裡的馬要白馬,一根雜色沒有的白馬!」

    就這樣,楊玄感本人倒是大張旗鼓的祭拜天地神明向上天請罪了,螞蟻再次組字預報楊玄感將死於此地的消息,也一下子在叛軍隊伍中迅速穿開,本就已經是人心惶惶的叛軍隊伍頓時謠言四起,說什麼楊玄感造反謀逆獲罪於天,說什麼楊玄感的壽元已盡,說什麼隋煬帝是真龍天子,楊玄感造反注定不可能成功,什麼樣的荒誕離奇謠言都有,導致叛軍隊伍的士氣再次狂洩,軍心徹底動搖,如果不是叛軍主力目前還沒有遭到軍事挫折,否則鐵定就已經出現叛軍士兵大規模逃亡的情況了。

    事還沒完,沒過多少時間,叛軍士兵在取水的時候,在河邊再次發現了大量螞蟻神秘積聚的情況,在河灘上再次組成了七個大字——楊玄感死於弘農!消息傳開,叛軍隊伍再次大嘩,楊玄感本人臉色蒼白,李子雄老將軍臉色灰暗,李密則是滿頭大汗,既擔心叛軍隊伍的軍心士氣,更搞不明白這些小螞蟻為什麼偏偏要和楊玄感為難——如果這些螞蟻組成『楊玄感雄霸天下』七個字多好?

    …………

    「混帳小子,連老夫都敢騙!你他娘的早說啊,早說那一百銅錢正反兩面都有字啊!害得老夫也跪著哭了出來,當眾出那麼大的醜!老夫今天不掐死你,難消心頭之恨!」

    同一時間的弘農城內,終於知道了銅錢真相衛玄正在掐著陳應良的脖子咆哮怒吼,絲毫不顧自己的大興留守身份風度,被衛玄掐得都快吐舌頭的陳應良則痛苦呻吟,「衛留守,如果不是連你都騙的話,那些東都的老兵油子那會相信?都是為了皇上,都是為了大隋,小人才不得斗膽騙你一次啊。衛留守,求求你快鬆手吧,小人真要被你掐死了。」

    「做夢!」衛玄帶著笑意咆哮道:「少給老夫扯那些好聽的,老夫還沒有老糊塗!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是仗著老夫是大興留守,管不了河南郡,你就算得罪了老夫,老夫也直接治不了你!你想得美!老夫今天把你掐死,看他樊子蓋老不死和裴弘策敢說什麼!」

    匆匆進來報信的弘農縣令祖君彥救了陳應良一條小命,剛一進門,祖君彥就滿面笑容的向楊智積拱手說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你安排的妙計已經成功了,我們化裝成普通百姓的斥候探到,楊玄感那個叛賊居然準備了三牲祭品,跑到了那些螞蟻面前磕頭祭拜,還有大量的叛賊士兵在場,跟著楊玄感叛賊磕頭。」

    「好!效果真是出人意料啊!」楊智積大喜過望,大笑說道:「不過你說錯了一點,這不是我的妙計,是陳記室的妙計!」

    「什麼?是陳記室的妙計?」祖君彥也有些震驚,轉向了正被衛玄掐住脖子的陳應良上下打量,驚訝說道:「還真看不出來啊,用蜂蜜寫字吸引螞蟻聚集,藉以動搖敵人軍心,打擊叛賊士氣,竟然是陳記室你的妙計?陳記室,你今年真的只有十七歲?」

    「什麼蜂蜜寫字?什麼動搖敵人軍心?什麼打擊叛賊士氣?」

    衛玄老頑固又糊塗了,好奇之下還放開了差點被掐死的陳應良,而當知情人楊智積微笑著把計劃經過向衛玄仔細介紹過後,衛老頑固先是張口結舌,接著又一把掐住了陳應良的脖子,咆哮道:「混帳小子!才十七歲就學得這麼奸詐狡猾,以後還得了了?還有,這樣的妙計,之前在澠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獻給老夫?」

    「留守大人恕罪,小人也是到了弘農後被逼無奈,靈機一動想出這個主意的。」陳應良苦笑,為了不被衛玄掐死,又趕緊轉移話題,向楊智積問道:「殿下,晚上的事佈置好了沒有?天色不早了,如果那些人還沒有出城,可得抓緊佈置了。」

    「放心,早就安排好了。」楊智積微笑答道:「五十人,全是熟悉地形道路的本地人,由我的幕僚率領,帶足了乾糧和飲水,今天晚上保管可以把楊逆叛賊折磨得痛不欲生,整個晚上睡不著覺。」

    「什麼意思?」衛玄果然又糊塗了,趕緊問道:「蔡王殿下,你這話什麼意思?」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瞞衛老頑固也沒什麼意思了,於是楊智積也就附到衛玄的耳邊,低聲介紹了陳應良親手制訂的歹毒計劃,陳應良則趕緊跑遠,生怕老頑固又發起飈來真的掐死自己。還好,聽完了楊智積的低聲介紹後,衛老頑固這次不僅沒有發飆,神情還有些失落,嘆息道:「為什麼老夫之前就沒想到過這樣?為什麼老夫就只知道正面硬打硬拚?從沒想到以巧取勝?」

    楊智積表情尷尬著不敢出聲,都已經躲到椅子後面的陳應良則壯著膽子探出頭來,小心翼翼說道:「衛留守,其實你的戰略戰術都沒有錯,挖開楊逆祖墳激勵士氣的手段也很高明,只是……,只是小人覺得,你這個手段只考慮到了開頭,沒有考慮到結果,起到了適得其反的作用?。」

    「起到了適得其反的作用?」衛玄重新把目光轉回陳應良身上,鄭重說道:「什麼意思?你如實道來,不必客氣更不必隱晦,老夫聽著。」

    「那小人就斗膽直言了。」陳應良戰戰兢兢說道:「小人認為,從兵家戰術而言,衛留守你挖開楊玄感的祖墳,把楊素挫骨揚灰,這點確實做得很對,起到了徹底激怒楊玄感的作用——小人說句不恭敬的話,如果換成了小人去挖掘楊玄感的祖墳,小人只會做得更過分,不會像衛留守你那麼客氣,小人只會想盡一切辦法,把敵人激將到更加憤怒的地步!甚至就是讓每一名將士,往楊素的屍骨上拉屎撒尿,這樣的無恥手段,小人可能也會用得出來。」

    見衛玄臉上沒有憤怒,神情還更是傾聽,陳應良這才又小心說道:「但小人如果這麼做,就必須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如何承擔和應對楊玄感的怒火?如何的利用楊玄感的怒火,為我們大隋軍隊爭取到最大勝利!」

    「衛尚書,激將計的最大目的,是誘使敵人落入自己的陷阱,讓敵人在憤怒衝動中自入死地,自尋死路。」陳應良說得更小聲了,道:「可是衛留守你用反了,你徹底激怒了敵人,卻沒有佈置陷阱讓敵人來鑽,反而一頭鑽入了敵人的陷阱,還是被你徹底激怒的敵人佈置的陷阱!衛留守,你自己說,你能不敗嗎?」

    都已經輸得不能再輸了,聽了陳應良這番鑽心刺骨的話,衛玄不僅沒有暴跳如雷,反而還若有所思,起碼知道了自己為什麼輸,知道自己的苦心佈置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還有一點。」陳應良又小心翼翼的說道:「其實早在衛尚書你走崤函道增援洛陽時,小人就知道你輸定了,因為小人本來就是大興人,知道大興的軍隊是什麼樣的德行,你以弄險戰術,行弄險之路,又統率是一支根本不可能依靠的軍隊,沒有一觸即散、沒有徹底的全軍覆沒…………。」

    「這個說真的,小人已經是無比的欽佩你了!正所謂兵敗如山倒,普天之下,從古至今,能夠做到你這樣敗而不亂、鍥而不捨和屢敗屢戰的主帥,真的是屈指可數。」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陳應良用上了從遠房叔父裴弘策那裡學來的馬屁功夫,比樊子蓋更加頑固的衛玄同樣受用,暗暗欣慰之下,衛玄又嘆息道:「只恨身邊無人,只恨身邊無人啊!如果老夫身邊,能有你這樣的一個智囊,老夫何至如此?大興軍隊,又如何會遭此慘敗?」

    「老不要臉的,聽龐玉說,勸過你不要走崤函道險路的人可不少,可是你聽麼?」陳應良心中嘀咕,嘴上卻說得無比漂亮,「只恨小人當時不在留守大人身旁,不然的話,小人就是豁出這條性命不要,也一定會向留守大人進言勸諫,不使留守大人被亂賊所乘。」

    陳應良不這麼說還好,說了這些漂亮話後,已經厚顏無恥的人世間廝混了七十三年的衛老頑固頓時又找到了出氣筒,怒喝道:「還有臉說這樣的話!你這個混帳小子,身為大興人氏,不思為大興左武衛效力,卻幾百里路的跑到東都右武衛投軍,給樊華宗那個老不死賣命!厚此薄彼,大興左武衛欠你什麼?洛陽右武衛又給你了什麼?」

    「或者說,樊華宗那個老不死的,把你招贅為孫女婿了?那個老不死的,有孫女……?等等!等等!」

    略帶玩笑的話說到這裡,不等陳應良苦笑著辯解,衛玄自己已經驚叫了起來,指著陳應良嚎叫道:「老夫想起你來了!老夫想起你來了!老夫以前是聽說給你的名字!你這混帳小子,確實是大興人!關於你的事,還有御史上過表章!」

    「關於我的事,還有御史上過表章?」陳應良終於也吃了一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衛留守,你在說什麼?小王怎麼聽不懂?」真正足智多謀的楊智積也終於難得糊塗了一次。

    「蔡王殿下,這小子確實是大興人。」衛玄的神情恢復了平時的嚴肅,指著陳應良說道:「他是叫陳應良,是前周熊州刺史、許昌縣公陳欣的曾孫,自幼與鉅鹿郡公柴慎的女兒定親。後來陳氏家業衰敗,柴家突然興旺發達,柴慎本人更是被封為正四品的右內衛率,成為我大隋顯貴,然後柴慎嫌貧愛富,逼著這個小子退親,聽說還想宰了這小子,這小子為了活命,就逃出了大興!」

    陳應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壓根就沒想過衛玄老頑固對自己的事瞭解得這麼清楚仔細。楊智積也有些張口結舌,驚叫問道:「衛留守,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檢校御史柳或彈劾柴慎的奏章上,說起過這事。」衛玄回憶著答道:「柳或彈劾柴慎背信棄義,食言反悔,不孝不忠且涉嫌殺害人命,有失朝廷體面,請求朝廷重處柴慎。做為證據,柳或在奏章上詳細介紹了關於陳應良這小子的事,當時皇上又遠在遼東,這道奏章是必須先經老夫之手送到駕前,所以老夫看過這道奏章,也隱約記住了這件事。」

    「還真有這樣的事?!」大隋數得著的智囊楊智積瞪大眼睛了,驚訝問道:「衛留守,那麼柳御史的這道奏章,你是怎麼處理的?有沒有送到皇上面前?」

    「這……。」老頑固衛玄的老臉上有些尷尬了,尷尬說道:「老夫沒送去給皇上,直接就扣下了,那道奏章,現在應該還在東都皇城的記檔房裡。」

    楊智積閉嘴了,之前已經流露出激動神色的陳應良也重新失望了,衛玄瞟見陳應良的臉色,便怒道:「混帳小子,你以為老夫是故意不給你主持公道?大隋國法裡,有那一條說背信悔婚要被國法處置了?老夫想給你主持公道,起碼也得依照國法來吧?還有,柳或那匹夫整篇奏章就是具報,彈劾柴慎涉嫌害你也只是風聞言事,並沒有任何的人證物證,老夫能光憑他的具報,殺一個正四品的朝廷大臣麼?或者是因為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驚動當今皇上麼?!」

    陳應良苦笑了,拱手說道:「衛留守誤會了,小人不是責怪你,小人……,小人只是稍稍有些失望而已。小人和柴家之間的事,不必勞煩衛留守操心。」

    「你是故意諷刺老夫是不是?」衛老頑固突然板起了臉,冷冷說道:「老夫身為大興留守,受皇上之托,監察統率大興文武百官,柴慎匹夫背信棄義,食言悔婚,雖不違國法,卻大失朝廷體面!老夫之前失察,愧對了皇上重託,也愧對了柳御史為國為民的彈劾奏章!現在老夫既然已經知道事實真相,如果再不向皇上如實奏報,那就更沒臉面覲見聖顏了。」

    冷冷說著,衛玄背轉了身,語氣鄭重的繼續說道:「陳應良小子,你給老夫把心放回肚子裡去,如果老夫還有機會叩見皇上,或者還有機會回到大興,就一定會替你主持公道!不然的話,老夫就是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把你派到我身邊來的樊子蓋那個老不死!」

    「應良,你放心。」楊智積也輕輕拍到了陳應良的肩膀上,語氣溫和的說道:「如果我有機會叩見皇兄,一定會把你的事當面向皇兄稟奏,請皇兄替你主持公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2 09:49 PM

第六十一章 決戰前夕

    天色漸黑,很小心的伐木為寨加強了營地防禦後,在升帳號角的命令下,上得了檯面的叛軍文武眾將立即齊聚中軍大帳內,接受叛軍主帥楊玄感的安排調遣。

    鑑於準備時間已經不多的緣故,眾文武剛一到齊,楊玄感直接宣佈命令道:「王仲伯、楊恭道聽令,你二人今夜各自率領兩千後軍埋伏在大營兩翼,提防官兵夜間偷襲。楊積善、來淵,你們二人也各率兩千精兵,今夜輪流休息,隨時準備正面迎擊夜襲官軍。其餘眾將,率領各自隊伍安心休息,但士卒不得解甲,武器不得離手,一旦戰事需要,必須立即投入戰鬥。」

    得令休息的叛軍眾將倒是齊聲唱諾了,被楊玄感點名的幾名叛軍大將卻面有難色,尤其是楊素留給楊玄感的老將王仲伯,更是神情萬分為難,猶豫了一下後,還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末將和楊將軍麾下的後軍隊伍押運糧草輜重,在三天多的時間裡行軍一百九十多里,隊伍上下已經是十分疲憊,今夜如果不讓他們好生休息,明天如果真有戰事,只怕……。」

    「知道你們後軍累,可是沒辦法。」楊玄感無可奈何的說道:「我們的主力戰兵一部分被留在了洛陽戰場,一部分被楊玄挺帶到了弘農以西,能夠作戰的戰兵隊伍已經不多了,我總不能讓輔兵和民夫擔任伏擊任務吧?所以沒辦法,只好讓你們後軍的戰兵隊伍再辛苦一夜了。」

    王仲伯萬分為難了,既不敢違抗命令,又不知道如何下去向將士交代,李子雄老將軍則站了出來,寬慰道:「王老將軍,只要再辛苦一夜,明天你麾下的隊伍就可以放心休息了。今夜官兵若來夜襲,擊敗了官兵你可以休息,今夜官兵不來夜襲,明天我們正面擊敗弘農官軍,或者是直接越過弘農向西與楊玄挺將軍會師,你麾下的隊伍也可以放心休息。為了楚公的大業,還望你用心約束麾下隊伍,今夜再最後辛苦一夜。」

    李子雄都把話說到了這一步,王仲伯還能有什麼話說,還不是只能無可奈何的接過命令?而楊恭道、楊積善和來淵三將雖然心中同樣叫苦,但也是別無選擇,只能是老老實實的接過命令,同時楊玄感又安排了可靠隊伍嚴密保衛糧草輜重不提。

    散帳後,叛軍文武紛紛告辭離開了中軍大帳,李密則有意等到了李子雄一起出帳,在路上單獨對李子雄說道:「老將軍,你建議楚公佈置埋伏提防官兵夜襲,雖然是為了謹慎起見,可是否太過謹慎了些?到目前為止,我們並未發現弘農官兵有絲毫的夜襲跡象,讓將士們如此辛苦值夜,不僅於軍心不利,也會嚴重影響我們軍隊的戰鬥力啊。」

    「法主,不能掉以輕心啊。」李子雄用教訓的口氣說道:「自古以來,以弱勝強者,無不是以出奇制勝,現今我強敵弱,我軍又已順利越過易被伏擊的山路狹道,敵人若是想要垂死掙扎,除了偷襲奇襲外別無選擇,我軍若是不未雨綢繆,提前做好準備,官兵隊伍突然在夜深之時殺來,我們如何抵擋?」

    「話雖如此。」李密猶豫著說道:「可是,官兵並沒有任何的夜襲跡象,如果他們今天晚上真的不來夜襲,那我們已經剩下不多的作戰隊伍豈不是要白白辛苦一夜?」

    「上次在澠池,衛玄夜襲我們的時候,之前我們可曾發現官軍有夜襲跡象了?」李子雄微笑反問,又拍著李密的肩膀微笑說道:「放心,我們的將士不會白白辛苦的,官兵今天晚上有九成可能要來,就算他們不來,我們的隊伍在伏擊地還不是照樣可以休息?好,老夫也很累了,老夫先去休息,你也快去休息吧。」

    說罷,力勸楊玄感在今夜設伏的李子雄揚長而去,李密拱手恭送李子雄離開,然後轉身眺望西面的弘農方向,心情異常沉重。李密知道李子雄安排也是為了叛軍隊伍的穩妥安全著想,也知道自古以來弱勢一方要想取勝,最好的辦法就是發起奇襲,今天晚上是不能排除官兵劫營的可能。可是,李密還知道一件事,有個壞種一輩子都是以弱擊強,身經數十戰沒有一次手中兵力能夠超過敵人的十分之一,可這個壞種每一次都是堂堂正正的正面決戰,還一輩子都沒吃過一次敗仗,這個壞種也姓陳,叫陳慶之。

    就這樣,在本已經十分疲憊的情況下,押運糧草的叛軍後軍隊伍連好生休息一個晚上的機會都沒有,被迫拖著疲憊的身體再度出營,在叛軍營地的左右兩側露天埋伏。對此,都已經是筋疲力盡的叛軍將士當然是滿腹怨氣,牢騷不斷,王仲伯和楊恭道等叛軍將領則是無可奈何,只能是儘可能的安撫將士,一再宣揚只要再辛苦一夜第二天就可以好生休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好不容易讓軍隊部署到位。

    李密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白費了,因為……

    「嗚——!咚咚咚咚!」

    初更剛剛過半,天色剛剛徹底黑定,辛苦行軍了一整天的叛軍隊伍也才剛剛睡下,叛軍營地南面的群山峻嶺之中,突然間是鼓角震天,喧嘩無比,嘹喨的號角聲與戰鼓聲響徹天地,在萬物靜籟的夜空下聲傳十方,震得群山迴響,驚得叛軍營地一片大亂,叛軍隊伍上上下下都以為是隋軍前來劫營,慌忙出帳查看情況,還在為白天的螞蟻組字而鬱悶的楊玄感更是光著腳衝出寢帳,四下張望,「官軍來了?官軍來了嗎?在那裡?在那裡?」

    因為該死對手太過卑鄙的緣故,楊玄感當然沒有看到半個敵人的影子,而當李密和李子雄等叛軍重臣快步跑到楊玄感面前侯命時,戰鼓聲和號角聲卻已是突然停歇,南面的山嶺中頓時安靜得像是從沒發生過任何事一般。見此情景,李密也頓時是面如土色,知道今天晚上即便沒有李子雄的獻計,叛軍隊伍也是休想好生休息過夜了。

    「糟了!」李子雄也醒悟了過來,慘叫道:「想不到陳應良小賊這麼奸詐,竟然想出這樣的疲兵之計,今天晚上,我們有得罪受了!」

    因為李密以前在東都城下用這種手段收拾過東都守軍的緣故,不用李密和李子雄解釋,楊玄感就已經知道了隋軍的戰術和目的,也立即大吼道:「馬上派一千軍隊去搜,看到底有沒有官軍伏兵,如果沒有,把那些裝神弄鬼的官兵鼓號手全給我宰了!」

    「楚公,不可啊!」李密趕緊勸阻道:「南面儘是崇山峻嶺,山高林密,地形複雜,我們的軍隊派進去就像往大海裡撒了一把鹽,不僅毫無作用,相反還會讓將士更加辛苦,如果官軍真有伏兵,還肯定會被官軍乘機重創。」

    「那怎麼辦?」楊玄感怒吼。

    「只能是讓將士們輪流休息了。」李密哭喪著臉答道:「誰也不敢保證官軍會不會十假之中突來一真,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我們的軍隊輪流休息,輪流戒備。」

    楊玄感頓足咬牙,咬牙切齒的遲疑了半天,終於還是下達了讓軍隊輪流休息戒備的命令。李密剛鬆了口氣,不料楊玄感卻把他當成了出氣筒,咆哮道:「都是你幹的好事!當初如果不是你用這招對付樊子蓋老匹夫,弘農的官兵怎麼可能會用的卑鄙招數?」

    李密苦笑了,李子雄則建議道:「楚公,要不我們也派一些鼓號隊去騷擾弘農官兵,讓他們也是徹夜不得安寧。」

    「李老將軍,你在開什麼玩笑?」李密有些忍無可忍了,「官兵有城池可守,我們又沒有任何的攻城武器,傻子也不用擔心我們能夠攻上城牆!再說了,官軍有弘農守軍守衛城池,用得著害怕我們的鼓號騷擾麼?」

    李子雄臉色尷尬的閉嘴了,心裡則在咆哮如雷,「小匹夫!給你三分顏色,你就給老夫開染坊!敢這麼呵斥老夫,等老夫破了陳應良小賊,看老夫怎麼收拾你!」

    是夜,和當初李密在安喜門騷擾東都守軍一樣,每隔半個時辰,埋伏在崇山峻嶺裡的弘農鼓號隊都要吹號擂鼓的騷擾一番,叛軍隊伍雖然輪流休息輪流戒備,卻仍然還是每次都被騷擾得痛苦不安,即便休息也不敢安眠。而到了正常人生理情況最為疲憊的下半夜,楊智積幕僚指揮的鼓號隊更是變本加厲,每隔一刻時就要吹號擂鼓的驚擾一次,直把叛軍隊伍騷擾得是叫苦不迭,疲憊不堪,軍心士氣也隨之更加低迷。

    還好,夏天的夜晚比較短,卯時尚未過半,天色就已經逐漸放明,埋伏在山林裡的弘農鼓號隊也終於停止了騷擾,憑藉著對地形道路的熟悉,迅速抄小道回到了弘農城中,怒火衝天的叛軍隊伍雖然也進山搜殺報復,卻因為地形不熟的緣故,根本找不到也追上那些弘農本地人,最終只能是無功而返。

    辰時正,當整整一個晚上沒有休息好的叛軍隊伍還在打盹補覺的時候,安心休息了一夜的近五千隋軍將士已經在晨鼓聲中起床洗漱,飽餐弘農軍民為他們準備的上好飯食。

    辰時初刻剛過,做好了所有出戰準備,仔細檢查了武器裝備無誤後,由左右武衛和報國軍將士組成的出戰隊伍集結於弘農南門,準備出城作戰,衛玄堅持要隨陳應良一起出戰,陳應良也沒有勉強,在得到衛玄不干涉自己指揮的保證下,同意了衛玄共同出戰的要求。與此同時,衛玄對報國軍將士隨身攜帶的一些被稻草包裹的酒壺大為不解,問起原因,陳應良斷然拒絕回答。

    楊智積親自率領弘農眾文武到城門前給陳應良送行,在臨別時,楊智積拉著陳應良的手低聲叮囑道:「別怪本王說話不吉利,畢竟兵力懸殊太過巨大,你的對手又是勇冠三軍的楊玄感,還有身經百戰的李子雄老賊,如果戰事不順,你也不必太過勉強,實力對比放在這裡,沒有人會怪你。」

    「多謝殿下。」陳應良低聲道謝,又低聲說道:「請殿下放心,小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這次率軍出戰,必然不會讓皇上和殿下失望,請殿下在城中靜侯佳音。」

    「看你的了,保重。」楊智積握著陳應良的手搖了幾搖,然後又趕緊說道:「對了,差點忘了一件大事,你出城後,如果碰到有本地父老百姓給楊玄感叛賊送去酒肉犒賞,你千萬別阻攔和理會——那是本王送給你的一點小禮物。雖然不一定保證能送到你手裡,但如果送到了,一定能給你起到大作用。」

    「殿下高明啊。」陳應良眼睛一亮,驚喜道:「小人怎麼就沒想到這點?楊逆叛賊擅長蠱惑人心,很得一些不明真相的無知愚民支持,也常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無知愚民主動給他送去酒肉牛羊,犒賞他的叛賊隊伍,這時候給他送去酒肉犒賞,他肯定是毫不懷疑的馬上接受啊。」

    「不明真相的無知愚民?」楊智積笑了,低聲笑道:「陳記室可真是會說話,這下子,小王在給皇兄的奏章裡,總算是有辦法可以交代了。」

    陳應良苦笑,實在不敢和楊智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楊智積畢竟是隋煬帝的嫡親堂弟,在被隋煬帝百般猜忌的情況下,仍然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盡到一個皇親國戚的責任,陳應良和他討論這個話題,稍有不慎可就得人頭落地。

    苦笑過後,陳應良又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低聲說道:「殿下,你在酒肉裡加了什麼作料?如果是砒霜的話,馬上就會被發現啊。」

    「瞎說什麼?」楊智積呵斥了陳應良一句,低聲說道:「本王是那種下毒的小人嗎?本王加的作料,只是讓叛賊無法安心作戰而已,不會致命。」

    對視奸笑後,楊智積一聲令下,緊閉的弘農城門緩緩開啟,接著是陳應良一聲令下,不到五千人的隋軍將士列隊出城,大步走向弘農正東的叛軍營地,在兵力不及敵人十分之一的情況下,主動向叛軍營地發起進攻。

    …………

    叛軍斥候將隋軍動向飛報到楊玄感面前時,臉上還帶著黑眼圈的楊玄感正在呵欠連天的吃著早飯,得知隋軍隊伍居然真的出城前來決戰,楊玄感先是一楞,說什麼都沒有想到陳應良真的兌現了諾言前來決戰,然後頓時大喜過望,立即大吼大叫命令吹號升帳,召集叛軍文武準備率軍出營決戰。

    不一刻,呵欠連天的叛軍文武飛奔到了大帳中侯命,得知楊玄感的升帳原因,臉上幾乎都帶著黑眼圈的叛軍眾將頓時歡聲震天,歡呼終於可以為楊玄縱、楊萬碩和自己的睡眠報仇雪恨了,李子雄更是趕緊說道:「楚公,機會難得,殲滅了弘農這支官兵,我們在西進潼關的路上就再無阻攔,攻打潼關時也不必再擔心來自後方的威脅,老夫請令率軍一萬出營,全殲來敵!」

    「不!」楊玄感斷然拒絕,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一次,本柱國要親自率領兩萬大軍出戰,親手為二弟、五弟報仇!」

    李子雄也知道報仇心切的楊玄感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便也只能是點頭附和楊玄感的決定,當下楊玄感立即安排出戰隊伍,盡起精兵把剩下的主力戰兵全部帶出大營,為了湊數又安排一萬多輔助軍隊出營助陣以壯聲勢,叛軍眾將轟然答應,迫不及待的要出帳去集結隊伍,可是就在這時候,中軍大帳中卻響起了一個大喝聲音…………

    「且慢!諸公,且慢去集結隊伍!」

    「何人阻止?」楊玄感驚訝循聲看去,立即無比憤怒的發現,開口阻攔的人竟然是自己越來越看不順眼的李密。勃然大怒之下,楊玄感怒吼道:「李密,你又想幹什麼?」

    李密當然是想勸說楊玄感放棄出戰,不去和一反常態尋求正面決戰的陳應良冒險決戰,看到了楊玄感的憤怒表情後,李密改了主意,低聲下氣的說道:「楚公,我們的隊伍昨夜休息不足,是否暫時堅守營地,讓將士都休息一會,到正午或者下午再出戰不遲?」

    「用不著!」楊玄感惡狠狠說道:「將士們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都正在氣頭上,本柱國正好借他們的火氣一用!」

    李密默然無語,知道怎麼勸都沒用,說不定楊玄感一怒之下就把自己留在了大營裡,為了共同上陣隨時幫助楊玄感糾正錯誤,勸阻楊玄感的衝動行事,李密只能聰明的選擇理智退讓。同時李密那強悍的第六感也告訴自己,這次決戰,怕是絕對沒有自己想像那麼簡單。

    沒有了人憎狗厭的李密阻攔搗亂,叛軍隊伍很快集結完畢,在楊玄感的親自率領下出營向西挺進,到開闊地帶去與隋軍隊伍決一死戰。而在楊玄感率軍出營時,還發生了一件無關痛癢的雞毛蒜皮小事——又有一些受不了隋煬帝殘酷壓迫的本地百姓,帶著二十罈美酒、十筐饅頭和兩筐都已經做熟了的紅燒肉來犒勞楊玄感義師,還恰好迎住了楊玄感的出征隊伍。

    對此,早已經習慣了走到那裡的都得到平民百姓熱情擁戴支持的楊玄感絲毫不以為奇,親自向這些熱情的弘農百姓父老鄉親道謝後,楊玄感大聲下令道:「把這些酒肉帶上,一會待本柱國親手斬殺了衛玄老匹夫和陳應良小賊後,就在戰場上用這些酒肉慶賀勝利,祭奠本柱國兩位亡弟的在天之靈!」

    「奇怪,好像有那裡不對勁?」跟隨在楊玄感身後的李密有些疑惑,可是究竟那裡不對勁,李密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3 10:49 PM

第六十二章 寄以厚望

    回過頭來看看洛陽這邊的情況吧,楊玄感留在金墉城、洛口倉和虎牢關的後軍隊伍多少還是發揮了一些作用,屈突通、來護兒和宇文述率領的大隋主力軍隊再是精銳再是能打,想要突破黃河和拿下虎牢關這樣的天險也不是什麼輕而易舉的事,無論如何都得在攻城攻堅中浪費些時間——最起碼也得浪費些時間準備船隻和攻城武器吧?

    更麻煩的是,守衛這些險要重地的叛軍隊伍已經是無路可退了,不管是守虎牢關的顧覺和韓世諤,還是守洛口倉的鄭儼、周仲和守金墉城的裴爽,都很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即便放下武器投降,隋煬帝也絕對饒不了他們,他們那些被牽連的老子們為了洗清嫌疑,也鐵定是要親手宰了他們保住其他兒女!所以即便是在被楊玄感當做棄子的情況下,這些不幸站錯了隊的叛軍將領也只能硬著頭皮執行楊玄感留下的命令,全力堅守洛陽戰場的險要重地,給楊玄感的主力攻取關中爭取時間,等楊玄感成功了再撤往關中享福。

    如此一來,屈突通和來護兒等人率領的大隋主力無論如何都得浪費一些寶貴時間了,其中屈突通和宇文述還好些,起碼有著東都守軍的牽制,金墉城的叛軍隊伍不敢出兵阻撓他們的隊伍渡河,使得屈突通在徵調了足夠的渡船後,很輕鬆就在孟津渡過了黃河,迅速兵臨金墉城城下,靠著樊子蓋未雨綢繆準備的攻堅武器,立即發起攻城戰事,接著宇文述率領的左翊衛主力輕鬆渡河,與屈突通會師一處。

    來護兒比較倒霉,不僅疲憊軍隊一直沒有得到休整機會,還與洛陽距離太遠得不到樊子蓋的物資幫助,只能是就地湊集物資臨時打造攻城武器,光是這些就足足浪費四天時間,接著來護兒麾下的大隋右翊衛將士雖然只用了大半個白天就拿下了虎牢關,卻十分遺憾的沒能全殲關中守軍,叛軍守將顧覺和韓世諤一起成功逃出關城,率領少許殘兵敗將逃往了洛口倉與叛軍鄭儼、周仲部會合。

    幾乎是同時,裴弘策真正的族侄裴爽也扛不住屈突通和宇文述的猛攻了,在西逃無望的情況下,裴爽乾脆也帶著少許親信逃到了洛口倉,與鄭儼、周仲和韓世諤等難兄難弟會師一處,暫時苟延殘喘。

    按理來說,既然已經拿下了虎牢關和金墉城,屈突通、宇文述和來護兒等大隋猛人完全可以暫時不用理會洛口倉,直接西進追擊叛軍主力的。可就在這時候,鄭儼、周仲、裴爽和韓世諤等紈褲子弟卻又幹了一件無比神油的事——竟然遣使聯繫樊子蓋,要求樊子蓋以赦免他們活命為條件,換取他們和平移交洛口倉,否則的話,他們就一把火燒掉洛口倉,與大隋最重要的糧倉洛口倉同歸於盡!

    這裡順便說一下洛口倉對大隋的重要性,洛口倉一共有三千口糧窖,每窖可以儲藏糧食八千擔,歷史上洛口倉曾經數遭劫難,先是楊玄感拿下了洛口倉後開倉放糧,任由百姓取拿糧食,還有自軍任意取用;接著翟讓和李密又拿下了一次洛口倉,再次開倉放糧,讓幾十萬百姓任意取拿糧食;再然後王世充又狠狠糟蹋了一把洛口倉,憑藉洛口倉的殘餘存糧養活了他的主力軍隊將近兩年——但就算如此,後世的考古隊在洛口倉的遺址裡,又發現了超過五十萬斤已經炭化了的小米!洛口倉的屯糧數量之恐怖,由此可見一斑,對大隋朝廷的重要程度,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樊子蓋當然不會答應鄭儼和裴爽等紈褲子弟的要求——也不敢答應,屈突通、宇文述和來護兒等大隋猛人也沒有一個敢於替隋煬帝做這個主,同時為了保險起見,不給鄭儼等權貴子弟發瘋燒糧的時間和機會,隋軍各路主力不得不立即移師洛口倉,浪費本就無比寶貴的時間來奪回洛口倉,收拾躲在倉城裡的叛軍殘部。

    還好,洛口倉的距離不算太遠,從虎牢關和金墉城出兵都是一個白天時間就可以抵達,同時長達二十里的倉城城牆也給了隋軍足夠的突破空間,三路隋軍從出發到戰鬥結束,只用了一天多點的時間,就輕鬆攻破了洛口倉,全殲了倉城裡的叛軍隊伍,也生擒活捉了揚言燒燬糧倉實際上卻沒有任何實質動作的鄭儼和裴爽等權貴子弟,徹底蕩清了洛陽周邊的叛軍殘餘。

    大隋軍旗在巨大的倉城中飄蕩,來回奔走的大隋將士在倉城中逐窖逐窖的搜拿捕殺叛軍殘兵,戰事還沒有徹底結束,隋軍三大主帥屈突通、宇文述和來護兒就已經齊聚在了剛剛奪回來的關城官廳中,一起審問剛剛抓獲來的鄭儼、周仲和韓世諤等紈褲子弟。

    見面的結果,當然是鄭儼、周仲和韓世諤等紈褲子弟馬上就雙膝跪地,一邊拚命磕頭,一邊痛哭流涕的哀求幾個叔叔伯伯饒自己一條小命,對此,家族中沒出什麼敗類的屈突通和宇文述倒是事不關己,輕鬆自如,來護兒卻是鐵青著臉大喝問道:「來淵那個小畜生在那裡?你們誰知道!」

    「小侄知道,小侄知道!」裴爽趕緊磕頭,大哭著說道:「稟來伯父,來淵兄弟他隨楊逆主力去了關中,來伯父,小侄這也算是檢舉揭發有功啊?到了皇帝面前,伯父你可一定要為小侄求一個情,小侄是糊塗,小侄是一時糊塗,這才上楊逆反賊的賊船啊!」

    來護兒當然不會理會裴爽的哭泣哀求,只是重重一拳錘在了桌子上,黑著臉咆哮道:「小畜生!等老子抓到了你,看老子怎麼收拾你!不親手把你的腦袋割下來到皇帝駕前請罪,老子就對不起皇帝,對不起大隋朝廷!」

    屈突通、宇文述二人與來護兒都沒什麼大的仇怨,在這種事上對來護兒自然也沒有什麼落井下石的心思,便一起勸道:「榮國公,不必這麼氣惱,氣壞了自己的身體不值得,這次楊逆叛亂,被楊逆裹挾的官宦子弟有好幾十人,令郎只是其中之一,既不是主犯也沒有太大惡行,皇帝陛下聖明燭照,必然不會牽連到你,對令郎說不定也會法外開恩,罪減一等。」

    「是啊,當今皇帝英明睿智,明鑑萬里,從不牽連無辜,榮國公你就放一百個心吧。」站著在宇文述身後的副手兼好友衛尉少卿云定興也開口安慰,還指著鄭儼說道:「比方說鄭儼這個逆賊吧,他的父親大理寺正卿鄭嚴果就沒受到他的牽連,收到這個鄭儼逆賊也從叛反逆後,聖明燭照的皇帝陛下不僅沒有追究鄭寺卿的牽連之責,還拒絕了鄭寺卿的主動請辭,把鄭寺卿繼續留在行營聽用,天子聖明至此,榮國公還有什麼可以憂慮?」

    法不責眾,這次跟隨楊玄感叛亂的權貴子弟足足有四十多人,連隋煬帝面前的大紅人裴矩都被牽連,來護兒在內心深處當然不是太過擔心會被倒霉兒子坑爹,但場面上的話來護兒怎麼都得說的,又是重重一拍桌子後,來護兒又喝道:「皇帝陛下越是聖明仁慈,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越是要勤慎侍君,這次老夫不僅要上表請罪,還要上表請求陛下把這些逆賊全部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叔父饒命!伯父饒命啊!小侄只是一時糊塗,只是一時糊塗啊!」幾個紈褲子弟頓時慘叫號哭得更加大聲了,殺豬一樣悲痛淒苦的表情,簡直就是連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心軟,可惜在場的幾位卻是心腸比鐵更冷更硬的角色,對此完全就是視若無睹。

    哭喊間,大廳門外急匆匆進來了數人,為首一人四十多歲中等個頭,卻是陳應良拐了十七八個彎的遠房叔父裴弘策,然後不等裴弘策和大隋三大猛人說話,被五花大綁得像個粽子一樣的裴爽已經掙紮著膝行去給裴弘策磕頭,嚎啕大哭道:「叔父,小侄知道錯了,叔父你救救小侄,你救救小侄,小侄可是你的……。」

    「滾一邊去!」裴弘策毫不客氣的一腳踢翻了不孝族侄,向宇文述等人拱手說道:「三位將軍,樊留守派下官來通知你們,剛收到的消息,兩天前的上午,衛玄衛留守率領的大興軍隊,再次在澠池戰場上被楊逆叛賊主力擊敗,我東都洛陽派去給衛留守的援軍也被擊敗,被迫退往了弘農方向,大興左武衛的軍隊幾乎全軍覆沒,只有少許軍隊撤回了澠池城內堅守。」

    儘管都對衛玄攔住楊玄感主力不抱任何希望,但真正得知了這一消息後,來護兒、宇文述和屈突通三將還是臉色都陰沉了下來,當下由最得隋煬帝寵信的宇文述開口說道:「怎麼會敗得這麼快?連一天時間都沒有守住?現在衛留守的情況如何了,楊逆叛賊的主力動向又如何?」

    「衛留守固執己見,堅持要與楊逆叛賊正面決戰,結果就被人多勢眾的叛賊主力輕鬆擊敗了。」

    裴弘策再次一腳踢開又來自己面前磕頭求饒的族侄裴爽,這才苦笑答道:「撤回澠池城內的通議大夫斛斯萬善報,衛留守應該是被我們東都右武衛的劉長恭隊伍保護著撤往了弘農,具體情況尚未確認,只知道楊玄感逆賊親自率領了大批主力隊伍發起追擊,斛斯萬善和龐玉他們因為叛賊後軍還在澠池戰場,道路不通,直到昨天清晨才派出快馬向東都告警,所以我們也是昨天晚上的深夜,才收到衛留守再次慘敗的消息。」

    宇文述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稍一盤算後,宇文述轉向來護兒和屈突通說道:「二位將軍,軍情如火,我認為我們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應該留下少量軍隊打掃戰場即可,立即集結左右翊衛和右武侯的軍隊,今天之內務必要撤回洛陽,休息一夜,明日立即西進追擊楊逆主力,二位將軍以為如何?」

    「宇文將軍所言極是,應當如此。」來護兒和屈突通一起點頭答道。

    屈突通和來護兒都沒什麼意見,宇文述也就立即頒佈命令,決定只留兩千左翊衛步兵打掃洛口倉戰場,其他軍隊立即集結準備出發,三支軍隊的傳令兵一起抱拳唱諾,立即飛奔了出去傳令。

    乘著軍隊集結還需要點時間,裴弘策終於把目光把轉到了被隋軍俘虜的幾名大隋權貴子弟中的敗類身上,然後停留在了都已經快四十歲的韓世諤身上,張口想要問,心裡卻立即警告自己,「冷靜點,來護兒和宇文述都在這裡,直接開口,稍有不慎就會弄巧成拙,反過來節外生枝。」

    再稍一盤算後,裴弘策乾脆來了一個旁敲側擊,又轉向了宇文述和來護兒等人拱手說道:「三位將軍也不必太過憂慮,實不相瞞,下官贊治府的記室陳應良已然率領報國軍提前趕往了弘農駐紮,有陳應良那小子在,料想楊逆叛賊沒有那麼容易就殺進關中。」

    「黎國公此言何意?」沒聽說過陳應良名字的宇文述和來護兒都有些好奇。

    「陳應良?報國軍?」最早回援到洛陽戰場的屈突通倒有些印象,開口問道:「黎國公,報國軍應該就是叛賊隊伍中傳得頗神的白袍兵吧?還有那個陳應良,應該也是叛賊隊伍中傳說的小陳慶之吧?聽說這小子曾經帶著只有幾百人的報國軍,於數萬叛賊軍中突襲楊逆屯糧地,燒燬了楊逆屯糧後,又幾乎是毫髮無損的殺出叛賊包圍,真的假的?這小子真這麼厲害?」

    「什麼?帶著幾百人於數萬敵軍之中突襲糧倉,然後又毫髮無傷的殺出包圍?」宇文述和來護兒都是大吃一驚了,驚叫道:「不可能吧?就是我們麾下的一線精銳,也不可能做到這點啊?」

    「黎國公,你確認不是在說笑?」宇文述的副手雲定興驚叫得最大聲,「他們是天兵天將?能打得這麼漂亮?」

    「三位將軍,雲少卿,是真是假,你們最好是問問這幾個大隋敗類。」裴弘策指著韓世諤和裴爽等紈褲子弟笑道:「他們都是當事人,最清楚當時的情況,他們嘴裡說出來,你們應該可以更容易相信些。」

    無比好奇的宇文述和來護兒等人迫不及待問了,幾個紈褲子弟為了討好宇文述等人儘量爭取活命機會,當然是爭先恐後的主動匯報,把自己所知的報國軍情況向宇文述等人如實介紹,其中自然不乏誇大吹噓之詞,直把陳應良和報國軍誇得是天上少有,地下獨無,其中韓世諤還說道:「罪僚雖然當時遠在滎陽,沒有見過小陳慶之,卻也知道這個小陳慶之厲害無比,每次都是以少敵眾,每次都是把楊逆叛賊打得丟盔卸甲,還知道楊玄感反賊當時不敢圍攻澠池,就是因為小陳慶之領著白袍兵燒了他的糧草,楊玄感反賊怕斷糧,這才被迫退會金墉城……。」

    「直接叫小陳慶之?看來你之前應該是連陳應良的名字都沒聽說過了。」一直注意韓世諤神情反應的裴弘策微微點頭,也悄悄鬆了口氣,暗道:「好!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我們聞喜裴氏是可以放心扶持應良賢侄了,自左金吾大將軍裴亨病故後,我們聞喜裴氏在軍隊裡一直就沒有得力的人,好不容易出一個裴仁基也是一直升不上去,是該趕緊扶持一個靠得住的大將了。」

    裴弘策還只是心中暗喜,宇文述等人卻已經是大喜過望了,宇文述還一拍桌子說道:「好!想不到東都軍中,竟然還湧現出了這樣的少年俊傑!看來我們這次西進追擊楊玄感反賊,應該不用太過擔心反賊搶先攻下潼關了!」

    「應該如此。」裴弘策對遠房侄子倒是頗有一些信心,自信的答道:「並非下官吹噓,只要下官那個遠房侄子能夠搶先撤到潼關,楊玄感逆賊就是有再多兵力,應良賢侄也能憑藉潼關天險擋住叛賊西進腳步,堅持到三位將軍率軍合圍楊逆叛賊!」

    「黎國公,如果你那位賢侄真能堅持到我們把楊逆叛賊合圍!」宇文述毫不猶豫的再次一拍桌子,大喝道:「那你這位賢侄也別在你的贊治府裡屈才,進我左翊衛!我保他一個虎牙將!」

    「如果令賢侄喜歡右武侯衛,我也可以舉薦他為虎牙郎將。」屈突通慢條斯理的笑道:「率領四個團的兵力,在數萬叛賊中如入無人之地,右武侯的重將中,還真沒有誰可以做到這點。」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真有這麼厲害?」來護兒還在有些狐疑,道:「如果陳應良這小子的戰績不假,那麼進我右翊衛,他也配得上一個虎牙郎將。」

    野心頗大的雲定興也萬分動心,可惜他現在只是文職,即便動心也沒辦法開口向裴弘策要人,只能笑著說道:「這麼說來,我們是可以把希望寄託在黎國公的賢侄身上了,只要他能擋住楊逆主力西進,堅持到我軍將叛賊主力合圍,那麼不用說,下官第一個上表為他向陛下請功!」

    裴弘策微笑拱手道謝,又在心中暗道:「賢侄,叔父可是替你把牛吹出去了,剩下的全看你自己的了,只要你能擋住楊逆西進,你的光輝前程,叔父就可以替你擔保了!」

    裴弘策對陳應良寄以了厚望,賭上一世清名冒險起用陳應良的樊子蓋又何嘗不是如此?得知了衛玄再次慘敗的消息後,樊子蓋除了趕緊派出主動請纓的裴弘策向宇文述等人求援外,心中也把所有希望寄託到了陳應良身上,「應良,全看你的了,千萬不要讓老夫失望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5 09:15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6-25 09:20 P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決戰楊玄感(上)

    風輕雲淡,朝陽下,緩緩向東而行的隋軍隊伍,順利抵達了事先仔細勘察過的預訂戰場,通過斥候偵察確認了叛軍隊伍已然出營西來,陳應良一聲令下,隋軍隊伍立即停下,以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土山為旗陣,迅速佈置方圓大陣,並且飛快著手修建簡易工事。

    陽光方面仍然對隋軍隊伍十分不利,東昇的朝陽正好直射到隋軍將士臉上,這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陳應良只能是置之不理。地形方面同樣對隋軍隊伍不利,弘農城外的開闊地帶,給了騎兵眾多的叛軍隊伍盡情馳騁和迂迴包抄的最好機會,主力騎兵早已被衛玄丟得精光的隋軍隊伍則處於極為不利的處境。鑑於此情,早已親自勘察過附近地形的陳應良只能是效仿他的遠房叔父裴弘策,迅速修建一道單薄的防馬柵欄,藉以抵消叛軍騎兵的一部分衝鋒威力。

    除此之外,性格有些貪生怕死的陳應良還做了一個內重外輕的佈置,把隋軍隊伍佈置到了外圍,最能打也最可靠的報國軍隊伍,則被陳應良放到了方陣正中,在最安全的位置侯命,也順便保護陳應良的旗陣。

    又過片刻,出兵數量多達隋軍四倍的叛軍隊伍也已然抵達了戰場近處,當看到弘農城裡最後的隋軍主力果然傾巢而出時,再看到陳應良的精忠報國旗與衛玄的衛字帥旗同時出現隋軍陣中時,楊玄感頓時就是放聲狂笑,知道只要這一戰獲勝,自己西進關中的道路上就再沒有一塊絆腳石了。

    李子雄老將軍也在大笑,指著正在匆忙佈置方圓陣的隋軍隊伍放聲狂笑,「方圓陣?方圓整?竟然是方圓陣!陳應良小賊和衛玄老匹夫到底會不會打仗?以弱勢兵力進攻我軍,不思疾進奇襲,竟然還佈置方圓陣這樣的烏龜陣,他們難道就沒有讀過一本兵書,不知道方圓陣到底是什麼樣的陣式麼?」

    李老將軍如此狂笑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由多個方陣組成的方圓大陣,確實是孫臏十陣中防禦力最強的陣式,但是卻犧牲了大量的機動力與進攻力,在堅守險要時或者有援軍即將抵達時,確實可以起到以弱抗強和爭取時間的良好效果,可是在開闊地形佈置這樣陣形對抗優勢敵人,最後就只有一個下場,被優勢敵人活生生耗死!——順便說一句,紙上談兵的趙括就是用這個陣形抗衡白起,結果被白起乘機切斷糧道活生生耗死。

    與李子雄相反,看到隋軍隊伍以方圓陣對抗自軍後,李密卻是臉色為之一變,趕緊衝到了楊玄感身邊說道:「楚公,請盡快下令進攻,不要讓官兵順利布成陣勢,不然的話,這場仗我們將會十分難打,應該立即發起進攻,逼著官軍立即和我們交戰。」

    「法主,立即發起進攻,你傻了?」李子雄呵斥道:「這時候發起進攻,即便獲勝官兵也可以立即退回弘農城內,我們怎麼重創和殲滅這支官兵?」

    呵斥完了這句話,不等李密反駁,李子雄已經轉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我軍可用鶴翼陣破敵,再派一軍迂迴到官兵身後侯命,如此一來,我軍便可以徹底合圍官軍,將之徹底殲滅,不給衛玄老匹夫和陳應良小賊撤退的機會。」

    「布鶴翼陣,來淵,你率兩千步兵迂迴到官兵陣後,堵住衛玄老賊和陳應良小賊的撤退道路。」

    楊玄感連看都沒有看李密一眼,直接就按李子雄的建議佈置破敵方略。見此情況,李密當然是絕望閉目,心中哀嘆,「完了,這次就算能夠獲勝,我們的損失也絕對小不到那裡去了——徹底合圍嚴陣以待的官兵隊伍,這不是逼著官兵隊伍和我們死拼到底麼?」

    李密再怎麼的哀嘆也沒用,在楊玄感的命令下,隔著隋軍方圓陣八百步,叛軍隊伍也迅速開始了排兵佈陣,集中重兵於中軍,機動隊伍向左右兩翼迅速展開,另有兩千步兵在大隋名將來護兒不孝子來淵的率領下出陣,迂迴越過隋軍大陣,向隋軍陣後挺進,去堵截隋軍隊伍退路。而隋軍這邊因為沒得命令,也沒去理會叛軍的迂迴隊伍,只是爭分奪秒的佈置防馬柵欄,儘可能的增強方陣防禦力。

    在土山上居高臨下的看到叛軍佈置,堅持一同出戰的衛老頑固有些擔心,轉向指揮全軍的陳應良說道:「應良,知道楊逆叛賊的陣形麼?攻守兼備的鶴翼陣,還有一支叛軍越過我們直接向東,看模樣,楊逆叛賊是鐵了心要全殲我們了。」

    「衛留守請放心,小人好歹也是將門之後,知道叛軍的陣形和目的。」陳應良微笑答道:「不過,在我看來,孫臏十陣中,這座鶴翼陣,恰好是楊逆叛賊最錯誤的選擇。」

    「最錯誤的選擇?為什麼?」衛玄驚奇的問道。

    「當然是因為楊逆叛賊的主力隊伍已經不多了,又用鶴翼陣分散他本就不多的作戰主力,而不是集中在一點使用,豈不是大錯特錯?」陳應良微笑道。

    衛玄若有所思,覺得陳應良的分析是有道理,可是又不敢確認陳應良的分析一定正確。陳應良卻沒有再理會衛玄,只是把都已經穿成一個鐵罐頭一樣的劉長恭叫到了面前,指著叛軍右翼說道:「劉大哥,你看,叛軍的右翼是楊字旗號,應該是楊玄感的弟弟楊積善統兵,楊玄感喜歡任用私人,他親弟弟麾下的隊伍一定是精銳戰兵,不出意外的話,楊逆十有八九是首先攻打我們的左翼。」

    仔細看了對面的敵情,又仔細觀察了自軍左右兩翼的敵情,劉長恭點頭說道:「不錯,應該是先向我們的左翼下手,我們的左翼地勢比較開闊,右翼有些小山丘,會妨礙軍隊作戰,如果是我用兵,我也會先攻打左翼。」

    「所以我們的左翼就拜託你了。」陳應良沉聲說道:「無論如何,都請劉大哥你務必守住我們的左翼,只要你能扛到楊逆叛賊正面進攻,我們就能獲得勝利機會。」

    「我……,我試試吧。」劉大將軍不太有信心的答道:「我儘量守住左翼看看,如果不行,應良兄弟快派報國軍增援我就是了。」

    「那是當然。」陳應良微笑著隨口鬼扯,又叮囑道:「劉大哥,千萬記住,你的隊伍不是不能打,只是士氣和鬥志不如敵人,你在左翼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鼓舞士氣,讓你的將士賣力死戰。還有,你自己也要小心」

    「多謝兄弟關心。」劉長恭一聽笑了,拍著胸口說道:「放心,今天老哥我為了安全,可是穿了兩層鎧甲的,就算有什麼流矢射來,也傷不到我分毫。」陳應良再次微笑,與劉長恭拱手而別。

    不多時,叛軍主力列陣完畢,隋軍這邊也快之再快的建起了一道單薄但是實用的防馬柵欄,結果和陳應良、劉長恭預料的一樣,叛軍旗陣中令旗揮動間,果然是叛軍右翼的楊積善隊伍大步向前,帶了一輩子二線隊伍、打了一輩子順風仗、小心到穿著兩層鎧甲上陣的劉長恭劉大將軍,也終於迎來他人生中的第一場惡戰兼苦戰。

    鑑於隋軍已經建起了一道防馬柵欄的情況,楊積善很聰明也很理智的把騎兵隊伍放在了後面,讓步兵打頭陣,目的則是準備利用步兵搗毀隋軍柵欄,為騎兵隊伍打開衝鋒道路,然後再利用騎兵的衝鋒優勢殺入隋軍陣內,從內部徹底搗毀隋軍隊伍的烏龜陣。

    劉長恭這邊,劉大將軍這次也是賣足了力氣準備大干一場,不斷在陣中大吼大叫,給麾下將士鼓舞士氣,激勵自己麾下這些老兵油子的鬥志,「弟兄們,敵人已經來了,做好準備死戰到底吧!都是人,他娘的憑什麼白袍兵就能衝鋒陷陣,戰無不勝,咱們就只能跟在他們後面揀便宜?為了咱們的陞官發財,為了咱們的婆娘娃娃,和叛賊拼了!打贏這一仗,回家抱娃娃!打贏這一仗,回家抱婆娘!」

    劉大將軍賣力的吆喝聲中,同時也在叛軍旗陣的戰鼓聲中,楊積善的隊伍慢慢迂迴到了隋軍左翼正面,擺開了衝鋒架勢,接著叛軍旗陣的戰鼓突然大作,楊積善麾下的叛軍隊伍也立即發起了全速衝鋒,劉大將軍也立即停止了吆喝鼓舞,大吼大叫道:「放箭!給老子放箭!」

    隋軍方圓陣中呼嘯飛出的箭雨,打響了弘農決戰的第一槍,躲在柵欄後的隋軍弓手對著天空拋射出密集羽箭,呼嘯旋轉著鋪天蓋地的落到叛軍隊伍頭上,正在全速衝鋒的叛軍步兵紛紛中箭,轉瞬間就倒下了十數人,算是為劉大將軍打了一個開門紅。但是同樣已經在實戰中逐漸歷練出來的叛軍隊伍卻不見混亂,仍然頂著箭雨大步向前,拼著老命全速拉近與隋軍隊伍的距離。

    臨敵不過三矢,三輪箭雨過後,叛軍步兵已然衝到了隋軍的柵欄面前,躲在柵欄後排著密集橫隊的隋軍將士立即刺出手中長槍,就像是柵欄中突然生出無數的尖刺,不少叛軍步兵收勢不急,頓時被長槍洞穿身體,慘叫著摔倒在血泊中,隋軍將士則迅速回槍再刺,長槍攢刺間,叛軍隊伍的衝鋒勢頭頓時被徹底抵消,速度大減無法就勢突破柵欄,只能是隔著柵欄與隋軍士兵挺槍對刺,躲在步兵隊伍後面的叛軍騎兵隊伍也因此沒有尋覓到半點衝鋒機會。

    鮮血飛濺間,連退路都已經被切斷的隋軍將士大吼大叫著不斷捅槍刺殺,把手裡的長槍長矛拚命刺向單薄柵欄後的叛軍士兵,叛軍士兵也是如此,一邊拚命刺槍捅殺,一邊找機會砍砸柵欄,與隋軍將士對拼人命消耗。而到了這一刻,劉大將軍麾下的這些老兵油子的經驗優勢也發揮出來了,在刺捅殺敵間可以憑藉眼角餘光和風聲靈活躲避敵人刺來的槍矛,身上的精良裝備也讓他們可以減輕一部分來自敵人的傷害力量,而叛軍士兵良莠不齊的裝備卻無法做到這一點,除非身上穿著從戰場上繳獲來的隋軍裝備,否則一旦被槍矛刺中,那就是非死即傷的下場,再加上隋軍弓手躲在後面不斷拋射羽箭,所以叛軍隊伍在與除報國軍外的隋軍隊伍近戰中,傷亡竟然破天荒的比隋軍大上不少。

    看到隋軍隊伍竟然憑藉著一道單薄柵欄有力抵擋住了叛軍衝鋒,衛玄驚奇萬分間,難免有些捶胸頓足,懊惱道:「老夫真是老糊塗,真是老糊塗啊!當初在邙山的時候,老夫怎麼就沒想到臨陣之際修建柵欄,擋住叛賊衝鋒隔柵對刺,發揮我們的裝備和訓練優勢?」

    「衛留守,這個戰術也是因地制宜。」陳應良指著土山下的地面說道:「這一帶都是弘農百姓開墾出來的農田,土壤鬆軟,臨陣之際當然可以做到迅速修建柵欄,邙山那種鬼地方,到處都硬地堅石,修柵欄不是找死麼?只怕柵欄還沒有建好,叛賊的騎兵早就已經殺到你的旗陣面前了。」

    衛玄一楞,有心想誇獎陳應良的觀察細心,卻又有些不滿陳應良的不敬態度,便乾脆罵道:「操他娘的!你這小子,和樊子蓋那個老匹夫一樣的命好,這樣的有利地形都讓你給碰上了。」

    衛玄在隋軍旗陣中不服氣的大罵,看到隋軍隊伍憑藉一道單薄柵欄竟然擋住了自家隊伍的衝鋒,楊玄感在叛軍旗陣中自然是咬牙切齒了,拍著帥椅的扶手懊惱道:「真不應該給陳小賊修柵欄的時間,不然的話,我們的騎兵早就沖垮陳小賊的左翼了!」

    「楚公,必須盡快打開突破口,不然的話,我們的情況只會越來越不妙。」終於證明自己建議正確的李密趕緊開口,提醒道:「昨天晚上我們的將士沒有休息好,今天的天氣又太過晴朗,將士在烈日下作戰體力消耗十分巨大,時間長了將對我們十分不利。」

    看看天上寥寥可數的幾片稀疏云彩,楊玄感點了點頭,喝道:「去給楊積善傳令,一刻鐘內,務必給我突破官兵左翼,打開突入官兵陣內的缺口。」

    聽到這話,再次被打臉的李子雄老將軍當然是臉色尷尬,心中只是暗恨楊積善的隊伍執行不力,辜負自己的神妙戰術,苦心佈局,還給了後生晚輩李密小人得志的機會。

    楊玄感的命令被迅速傳達到位後,楊積善也有些急了,除了傳令步兵加緊進攻外,還乾脆親自來到了陣前,率領督戰隊督促步兵隊伍加緊衝鋒。而隋軍這邊的劉大將軍也是有樣學樣,除了帶著督戰隊逼迫將士頑強抵抗外,還親手砍了一名懼怕之下向後退卻的自家士兵,大吼大叫不斷,「頂住!給老子頂住!為了你們的婆娘娃娃,給老子頂住!不要忘了這仗要是輸了,你們這輩子就沒機會回家抱娃娃了!」

    在兩邊將領的驅逐鼓勵下,柵欄防線上的戰鬥激烈程度再次提高,兩軍將士都是血紅著眼睛拚命的捅槍刺殺,刀盾手也不斷的補漏揀缺,矮著身子不斷砍殺敵人伸過柵欄的手臂武器,柵欄內外兩側都是血肉橫飛,死傷無數,戰局陷入了絞肉機一般的殘酷僵持。

    僵持中,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隋軍左翼隊伍突然大聲歡呼了起來,原來不知何時,一個團的報國軍將士已經來到左翼,看到這些身披顯眼白袍的友軍隊伍出現,守衛柵欄的隋軍將士也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了一股神力,歡呼吼叫著把手中長矛長槍刺得更快更猛,將那些都已經開始擠壓柵欄的叛軍士兵刺得滿身飆血,慘叫不斷。

    與之相反的是,看到身披醒目白袍的報國軍出現,早已經在金墉城戰場和洛陽保衛戰吃過報國軍大虧的叛軍隊伍卻是魂飛魄散,一邊下意識的紛紛後腿,一邊大聲驚叫,「白袍兵來了!那些怪物白袍兵來了!」

    士氣鬥志陡然間此長彼消,有強力同伴充當後援的隋軍將士士氣高漲之下,楞是一番猛刺猛捅下殺退了叛軍的衝鋒,逼著士氣大消的叛軍隊伍紛紛後退,頓時穩住了柵欄防線,然後乘機迅速修補被叛軍士兵砍破砸壞的少量柵欄,楊積善在後面氣得哇哇大叫,然而卻又無可奈何。緊接著,在楊玄感咆哮如雷的命令下,叛軍步兵隊伍雖然再一次向隋軍柵欄發起了衝鋒,勢頭卻遠沒有之前那麼兇猛,已經打出了信心的隋軍將士卻在報國軍按兵不動的情況下從容迎敵,與叛軍隊伍在柵欄防線上廝殺得難分難解,絲毫不給叛軍隊伍取得突破的任何機會。

    與此同時,叛軍左翼的隊伍也有了動作,在地形並不是十分適合進攻的情況下,迂迴到了隋軍的右翼正面,向隋軍的右翼隊伍發起強攻。這一次,陳應良並沒有做任何的戰術安排或調動,任由右翼的隋軍隊伍單獨禦敵,倒是喜歡蠻幹的衛玄有些擔心,低聲對陳應良說道:「應良,右翼也在開戰了,是否派一個團的報國軍過去,做為預備隊?」

    「用不著。」陳應良低聲答道:「我們的右翼山丘和溝渠都比較多,不利於叛賊發起全力衝鋒,叛賊很難取得突破。還有,報國軍現在派過去也沒用,就報國軍那點兵力,到了這樣的決戰戰場上,根本就是杯水車薪,與其現在就派過去補漏堵缺,倒不如等到右翼出現危險時,派過去鼓勵士氣,打擊敵人軍心。」

    讓衛玄萬分鬱悶的是,戰局再一次被陳應良料中,在地形不利衝鋒突襲的情況下,攻打隋軍右翼的叛軍隊伍先是遭到了多達四輪的羽箭覆蓋,然後又遭到了隋軍將士的槍矛攢刺,同樣迅速被侷限在了柵欄防線前難進寸步,同時因為隊伍不如楊積善麾下隊伍精銳的緣故,還被隋軍將士殺得更慘,不到片刻時間就被迫後退重新整隊了一次。

    看到這樣的情況,衛玄心中暗暗歡喜之餘,一股無名火氣也無法忍耐的湧上了心頭,心中咬牙切齒,「姓柴的!你給老夫記住!如果不是你,老夫之前會在邙山輸得那麼慘?老夫身邊這個姓陳的小子,又會白白便宜了樊子蓋那個老東西?!」

    暗怒過後,衛玄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又觀察了戰場片刻,衛玄又轉向陳應良問道:「應良,我們現在雖然打得不差,可始終都是守勢均勢,照這樣下去,我們如何獲勝?如何有大破亂賊的機會?」

    「當然有!」陳應良自信的大力點頭,又指著正前方的叛軍旗陣斬釘截鐵說道:「當楊逆叛賊發起正面衝擊時,就是我們大獲全勝的機會到來之時!我這次把報國軍放在了方陣正中,不讓他們去衝鋒陷陣,就是在等這個機會!」

    陳應良其實差點已經等到了這個機會,幾乎同一時間的叛軍旗陣中,看到左右兩翼進擊的隊伍都被隋軍的柵欄防線擋住,楊玄感大怒之下,都已經準備下令正面出擊的,還要像往常那樣親自率軍出擊,可惜這次李子雄和李密卻又聯手了一次,一起勸道:「楚公,不要著急,我們雖然還沒佔優勢,可是還沒有處於劣勢,戰局目前僵持不下,還不是正面突擊的時候。」

    被李子雄和李密這麼聯手一勸,多少還能聽得進一些逆耳忠言的楊玄感只得放棄了立即正面出擊的打算,重重一屁股坐回帥椅,大吼道:「水!拿水來,本柱國口渴!」

    親兵飛快呈來清水,喝了兩口覺得沒滋味,又因為早飯沒吃完就急著升帳點兵的緣故,感覺肚子有些飢餓,楊玄感不由得想起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吩咐道:「剛才出營時,不是有本地百姓送來酒肉犒師麼?拿一罈酒來,再把肉和饅頭也拿些來,本柱國有些餓了。」

    「多拿些。」李子雄也順口說道:「今天早飯沒吃完就進帳議事,老夫也有些餓了。」

    天地良心,陳應良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蔡王楊智積卻可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厚道人,送來的酒肉真的只是想犒勞叛軍的精銳主力隊伍而已,真沒想過要犒勞楊玄感本人和名揚天下的李老將軍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5 09:19 PM

第六十四章 決戰楊玄感(中)

    戰局依然還在僵持,叛軍隊伍再是如何的猛攻隋軍左右兩翼,卻始終都是無法突破隋軍的柵欄防線,那道臨時建造的、單薄得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的防馬柵欄,就好像是被什麼魔法庇佑一樣,始終都是屹立不倒,裝備精良又體力充沛的隋軍隊伍則憑藉著這道單薄防線,死死擋住了叛軍隊伍的連番衝擊,越打越有信心,越打越有士氣。

    沒有人能明白這道簡陋柵欄為什麼會發揮如此巨大作用,只有下過苦功研究過犯罪心理學的陳應良知道其中奧妙,隋軍倉促修建這道柵欄雖然單薄,卻可以避免與敵人在第一時間展開最為殘酷的近身混戰,又可以憑藉這道單薄柵欄保護整齊隊列,利用弓箭與長矛搶先殺傷敵人,取得細微但無比重要的先手優勢,消除緊張情緒,產生對面敵人也不過如此的感覺,繼而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信心越打越強,逐漸發揮出武器裝備、軍事訓練和體力充沛的多重優勢,在不知不覺間渡過了畏戰懼敵的心理關,綜合素質其實絕對在叛軍之上的隋軍隊伍,真是想打不漂亮也不行了。

    這麼一來,自然是苦了可憐的叛軍將士,後有叛軍將領親自率領的督戰隊逼迫,前有隋軍將士的槍林矛海,還有一道絕對該死的攔路柵欄,往前衝會被隋軍的鐵槍長矛捅死,往後退會被自家督戰隊的刀斧砍死,進攻不得,只能是與隋軍隔著柵欄僵持,無論如何都想不出辦法突破隋軍這個烏龜陣。

    沒經驗的叛軍將士沒辦法突破隋軍的烏龜陣,經驗很足的李子雄老將軍卻有辦法,在叛軍旗陣觀察了隋軍烏龜陣許久,仔細盤算過後,李子雄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關鍵就是那到柵欄,官軍隊伍能夠扛到現在,就是因為那道柵欄阻攔,使我軍將士無法與官兵展開近身混戰,也就無法徹底打垮官軍的軍心士氣。為了盡快取得突破,打破這個戰場僵局,老夫認為,我們是該做出一些犧牲了。」

    「什麼犧牲?老將軍請說。」楊玄感答道。

    「讓楊積善將軍撤下步兵隊伍,讓騎兵發起衝鋒。」李子雄建議道:「官軍那道防馬柵欄只有半人多高,讓我們的騎兵發起衝鋒,固然會折損一些寶貴騎兵,但我們的騎兵隊伍卻可以憑藉衝鋒優勢和居高臨下的優勢,迅速突破官軍的一段柵欄,只要打開一個缺口,我們的後續隊伍就可以源源不絕的殺進官軍陣內,從內部搗毀官軍的烏龜陣。」

    「那就讓騎兵沖吧。」楊玄感大大方方的說道:「打仗那有不死人的?等我們進了關中,打通了和西域的連接,還怕弄不到戰馬?」

    說罷,楊玄感立即按著李子雄的建議派人給楊積善傳令,讓楊積善依計行事。而傳令兵剛派出去後,親兵也把弘農父老犒勞的酒肉送到了楊玄感面前,給楊玄感送來了一壇沒開封的美酒,二十個饅頭和一大盤香噴噴的紅燒肉,楊玄感也還算大方,向李子雄和李密說道:「老將軍,法主,都過來吃點喝點吧。」

    楊玄感親自開口邀請,德高望重的李子雄李老將軍當然不會拒絕,早上同樣沒有吃飽飯的李密遲疑了一下,為了保持充足體力還是顧不及去考慮士卒感受了,拱手謝過後同樣坐到了酒菜旁邊,而伸手拿起一個饅頭後,此前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的李密也突然發現了那裡不對勁,忙阻攔道:「楚公,老將軍,請且慢用飯,你們是否發現有一件事很奇怪?」

    「那裡不對?」楊玄感一邊親手拍開酒罈泥封,一邊順口問道。

    「這燒肉。」李密指著油汪汪的紅燒肉說道:「以往地方父老送來酒肉犒勞我軍時,一般都是送活豬活羊,像這樣把豬肉燒好再送來的,雖然也有,可是很少很少,那些百姓又是清晨就把酒肉送來犒師,豈非有些可疑?」

    「法主,你怎麼如此多疑?」李子雄沒好氣的說道:「這些酒肉是一個弘農大戶人家送來的,家中人手眾多,把肉燒好不費多少力氣,又方便我們立即食用,正是這位桑梓的細心所在,你犯得著如此多疑麼?」

    「你如果不想吃,可以不吃。」楊玄感又來了些火氣,乾脆撇下了李密不理,自顧自的與李子雄一起大吃大喝起來,李密則是夾起了一塊紅燒肉左聞右聞,雖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卻還是謹慎的不敢隨意入口。

    這時候,收到了命令的楊積善隊伍也開始了調整戰術,先是撤回步兵隊伍重新整隊,然後是騎兵隊伍小跑上前,在隋軍的柵欄對面遠處排列密集衝鋒隊形。在隋軍旗陣中看到這一情況,陳應良也立即明白楊玄感是狗急跳牆了,趕緊下令道:「傳令前軍一二三團,全速增援左翼!傳令趙昱,他的團隊做好血戰準備,一旦敵人騎兵突破柵欄,立即補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我擋住敵人隊伍,絕對不能給叛賊殺入我們陣內的機會!」

    傳令兵飛奔下去傳令,旁邊的衛玄則提醒道:「應良,從前軍抽調團隊增援左翼,我們最重要的正面防禦就被削弱了,不如直接從中軍增調派團隊增援為好。」

    「我是故意的。」陳應良冷冷答道:「我故意削弱正面防禦,就是引叛賊正面突破!」

    說話間,調整完畢的叛軍騎兵已經開始了衝鋒突擊,不要命的以戰馬和人體來撞擊隋軍的單薄柵欄,受過抵禦騎兵突襲訓練的隋軍將士則在柵欄後排起密集橫隊,將手中槍矛斜刺向天,心情緊張的等待敵人襲來。而與此同時,收到了命令的隋軍前軍三個團隊,已經離開了陣地全速向左翼增援。

    轟鳴的馬蹄聲中,全速衝鋒的叛軍騎兵已然勢不可擋的衝到了隋軍陣前,儘管隋軍將士斜舉的槍尖刺中了不少叛軍騎兵或者戰馬,但這些中槍的叛軍騎兵還是藉著慣性撞在了柵欄上,把單薄的柵欄沖得基腳鬆動,險些倒覆,另有幾名騎術特別高超的叛軍騎兵在柵欄前縱馬跳起,隋軍將士的長槍雖然也刺傷刺中了他們的馬腹,他們卻還是連人帶馬的縱過了僅有半人多高的柵欄,殺入了隋軍烏龜陣的內部。

    還好,陳應良此前就佈置在左翼的報國軍趙昱團隊發揮了關鍵作用,及時的衝了上來,迅速將那幾名叛軍騎兵包圍,刀砍槍捅的把那幾名叛軍騎兵砍死捅穿,這才沒給叛軍隊伍裡應外合摧毀隋軍烏龜陣的機會。

    殺了這幾名叛軍騎兵只是起到了延緩作用,不惜代價的衝到柵欄面前後,居高臨下的叛軍騎兵拚命砍殺捅刺柵欄後的隋軍士兵,必須抬頭作戰的隋軍士兵則左支右絀,慌於招架,根本無法像之前那樣有效刺殺對面敵人,柵欄防線不可避免的出現動搖和混亂,逼著趙昱只能立即率軍上前,幫助友軍抵禦敵人攻勢。而與此同時,楊積善也親自率領著叛軍步兵隊伍再次發起了衝鋒,隋軍左翼陣地很快就陷入了苦戰惡戰,好幾段柵欄都被叛軍隊伍乘勢砸得粉碎,逼著隋軍隊伍只能用血肉之軀硬扛敵人進攻。

    形勢開始危急了,雖然有著趙昱團隊全力補漏堵缺,劉大將軍也無比難得的親臨陣前,在好幾十名親兵的保護下給隋軍隊伍加油打氣,大吼大叫要求隋軍將士捨身死戰,但是隋軍隊伍卻再也無法殺退已經衝到面前的叛軍隊伍,相反還被居高臨下的叛軍騎兵殺得節節後退,最大的心理依賴簡陋柵欄也迅速被叛軍隊伍砸碎五六丈寬,叛軍隊伍開始逐漸挺進隋軍烏龜陣的陣內,好在隋軍在左翼的兵力比較充足,叛軍的挺進速度也快不起來。

    看到這樣的情況,陳應良咬了咬牙,乾脆又從正面調了兩個團隊到左翼增援,無比瘋狂的在次為重要的左翼戰場佈置了十一個團的兵力,卻在最重要的正面防線只留下五個不滿編的隋軍團隊防禦,而除了這五個團的隋軍隊伍外,陳應良和衛玄所在的中軍旗陣,也只剩下了郭峰、陳志宏和陳祠三個同樣不滿編的報國軍團隊保衛!

    與此同時,已經吃飽喝足了的楊玄感和李子雄,看到陳應良再次調動正面隊伍增援左翼戰場,頓時就是一起放聲狂笑,沙場經驗豐富的李老將軍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指著隋軍烏龜陣狂笑說道:「陳應良小賊,到底只是一個紙上談兵的黃毛小子啊,從正面調派這麼多兵力到左翼,他的烏龜陣正面還怎麼守?」

    「陳應良小賊,真的只是一個紙上談兵的趙括之流麼?」

    李密保持沉默,李密也看得出來陳應良此舉是一個昏招,但李密強悍的第六感卻告訴自己,這事恐怕沒有簡單,奸詐狡狠又膽大包天的陳應良這麼做,或許有他的特殊原因,所以李密也只能是心中暗道:「但願蒼天庇佑,陳應良小賊,真的只是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黃毛小子。」

    李密在祈禱,李子雄老將軍卻已經在迫不及待的喊叫,「楚公,機會難得,是時候發起正面突襲了!乘著楊積善將軍纏住了近半的官兵,發起正面突擊,定可一舉摧毀官軍的烏龜陣!」

    「楚公,末將請令攻打官軍方陣正面!」旁邊的幾名叛軍將領全都跳了出來,爭先恐後的請令去衝擊隋軍烏龜陣正面。

    「不用你們去!」楊玄感抓起了自己最為喜愛的鐵柄長矛,大吼道:「牽馬來!本柱國要親自率領兩千騎兵突擊官兵正面,親手為我的二弟五弟報仇!」

    「楚公,最好再帶上兩千步兵同去!」李子雄老將軍趕緊提醒道:「騎兵突擊官兵旗陣,步兵分擔兩翼壓力,可以確保你能一舉拿下陳小賊和衛玄老匹夫的人頭!」

    「好主意,王仲伯,楊恭道,你們率領兩千步兵隨我衝鋒!」楊玄感大喜吼道。

    除了攻城戰外,武藝過人的楊玄感在野戰中是出了名的喜歡身先士卒,既可以鼓舞士氣又可以痛快殺敵——這是楊玄感自起兵來一直的習慣。知道楊玄感這點狗熊脾氣的李密也不敢阻攔,只是小心建議道:「楚公,不妨讓步兵上前,你率領騎兵居後,這樣可以安全些。」

    楊玄感連看都沒有看李密一眼,交代了一句讓李子雄統率後軍,然後就大步下山去集結出戰騎兵了,對李密完全就是視若無睹,留下李老將軍在旗陣中擺老資格教訓晚生後輩李密,「法主,你怎麼連教訓都不會汲取?之前楊積善將軍先讓步兵衝鋒,就已經證明步兵很難突破官兵的柵欄防線了,還浪費了無數時間和犧牲了大量的我軍將士,現在你又建議楚公重蹈覆轍,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和錯失戰機麼?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戰機有多難得……?」

    李密沒去理會喜歡倚老賣老的李老將軍,對李老將軍的嘮叨教訓同樣是充耳不聞,眺望了一陣對面的隋軍旗陣,又轉目去看已經提矛上馬率軍出擊的楊玄感,李密突然感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強烈的不詳預感,也一下子湧上了李密的心頭,讓李密下意識的想起了一個兵家術語——擒賊先擒王!

    「哎喲!」

    李老將軍的呻吟聲突然又傳到李密耳中,驚得李密趕緊回神扭頭,卻見頭髮花白的李老將軍摀住了肚子彎腰,李密大驚失色,忙問道:「老將軍,你怎麼了?那裡不對勁?」

    「不是不對勁,是肚子不舒服,想出恭。」李老將軍苦笑答道:「人老了毛病就是多,法主你先盯著一會,老夫到後面出恭,馬上就回來和你一起親眼目睹楚公如何破敵。」

    說著,肚子裡絞痛的李老將軍匆忙跑到後面五穀輪迴去了,看著李老將軍按腹急行的狼狽模樣,李密心中暗罵,「老牛老馬屎尿多,差點嚇死老子!老不死的老不要臉,祝你早些拉死!這次如果不是你拚命幫倒忙,楚公的義師至於會狼狽到今天麼?!」

    …………

    同一時間的隋軍旗陣中,看到對面的叛軍鶴翼陣隊伍終於有了動靜,大批的叛軍騎兵在自軍的正面集結準備出擊,雖說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看不清楊玄感的帥旗有沒有出現叛軍騎兵隊伍中,陳應良還是悄悄鬆了口氣——能夠按照戰前預料一樣,是楊玄感親自率領騎兵突襲隋軍正面當然最好,只是一員叛軍統兵前來也無所謂,打敗了這支叛軍精銳,楊玄感手裡也沒什麼作戰隊伍可以投入戰場了。

    暗暗祈禱了一句蒼天保佑後,陳應良轉向衛玄拱手說道:「衛留守,敵人已然中計,小人要下去率領報國軍迎敵,旗陣就拜託你了。不必你勞神指揮戰術,只需待到小人擊敗正面之敵,你下個命令擂鼓總攻就行了。」

    「你什麼意思?你要親自去迎戰對面來敵?」正在為正面守衛力量單薄而擔心的衛玄大吃一驚。

    「果然是楊玄感的帥旗!」陳應良一邊繼續眺望著對面的敵軍情況,一邊答非所問,還又說道:「不錯,小人要親自去率領報國軍迎敵,還要給你帶回來楊玄感的首級!」

    「帶回來楊玄感的首級?」在楊玄感面前敗得已經不再敗的衛玄差點把眼睛瞪出眼眶,驚叫道:「你傻了!憑你這五百多人,也能取下楊玄感的首級?!」

    「小人有信心!」陳應良回答得斬釘截鐵,又微笑說道:「如果小人真能為留守大人帶回楊玄感的首級,小人不求賞賜,只求衛留守一件事,替小人抽柴慎之子柴紹一記耳光。上次在大興城,柴紹欺負小人年少力弱,一腳差點把小人的肋骨踢斷,小人小氣量,一直記著這個仇。」

    說罷,不等衛玄答應,陳應良已經大步走下了土山,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到了列隊已待了許久的報國軍隊前,知道陳應良打算的陳志宏和郭峰立即牽來戰馬,一言不發的攙扶幫助身披重甲的陳應良上馬,上馬坐定後,陳應良這才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陳志宏低聲答應,向身後的報國軍將士努努嘴,示意陳應良查看那些報國軍將士手裡被稻草包裹的酒壺和火把,又一指報國軍前方的空地——不遠處的空地上,已經釘上了三條絆馬繩。

    「記住,我們只有一次機會!」陳應良低聲吩咐道:「告訴每一名將士,聽到進攻命令,馬上全力殺向楊玄感逆賊!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我取下楊玄感的首級!」

    陳志宏、郭峰和陳祠三個報國軍校尉答應,立即策馬小跑到或步行或騎馬的報國軍隊伍前,小聲傳達陳應良的命令和要求。而三個校尉剛離開陳應良身邊,又有一騎卻小跑到了陳應良的身旁,與陳應良並列而立,陳應良扭頭一看,卻見是衛玄老頑固獨自一人來到了自己的身旁,陳應良忙說道:「衛留守,這裡馬上就要變成戰場了,很危險,你還是到旗陣上去觀戰吧。」

    「少他娘廢話!」衛老頑固罵了句髒話,惡狠狠說道:「旗陣那邊,老夫暫時交給親兵了,讓他們看到你獲勝就擂鼓總攻。老夫要到戰場上來親眼看看,你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取下楊玄感首級!」

    「還有,如果你小子真能取下楊玄感首級,為大興的四萬大軍報仇雪恨,為老夫出這口惡氣!別說是抽柴慎的兒子一耳光了,殺柴慎全家老夫都可以答應你!坐鎮大興的代王殿下,對老夫不僅是言聽計從,還對老夫是執弟子禮!皇上親口有過旨意,我和代王殿下見面,必須是代王殿下先向老夫行禮!」

    聽到衛玄這咬牙切齒的話語,陳應良微微一笑,也沒有乘機提什麼讓曾經未婚妻柴倩給自己當奴婢的無恥要求,只是大聲喝道:「弟兄們,給我唱起來!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6 06:16 PM

第六十五章 決戰楊玄感(下)

    對交戰雙方來說,最為關鍵的時刻同時來臨,乘著陳應良連出昏招,把大量的隋軍隊伍調派到了側翼的機會,楊玄感迅速派出了兩千騎兵出擊,輔以兩千步兵為後隊,由親自率領,直接衝擊隋軍烏龜陣已經最薄弱的正面防線,決心要從正面給予隋軍隊伍致命一擊,徹底搗毀陳應良布下的無恥烏龜陣!

    隊伍集結完畢,和往常的野戰時一樣,有著小項羽之稱的楊玄感身披重甲,橫矛立馬,再一此站到叛軍隊伍的最前面,衝著跟隨自己衝鋒陷陣戰無不勝已近兩月的叛軍騎兵隊伍大吼,「將士們,推翻暴君,解天下黎民倒懸之苦,殺入關中,與元弘嗣會師,已經在此一戰!跟著我衝!目標,官兵旗陣!殺啊——!」

    大吼著,楊玄感提矛一夾戰馬,又一次身先士卒的帶頭向著隋軍烏龜陣發起了衝鋒,在他的身後,兩千叛軍騎兵齊聲大吼,一起夾馬狂奔,馬蹄如雷,勢如洪水決堤,一往無前。後面的兩千叛軍步兵隊伍也是齊聲吶喊,一起發足狂奔,勢如奔潮,氣勢無雙。

    與此同時的叛軍旗陣中,不太相信鬼神之說的李密,緊張得都已經雙掌合十,口中喃喃祈禱,「皇天后土,過往神靈,請務必保佑楚公此擊能夠得手,一舉擊潰官兵隊伍。不然的話,我十萬義師將士,恐怕……,危矣。」

    叛軍旗陣中的避風處,脫下了褲子蹲著的李子雄老將軍也在呻吟,「聽聲音,楚公都已經在親自率軍衝鋒了,老夫這五穀輪迴之物,怎麼還沒拉完?看來老夫真是老了,等進了關中後,是得少納幾個小妾了。」

    同一時間的激戰戰場上,看到叛軍騎兵大隊終於向隋軍正面發起了衝鋒,正在猛攻隋軍方陣兩翼的叛軍隊伍頓時就是歡聲如雷,士氣立即為之大振,衝殺間更加勇猛凶悍。隋軍隊伍則是心中大懼,畏懼之下軍心動搖,陣腳頓時出現慌亂,被叛軍隊伍乘機進擊,壓退了不少距離,最大的心理依賴防馬柵欄也被叛軍隊伍乘機搗毀推倒了許多,戰局迅速向著對隋軍隊伍最為不利的近身混戰方向發展。

    最為緊張的還是隋軍方圓陣正面的隋軍隊伍,看到大批的叛軍騎兵迎面殺來,這些首當其衝的隋軍將士個個緊張得全身冒汗,連拉著弓弦的手臂都在發抖,守在柵欄端槍斜舉的隋軍將士更是緊張得個個面無人色,如果不是面前還有著一道勉強可以抵擋叛軍騎兵衝擊的防馬柵欄,這些隋軍將士肯定已經有人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壓力,在極端恐懼之下扔下武器撒腿逃命了。

    這些隋軍將士的恐懼反應,自然早在精通心理學的陳應良預料之中,見叛軍騎兵距離柵欄防線已經只剩下四百來步了,陳應良又沒有猶豫,馬上大喝道:「傳令前軍五個團隊,左右散開侯命,給楊逆騎兵讓出衝鋒道路!」

    由報國軍將士充當的隋軍傳令兵毫不猶豫,馬上快步衝向前面那五個隋軍團隊,大吼傳達陳應良的命令。與陳應良並騎而列的衛玄卻是被嚇得魂飛魄散,衝著陳應良大吼道:「你瘋了?叫我們的將士給楊逆騎兵讓路?」

    「衛留守,如果換成你,看到你對面的敵人突然左右散開,給你讓出衝鋒道路,你會怎麼想?」陳應良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我?」衛玄一楞,猶豫了一下,這才答道:「我會擔心有陷阱,下令放慢速度,看清楚情況再說。」

    「這不就結了?」陳應良微笑答道:「靠一道半人高的柵欄,我們前面的五個不滿編的團隊,怎麼可能攔得住這麼多的叛賊騎兵衝鋒?與其讓我們的將士白白犧牲,不如直接讓開,讓楊玄感直接衝到我們的面前,和我們堂堂正正的決戰!」

    張口結舌的衛玄難以理解陳應良的思維模式,前面的五個隋軍團隊收到了陳應良的命令後,卻是馬上就歡呼著向左右逃命了,給叛軍騎兵讓出了一條直通報國軍陣地的道路,一條讓楊玄感可以直接殺到陳應良面前的道路。對此,列隊肅立的報國軍將士毫無懼色,繼續整齊高唱他們那首提前千年問世的嘹喨軍歌,「……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大隋要讓萬邦,來賀——!」

    嘹喨的軍歌聲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迴蕩,唯一配得上給陳應良當對手的李密則在叛軍旗陣中慘叫,「讓路?官兵怎麼主動讓路?難道真的有陷阱?是什麼陷阱?楚公,你千萬要小心啊!」

    「怎麼讓開路了?」剛剛提著褲子回到了旗陣中的李子雄老將軍也驚叫出聲,「不合情理!再沒經驗的主將也不可能這麼指揮啊?難道真有陷阱?!哎喲,老夫這該死的肚子啊,怎麼又痛起來了?」

    更加大吃一驚的還是楊玄感本人,看到隋軍將士突然從正面左右散開,給自己讓出入陣道路,距離隋軍柵欄已經不到兩百步的楊玄感這一驚自然是非同小可,下意識的勒住戰馬左右張望,生怕隋軍佈置得有什麼陰謀詭計,地道機關。可是他身旁身後的叛軍騎兵卻沒有這麼快的反應,大部分的騎兵直接就衝到了隋軍柵欄面前,刀砍斧砸,片刻間就把一大段的隋軍柵欄砸得粉碎。

    柵欄倒是迅速被砸碎了,叛軍騎兵的衝鋒腳步也無法避免的停頓了下來,楊玄感乘機大喝下令,命令騎兵隊伍停止衝鋒,重新整隊,同時又催馬小跑到了柵欄近處,在親兵盾牌的保護下查看隋軍情況。

    沒有任何的陰謀詭計,也沒有任何的地道機關,在通往高唱著嘹喨軍歌的報國軍陣地的道路上,只有區區三條一砍就斷的絆馬索攔路,之前攔在路上隋軍將士則全部退到了道路兩側的遠處,在遠處臉色蒼白的看著數量多達兩千的叛軍騎兵隊伍。

    「沒陷阱啊?」楊玄感滿頭霧水,糊塗到了極點,同時一股強烈的便意也湧上了心頭,讓面對千軍萬馬也毫無懼色的楊玄感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暗罵自己點背,偏偏在上陣時想要出恭。

    「楚公,好像沒什麼埋伏啊?」旁邊的親兵也說道:「怎麼辦?是否殺進去?」

    「敵人行動反常,小心點。」楊玄感稍一思索,忍著越來越強烈的便意吩咐道:「小跑前進,隨時準備迎敵。」

    命令傳達,叛軍騎兵隊伍立即策馬小跑前進,簇擁著楊玄感小心翼翼的奔向報國軍的陣地所在,時刻警惕著道路兩旁那些隋軍將士,那些隋軍將士則是臉色蒼白著紛紛後退,根本不知道該要如何應對目前的局面。

    同一時間的隋軍旗陣中,李密的小黑臉也緊張了蒼白色,既無比擔心楊玄感的安全,又不知道陳應良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只能是求助的向李子雄問道:「李老將軍,你經驗豐富,依你之見,陳應良小賊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老夫也不知道啊,老夫南征北戰四十年了,還從沒遇到過……。」李老將軍難得的沒有倚老賣老一次,但謙虛的話還沒說完,李老將軍就已經忍不住脫褲子蹲下了,慘叫道:「快拿幾面盾牌來,遮住老夫,哎喲,老夫拉肚子了,拉稀忍不住了。他娘的,老夫沒吃什麼啊,怎麼會突然拉肚子……?」

    聽到李老將軍的痛苦呻吟,眼角餘光又瞟到李老將軍屁股後面噴出了一攤黃水,李密先是有些幸災樂禍,然後猛的全身一震,脫口叫道:「巴豆!難道是巴豆?!」

    「巴豆?!」正在痛苦呻吟的李老將軍大驚抬頭,緊接著,其實絕對不蠢的李老將軍也回過了神來,殺豬一樣的慘叫道:「中計了!我們都中計了!老夫和楚公剛才吃的酒肉裡,被陳應良小賊下了巴豆!他娘的啊!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奸詐無恥的卑鄙小賊啊?!」

    發現中計也晚了,帶著強烈的便意,楊玄感已經率領著叛軍騎兵隊伍,小跑到了報國軍自己埋設的三道絆馬索前,距離同樣被盾牌保護著的陳應良,也已經只剩下了四十步的距離。

    幾乎在同一時間,陳應良和楊玄感各自下達了一條命令,楊玄感是命令士兵砍斷絆馬繩,打開前進道路,陳應良則是揮手制止報國軍的繼續歌唱,然後推開盾牌策馬向前,大喝道:「楊玄感,我就是陳應良,殺你兩個弟弟的陳應良,燒你糧草的大隋報國軍主將陳應良,出來答話!」

    陳應良的白袍隨風飄蕩間,楊玄感也是越眾而出,用長矛指著陳應良放聲大吼,「小賊!我要殺你全家滿門,親手把你碎屍萬段,為我的二弟五弟報仇雪恨!」

    「楊玄感!逆賊——!」衛玄也來到了陳應良的身旁,用刀指著楊玄感帶著哭腔大吼,「老夫要為我大興四萬將士報仇雪恨,放馬過來,老夫要和你決一死戰!」

    「哈哈哈哈哈!」楊玄感仰天狂笑了起來,狂笑道:「就憑你?就憑衛玄你這個老不死的暴君走狗,也配和本柱國……,啊!哎喲!」

    狂笑的話語還沒有說完,楊玄感已經忍不住捂腹呻吟起來,弄得他左右的叛軍騎兵都是大吃一驚,衛玄也是張口結舌,惟有知道真相的陳應良心中暗喜,知道楊智積的陰招已經幸運奏效,當下陳應良立即狂笑道:「楊玄感,本記室送給你的酒肉味道如何?」

    天地良心,陳應良這次真不是故意搶楊智積的功勞,而是為了感謝楊智積才這麼說的——至於原因嘛,試問以隋煬帝的小心眼,如何敢在身邊留下一個擅長下作料的親堂弟?

    「什麼?!」楊玄感面如土色了,指著陳應良慘叫道:「那些酒肉是你送的?你在酒肉裡下了毒?」

    「放心,不是毒藥。」陳應良微笑答道:「巴豆而已,讓你拉幾次肚子,不會要你的命。」

    恨楊玄感入骨的衛玄放聲狂笑,叛軍將士個個臉色大變,楊玄感則是氣得連胸前長鬚都翹了起來,一隻手絞痛如割的小腹,一隻手用長矛指著陳應良,全身顫抖的大罵,「小賊!奸詐小賊!無……,無恥!」

    「酒喝夠了,該給你一些下酒菜了。」瞟見叛軍士兵已經割斷的三道絆馬索的陳應良微笑,突然放聲大吼,「弟兄們!動手!」

    「諾!」

    整齊的答應聲也是突然響起,與此同時,二十個冒著青煙的酒壺突然從陳應良的身後飛起,帶著裊裊青煙越過陳應良的頭頂,翻滾著在天空中劃出二十道弧形,劈頭蓋臉的砸到了楊玄感的隊伍頭上,再緊接著,不等楊玄感和叛軍將士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火藥武器的爆炸聲,也提前了六百多年在冷兵器戰場上響起了……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隆隆!」

    陳應良臨時趕造的黑火藥手雷其實非常原始,因為經驗不足,粗糙得直接可以說是粗製濫造,盛載火藥的又只是一些包著稻草的陶瓷酒壺,即便產生了碎片也沒有多少殺傷力,除非是正好在人體的要害近處爆炸,否則幾乎不可能致命,最多就是利用爆炸聲和煙霧恐嚇敵人,利用衝擊波稍微震傷一下敵人,真正的殺傷力小得可憐。不過……

    不過這也足夠了,足以把耳膜震破的爆炸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在戰場上第一次遭到這樣的巨聲打擊,那怕是這個時代最精銳的軍隊也必然是一片大亂,更何況楊玄感身邊這些骨子裡仍然還是一群烏合之眾的叛軍士兵?

    隆隆的爆炸聲中,楊玄感身邊的叛軍士兵人喊馬嘶,慘叫驚叫不絕,頓時之間就亂成了一團。乘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寶貴機會,陳應良立即拔出了橫刀,放聲大吼:「弟兄們!殺!活捉楊玄感!殺啊——!」

    歇斯底里的狂叫著,陳應良一踢戰馬的肚子,夾馬舉刀就衝向了楊玄感的帥旗方向,口中繼續吶喊不絕,但吶喊聲只喊到了一半,正在衝鋒中的陳應良眼珠子就差點蹬出眼眶了——金盔金甲的楊玄感竟然也迎面向陳應良衝了過來,雙手握矛,矛尖還直接指住了陳應良的罪惡胸膛!

    其實楊玄感真不是故意要直取陳應良狗命的,是有一枚原始手雷恰好落到了他的身旁爆炸,驚得他那胯下那匹沒有被刺聾耳朵的戰馬發足狂奔,同樣被爆炸聲震暈了的楊玄感因為一隻手持矛一手捂著肚子的緣故,一時間也無法約束戰馬,被自己的戰馬帶著筆直衝向了陳應良。而在衝鋒途中回過神來後,已經來不及收馬的楊玄感一咬牙,乾脆雙手平端長矛直接刺擊對面來敵,用自己的武力來擺脫困境——至於對面來敵,楊玄感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就是陳應良這個殺弟仇人!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助紂為虐又作惡多端的陳應良報應終於來了,等到陳應良反應過情況來後,楊玄感都已經衝到了面前不足三步的距離!而與此同時,因禍得福的楊玄感也終於驚喜萬分的看清,對面筆直衝來的敵人,竟然恰好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陳應良!狂喜之下,楊玄感頓時忘記了危險,忘記了小腹絞痛如割,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以千鈞之勢將手中長矛刺出,筆直刺向陳應良罪惡的心臟,口中狂吼…………

    「殺————!」

    矛尖破空,眼看這柄正義的長矛就要洞穿陳應良的罪惡胸膛時,上天無眼,一個白袍男子忽然撞到了陳應良的身上,硬生生的把陳應良撞下了戰馬,而那柄破空刺出的長矛,則帶著金鐵之聲洞穿那個白袍男子的左胸,噴著血花穿胸而過。

    楊玄感的力量之大,不僅徹底洞穿了那白袍男子的胸膛,還直至沒柄,直到楊玄感緊握矛桿的雙手碰到那白袍男子的胸膛為止。緊接著,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那白袍男子突然張開雙手,生生抱住了楊玄感的身體,硬生生的把楊玄感抱著摔下了戰馬!

    再緊接著,無數的白袍男子沖上,徹底的淹沒了楊玄感和那名白袍男子,也擋住了後面的叛軍騎兵,再然後,震天的哭喊聲音,也在人群中響了起來,「我們抓住楊玄感了!陳校尉!陳校尉!」

    被郭峰從地上揪了站起,陳應良根本來不及去考慮其他事,只是大步衝進了人群,人群中,楊玄感已經被六七名報國軍將士死死按在了地上,還連腳都已經被報國軍將士踩成了只有骨折才會出現的彎曲角度,可是陳應良最老走狗之一的陳志宏,也左胸插著長矛摔在了血泊中。

    「陳志宏!」陳應良淚如泉湧,撲到了陳志宏身上,抱起了陳志宏放聲大哭,「你怎麼這麼傻?這麼傻?」

    「陳……,陳記室,我……,我們抓住機會了,抓住了這個唯一的機會了。」陳志宏被刺穿了肺部,說話時聲音微弱,口中鮮血淋漓,不斷湧出。

    「抓住了!我們抓住這唯一的機會了!」陳應良痛哭出聲。

    陳志宏口中鮮血繼續噴湧,右手艱難的入懷,可是右手顫抖不停,伸到了一半就再沒力氣,陳應良有些疑惑,倒是陳應良的另一條老走狗郭峰與陳志宏相熟,二話不說就把手伸起了陳志宏的懷裡,掏出了一個鵝黃色的香囊,香囊上,也已經染滿了陳志宏的鮮血。

    郭峰把香囊放到了陳志宏手裡,陳志宏按住了香囊卻沒有拿走,聲音微弱的對郭峰說道:「老郭,拿這去見鳳姐,告訴她,我已經盡力了。如果你願意,替我娶鳳姐,替我……,照……,照顧她,她……,漂亮……。」

    艱難而又微弱的說著,陳志宏口中再次湧出了一股鮮血,腦袋一歪,在距離回家迎娶心愛情人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永遠的離開了這過人世。陳應良和郭峰等周圍的報國軍將士個個放聲痛哭,站在陳應良身後的衛玄也是老淚縱橫,喃喃道:「老夫終於明白,這支白袍兵,為什麼從沒打過敗仗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7 09:11 PM

第六十六章 大獲全勝

    「為陳志宏報仇!為陳校尉報仇!」

    帶著淚水的吼叫聲響起,隋軍隊伍的絕地大反擊也就此展開,郭峰和陳祠兩個校尉各拎刀棍,虎目含淚的帶頭衝向已經徹底大亂的叛軍騎兵隊伍,後面已經失去了帶隊將領的陳志宏團隊沖得更快,團中將士個個狀如瘋魔,哭著喊著兇狠揮動刀槍,招招式式都是同歸於盡的兇狠,不要命的瘋狂砍殺敵人,那怕敵人的刀槍已經砍到刺到面前也是不躲不閃,紅著眼睛只是把手中刀槍往敵人身上招呼。

    最後的十幾枚原始手雷被報國軍將士奮力扔進了敵人密集處,劇烈的爆炸接二連三在叛軍人群中響起,把亂成一團的叛軍騎兵炸得人仰馬翻,人喊馬嘶,震得頭暈目眩,雙耳失聰,原本就已經十分混亂的隊伍,也徹底混亂到了極點,在報國軍將士的捨命衝殺面前更加沒有抵抗之力,也迅速由混亂狀態進入了崩潰狀態。

    叛軍騎兵隊伍想不崩潰也不行了,先是遭到了提前數百年問世的原始火藥武器突然襲擊,接著主帥楊玄感在戰場上失蹤——當時太過混亂,絕大部分的叛軍騎兵甚至都沒有看到楊玄感被報國軍將士生擒活捉,再然後猛如老虎惡如狼的報國軍隊伍又像瘋了一樣的殺了上來,怒吼狂喊著亡命衝殺,群龍無首又處於混亂狀態的叛軍騎兵如果再不崩潰,那他們就得改一個名字叫做天兵天將了。

    報國軍將士急風暴雨般的砍殺間,驚慌失措的叛軍騎兵開始了狼狽敗逃,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掉轉馬頭,撒腿衝鋒向來路逃命,慌亂間互相碰撞,落馬無數,互相踐踏,死者眾多,報國軍隊伍則是緊追不捨,攆著叛軍騎兵的屁股盡情砍殺,砍得那些逃跑不及的叛軍士兵血肉橫飛,哭喊震天,也殺得遠處的叛軍士兵心驚膽顫,撒腿逃命間更加無心戀戰。

    與此同時,隋軍旗陣中也響起了全面總攻的戰鼓聲,看到叛軍騎兵隊伍已然混亂潰敗,之前遠遠躲在道路兩側的隋軍五個團隊也毫不猶豫,馬上歡呼嚎叫著揮刀殺了上來,趁火打劫拚命砍殺叛軍騎兵,三面夾擊已然潰不成軍的叛軍騎兵隊伍,三面受襲的叛軍騎兵心理更加崩潰,匆忙逃命間直接闖進了後面的叛軍步兵隊伍,馬蹄踐踏,踩死踏傷許多叛軍步兵,導致楊恭道率領的叛軍步兵隊伍頓時大亂,在根本沒有與隋軍交手的情況下就已經徹底崩潰,隋煬帝的不孝賢侄楊恭道見勢不妙,也是掉轉馬頭拍馬就跑,叛軍步兵隊伍也隨之失去了將領指揮,隊伍陷入了更加混亂的狀態。

    還有兩翼戰場,看到中軍大勝,雖然還沒有來得及知道報國軍已經俘虜了楊玄感,承受壓力較小的隋軍右翼率先發起了反擊,歡呼著兇狠揮舞刀槍殺退柵欄外的叛軍隊伍不說,還主動越過了柵欄向叛軍隊伍衝鋒砍殺,叛軍隊伍則是因為自軍的中軍大敗而士氣大沮,為了保命爭相退卻,統率這些叛軍的趙懷義努力約束隊伍卻收效不大,失敗幾成定局。

    真正的主戰場左翼這邊,因為對手是叛軍隊伍中一線精銳楊積善隊伍的緣故,儘管看到了中軍大勝,劉長恭麾下的隊伍還是無法把楊積善的隊伍重新殺退,僅僅只是憑藉士氣上升的動力重新穩住了防線,沒讓楊積善隊伍繼續向內挺進而已。不過這樣的情況就徹底改變了,當得知了報國軍生擒楊玄感得手的消息後,身上穿著兩層盔甲還只敢躲在後方吆喝的劉大將軍先是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劉大將軍二話不說,馬上就脫去了一層礙事盔甲扔開,舉刀大吼,「弟兄們,我們抓住楊玄感了!跟我衝啊!我們贏定了!我們抓到楊玄感了!贏定了!」

    吶喊著,劉大將軍十分難得的再一次親自揮刀殺向敵人,聽到吶喊的隋軍隊伍也是士氣高漲,一邊吶喊歡呼,一邊象打了雞血一樣的拚命掄刀捅槍——別看劉大將軍麾下隊伍中老兵油子居多,可越是這樣的老油條兵混子,在打順風仗就是越是所向無敵,殺敵砍人更有技巧和更有效率,還不用劉大將軍傳令,就自發的喊起了「我們抓到楊玄感」的口號,藉以動搖敵人軍心,打擊敵人的士氣。

    終於輪到楊積善的隊伍露出敗象了,看到中軍慘敗,又聽到隋軍將士吶喊楊玄感已經被擒的口號,即便算是叛軍精銳的楊積善隊伍也難免是人心惶惶,一個個稍微有空就探頭去看中軍戰況,尋找楊玄感的帥旗所在,只顧著關心自己而忘記作戰使命,包括楊積善也是如此,為了確認兄長的安危情況,楊積善還趕緊派出了親兵去與正在敗退的叛軍騎兵聯繫,尋找楊玄感的下落。

    混亂中,楊積善的親兵自然難以迅速帶來準確消息,倒是隋軍的增援殺了過來,殺退了突入陣中的叛軍隊伍,陳應良迅速做出戰術調整,留下了陳祠的團隊保護衛玄和看押楊玄感,交代尾隨大隊行動,然後立即率領郭峰和陳志宏的團隊從陣前迂迴,迂迴到左翼來衝擊楊積善的側翼。而看到報國軍隊伍從側翼殺來,吃過報國軍大苦頭的楊積善頓覺不妙,趕緊下令撤退,人心慌亂的叛軍隊伍如蒙大赦,立即撒腿就跑,擅長打順風仗的劉大將軍則毫不客氣的率軍追殺,熟練得不能再熟練的瘋狂砍殺叛軍士兵的屁股背後,追殺效率還在報國軍之上。

    楊積善這邊敗逃,早就只是在苦苦支撐的趙懷義這邊也是毫不客氣的馬上崩潰,同樣擅長逃命的趙懷義將軍連稍稍維持一下的努力都沒有做,直接了當的帶著親兵隊向來路撒腿就跑,他麾下的叛軍隊伍也隨之土崩瓦解,扔下武器撒腿就跑的叛軍士兵逃得漫山遍野,隋軍隊伍則歡聲雷震,毫不猶豫的全面越過柵欄,發起反擊追殺。

    見此情景,率領兩千叛軍步兵守在後方的叛軍大將來淵也沒有猶豫,十分給他老爸來護兒爭氣的大吼了一個撤字,然後帶頭追向正在敗退的楊積善隊伍,生怕跑得晚了就被隋軍反過來包圍殲滅。看到主將都逃了,來淵麾下的叛軍二線隊伍頓時自動瓦解,將領士兵各自撒腿逃命,四散逃向開闊處,再從開闊處迂迴逃向叛軍旗陣,甚至直接逃回大營。

    後顧無憂,隋軍的大反攻全面正式開始,只有四千多人的隋軍隊伍個個如狼似虎,個個意氣風發,攆著叛軍隊伍的屁股只是拚命殺人,還在追殺間自覺的向陳應良的精忠報國大旗靠攏,匯成一團集體行動,叛軍隊伍則是兵無戰心,將無鬥志,倉皇慘叫著只是亡命敗逃,全無半點勇氣回身作戰。

    考驗李子雄老將軍和李密的關鍵時刻到了,如果李老將軍和李密手裡還有一支靠得住的精銳預備隊,如果楊玄挺帶到了弘農以西的精銳隊伍還在這裡,那麼李老將軍和李密只要指揮得當的話,未必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甚至救會楊玄感也許都還有一線希望。可惜,這些李老將軍和李密都沒有,楊玄感已經帶走了所有的叛軍作戰隊伍,楊玄挺也還老老實實的守在弘農以西的道路險要地帶,李密和李老將軍身邊剩下的近萬隊伍看上去人多勢眾,卻全部都是楊玄感拉來助聲威的民夫輔兵,在此刻根本派不上任何用處。所以……

    「法主,你率軍堅守此地,老夫回營去調動兵馬來接應你們!」

    李老將軍轉頭就走,一邊疾步快跑向自己的戰馬,一邊向李密摞下這句話,然而即將走到可以快速逃命的戰馬面前時,早已經拉得手腳痠軟的李老將軍卻突然又腹痛如絞,痛得李老將軍直捂肚蹲下,呻吟大罵陳應良的歹毒缺德,竟然在自己的酒飯裡下巴豆。緊接著,一個人影越過了李老將軍,搶先跨上了楊玄感送給李老將軍的西域良馬,然後拍馬就往來路跑,李老將軍大驚抬頭時,卻見騎著自己戰馬逃命的人赫然就是李密!

    「法主!等等我!等老夫!法主,你不能扔下老夫不管啊!李密,你這個禽獸不如的匹夫,竟然敢扔下老夫獨自逃命,等老夫見了楚公,一定請他殺你的頭!」

    李密對李老將軍的喊叫大罵充耳不聞,心裡還對這個倚老賣老的老東西恨到了極點,心說如果不是你這個老東西橫插一槓還盡出餿主意,楚公肯定是早就殺進關中扼守潼關了,想讓老子帶上你逃命?沒門!

    這時,數量近萬的叛軍後隊也開始了自行潰散,看到主力隊伍都已經潰敗了,楊玄感硬拉來充門面助聲勢的叛軍輔兵和民夫自然不會傻乎乎留在原地等死,不用下令也不用帶頭,數量近萬的叛軍後隊直接就是奪路而逃,逃亡間還你爭我奪,眨眼間就搶光了剩下的少許戰馬,卻包括李老將軍的親兵在內,沒有一個人跑來幫助李老將軍一把——官宦人家出身的楊玄感兄弟把李老將軍當前輩供著,普通百姓人家出身的叛軍士兵,卻一向不拿喜歡倚老賣老的李老將軍當什麼蔥蒜。

    「救救老夫!救救老夫!老夫是你們的軍師,是你們的軍師啊!」帶著哭腔喊了半天無用,李老將軍掙紮著站起來想要自行逃命,可是沒有逃得多遠,李老將軍就又疼得忍不住脫褲蹲地了,老淚縱橫的自言自語,「老夫不逃了,不逃了,老夫向官兵投降,投降了至少可以有一張草紙,說不定皇上開恩,看在老夫過去的功勞份上,會饒老夫一命。」

    幾分鐘後,叛軍敗兵大隊從李老將軍的身旁不遠處呼嘯而過,繼續沒有理睬打蹲在地上拉肚子的李老將軍,僥倖沒被踩死的李老將軍大喊大叫,卻還是沒有一個叛軍士兵過來幫他一把,倒是幾名沖得比較快的隋軍將士衝到了李老將軍面前揮刀要砍,李老將軍趕緊大喊,「別殺我!我是李子雄,我是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帶我去見你們的將軍,你們會有重賞!」

    很幸運的是,李老將軍這次碰上的是劉大將軍麾下的老兵油子,知道生擒李子雄這樣的大人物會有什麼重賞,及時收刀給李老將軍留下了一條老命,可是讓李老將軍無比憤怒的是,這幾個老兵油子竟然連讓他把褲子穿上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把他雙手捆了拖起就走,李老將軍又羞又怒,放聲大吼,「讓老夫穿上褲子!給老夫一張草紙!不然的話,老夫咬舌自盡!讓你們什麼功勞都得不到!」

    回答李老將軍威脅的,是隋軍士兵從地上揀起的一塊石頭,直接塞進了李老將軍的嘴裡,防止李老將軍咬舌自殺。而更讓李老將軍絕望的還在後面,當他被押到了衛玄的面前後,脾氣暴躁的衛玄不僅不讓他穿褲子擦屁股,還直接吼道:「把這個老東西的褲子扒光!把他光著屁股押回弘農!讓天下人都看看,背叛皇上,背叛大隋,那怕以前的官職再高,也沒什麼好下場!」

    這時,隋軍隊伍已經追殺到了叛軍營地門前,在沒有任何一支隊伍接應的情況下,爭搶回營的叛軍隊伍在狹窄的大營門前自然是製造出了超大規模的踩踏流血事件,為了盡快逃回營中保命,叛軍士兵你爭我搶,互相推搡,在營門處互相踐踏,被活生生踩死的叛軍士兵屍體層層疊疊,堆起了半人多高,然後叛軍隊伍昨天才建造起來的營地柵欄也很快被叛軍敗兵齊心協力的推翻,密集的叛軍敗兵人群這才得以蜂擁入營。

    逃回了大營也絕對代表不了可以就此安全,叛軍營地中即便仍然還有三萬軍隊,卻全部都是戰鬥力十分底下的輔兵民夫,最多只是在打順風戰時逞逞威風,到了戰事不利卻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綿羊。看到自家主力隊伍狼狽不堪的逃來,還不顧一切的推倒柵欄,扯倒營帳,撞翻輜重車輛,哭著喊著的只是向東逃命,這些輔兵民夫的三魂便已經是嚇飛了六魄,二話不說就是向東逃命,還在逃命間直接扯倒了楊玄感的中軍大帳,丟棄了一切能夠丟下的糧草輜重。

    金墉城那一幕再次重演,劉大將軍麾下的老兵油子們,在這樣的戰場上簡直就是如魚得水龍入大海,衝進了叛軍營地就是殺人放火,直接搶劫,陳應良則率領三個團的報國軍將士和紀律比較好的左武衛將士繼續追殺,絲毫不給叛軍隊伍喘息的機會,結果害得劉大將軍挨了衛玄一頓臭罵,在衛玄揚言要行軍法殺人的情況下,劉大將軍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逼迫正在搶奪戰利品的軍隊繼續追殺,繼續對叛軍敗兵施加壓力。

    其實衛玄老頑固完全用不著再逼劉大將軍了,不管是搶先逃回了大營的李密,還是被隋軍隊伍追著逃回大營的楊積善,都沒有任何的心思組織大營防禦,李密衝回大營後,回帳取了一些私人物品就馬上繼續逃命,匆忙得連自己從大興帶到黎陽投奔楊玄感的十來個同鄉家丁都沒理會,楊積善則是直接繞過了大營向東逃命——兵敗如山倒,烏合之眾的叛軍隊伍不可能做到在大敗後重新組織防禦,這個道理李密和楊積善都懂。

    無人約束和組織之下,四萬多叛軍隊伍徹底的潰不成軍,在營地內外狼奔豕突,人踩人,人壓人,踩著死人活人的身體狼狽東逃,慘叫哭喊聲響徹雲霄,後營的柵欄徹底叛軍敗兵推倒,踩得粉碎,無數的叛軍士兵也在柵欄處被活生生的踩成了肉醬,屍體碎片和柵欄碎片混在一起,以至於到了打掃戰場時,隋軍士兵想割鼻子換賞賜都找不到這些屍體的鼻子在那裡。

    勝勢已定,在時間頗為充足的情況下,陳應良率領隋軍隊伍,一直把叛軍隊伍追殺到了五里外的山路狹窄處,結果是逼得叛軍隊伍在狹窄山路上再次發生大規模踩踏事故,成堆的屍體堵塞了狹窄山路,導致叛軍士兵只能是踩著一人多高的屍山逃入山道深處,走投無路跪在隋軍面前哭喊請降的叛軍士兵密密麻麻,又徹底堵塞了隋軍隊伍的前進道路,然而與這些叛軍隊伍仇深似海的隋軍左武將士卻是毫不留情,刀劈斧砍的往這些都已經跪在地上的叛軍士兵頭上身上招呼,血肉橫飛間,叛軍士兵哭號慘叫不斷,場面悽慘得又一次不忍卒讀。

    陳應良自然不會讓報國軍將士去幹屠殺俘虜這樣的事——外族俘虜也自然可以例外,把谷口戰場轉交給了劉長恭和左武衛的隊伍後,陳應良立即領著報國軍將士退到後方開闊地帶集結休息,清點傷亡人數。正忙碌時,衛玄也在報國軍陳祠隊伍的保護下,押著被捆在馬上的楊玄感和李子雄老將軍,來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見面時,李老將軍的光屁股中間一直都在流著黃白之物,滿身滿臉傷痕的楊玄感則是褲襠都已經變成了黃色……

    看到劉長恭和左武衛的隋軍隊伍又在干屠殺俘虜的缺德事,陳祠當然是立即合掌為這些可憐的叛軍俘虜唸誦超度經文,衛玄則是凝神看著向自己行禮的陳應良,雪白的鬍鬚微微顫動,幾次都欲言又止。片刻後,衛玄忽然向自己的親兵吩咐道:「你們,架住陳記室,不許他動。」

    衛玄身邊的親兵疑惑,陳應良也是驚訝抬頭來看衛玄,衛玄則是不動聲色的再次吩咐,他的親兵這才上來左右架住了陳應良,陳應良更是驚奇,忙問道:「衛留守,你這是做什麼?小人有什麼做錯了嗎?」

    「你沒有做錯。」

    衛玄搖頭,突然,貴為東都留守兼刑部尚書、年齡比陳應良祖父還大的衛玄,突然向陳應良雙膝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頭,陳應良下意識的掙扎想要下跪,卻被衛玄的親兵架住不能動彈,只能是驚叫問道:「衛留守,你這是做什麼?你想折死小人?」

    「陳記室,老夫無能。」衛玄額頭貼地,哽嚥著說道:「老夫受代王殿下之托,率領四萬大軍西來平叛,結果卻是傷亡慘重,幾乎全軍覆沒,老夫對不起皇上,對不起代王殿下,更對不起左武衛的四萬將士!是你替老夫挽回了顏面,是你領著老夫生擒到了楊玄感逆賊,讓老夫對皇上、對代王殿下多少有個交代!陳記室,陳恩公,這三個頭,是老夫謝你的!」

    哽嚥著說完,衛玄又砰砰砰的向陳應良磕了三個響頭,流淚說道:「陳記室,這三個頭,是老夫替那些陣亡的左武衛將士向你磕的,謝謝你,替他們報了這血海深仇!」

    言未罷,衛玄已經是泣不成聲,昂首向天,對著藍天白雲大聲哭喊道:「陣亡的將士們,你們,可以瞑目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6-28 08:20 PM

第六十七章 香餑餑

    再回過頭來看看隋軍主力這邊的情況吧,迅速結束了洛口倉的戰事後,留下了少量軍隊繼續打掃洛口倉戰場,宇文述率領的左翊衛主力,屈突通率領的右武侯主力,來護兒率領的右翊衛主力,立即撤離洛口倉西進,趕往大隋的東都洛陽。

    精銳就是精銳,幾千里地的迅速回師,幾乎沒怎麼好生休整,又剛剛才打了一場攻堅大戰,隋軍三大主力還是按時在日落前趕回了東都城下,在安喜門外紮營休息過夜,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早已為隋軍主力備好了酒飯糧草等一切軍需之物,還一起來到了隋軍主力的大營,擺設宴席當面感謝宇文述等人的千里回援之恩。

    所謂的感謝其實也就是說一通廢話面子話,就算東都官員不感謝宇文述等人,下次東都再遇危險只要有隋煬帝的旨意,宇文述等人也非得再次出兵來救不可。而結束了客套之後,樊子蓋立即向宇文述等人問道:「宇文將軍,軍情如火,你們的大軍能否明天就立即出兵西進追擊叛賊主力?」

    「當然是明天就西進追擊,這是我和來將軍、屈將軍早商量好的。」宇文述的回答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稍微鬆了口氣,然後宇文述又補充道:「不過我們也有言在先,左右翊衛和右武侯的軍隊太過疲憊,又要保留體力作戰,最少也得三天之後才能抵達弘農。」

    「三天之後?」樊子蓋呆了一呆,問道:「宇文將軍,不能再快點麼?」

    「樊留守,已經是最快了。」宇文述答道:「從洛陽到弘農,足足有三百一十多里路,又地勢狹窄騎兵行動不便,三天時間趕到弘農,從遼東回師到洛陽這麼遠的距離,還幾乎沒有好生休整,如果不是我們帶回來的都是一線精銳隊伍,我還真不敢給你這個保證。」

    考慮到宇文述、屈突通和來護兒的隊伍確實累得夠嗆,樊子蓋再是心急如焚也只能點點頭,道:「那就拜託幾位將軍了,非是老夫苛刻將士,實在是軍情如火,還望幾位將軍對三衛將士通曉大義,說明關係厲害,要求他們務必在三天後抵達弘農戰場增援。」

    知道情況緊急的宇文述和屈突通等人都是一口答應,然後來護兒又疑惑問道:「樊留守為何如此在意我們的抵達弘農時間?難道前方軍情又有變動?」

    「榮國公料事如神,確實如此。」樊子蓋苦笑答道:「一個多時辰前,陝縣縣令姚懿派人從黃河水路送來消息,澠池大戰的當天夜間,陝縣鄉兵配合我東都駐軍陳應良部,在函谷關以東伏擊叛賊隊伍得手,救回了被叛賊追殺了上百里的衛玄衛留守,並小勝叛賊一場,殺敵六百餘人。」

    「這是好事啊?」來護兒更糊塗了,道:「一群鄉兵配合七百右武衛官兵,殺敵六百餘人,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樊留守你還覺得不滿意?」

    「老夫當然滿意,但榮國公還請聽老夫把話說完。」樊子蓋嘆了口氣,又說道:「戰後,保護著衛文升撤到函谷關的東都劉長恭部迅速撤往了常平倉休息,叛賊主力也暫時退卻數里休息,原本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可誰也沒有想到,第二天的下午,有一些陝縣百姓又向姚懿報告,說是在凌晨時分看到叛賊主力殺馬為食,還有兩支隊伍分別抄南邊小道前往弘農方向。」

    「除此之外,陝縣百姓還親眼看到,這些抄小道行軍的叛軍隊伍除了攜帶少量戰馬外,還攜帶有已經烤熟了的馬肉。姚縣令懷疑情況不對,又因為叛賊阻路無法聯繫我們已經西進的隊伍,就只好通過黃河水路急報洛陽。」

    「攜帶有烤熟的馬肉?」宇文述有些疑惑了,道:「楊逆叛賊此前曾經搶佔過洛口倉重地,絕對不缺軍糧,怎麼可能捨得宰殺寶貴戰馬為食?前後脫節嚴重?他的後軍就算行動慢些,也可以通過士兵背糧急行給前軍送來救急糧食,犯不著宰殺戰馬啊?」

    連陳應良和楊智積這樣的奸賊一時都轉不過這個彎,老頑固樊子蓋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姚懿這次的急報介紹得十分詳細,在場的老丘八屈突通仔細一想後,屈突通立即就脫口說道:「搶時間!楊玄感叛賊在搶時間!他為了讓軍隊穿插到弘農以西,搶在右武衛隊伍之前佔據有利地形,立於不敗之地,這才不擇手段的殺馬為食!」

    「有道理,如果叛賊的隊伍能夠穿插到右武衛的隊伍前方,確實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宇文述認同屈突通的這個判斷,又疑惑道:「但不太可能吧?叛賊隊伍追殺了上百里,肯定已經是人困馬乏了,小路又比官道難走,叛賊隊伍那來的體力搶在右武衛的隊伍前面?」

    「讓騎兵下馬步行穿插,就有足夠的體力穿插了!」來護兒突然開口,斬釘截鐵說道。

    「啊!」在場諸人都是大吃一驚,樊子蓋還慘叫道:「糟了!老夫怎麼就沒想到這點?糟了糟了,劉長恭的隊伍是步兵,急行軍上百里體力消耗肯定十分巨大,肯定跑不過騎馬行軍了上百里的叛賊騎兵啊!」

    「如果不是叛賊宰殺戰馬這點,我也想不到。」來護兒臉色有些陰沉,「讓騎兵下馬步行穿插,這句話說起來簡單,真到了關鍵時刻,一般人恐怕都轉不過這個彎,楊玄感叛賊的隊伍裡有高人,潼關恐怕要危險了。」

    剛才還氣氛頗為熱烈的中軍大帳裡安靜了下來,不管是東都官員還是隋軍幾大猛人,全都是臉色嚴峻,憂心忡忡,沉默不語。許久後,一直沒有說話的衛尉少卿云定興云大人突然開口,大吼道:「如果潼關不幸失守,罪責全在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身上!」

    在場的東都文武和隋軍將領全都翻白眼了,看向云少卿的目光神色各異,云少卿卻是臉不紅心不跳,又大聲說道:「劉長恭和陳應良的隊伍,是樊留守派去增援衛留守和蔡王殿下的援軍,他們會師之後,也就是叛賊西進路上的唯一官軍隊伍,理應拚死力戰,那怕打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要擋住叛賊主力西進,給我們大隋主力追擊爭取時間!潼關倘若失守,他們應負首責!諸位大人,諸位將軍,你們以為如何?」

    陳應良的遠方叔父裴弘策直接把眼球翻成白眼仁了,心知云少卿這個老滑頭是在未雨綢繆了,預備著潼關一旦失守,楊玄感叛軍一旦殺入關中,就把所有的罪過全部推到劉長恭和陳應良身上,如此一來,隋煬帝即便追究隋軍三大主力追擊不力的責任,給宇文述擔任副手的云少卿也可以少擔許多責任,甚至不擔責任——因為他畢竟是文官。

    還好,屈突通和來護兒的人品都還說得過去,宇文述雖然比他們不像話,可現在畢竟還沒有確認潼關已經失守,宇文述也就沒有像云少卿那麼急著推卸責任,便說道:「云少卿,不必這麼急著蓋棺定論,目前還沒有確認楊逆叛賊已經穿插成功,算路程,楊玄感叛賊今天也只是抵達弘農一帶,潼關目前還是安全的,等確認了下一步的消息,我們再討論誰該負責不遲。」

    「大將軍所言極是。」云大少卿趕緊點頭,振振有辭的說道:「還是大將軍考慮得仔細,目前我們還沒有確認叛賊已經穿插成功,潼關暫時還比較安全,我們是不必急著追究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的罪責,但願他們不要讓皇帝陛下失望,也千萬不要讓大將軍失望。他們如果敢辜負皇帝陛下和宇文大將軍的期望,我云定興第一個上表彈劾他們!」

    沒人去理會云大少卿的話語,各懷心事之下,這場犒勞酒宴自然也就匆匆結束了,約定了辰時正出兵西進後,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文武便又就告辭離開了中軍大帳,留下云大少卿在大帳中繼續喋喋不休的數落劉長恭和陳應良的不是,未雨綢繆先把潼關失守的屎盆子全部扣在倒霉的劉大將軍和陳小正太頭上。

    出得隋軍大營,在返回東都皇城的路上,樊子蓋把裴弘策叫到自己的旁邊,一邊與裴弘策策馬同行,一邊低聲對裴弘策說道:「黎國公,明天你帶一支軍隊與宇文述他們同去追擊,如果潼關真的不幸失守,你務必要先保住陳應良,別讓他們殺人滅口,砍了你的侄子再把所有罪責推到他頭上,來一個死無對證!」

    「樊留守,不會吧?宇文將軍他們,不至於如此吧?」裴弘策有些瞠目結舌。

    「這樣的事,來護兒和屈突通也許幹不出來,宇文述和云定興一定幹得出來!」樊子蓋冷冷說道:「尤其是云定興!不要忘了,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為了陞官發財,曾經慫恿皇帝陛下殺了什麼人!」

    裴弘策心中一凜,趕緊點頭,輕聲唱諾,樊子蓋又叮囑道:「記住,一定要保住陳應良的腦袋!只要他能活下來,老夫和皇甫無逸自會上表給他求情,你再請你那兩位族兄出面,在陛下說些好話,陳應良的小腦袋就能保住!這小混蛋雖然油滑可恨,但老夫也不想讓他屈死!」

    「謝樊留守對小侄的關愛,下官先替小侄謝你了。」裴弘策向樊子蓋微微拱手,又低聲說道:「那劉長恭怎麼辦?是否也全力保住?」

    「他無所謂,反正是廢物一個,死就死吧。」樊子蓋輕描淡寫的說道:「如果宇文述他們堅持要找一個替罪羊推卸罪責,劉長恭倒是個不錯的替罪羊,也順便給你你侄子當個替罪羊。」(劉長恭:……。)

    ………………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第二天清晨辰時,朝陽剛剛升起,訓練有素的隋軍三大主力就已經集結完畢,準備向西出發,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文武簇擁著越王楊侗親自出城為隋軍主力送行,裴弘策也率領了象徵性的一千軍隊出城,準備加入隋軍主力隊伍,聯手前往崤函道追擊叛軍主力。

    被云定興鼓動,早就在心裡拿定主意的宇文述當然不願裴弘策同去追擊礙事,可是同樣老奸巨滑的樊子蓋卻搬出了越王楊侗這尊小大佛,讓楊侗出面安排裴弘策率軍同去追擊,宇文述再不樂意也不敢當面拒絕——倒也不是完全不敢,實在是拉不下這張臉。無可奈何之下,宇文述也只能拱手從命道:「謹遵殿下鈞旨,請殿下放心,微臣一定會盡力與黎國公攜手殺敵,力爭將楊玄感叛賊誅殺在崤函道內。」

    楊侗對宇文述報之以宮廷禮儀教導出來的微笑,云大少卿卻在旁邊悄悄撇嘴,無比蔑視越王楊侗的卑劣行為——隋軍三大主力隨便拉一支出去,都可以輕鬆碾壓楊玄感麾下的烏合之眾,根本就用不著右武衛的垃圾軍隊去幫倒忙,楊侗堅持要派裴弘策率軍同行,擺明了是想去佔便宜分功勞嘛。

    敲定裴弘策隨同出征的事宜,隋軍三大名將剛要下令全軍出發,安喜門正北的官道之上,卻突然衝來了一匹快馬,馬上騎士穿著驛卒服色,背後還插著代表十萬火急軍情塘報的紅色小旗,樊子蓋見了忙向東都文武眾人努嘴,東都兵部侍郎祖韋澄會意,慌忙親自迎上前去,亮明身份接過塘報,低聲問了驛卒來歷,然後又飛奔回了樊子蓋和楊侗等人旁邊,呈上塘報奏道:「稟越王殿下,稟樊留守,是桃林縣令王府君的加急塘報,弘農戰場有新的戰情發展。」

    事關軍情,原本已經準備出發的宇文述和來護兒等人自然是暫不下令,等待瞭解新的戰情變化,樊子蓋也不敢怠慢,趕緊接過了沾有雞毛的塘報打開,匆匆只看得幾眼,樊老頑固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了,旁邊的皇甫無逸心知不妙,忙問道:「樊留守,出什麼事了?」

    「王府君奏,閿鄉方面通過水路急報,叛賊的偏師分南北兩路,全都越過了我們東都右武衛的隊伍,搶佔了弘農以西的有利地形。」樊子蓋臉色陰鬱的答道:「王府君還奏道,兩天前,桃林的鄉兵發現叛賊偏師從秦關舊道穿插,王府君試圖與我們右武衛的隊伍聯絡告警,卻因為叛賊阻路,沒能將消息及時送到劉長恭他們手裡,錯失了攔截機會。」

    聽到樊子蓋這番話,在場只要稍微有些軍事頭腦的文武官員,全都是臉色頓時大變,宇文述、來護兒和屈突通三個老丘八更是臉色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因為他們知道,在隋軍隊伍追上叛軍主力之前,叛軍主力最少也可以獲得三天攻打潼關的時間!甚至還更多!

    「劉長恭他們晚了一步?」皇甫無逸嚥了一口口水,聲音乾澀的問道:「那弘農方面,可有消息?」

    「沒有。」樊子蓋搖頭,「不管是劉長恭、衛玄,還是蔡王殿下,都沒有和王府君聯繫,弘農又距離黃河較遠,王府君派去的信使逆黃河而上後,也一直沒送消息回來。」

    皇甫無逸的臉色益發的難看到了極點,咱們的云大少卿卻是突然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將軍,這與你們無關!你們給弘農派去援軍已經是盡到了你們的責任,是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瀆職無能,沒能完成你們交代的使命,這才讓叛賊穿插成功,潼關失守,全是他們的罪責!下官認為,越王殿下應該下一道鈞旨,將劉長恭和陳應良就地斬首,傳示三軍,以正軍法!」

    「越王殿下,樊留守,云少卿言之有理。」擔心被牽連的宇文述也乘機說道:「你們都看到了,左右翊衛和右武侯的隊伍都是竭盡了全力,速度快得不能再快,是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小子無能,這才釀成了潼關告急的局面,罪不容赦。陛下若是追究罪責,此二人理當斬首。」

    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臉色更加難看,心裡知道宇文述和云大少卿這是在找替罪羊背黑鍋,卻又不能為劉長恭和陳應良開脫也不敢開脫——因為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必須要找一個右武衛作戰不利導致潼關失守的替罪羊,不然的話這口黑鍋就得讓他們背了。遲疑了片刻後,樊子蓋轉向楊侗拱手說道:「殿下,劉長恭受命增援衛尚書阻攔叛賊西進,卻作戰不力導致潼關告急,老臣請殿下頒佈一道鈞旨與黎國公,倘若潼關真的不幸淪陷,黎國公便持鈞旨立斬劉長恭首級,以正軍法國法。」

    「樊留守,這次洛陽守城戰,劉將軍也算是勞苦功高……。」楊侗難得沒有對樊子蓋完全言聽計從一次,猶豫著說道:「將潼關失守的罪責加於他一人之身,是否太過?」

    聽到這話,云大少卿馬上就誤會了楊侗的意思,還道是楊侗顧忌劉長恭的家世官職不想讓劉長恭背最大黑鍋,便趕緊搶著說道:「殿下所言極是,劉將軍在洛陽保衛戰中勞苦功高,是不能將罪責加於他一人之身,應該給他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關鍵是那個陳應良,這小子才是潼關失守的罪魁禍首,受命助守弘農卻讓叛賊穿插得手,瀆職無能,怠慢軍務,應該把他斬首問罪!不!應該把這小子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這個老不要臉,欺軟怕硬!」裴弘策脾氣再好也來了些火氣,怒道:「云少卿,把所有罪責推卸到一個記室小吏身上,你忍得下這個心,皇帝陛下會相信麼?潼關失守,首責是我河南贊治府的一個記室小吏!」

    「黎國公,你這話就不對了。」云大少卿針鋒相對道:「什麼叫推卸罪責?潼關不幸淪陷,叛賊殺入關中,難道不需要追究右武衛軍隊的時失職之責?越王殿下剛才也說了,劉長恭將軍勞苦功高,難道黎國公覺得越王殿下說得不對,想讓劉將軍扛下潼關失守的罪責?劉將軍可是右武衛的虎賁郎將,黎國公你想讓他背黑鍋,還要看右武衛的將士答不答應,馮翊劉氏答不答應!」

    「那你……!」大怒之下,裴弘策差點連想讓陳應良背黑鍋也要看聞喜裴家答不答應的話都說了出來,也幸得裴弘策城府不錯,及時把話嚥回肚子裡,這才沒把爭論更進一步擴大門閥鬥爭的地步。

    「黎國公,下官也知道那個陳應良是你的遠房侄子。」云大少卿又慢條斯理的說道:「可是國法無情,黎國公最好還是考慮好這輕重利害,國公你一定要庇護侄子,裴相那裡……。」

    「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突然傳來的吼叫聲打斷了云大少卿和裴弘策的爭論,正各懷心思的眾人扭頭看去,卻見之前的北面來路之上,又策馬飛奔來了一名背插紅旗的驛卒,遠遠就大吼大叫,「緊急軍情!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聽到這喊聲,兵部侍郎祖韋澄當然是趕緊又飛奔上去接收塘報,樊子蓋和宇文述等人卻都是心中大驚,一起心道:「怎麼又有緊急軍情?難道潼關已經失守了?不可能這麼快吧?或者說,潼關守軍已經直接向叛賊前鋒投降了?」

    「完了!肯定是潼關失守了!」云大少卿一拍額頭,帶著哭腔仰天慘叫道:「陛下,微臣等無能啊,微臣等已經是竭盡了全力,奈何友軍不力,讓楊逆叛賊搶先一步殺進了潼關,微臣等有罪啊——!」

    云大少卿仰天嚎叫的時候,祖韋澄已經飛奔回了樊子蓋面前呈上塘報,不及說話,心急如焚的樊子蓋已經一把搶過了塘報飛快打開,手忙腳亂的扯開封條時,樊子蓋的皺紋老手都已經在微微顫抖。而打開了塘報仔細一看後,樊子蓋的一雙渾濁老目,卻一下子差點瞪出了眼眶,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的眼睛,再仔細一看,樊子蓋頓時脫口驚叫……

    「老夫,不是在做夢吧?!」

    「樊留守,又出什麼事了?」皇甫無逸和來護兒等人大驚問道。

    「陳應良,陳應良那小子。」樊子蓋失魂落魄的答道:「昨天上午,陳應良率領四千左右武衛殘兵敗將,連同他麾下的七百報國軍,在弘農大破五萬叛賊主力。還生擒活捉了楊玄感本人,還有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

    安靜無比,在場所有的大隋文武重臣都是瞠目結舌,然後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一起大吼大叫道:「什麼?不到五千的軍隊,還是左右武衛的殘兵敗將,大破五萬叛賊?!還抓到了楊玄感和李子雄?!真的假的?!」

    「樊留守,這是誰的塘報?!」目瞪口呆後,云大少卿殺豬一樣的嚎叫了起來,「真的假的?以五千敗軍大破五萬叛賊,還抓到了楊玄感和李子雄?這道塘報是那個混帳王八羔子寫的?太誇張了吧?」

    「寫這道塘報的混帳王八羔子,是蔡王楊智積殿下。」早就窩了一肚子火的樊子蓋舉起塘報,冷冷說道:「云少卿如果不信,可以拿去看看,蔡王殿下還請我們盡快放心進兵,把尚未逃出崤函道的叛賊殘部徹底全殲。」

    云大少卿再一次瞠目結舌,許久後,云大少卿突然一把抓住了裴弘策的手,搖晃著激動的說道:「黎國公,令侄真乃棟樑之才!棟樑之才啊!大隋朝廷能有黎國公你們叔侄為臣,真乃大隋之幸!天子之幸!下官能與黎國公你們叔侄同殿為臣,也是下官的人生第一大幸事!大隋萬歲!皇帝陛下萬歲!東都萬歲!左右武衛萬歲——!」

    「老不要臉。」裴弘策心中嘀咕,嘴上則連連謙虛,彷彿和云大少卿一樣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爭論——靠山強硬的裴弘策倒不是害怕云大少卿,只是不願和云大少卿徹底撕破臉皮而已——做為廢太子楊勇的岳父,云定興云大少卿為了陞官發財,曾經親自出面慫恿隋煬帝宰了他的三個嫡親外孫!像這麼心狠手辣又厚顏無恥的角色,官場老油條裴弘策當然是能不得罪就最好別得罪的好。

    「黎國公,廢話別說了,讓你侄子進我左翊衛,我不會虧待了他!」宇文述拍住了裴弘策的肩膀。

    「宇文將軍,你左翊衛的猛將勇將已經夠多了,應良賢侄還是進我右翊衛,更有用武之地!」來護兒拍住了裴弘策的另一邊肩膀。

    「不對。」屈突通扯住了裴弘策的袖子,道:「應良賢侄親手抓住了我右武侯的最大叛逆,證明他與我右武侯有緣,應該讓他進右武侯才對!」

    「老屈你少鬼扯!咳咳,陳應良一直和我右武衛並肩作戰,帶的隊伍還全都是從我右武衛隊伍裡挑選的士兵,除了右武衛,他那都去不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 01:54 AM

第六十八章 借錢回家

    自打到東都洛陽投軍開始,差不多辛苦勞累了兩個月的時間,一直到了弘農大戰結束後,勞苦命的可憐小正太陳應良才總算是得到了休息時間,可以安安心心的躲在弘農城裡陪著衛玄老頑固喝酒吃肉,逍遙自在的接收一個接一個捷報喜報。

    確實可以逍遙自在了,靠卑鄙詭計加一點運氣,生擒活捉到了楊玄感和李子雄兩大罪魁禍首後,楊積善和李密等叛軍大將雖然在逃,楊玄挺也還領著四千多叛軍精銳盤踞在弘農以西的險要之處,可是已經無所謂了,種種跡象表明,不管是楊玄挺還是楊積善,明顯都沒有他們的大哥楊玄感那樣的號召力和凝聚力,叛軍主力在弘農大敗之後,敗兵隊伍再沒有任何集結成軍的跡象,崤函道內到處都是亂糟糟的叛軍遊兵散勇,不要說好歹也算是正規軍的劉長恭隊伍了,就是弘農、桃林和陝縣的鄉兵都可以輕鬆隨意的虐待收拾他們。

    還有弘農以西的楊玄挺這邊,正常情況下,那怕是報國軍也沒把握與楊玄挺麾下的四千多叛軍絕對精銳正面抗衡,可是擅長攻心戰的陳應良和楊智積利用百姓、戰俘等各種渠道把楊玄感被俘的消息送進楊玄挺軍中,楊玄挺麾下的精銳之師很快就變成了一盤散沙,楊玄挺一度率軍回師來救兄長,可是軍隊還沒趕到弘農城下,四千多軍隊就已經跑了將近三分之一,根本不用隋軍隊伍出手,士氣低落到了極點的楊玄挺軍就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叛軍隊伍想不土崩瓦解也不行了,楊玄感和李子雄雙雙被俘,目前還在成長期的李密下落不明,有勇無謀的楊玄挺和楊積善根本就挑不起楊玄感留下的重擔,凝聚力徹底喪失殆盡,而更要命的是,因為隋軍隊伍乘勝一腳踹了叛軍營地的緣故,叛軍的糧草軍需也被隋軍繳獲和焚燬一空,連飯都沒得吃了,叛軍隊伍再想重整旗鼓,簡直就是痴人說夢了。

    大局已定,陳應良自然用不著再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去率軍作戰,同時已經在平叛大戰中出夠了風頭和撈足了功勞的陳應良也必須得賣些人情給友軍隊伍,徵得衛玄與楊智積的同意後,陳應良乾脆把掃尾工作全部交給了劉長恭的隊伍和左武衛殘餘軍隊,讓他們去掃蕩殘敵撈取戰功,連番激戰後已經只剩下六百多人的報國軍隊伍則留在了弘農城裡休整休息,順帶著看管楊玄感和李子雄這兩個最大的戰利品。

    到了打順風仗的時候,劉大將軍的麾下隊伍總是發揮異常出色,衛玄麾下的左武衛殘餘隊伍也差不到那裡,與劉大將軍聯手斬獲頗豐,先後幾次打敗已經兵無戰心的楊玄挺隊伍,殺敵俘敵過千,楊玄挺隊伍逃亡嚴重,最後乾脆連楊玄挺本人也在夜間不知所蹤,四千多精銳隊伍楞是被劉大將軍麾下的老兵油子打得全軍覆沒。

    還有陝縣、桃林和澠池方面也是頻傳喜訊,尤其是澠池方面,逃進了澠池城中苟延殘喘的斛斯萬善和龐玉等大興文武得知了弘農大捷的消息後,馬上帶著殘餘隊伍出城西進,迎頭痛擊尚未逃出崤函道的叛軍敗兵,在叛軍的殘兵敗將身上很是刷到了不少功勞,也抓獲了幾個夠份量的叛軍俘虜,又為衛玄老頑固挽回了不少顏面。而隨著隋軍三大主力進入崤函道,楊玄感叛軍徹底覆滅的喪鐘也隨之敲響,隋軍隊伍所面臨的,也就是只剩下了殺敵多少和俘虜多少的問題。

    捷報頻傳,一度悲憤得差點自刎謝罪的衛老頑固也頓時年輕了不少,成天就拉著陳應良喝酒聽曲,逍遙腐敗,辛苦多日的陳應良也乘機學到了不少這個時代的腐敗手段,惟獨讓陳應良有些遺憾的是,弘農決戰的另一大功臣楊智積自戰事結束後,就一頭鑽進了他的太守府裡深居簡出,幾乎不與陳應良、衛玄見面,衛玄和陳應良幾次邀請楊智積聚宴,也遭到了楊智積的婉轉謝絕,沒有接受過那怕一次,甚至都從來沒有允許陳應良和衛玄進過他家的大門!

    對此,原本打算向大隋知名智囊楊智積再學點東西的陳應良當然有些遺憾,對陳應良印象已經徹底改觀的衛玄卻在私底下呵斥道:「小傢伙,別以為蔡王殿下是在擺架子,他是在自保,也是為了你和老夫著想,外臣和皇親國戚太過親近是什麼下場,你在史書上難道沒有看到過?」

    這一點皇甫無逸也對陳應良有過警告,陳應良當然懂,但陳應良還是有些不解,乘著是私下交談的機會,陳應良便低聲說道:「衛留守,你說的道理晚輩當然懂,但蔡王殿下是否有些小心過份了?晚輩還聽說,蔡王殿下只給他的五個兒子讀了《論語》和《孝經》兩部啟蒙書籍,然後就再不許他的公子學習任何文章武藝,小心到了這個地步,是否有些過猶不及了。」

    衛老頑固沉默,片刻後才說道:「這是蔡王殿下的私事,我們無權過問。但你記住,蔡王殿下對你這小傢伙那可是關愛有加,你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得好好報答他。知道不,弘農大捷的當天,蔡王殿下為什麼急著親寫塘報向樊子蓋那個老頑固報喜?我們勝算在握,你以為蔡王殿下真是在急著求援啊?他是另有目的!」

    「還有什麼目的?」陳應良趕緊問道。

    「把你的功勞宣傳出去,免得被別人搶了。」衛老頑固冷冷答道:「他親手寫塘報向樊子蓋報喜,你是樊子蓋老不死破格任用的人,自然會立即上表向皇帝陛下報喜和為你請功,皇帝陛下知道了是你親手抓到了楊玄感,這個蓋世奇功其他人再怎麼搶也搶不走了,這下懂了吧?小傢伙,蔡王殿下對你的苦心眷顧,你可別不懂領情知恩。」

    這次換陳應良沉默了,聽了衛玄的這番解釋後,陳應良才突然明白楊智積確實很夠意思,如果不是楊智積立即用塘報把自己的蓋世奇功宣傳出去,交到了絕對可靠的樊子蓋手裡,那麼不要說即將趕到弘農的隋軍主力大將可能把自己的功勞搶走,就是眼前這個衛玄老頑固也有可能下這個黑手,把自己生擒楊玄感的蓋世奇功徹底搶光。想到這點,又想到了歷史上楊智積臨死時那句『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領沒於地』,陳應良難免對楊智積充滿了同情——這個有真才實學又有責任心的大隋蔡王,確實不容易啊。

    和衛玄預料的一樣,儘管心有不甘,但是在木已成舟的情況下,宇文述等人還是沒敢打搶功搶戰俘的壞主意,沒有爭先恐後的趕來弘農接收戰果。同時因為戰局已成定勢,不想讓軍隊白白辛苦的宇文述和屈突通乾脆連崤函道都沒進,直接就屯駐在了崤函道以東的開闊地帶休整隊伍。惟有著急親手收拾不孝子的來護兒帶著右翊衛主力,會同裴弘策隊伍殺進了崤函道參與注定沒什麼好綵頭的掃尾戰事,可惜來護兒還是晚了一步,等他找到不孝子來淵時,來淵都已經被左武衛的殘部抓進了澠池城關押,然後來護兒也只能毒打一頓不孝子出氣,並且接受裴弘策的好心勸阻沒有親手宰了這個不孝子,以免又背上殺人滅口的嫌疑。

    至此,歷時兩月的楊玄感叛亂終於徹底平定,罪魁禍首的楊玄感和大隋軍隊的頭號敗類李子雄一起被生擒活捉,楊玄感的兩個弟弟楊玄挺和楊積善不知所蹤,陳應良唯一忌憚的李密也是人間蒸發,不知道是死在亂軍之中,還是隱姓埋名逃亡他鄉,四十幾個投奔楊玄感的紈褲子弟幾乎全部被擒被殺,只有少數失蹤,顛峰時期曾經達到十餘萬人的叛軍隊伍則全軍覆沒,降者超過兩萬,餘者不是被殺,就是逃亡他鄉,沒有一兵一卒繼續負隅頑抗。

    平叛大戰勝利結束,下一步怎麼善後卻誰也不知道,必須要等集毀譽一身的光輝於一身的隋煬帝親自下旨才會知道,原本樊子蓋打算命令陳應良和劉長恭將楊玄感押回洛陽關押,可是考慮到衛玄在弘農大戰中出了不少力,還有衛玄這次在平叛大戰中前期輸得太慘,再把生擒楊玄感的功勞全部搶走太對不起老朋友,人品還算過得去的樊子蓋左思右想,還是很講義氣的命令陳應良和劉長恭原地待命,等待隋煬帝的旨意到達,以便衛玄多少也分一些功勞,挽回一些他已經丟得差不多的顏面和聲譽。

    投桃報李,這次很對不起老朋友的衛玄得知了樊子蓋的命令後,立即就明白老朋友還是講交情的,感激和感動之下,為了報答老朋友的好意,在等待隋煬帝旨意的同時,衛玄在暗中自然也做了不少工作,準備著好好報答老朋友一把。

    百無聊賴的等了十幾天時間,隋煬帝的旨意終於到達,讓樊子蓋和衛玄兩大土皇帝頗有些意外,素來喜歡遊山玩水的隋煬帝竟然難得想到了回家一次,詔命衛玄和劉長恭將楊玄感、李子雄押到大興關押,等待隋煬帝回到大興親自處理,同時隋煬帝的聖旨中還點名道姓的提到了陳應良和報國軍,要求陳應良和報國軍同到大興迎侯聖駕,以便造福萬世留罵名於己身的隋煬帝親自檢閱——至於給陳應良的封賞,聖旨上半個字都沒有提到。

    接旨後,衛玄先是和難得出門一次的楊智積聯手安排宴席款待了傳旨官員,又交代了劉長恭去整理隊伍準備出發,然後衛玄再想吩咐陳應良也去準備出發時,卻見陳應良坐在一旁默默無語,沉思出神,已經把陳應良看做孫子對待的衛玄難免為之一笑,上去先是踢了陳應良一腳,然後喝道:「小傢伙,你急什麼?皇帝陛下在聖旨裡沒有提及給你的封賞,你以為是陛下忘了啊?小傻貨,這是好事,你這小傢伙就要飛黃騰達了!」

    「應良,皇兄沒在旨意提及對你的封賞,這真的是好事。」還沒有走的楊智積也微笑說道:「生擒楊玄感這麼大的功勞,皇兄卻沒有在聖旨裡宣佈封賞你,還要你到大興侯駕,這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懂?皇兄是要當面封賞你,當著大隋文武百官的面封賞你,不僅讓你風光,還一定會比傳旨封賞更厚更重,你這小傢伙,等著大出風頭吧。」

    「衛留守,蔡王殿下,你們誤會了。」陳應良苦笑搖頭,答道:「晚輩不是在意封賞,且不說晚輩也明白皇帝陛下是準備當面封賞,就是沒有封賞也無所謂,晚輩只是……,只是……。」

    陳應良的話雖然有些吞吐,楊智積卻馬上明白了陳應良的意思,笑道:「只是有些想家了,對不對?」

    「殿下明斷,小人確實也些想家了。」陳應良難得老實的點頭,說道:「小人在大興雖然沒有什麼親人了,卻還有一位相依為命的老家人,一位知己好友,聖旨上命令小人返回大興,想到很快就能和他們見面,有些想他們,所以就有些走神。」

    「原來是這樣。」楊智積笑了笑,又道:「有一位相依為命的老家人,一位知己好友,那有沒有紅顏知己?或者有沒有心儀的姑娘?有的話趕快開口,乘著衛留守在這裡,趕快求他做媒,大興城裡,還沒有幾戶人家膽敢不給衛留守面子。」

    「這個還真沒有,所以就暫時不勞煩衛留守了。」陳應良苦笑回答,解釋道:「關鍵是想我三伯了,當初我只給他留了一點活命錢,他又年老體弱,身體不好,所以非常的想他。自我父母病故之後,是他照顧我長大,是我唯一的親長,我很擔心他的情況。」

    這麼說著,陳應良腦海裡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綠衣少女楊雨兒的嬌俏模樣,心裡也忍不住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現在的我,與她的距離應該不大了吧?也應該有點希望了吧?」

    楊智積微笑點頭,很是滿意的陳應良的念舊和孝順,沒有在聖旨裡被申飭而終於放心的衛玄也是拈鬚微笑,說道:「小傢伙既然想家了,那這樣吧,等進了潼關,老夫就准你先去大興與親友團聚,給他們一點小驚喜,等老夫帶著軍隊到了大興,再給他們更大的驚喜。」

    「衛留守,你是否太小看應良了?」楊智積笑道:「小陳慶之,七百白袍兵直搗叛賊糧草,殺賊過萬戰無不勝,又生擒楊玄感和李子雄,應良的鼎鼎大名,恐怕早就響徹整個大興城內外了吧?」

    「不可能,大興不可能知道應良的名字!大興城裡,最多只有幾位與老夫特別親近的官員知道應良的名字,包括代王殿下,現在都還暫時不知道。」

    衛老頑固的回答讓陳應良和楊智積都有些糊塗,看了看陳應良和楊智積的驚訝神色,官場老滑頭衛玄笑笑,補充道:「因為老夫在給大興的公文和給代王殿下的奏章上,從來就沒提起過應良的名字,只說是河南贊治府的記室陳某,所以大興那邊暫時還不知道這個小傢伙的名字。另外就老夫所知,大興的民間傳言中,也只是把應良叫做小陳慶之,或者白袍小將軍,卻不知道應良的名字。」

    「為什麼?」楊智積有些糊塗了,好奇問道:「衛留守為什麼要封鎖這個消息?」

    「當然是因為這個小傢伙了。」衛玄拍拍陳應良的腦袋,微笑說道:「老夫答應過他一件事,為了兌現承諾,報答這小傢伙對老夫和大興將士的恩情,老夫當然不會給人事前知情和提前準備的機會。」

    陳應良和楊智積何等奸詐,衛玄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陳應良和楊智積那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感激之下,陳應良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楊智積卻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才微笑說道:「衛留守,為了替應良出口惡氣,何必故意把事鬧這麼大?」

    「不只是給小傢伙出口惡氣,也是給老夫自己出一口惡氣。」衛玄表情固執,冷哼道:「如果不是那個嫌貧愛富的狗東西,應良這小子還能便宜了樊子蓋那個老不死?老夫這次東出潼關,又何至於輸得這麼慘?」

    楊智積苦笑了,暗嘆道:「可憐的傢伙,看來衛老頑固是鐵了心拿你當出氣筒,讓你背黑鍋了。反正你是自作自受,本王犯不著為你開罪衛老頭、樊老頭和聞喜裴氏,就懶得管了,你自求多福吧。」

    暗嘆過後,楊智積又轉向了陳應良,輕笑著說道:「應良,本王知道你肯定是滿肚子怨氣,也不想阻止你出氣,本王只想提醒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現在還年輕,得為你自己的將來打算。」

    「多謝殿下指點。」陳應良也知道楊智積對是自己是一番好意,便也恭敬行禮道謝。

    「沒事,到時候惡人老夫來做,用不著這小傢伙得罪人。」衛老頑固一揮手,又說道:「事就這麼定了,應良你下去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出發回大興,沒什麼的事話,就散了吧。」

    「衛留守,蔡王殿下,等等,還有一件事。」陳應良趕緊開口。

    「什麼事?說。」衛玄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陳應良表情十分尷尬,道:「晚輩說了,衛留守和蔡王殿下你們可別笑——晚輩,想向你們借點錢。」

    「借錢?借錢幹什麼?」衛玄和楊智積都楞住了。

    「路費,生活費。」陳應良表情更尷尬了,苦笑說道:「不瞞你們說,我當初從大興到洛陽投軍,是變賣了父母給我留下的訂親信物當路費,兩個多月了,那點錢早用光了,裴叔父只到了澠池就被召回了洛陽,一直沒有給我發俸祿,樊留守給我的賞賜,也全部被我分給了報國軍將士,所以我現在窮得是連嚼谷都沒有了,單獨回大興的話,不向你們借點錢就不行了。」

    楊智積和衛玄對視一笑,然後異口同聲的說道:「不借!讓你這小傢伙餓著肚子回家!」

    「讓晚輩餓著肚子回家倒沒什麼。」陳應良哭喪著臉說道:「可是晚輩到了家裡,也是直接餓死的命,不瞞你們說,晚輩離開大興的前幾個月,都是到菜場裡揀人家不要的菜葉子熬粥喝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 02:01 AM

第六十九章 重返大興

    弘化留守元弘嗣起兵謀反最終證明只是虛驚一場,大興方面既沒有接到任何北線告警,也沒有發現元弘嗣有任何造反的跡象,同時衛玄也通過親自審問李子雄得知,所謂的元弘嗣謀反不過是李密故意放出的謠言,目的是鼓舞叛軍隊伍的軍心士氣,順帶著也轉移了一些隋軍隊伍的注意力。

    反覆確認了此事後,再得到了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某率領白袍兵生擒楊玄感的消息後,擔心戰火燒進關中的大興朝廷歡呼雀躍之餘,一度風聲鶴唳的大興城也終於恢復了寧靜,全城戒嚴當天就被解除,被迫關閉多日的西城利人市和東城都會市也重新開放,被困在城外多日的西域胡商得以自由進出城門,重開貿易,然後沒過多少時間,大興國都也就完全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熱鬧。

    八月下旬,一個很普通的下午,商貿發達的大興西城延平門一帶和往常一樣的喧嘩熱鬧,人來人往,滿載著各種貨物的駱隊馬隊來往不絕,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三個牽著駿馬的年輕人正站在告示欄前,三個年輕人中有兩人年齡稍長,一左一右站定,一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則站在了中間領導地位,呆呆的看著告示欄發楞,不算太難看的稚嫩臉龐上神情複雜,似乎有些滄桑,還有一些感懷惆悵。

    「懸賞千貫捉拿亂賊楊玄挺、楊積善,懸賞八百貫捉拿亂賊李密……,畫這人像的畫師也太差了吧?這人像那像李密?簡直就像劉將軍!陳記室,畫這像的人是不是叛賊同黨啊?把李密狗賊畫成這樣,簡直是幫李密逃命嘛。」

    站著稚氣少年右邊的年輕人忿忿不平,就好像他見過正被大隋朝廷懸賞捉拿的叛賊首腦李密一樣,稚氣少年則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走個過場了,李密那個奸賊傻了才會逃來大興,他本身就是大興人,還在大興皇城裡當過千牛備身,大興城裡認識他的人非常多,他要想活命,最好的辦法就是向東逃,往亂賊多的東方去,那裡才是他的天地。」

    「只可惜我們以前誰也沒見過李密,不然的話,那天在邙山我一刀就把他砍了,那時候我和我哥早就握住刀了,如果那個奸賊不耍詐,我一刀就要了他的命!」

    「行了,趙程,你就別吹了,當時的情況我清楚記得,你跟在你哥屁股後面,被你哥擋住了你的馬,要動手也輪不到你。倒是我有機會,我當時和錢向民並排,前面沒人攔住我的馬,真要動手,我比你機會大得多。」

    「放屁,你是旗手,舉著軍旗,那來的機會動手?」

    「你傻了?當時我們裝成叛賊騎兵,我那有舉著軍旗?」

    聽到兩個同伴的爭執,稚氣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也沒有勸解和阻止同伴的爭執吵鬧,只是抬頭去眺望高聳的大興延平門,心中感慨萬千,「大興,我回來了,兩個多月前,我從這座延平門出城時,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過,我會這麼快回來啊。」

    人模狗樣又裝模作樣感慨萬千的稚氣少年,當然就是我們的陳應良陳小正太了,跟在他身旁的兩個年輕人,則一個是報國軍的掌旗手于樂,一個是報國軍四校尉之一的趙昱之弟趙程,因為身手不錯和與陳應良熟識,被陳應良帶在了身邊先來大興當牛做馬兼職打手,至於其他的報國軍將士,則還跟著衛玄老頑固在押解楊玄感西進大興的路上,還得有幾天時間才能抵達。

    「走吧,進城。」感慨過後,陳應良向趙程和于樂說道:「先到我家住下,記住我路上的交代,進城後沒有允許不准洩露我和你們的身份,我要給幾個人一些驚喜。還有,我家裡窮得厲害,你們可別笑,也得受點委屈。」

    戒嚴早已解除,陳應良一行三人自然很順利就進到城內,再一路來到了曾經居住過一段時間的大通坊,往自家所在的青石街走時,陳應良的心裡突然有些緊張起來,因為陳應良早就已經在擔心,自己在衝動之下,離開大興時把柴家得罪到死,老柴家找不到自己報仇,會不會把陳老三當成出氣筒?這次求得衛玄允許自己先回大興,陳應良除了想要顯擺一番之外,更重要的也就是著急回來探望陳老三的情況。

    街道的景象越來越熟悉,陳應良也越來越緊張,還咬牙暗道:「姓柴的,要是你們聰明點還好說,要是你們敢把三伯怎麼樣,不把你們玩死,老子就不姓陳,跟你們姓!」

    儘管心裡拿定了這個主意,可是真正回到了自家門前時,陳應良還是一下子就呆住了——死鬼陳應良留下來的破爛小院,現在已經是變成了一片廢墟!原先東倒西歪的房屋被燒成了一片灰燼,破破爛爛的院牆也被徹底推倒,曾經的院子裡到處都是垃圾雜物,荊棘野草叢生,很明顯房屋被燒燬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見此情景,不要說陳應良呆住了,趙程和於樂也一起呆住了,半晌才向陳應良問道:「陳記室,這難道就是你的家?你家裡不是還有人嗎?怎麼讓院子變成了這樣?」

    「三伯——!」

    趙程和于樂的話提醒了陳應良,讓陳應良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句,然後發瘋一樣的衝進了自家的院中,衝到了廢墟堆上,空著手去挖去翻廢墟,一邊挖一邊哭喊,「三伯!你在那裡?在那裡?你千萬不要在這裡!千萬不要在這裡啊!」

    「陳記室。」趙程和于樂趕緊上來拉陳應良,陳應良卻把他們一把推開,哭喊道:「你們滾開!我要找三伯!我要找我的三伯!」

    頭一次被陳應良呵斥,趙程和於于都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勸解,只得垂手推到一邊,任由陳應良哭著在廢墟中發瘋一樣翻找搜尋。還好,沒過多少時間後,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扶著枴杖,顫巍巍的來到了廢墟旁邊,有氣無力的問道:「你們,找誰?」

    「三伯?!」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陳應良猛的回頭,頓時又驚喜又心疼的看到,這個衣衫襤褸的扶杖老人,正是與自己相依為命的老家人陳老三!激動之下,陳應良馬上衝出了廢墟,衝到了陳老三的面前雙膝跪下,一把抱住陳老三枯瘦的雙腿,張口想要呼喚,但嘴巴剛一張開,陳應良就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還頓時哭得泣不成聲。

    「小哥,你這是幹什麼?老朽不敢當,不敢當啊。」老眼昏花的陳老三沒有立即認出已經黑了胖了許多的陳應良,直到陳應良好不容易喊出了一句三伯,陳老三才難以置信的喊了起來,「公子?應良公子?你是應良公子?你回來了?」

    「是我,三伯,是我,我回來了。」陳應良抱著陳老三泣不成聲,因為陳應良發現,短短兩個多月過去,與自己相依為命的陳老三不僅蒼老了許多,還衰弱得連站都已經站不穩,走路都必須要靠扶杖而行。

    「公子!你回來了!」激動萬分的陳老三扔下了枴杖跪下,也是抱住了陳應良放聲大哭,「公子,老奴還以為你回不來了,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啊!公子——!」

    與陳老三抱頭痛哭了許久,陳應良這才想起詢問自己離開發生的情況,陳老三含淚告訴陳應良,說是陳應良走的當天,柴紹先是親自領人來鬧了一次,問了陳應良的去向被陳老三依計騙往了四川方向,然後又過了七八天後,柴家又來了一群家丁,一把火把陳應良的家燒成灰燼,也把破爛小院砸得粉碎,這兩個月多來如果不是房玄齡收留陳老三,陳老三恐怕早就已經凍餓而死了。

    破爛小院不值什麼錢,馬上就要陞官發財的陳應良自然不會注意,陳應良關心還是陳老三的情況,焦急問道:「三伯,那你怎麼樣?柴家的人,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沒,沒有……。」陳老三自然不肯說真話,只是大哭道:「公子,只要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奴沒事,老奴我沒事。」

    「三伯,柴家到底把你怎麼了?」陳應良那裡肯信,哭著只是追問,陳老三卻還是死活不說。

    「陳小哥,柴家的人把三伯的腿打折了!」

    旁邊傳來了依稀熟悉的聲音,陳應良抬起淚眼看去,這才發現自己身邊已經圍滿了青石街的鄰居,當初曾經要揍柴家人替陳應良出氣的二狗子擠上前來,不顧陳老三的阻攔,搶著說道:「陳小哥,柴家的畜生來兩次,兩次都毒打你的三伯,第二次還把你三伯的腿打折了一隻,如果不是房大哥出面領著我們街坊攔著,你三伯恐怕當場就要被打死,你三伯在病床上躺了兩個多月,直到前幾天才勉強能走動!」

    陳應良猛的站了起來,臉色頓時鐵青到了極點,旁邊的趙程和于樂更是立即就拔出了橫刀,一起大吼道:「陳記室,柴家在那裡?我們和你一起去!」

    「公子——!」陳老三見情況不妙,趕緊一把抱住了陳應良雙腿,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公子,你不能去,不能去啊!老奴已經老了,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可是你還年輕啊,柴家那麼大的勢力,你去找他們是白白送死啊!你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奴怎麼向老爺和太老爺交代啊?!」

    「應良兄弟,你三伯說得對,你不能去!」人群中又進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荊釵少婦,卻是房玄齡的妻子盧氏,拉住了陳應良的袖子說道:「應良兄弟,你千萬不能去,柴慎是從三品的太子內率,位高爵重,又與當朝權貴重臣聯姻,你這麼去找他們,只會是白白送死。」

    以陳應良現在的身份地位,去柴家登門問罪當然不會只是白白送死了——借柴慎父子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把陳應良怎麼樣!但是被房玄齡的妻子盧氏提醒後,陳應良卻想起了衛玄對自己的叮囑,也頓時的冷靜了下來…………

    …………

    過了潼關,陳應良扔下隊伍先行趕來大興,臨別時,衛玄曾經拉著陳應良的手,語重心長的叮囑道:「小傢伙,打仗老夫不如你,可是在官場上,你就肯定不如老夫了,你一要記住老夫的話,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震懾柴慎不敢下毒手是綽綽有餘,可是想對付柴慎卻是遠遠不足,柴慎畢竟是正四品的禁軍將領,半隻腳已經邁進了朝廷重臣大員之列,又和門閥重臣聯姻,你除了讓他後悔退婚,讓他臉面上難看一陣子,其他什麼都做不到,還只會讓他更加恨你,更加想把你除掉,對你本人而言是弊大於利。」

    「打蛇,要打七寸!」衛玄又惡狠狠的叮囑道:「在官場上,要不就別出手,要出手,就一定要置對手於死地,讓他永遠沒有反撲和報仇的機會!你要學會忍耐,要學會尋找機會和等待機會,要學會一擊致命!你急著回大興去探望親友,威風威風給親戚朋友一個驚喜,這是人之常情,老夫不攔你,但你這個小傢伙一定要給老夫沉得住氣,有什麼事,等老夫回到了大興再說!」

    …………

    回憶起了衛玄的這些叮囑,陳應良咬了咬牙,先是揮手讓趙程和於樂把刀收回鞘中,然後攙起了仍然還在痛哭流涕的陳老三,安慰道:「三伯,你放心,我答應你,我現在不去找柴家算帳,你也別哭了,我們現在先找一個地方住下,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見陳應良終於不再衝動,陳老三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但還是哭過不停,陳應良一邊安慰他,一邊轉向盧氏問道:「嫂子,房大哥呢?怎麼沒看到他?」

    「有急事出城了,要過幾天才回來。」盧氏回答得很含糊,道:「你如果早回來幾天就好了,你房大哥還沒走幾天。」

    周圍鄰居太多,陳應良也知道房玄齡一家需要隱瞞官宦身份,便也沒有當眾追問,只是親自背了陳老三,領著趙程和于樂到房玄齡家中暫時休息,也是到了沒有外人的時候,陳應良才從盧氏口中得知,房玄齡是收到了他父親的書信召喚,這才急匆匆的離開了大興城趕往洛陽拜見他的父親房彥謙,具體因為什麼事房玄齡並沒有說,盧氏只知道房玄齡走的是豐通渠水道,再直接經黃河到洛陽,所以恰好沒和走陸路的陳應良碰上。

    「怎麼這麼不巧?」陳應良萬分遺憾不能立即在未來的千古名相面前顯擺,但也無可奈何,便只能對盧氏說道:「嫂子,既然房大哥碰巧不在家中,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三伯我也一起帶走,你們對三伯的恩情,我改日再來回報。」

    說著,陳應良背起陳老三就要走,盧氏忙拉住陳應良,語氣慈愛的呵斥道:「你去那?你現在家都沒了,都這麼晚了,你還能去那裡?就住在這,你嫂子家裡雖然不寬敞,擠一擠還是住得下,遺直,去把你房間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讓你應良叔和你擠著睡,明天我們再想辦法。」

    現在還只有五六歲的房遺直一口答應,轉身就要回房收拾,陳應良忙叫住房遺直,向盧氏拱手說道:「嫂子,你的好意小弟心領了,但小弟一定得走,今天看到小弟回來的人那麼多,難保不會有風聲傳出去,柴家如果聽到風聲又找上門來,小弟留在這裡只會拖累了你。」

    盧氏仔細一想發現陳應良的話很有道理,因為陳應良和柴家之間的事早就是鬧得滿城風雨的,看到陳應良回來的鄰居中,難保不會有人貪圖柴家的賞錢主動跑去通風報信,所以盧氏猶豫了一下,只得改口問道:「可是天都快黑了,你還能去那裡?」

    「嫂子放心,小弟有地方住,還是很安全的地方。」陳應良笑得很輕鬆——衛老頑固早就有交代的,如果陳應良覺得需要,隨時都可以住進他的家裡,住到了衛玄家中,別說柴慎一家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借他柴慎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進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家裡抓人!

    見陳應良語氣自信,性格爽朗的盧氏便也不再阻攔,任由陳應良帶著陳老三離開,而陳老三只要能和陳應良在一起,那怕露宿街頭也如在天堂,當然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眼淚汪汪的背陳應良背起,隨著陳應良顛沛流離。臨出門時,陳應良又有些不放心的向盧氏叮囑道:「嫂子,你也要小心,柴家的人一旦聽到風聲,說不定也會找到你家門裡,說不定會連累到你……。」

    「沒事,你嫂子不怕。」盧氏自信滿滿的說道:「且不說你嫂子家也算是官宦人家,就算不是,柴家要是敢來找麻煩,你嫂子罵都可以把他們罵死!」

    「這倒也是,嫂子你罵人的本事,這世上還真的難找敵手。」陳應良對盧氏還真有這個信心——畢竟,中華泱泱五千年,房玄齡的這個老婆盧氏,可是扳指頭數得著的悍婦母老虎,醋罈子這個後世人所共知的典故,也是由房玄齡這個老婆一手創造。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2 05:52 PM

第七十章 柴家反應

    檀香裊裊,富麗堂皇的大廳中,四名霓裳羽衣的婀娜少女隨著絲竹翩翩起舞,輕盈旋轉,當朝太子右內率、鉅鹿郡公柴慎柴郡公手握玉杯,斜倚在百年老藤精製而成的籐椅上品酒聽曲賞舞,兩名俏麗少女侍侯左右,時而給柴慎喂酒,時而給柴慎夾菜,悠然閒散,風流快活,一如既往。

    一曲舞罷,翔鸞舞了卻收翅,唳鶴曲終長引聲,柴慎滿意的鼓了鼓掌,讚道:「不錯,一千貫花得值得,如玉樓調教出來的舞女,果然是物有所值,人美,舞更美,賞。」

    「謝老爺。」四名舞女向柴慎躬身道謝,柴慎哈哈大笑,招手把四名舞女全部叫到面前,挨個挨個的賜酒,端起她們的下巴仔細端詳,挑選自己今夜的捂腳目標,可偏在此時,廳外卻響起了柴慎之子柴紹與兒媳李秀寧的求見聲音,柴慎無奈,只得讓幾名舞女退下,開口讓兒子兒媳進廳。

    「父親,好消息,好消息。」柴紹帶著媳婦李秀寧大步衝了進來,未及行禮就飛快說道:「父親,岳父給孩兒和秀寧來信,說是皇帝陛下已經任命他為弘化留守,兼知關右諸兵事,還已經詔令岳父大人前去面聖,隨皇帝陛下一同返回大興。」

    「弘化留守?知關右諸兵事?這不是說,皇帝陛下是把隴山以西的兵權交給親家翁了?」柴慎一聽大喜,鼓掌道:「好,親家翁兵權在手,你我父子今後在朝廷裡說話的份量就更重了。」

    「還有更好的消息。」柴紹眉飛色舞的說道:「岳父還在書信中問我可願前往軍中歷練,孩兒當了這麼多年的千牛備身,終於是有機會向上一步了。」

    「臭小子,還不快好好感謝你的妻子秀寧?沒有秀寧,唐國公會拉你一把麼?」柴慎笑罵,然後稍一思索後又驚訝問道:「等等,元弘嗣謀反不是謠言麼?他在弘化也還算幹得不錯,皇帝怎麼會突然想起撤換他?」

    「這個……,孩兒不知道。」柴紹為難答道。

    「公公,想來是陛下為了謹慎起見,這才決定撤換元留守。」一直沒有說話的李秀寧開口,斯斯文文的說道:「元留守謀反雖然是楊逆故意散播的謠言,但元留守還是因此受到了朝廷查問,無辜牽連,元留守難保心中不會有什麼怨氣,弘化又是大興抵禦突厥南下的屏障,地位重要,皇帝陛下為了謹慎起見下詔撤換元留守,並不奇怪。」

    「可憐的元弘嗣,是你自己倒霉,怪不得別人。」柴慎滿臉幸災樂禍,又笑道:「不過也好,元弘嗣倒霉,親家翁乘機掌兵,親家翁地位高了,我們也可以跟著沾光。說起來,我們還真得感謝一下楊玄感那個叛賊啊。」

    柴紹附和微笑,和父親一樣的幸災樂禍,李秀寧卻不動聲色,又向柴慎說道:「公公,家父在書信之中,還想請公公出面幫忙,替他籠絡一個人,不惜一切代價把他爭取到我們李閥一邊,父親他很看好這個人。」

    「什麼人?」柴慎趕緊問道。

    「抓住楊玄感那個河南贊治府記室。」李秀寧答道:「父親距離平叛戰場太遠,又要先去面聖見駕,騰不出手來親自籠絡,我的兄長他們目前又沒有官職,出面籠絡份量稍微有些不足,就請公公你代為行事,盡快與此人取得聯繫。」

    「這事好辦!」柴慎一口答應,微笑道:「還不用派人去找他,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潼關那邊傳來消息,衛留守已經押著楊玄感逆賊往大興來了,那個外號小陳慶之的記室也帶著他的白袍兵同來大興,等待皇帝陛下回京檢閱,要不了幾天我們就能見到他,到時候老夫親自出面,把他請到家裡來用宴,多送點珍貴禮物,拉點關係套些近乎,肯定就可以把他拉到我們柴李兩家門下。」

    李秀寧斯文道謝,柴紹卻不屑一顧的說道:「用得著嗎?一個僥倖立功的記室小吏,連官職都沒有,犯得著費這麼大的勁籠絡?就我們柴李兩家的地位,一個招呼,那小子保管自己登門求見,請求我們收留。」

    軍事天才李秀寧斜了一眼丈夫,平靜說道:「郎君,你可千萬不要怠慢這個記室小吏,他在這次平叛大戰中功勛卓越,表現出眾,面聖之後飛黃騰達已經是板上訂釘,我們如果不抓緊時間出手籠絡,一旦讓他被其他門閥籠絡到手,我們就是後悔也晚了。」

    「秀寧說得對,你這個臭小子就別胡說!」柴慎也呵斥道:「連敗亂賊,殺敵過萬而從無敗績,率領數百騎兵突入數萬叛軍之中焚燬糧草,然後又在弘農以五千殘兵敗卒大破五萬叛賊主力,生擒楊玄感本人和名將李子雄,這樣難得的將才人才,那個門閥不想籠絡爭取?你這個臭小子如果能有他一半的功績,老子就不用擔心你的將來前途了。」

    聽到父親這話,心高氣傲的柴紹當然是臉色異常難看,哼哼道:「率領數百騎兵突入數萬叛賊軍中,焚燬糧草後從容殺出重圍?東都那邊也真敢吹牛騙功,這樣的戰績,父親你相信嗎?以前你聽說過嗎?」

    「不管是不是吹牛騙功,就憑那小子生擒楊玄感這一點,就足夠他飛黃騰達了。」柴慎一揮手,對這個戰績傳言也不是十分相信。

    稍一盤算後,柴慎還又說道:「也不知道這小子年齡長相,家世出身,是否已經成親,如果合適的話,老夫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招他為婿,了結倩兒這樁心事,也給我們柴家招贅一個將才女婿進門。」

    「父親,你是在說笑吧?」柴紹有些不客氣的說道:「衛留守那邊送回大興的公文上,連那個記室小吏的名字都懶得提,直接稱他為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某,由此可見,這個記室小吏肯定沒有什麼好出身,只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臭草民!」

    「這倒也是,衛留守連他的名字都懶得提,證明這個記室小吏應該沒什麼好出身,出身說不定十分卑賤。」柴慎點點頭,頗為認同寶貝兒子的判斷,然後又咬牙切齒道:「都是姓陳那個窮小子,毀了倩兒的名聲,不然的話,老夫早就把倩兒嫁到名門世家去做正妻了,那用得著現在還為倩兒的親事操心?」

    柴慎不提起陳應良還好,剛提起柴紹曾經的未來妹夫,柴紹馬上就是怒容滿面,剛想咬牙切齒的大罵時,事有湊巧,剛好有一名柴府家丁快步跑到了大廳門前,拱手大聲說道:「稟老爺,稟大公子,大通坊有人來報,說是陳家那個窮小子回家來了,請求老爺和公子兌現當初許諾的賞賜。」

    「這麼巧?!」剛剛才提到陳應良名字的柴慎和柴紹父子都有些張口結舌,然後異口同聲的大喝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消息可靠不?」

    「剛回來不久,消息應該可靠。」家丁如實奏道:「是姓陳那小子的一個鄰居報的信,說是親眼看到了姓陳那小子抱著他的老家丁痛哭,那鄰居記得大公子許諾過,報信有十貫賞錢,就趕緊來我們家門前報信。」

    「回來得好!」柴紹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然後大吼道:「馬上召集三十個家丁,帶上傢伙,給我備馬,我要親自把這個窮小子抓回來,慢慢收拾!」

    家丁未及唱諾,差點成為陳應良老丈人的柴慎也已經大吼起來,「動作要快,別讓這個小窮鬼又跑了!」

    報信家丁趕緊唱諾,李秀寧本想稍微勸說丈夫和公公息事寧人,但考慮公公和丈夫對陳應良的痛恨,還有陳應良對自己小姑子柴倩造成的傷害,李秀寧還是改了這個主意,只是拉著柴紹的袖子叮囑道:「郎君,別把事鬧大,最好是悄悄把人抓回來,驚動的人越少越好。還有,別和他的那個鄰居房家衝突,姓房那人的父親官職雖然不算太高,卻可以經常接觸朝中重臣,能不和他們起衝突,最好就別衝突。」

    李秀寧叮囑了也是白叮囑,當柴紹領著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殺到大通坊時,陳應良早就帶著陳老三不知道去了那裡,左右鄰居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陳應良的去向,大怒之下,恨陳應良恨得蛋疼的柴紹直接闖進了房玄齡家裡,向房玄齡懷孕的妻子逼問陳應良的去向。

    如果是尋常民婦家,柴紹這麼做倒沒什麼,很不幸的是,柴紹這次偏偏碰上了泱泱中華五千年扳指頭數得著的凶悍女人房玄齡之妻,在挺著大肚子的情況下,盧氏直把柴紹罵了一個狗血淋頭,七葷八素,還動用了平時常打房玄齡的掃帚,楞是把柴紹從房間裡一直打到院外,打得柴紹滿身雞糞灰土,而柴紹再是狂傲暴躁,也不敢在京城之中對一個孕婦動手,又聽其他鄰居說陳應良早已帶著陳老三離開,柴紹也只好灰頭土臉的回到太平坊,與父親柴慎商量對策。

    「派人找!把家裡所有的家丁都派出去,搜查全城,那怕是上天入地,也要給老夫把那個窮小子揪出來!」這是柴慎柴郡公在怒不可遏下決定的主意。

    「父親,我們的人手不足啊。」柴紹為難的說道:「我們家裡的家丁就算全部派出去,也是不到兩百人,大興城又這麼大,僅坊市就有一百零九個,怎麼找啊?」

    柴慎鐵青著臉閉嘴了,臉色也更加難看,柴紹則是靈機一動,忙道:「父親,別急,孩兒去找秀寧問問,她主意多,看看她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說著,柴紹轉身就往外走,柴慎卻喝道:「站住!平時有秀寧在,我懶得說你,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事事處處都聽媳婦安排全無主見,成什麼話?一個男人沒有點自己的主見,如何能夠成大器?如何能夠獨當一面?」

    確實有些懼內的柴紹駐步了,臉色也開始尷尬了——不過這點倒也不能完全怪柴紹無能,碰上李秀寧這麼一個既漂亮又厲害的老婆,還真沒有幾個男人能夠做到不懼內。無奈之下,柴紹也只得問道:「父親,那怎麼辦?」

    柴慎的神情有些猶豫,半晌後咬咬了牙,這才低聲說道:「大興令韓世模,已經隨衛留守出徵去了,現在大興內庶政是由大興縣丞王風主持,你帶上些禮物去見王風,就說陳應良那個窮小子是楊逆叛賊的黨羽餘孽,楊逆事敗後逃回了大興,讓王風出面張貼佈告懸賞捉拿,也出動大興縣的衙役滿城搜捕!」

    柴紹先是張口結舌,然後狂喜道:「父親,妙計啊!栽贓那個小賊是楊逆叛賊的黨羽餘孽,佈告一貼出去,他在大興城裡就無處容身了,我們就算抓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抓了!」

    「什麼栽贓?」柴慎冷哼道:「那小賊很可能真的是楊逆叛賊的黨羽餘孽,最起碼是叛賊軍中重要人物的親眷,你讓王風出佈告抓他,也可以算是為國效力!」

    「父親,這話什麼意思?」柴紹有些糊塗了。

    柴慎很謹慎的看了看左右,然後才湊到了兒子的耳邊,低聲介紹了關於這件事的情況,柴紹則是直接聽傻了眼,半晌才張口結舌的說道:「那個小賊,還有這樣的背景?」

    「可惜那家人不認陳家這戶親戚了。」柴慎冷笑說道:「據我所知,陳應良小賊兩歲時,他的父親爵位被奪,找到了親戚門上求助,可惜他那個親戚是個勢利眼,看不起陳家這種破落戶,根本不認他,氣得陳小賊的父親當場發誓與親戚斷交,從此再沒往來。陳應良那個小賊,恐怕連他有這麼一個顯赫的親戚也不知道。」

    「陳小賊知不知道沒關係,重要的是我們知道。」柴紹獰笑,惡狠狠說道:「只要抓到陳小賊,先用重刑逼著他承認參與了叛賊的隊伍,再公開他的這個背景,我們就可以把他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我們之前的退婚,也可以對外面說是有先見之明了。」

    「念在上一輩的交情份上,老夫本來想放這小子一馬的,既然他執意要自己找死,老夫也不客氣了!」柴慎也是重重冷哼,吩咐道:「天已黑了,快去吧,多帶些禮物,必要的時候,可以把那小賊的身世背景私下裡告訴給王風,讓他放心抓人,再告訴他,只要能抓到這個小賊把他治成叛賊同黨,我不會忘記這個交情,將來定有厚報!」

    柴紹趕緊答應著匆匆去了,柴慎在房間中繼續的咬牙切齒,想像著抓到曾經的未來女婿後如何的報仇雪恥,結果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接著急衝進門,很是講究禮儀的柴慎大怒抬頭時,卻怒氣頓消的看到,火急火燎衝進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頗有些愧疚的愛女柴倩。

    「父親,聽說那個小賊回來了?」柴倩急匆匆說道:「女JLIIIl才聽家裡人說,陳應良那個小賊回來了,兄長帶人去抓他,抓到了沒有?」

    「沒有,又讓他跑了。」柴慎表情有些無奈,又安慰道:「倩兒,別急,父親已經在想辦法抓他了,等抓到了他,父親一定會為你出這口惡氣。」

    「不,我要親手剁了他!」柴倩咬牙切齒的說道:「我還要當面問他,憑什麼要毀我的名聲?他又有那一點配得上我?」

    「沒問題。」柴慎疼愛的說道:「等抓到了那個小賊,為父就把他交給你,任你處置。」

    聽到柴慎這話,性格頗為急噪的柴倩這才稍微冷靜了一些下來,再細一盤算後,柴倩轉身就走,大聲說道:「不行,我也要親自去找他,大興城這麼大,兄長手裡的人手肯定不夠。」

    「倩兒,你上那裡去找?」柴慎哭笑不得,衝著柴倩的背影喊道:「你又沒有見過他,上那裡去找?怎麼找?」

    柴倩停住腳步,這才想起自己還從沒見過曾經的未婚夫陳應良,就這麼去找恐怕見了面也不認識,好在這也難不住柴倩,轉念一想後,柴倩又道:「沒事,兄長見過那個奸賊,他不是會一些書畫嗎?我叫他給我畫一副陳小賊的畫像,就可以對著畫像拿人了。」

    「不必了,到了明天,那小賊的畫影圖形就肯定滿街都是了,用不著再麻煩你大哥了,況且他也只見過那小賊一次,未必仔細記得那小賊的模樣。」

    柴慎笑笑,把自己的安排對愛女大概說了一遍,柴倩一聽大喜,也不管父親的做法對錯直接就拍上叫好,叫好了幾句後,柴倩還是不肯完全滿意,又道:「不過我還是要親自去抓這個小賊,我有個好朋友恰好見過這小賊一次,手裡人也很多,明天我就去找她幫忙抓人。」說著,柴倩急匆匆出門去安排人手與好友聯繫,根本就沒給柴慎反對的機會。

    知女莫若父,柴慎當然知道愛女的閨蜜好友是誰,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己柴家,柴慎當然也不會去阻止女兒與閨蜜更進一步拉近距離,處好關係,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女兒去折騰胡鬧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2 05:53 PM

第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

    「啥米?大興縣縣衙出告示拿我?說我是楊玄感叛賊的同黨餘孽?還懸賞三百貫錢抓我?子期兄,你確認不是在開玩笑?」陳應良目瞪口呆的問。

    「應良賢弟,我怎麼可能和你開這樣的玩笑?不信你自己看,這是我讓家裡下人帶回來的懸賞佈告,上面清楚寫著你是楊玄感叛賊的同黨。」衛子期將一張捲好的佈告遞給了陳應良,表情嚴肅的說道。

    衛玄老頑固子息艱難,只有一個兒子叫衛孝則,還早早就不幸病故,僅給衛老頑固留下了衛子期這麼一個孫子,還好衛老頑固家教有方,現年二十八歲的衛子期雖然是衛家獨苗,卻不像其他權貴子弟那麼紈袴傲慢,目中無人,陳應良帶著衛玄的親筆信來找到他後,衛子期不僅毫不猶豫的收留了陳應良和陳老三等人,還按照衛玄的信上要求,主動與陳應良以兄弟相稱,在生活方面給了陳應良等人最好待遇,又請來了京城名醫為陳老三治傷,與陳應良相處十分愉快。

    陳應良趕緊打開告示,識幾個字的趙程和於樂也湊了上來同看,結果讓陳應良三人張口結舌的是,這張蓋著大興縣大印的佈告上,真的清楚寫著懸賞捉拿陳應良的字樣,還直接給陳應良扣了一個叛賊餘孽的罪名,又寫明了陳應良年齡、家世和舊住址,以及三百貫錢的賞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與陳應良依稀有些相似的畫影頭象。

    「衛公子,這太荒唐了吧?」趙程張口結舌的向衛子期問道:「說陳記室是叛賊餘孽,那我們報國軍將士算什麼?難道也是楊玄感叛賊的人?」

    「我也覺得荒唐,搞不懂大興縣為什麼要栽贓應良兄弟是叛賊餘孽。」衛子期苦笑,又說道:「不過沒關係,我馬上派人去找大興縣,告訴他們情況,叫他們馬上撤下佈告,其他的事,等祖父回來再追究責任。」

    說著,衛子期轉身就要去安排使者,陳應良忙叫住他,「子期兄,等等,不必了。」

    「不必了?為什麼?」衛子期一楞。

    「因為我敢打賭,這張佈告是我的仇家柴慎搞的鬼」陳應良指著懸賞捉拿自己的佈告惡狠狠說道:「柴家父子肯定已經知道我回來了,可是又找不到,大興城又這麼大,他家裡的家丁走狗再多,想滿城大搜查根本做不到,或許還在擔心我會乘機逃出大興,所以就於脆栽贓我一個叛賊餘黨的罪名,讓大興縣派出官差滿城緝拿我,也讓我無法出城。」

    「有道理。」衛子期盤算著點頭,道:「大縣令韓世模已經隨祖父出徵去了,現在代管大興庶政的是縣丞王風,這個王風又素來以喜歡諂媚權貴高官而聞名,柴郡公出面栽贓你,王風肯定是全力協助。如果真是如此,賢弟你打算怎麼辦?」

    「不用辦,也什麼都不用管,讓他們通緝去。」陳應良微笑說道:「這事鬧得越大越好,等到最後真相大白,我看他柴慎怎麼收場」

    「你呀,你呀,賢弟,你這睚眥必報的脾氣啊。」衛子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然後才說道:「既然你不願讓我去和大興縣交涉,那就隨便你了,這幾天你老實在我家裡呆著,等到祖父回來再說。」

    「老實在家裡呆著?」陳應良有些愁眉苦臉,道:「兄長,不是小弟不聽你的,小弟好不容易回大興來一次,成天在這裡呆著,實在太悶了。還有,我還答應帶著這兩個報國軍的弟兄逛大興……。」

    「滿城都是緝拿你的告示,大興縣的官差衙役也在滿城拿你,你怎麼出去?」衛子期打斷問道。

    「沒事。」陳應良重新拿起通緝自己那張告示,笑著說道:「子期兄你看,這畫像只是依稀像我,我稍微化化裝,走在大街上就沒人能認出我來。就算碰上官差查問,我只要出示衛留守給我的通行公文,誰敢拿我?」

    衛子期猶豫了一下,看在親爺爺的面子上,還是點了點頭,道:「隨便你,不過在出門的時候,最好把我家裡的家丁帶上幾個,有什麼事讓我的家丁出面,就說你是我家裡的貴客,一般人就絕對不敢為難你。」

    陳應良大喜,趕緊向衛子期連連道謝,於是乎,在正被官府通緝的情況下,陳應良安頓好了陳老三後,給自己換了一身從沒穿過上好華服,稍做化裝,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玉樹臨風,有如一個花花惡少,然後迫不及待領了趙程和於樂兩個幫兇,又從衛府的家丁中挑出四個走狗,最後就大模大樣的帶著幫兇走狗出門逛街了,下人報與衛子期,衛子期也沒阻攔,只是暗暗奇怪一向嚴肅的祖父為什麼明裡暗裡縱容陳應良如此胡鬧,還故意隱瞞陳應良的身份,幫著陳應良給老柴家一個大驚喜?

    隋唐時的城內居民區叫做坊,仿造軍營而建,各坊都有圍牆包圍,四門有兵丁把守,坊內居民不許把房門向大街開,只能面對坊內小街建門,僅有極少數權貴高官得到特許可以面向大街開門,做為大興土皇帝的衛玄自然也有這個特權,所以陳應良等人也就不經坊門直接就出了衛府所在的崇義坊,大搖大擺直奔鄰近的繁華都會市而去——順便說一句,都會市也就是陳應良當初買刀那個市場,也是陳應良遇見楊雨兒那個市場。

    時間已然接近正午,大街上來往的路人頗多,如衛子期所言,街道兩旁果然貼有通緝陳應良的佈告和畫像,也確實有官差衙役拿著陳應良的畫像守在路口,警惕的打量過往路人。不過因為陳應良領著衛府家丁護衛的緣故,這些官差衙役不僅不敢上來盤問端詳陳應良,還遠遠的就不斷點頭哈腰,向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家裡人行禮問安,陳應良暗暗得意之餘,也悄悄交代眾人稱呼自己為梁公子,以免不慎叫出名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要想逛大興城,最理想的選擇應該是大興東南角的芙蓉園,但不知道為什麼,陳應良從回到大興那一刻開始,陳應良就一直想回都會市來轉一轉,在被無辜通緝的情況下,陳應良堅持還要出門,除了有些活潑好動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陳應良在內心深處想來都會市,至於為什麼如此思念都會市,原因陳應良自己也不知道。

    真正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大興東市都會市,重新看到了都會市內依稀熟悉的熙熙攘攘景象,陳應良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思念都會市了,因為陳應良立即就想起了僅有一面之緣的綠衫少女楊雨兒,強烈希望奇蹟能夠再次出現,讓自己再一次見到清純俏麗的楊雨兒。

    思念如同陳釀的美酒,時間越長,越是香醇濃烈,兩個多月的時間不見,身份心境也已經截然不同,在感情方面並非初哥的陳應良突然發現,自己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戀愛約會時那樣,心中充滿了緊張、期待和甜蜜,心中滿滿噹噹的,全是楊雨兒的音容笑貌,俏麗身影。這樣的思念,讓陳應良都忍不住罵了一句自己,「幼稚都多大了,你還在讀初中上小學啊?」

    自責歸自責,領著趙程和於樂兩個外鄉人在都會市逛了不少時間後,陳應良還是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自己與楊雨兒相遇那條偏僻小街,還在與楊雨兒見面那個小巷字的巷口駐足,久久不肯離開,心裡不斷期盼奇蹟能夠出現,讓自己能夠再見楊雨兒一次,給自己一個在楊雨兒面前顯擺和套近乎的機會。

    奇蹟當然不會第二次出現,倒是不太清楚陳應良身份的衛府家丁好心提醒道:「陳記……,哦錯了,梁公子,這裡是都會市最偏僻的地方,沒什麼可逛的,旁邊倒有幾條熱鬧的街道,要不要小人給你領路?」

    心情有些失落的陳應良默默點頭,強擠出了一些笑容,問道:「大家餓不餓?我記得附近有一家酒樓叫廣聚樓,酒菜在大興很有名氣,我們一起去吃點喝點如何?」

    天氣頗熱,在烈日下逛了一個多時辰,趙程和於樂等人是早就又渴又餓的,一聽陳應良的建議自然是轟然叫好,當下陳應良等人匆匆趕來了在大興名氣頗大的廣聚樓,不過窮小子陳應良以前當然是從沒進過這廣聚樓吃飯,不清楚具體情況,便讓衛府家丁出面交涉,自己則稍微欣賞一下這座大興知名酒樓的內部裝飾。

    「店家,你們這裡還有沒有雅間?我們要三個於淨寬敞的雅間,雅間要連在一起。」

    呼喝聲突然傳來,陳應良等人扭頭一看,卻見幾個家丁簇擁著一個眉目俊朗的貴公子進來,張口就要三個雅間,櫃檯後的店主忙親自迎了上去,向那貴公子恭敬行禮,面帶難色的說道:「大公子,真是抱歉,最後一個雅間,已經剛剛被人訂了,二樓的大廳倒是還空著,不知大公子能否屈就?」

    「店主,我們坐大廳倒沒什麼,可我這次是要宴請女眷,最少也要一個雅間。」那貴公子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言語舉止甚有風度,很客氣的說道:「不知店家能否請這位客人通融一下,念在憐香惜玉的情份上,讓出這個雅間?」

    那店主表情更是為難,下意識的扭頭來看同樣衣著華貴的陳應良,那貴公子會意,忙上前兩步,向陳應良抱拳行禮,恭敬說道:「兄台恕罪,非是在下冒犯,實在是有女眷需要照顧,斗膽懇請兄台降尊紆貴,將雅間讓與在下,做為回報,兄台這一餐就由在下會帳。」

    這貴公子雖然衣著華貴卻舉止有禮,言語恭敬,同為富家公子卻與陳應良最討厭的柴紹有著天壤之別,陳應良對他印象頗佳,張口剛想答應,不曾想旁邊的衛府家丁不樂意了,開口喝道:「這位公子,凡事也要有先來後到吧?我們公子先訂的雅間,憑什麼讓給你們?」

    「大膽」那貴公子的隨從也跳了出來,怒道:「你知道我們公子是誰麼?敢和他這麼說話?」

    「不知道。」衛府家丁傲然答道:「我只知道,這位梁公子是我們府上的貴客,衛留守的長孫衛大公子親自交代我們,要我們一定要伺候好這位梁公子

    「你們是衛留守府上的人?」那貴公子的隨從臉色頓時變了,還怯生生的悄悄退了一步——還是那句話,在大興城裡,敢得罪大興土皇帝衛玄老頑固的權貴不多。

    「好了,好了。」陳應良忙攔住衛府家丁,微笑說道:「坐那裡都一樣,坐在大廳裡還熱鬧些,不必有那麼多忌諱,喝酒更暢快,雅間就讓給這位公子吧。」

    說罷,陳應良轉向那貴公子笑道:「兄台,請你的女眷來吧,我們一起坐大廳,一會好好喝一杯。」

    聽說陳應良是衛玄府上的貴客,那名得罪不起衛老頑固的貴公子原本都已經絕望了的,聽陳應良這麼說當然是大喜過望,趕緊向陳應良連連拱手道謝,同時趕緊派人出去通知同伴,然後又親熱邀請陳應良一同上樓,到了廣聚樓的寬敞大廳中坐定,還主動的與陳應良同坐一桌,與陳應良言談甚歡,並且試探著問道:「兄台,不知你的高姓大名,是衛留守的什麼人?家父與衛留守同殿為臣,也算是小有交情,也不知你我該如何相稱。」

    「在下姓梁名成,是衛留守的晚輩,與子期公子同輩。」陳應良回答得頗為含糊。

    「與子期兄同輩,那你我也是同輩了。」那貴公子一聽大喜,忙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如何?愚兄比你年長幾歲,就斗膽叫你一聲賢弟了。」

    「兄長客氣,小弟不敢當。」陳應良客氣答應,又隨口說道:「哦,對了,還沒請教兄長高姓大名,敢問兄長名諱。」

    「賢弟用不著客氣。」那貴公子笑道:「名諱不敢當,愚兄姓李名建成。

    「哦,原來是建成兄。」陳應良隨意點頭,然後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脫口驚叫道:「李建成?你就是唐國公府上的大公子李建成?」

    「賢弟,你聽說過愚兄的名字?」李建成又些疑惑陳應良的激烈反應。

    「聽說過,不僅聽說過,還是如雷貫耳。」回過神來的陳應良難道說了句實話,苦笑說道:「赫赫有名的唐國公長子李建成,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賢弟太過獎了。」李建成回答得十分實在,「如果不是托父親威名,世人那知道愚兄區區李建成?賢弟謬讚,愚兄愧不敢當。」

    「不是謬讚,是實話,正常情況要不了多久,天下人就都會知道你的名字了,還會知道你被你親弟弟李世民一刀宰了。」陳應良心中嘀咕,嘴上則說道:「兄長,聽說你還有一位弟弟叫做李世民,不知他人在何處?改日能否引領小弟一見?」

    「不必改日,他已經來了。」李建成語出驚人,笑著向陳應良的背後招呼道:「二郎,快來見過這位梁公子,就是他給我們讓出雅間的。」

    「李世民已經來了?」

    陳應良的眼睛差點又一次瞪出眼眶,趕緊回頭去看樓梯口,果然看到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好走上二樓,容貌模樣與李建成頗為相似,想來應該就是傳說中未來的李二陛下陳應良大驚,趕緊站起身來準備迎接,卻無意中看到李世民的身後又上來一名紅衣少女,年齡似乎比李世民稍大一些,身材婀娜,膚白口小,頗是俏麗動人,手裡還拿了一把寶劍顯得有些氣勢洶洶,也不知道是李世民的什麼人。

    事情到了這一步,那紅衣少女再是漂亮也很難吸引陳應良的注意了,陳應良只是趕緊向李世民拱手行禮,準備給這個未來的天下之主留下最好第一印象,但是客氣問好的話還沒說到嘴邊,陳應良的眼睛就第三次差點瞪出眼眶——紅衣少女的身後,又有一名身著鵝黃衣衫的少女跟著上到二樓,容貌清秀,舉止斯文,氣質脫俗出眾,正是陳應良不只一次思念想念的楊雨兒

    「楊姑娘」狂喜之下,對楊雨兒魂牽夢掛已久的陳應良脫口就喊出了聲,也一下子把眼前的李世民忘得精光。

    聽到陳應良的聲音,微垂著溱首斯文走路的楊雨兒驚訝抬頭,再仔細打量了一番已經稍做化裝的陳應良後,楊雨兒的櫻桃小嘴一下子就張得可以塞進一個雞蛋了,看著陳應良的神情儘是難以置信,很顯然已經認出了陳應良,也很顯然從沒想到過會在這裡與陳應良相遇。

    「你們認識?」在場的人都糊塗了,尤其是那紅衣少女,很奇怪的向楊雨兒問道:「雨兒,你認識他?」

    「認……,認識。」楊雨兒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點頭,又猶豫了一下,這才指著陳應良向那紅衣少女說道:「倩兒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梁成梁公子,我和他曾經見過幾面。」

    不知為了什麼,楊雨兒不僅給陳應良隨口取了一個化名,還故意把陳應良的化名說得很重,結果讓陳應良又一下子傻了眼睛,不知道楊雨兒為什麼要給自己捏造化名?還恰好和自己捏造的化名一模一樣?

    答案很快揭曉,楊雨兒又指著那紅衣少女,微笑向陳應良介紹道:「梁公子,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柴郡公府上的柴倩柴姑娘,我對你說過的。」

    陳應良霍然轉頭,將目光聚焦到自己曾經的未婚妻柴倩臉上,恰好柴倩也扭頭來看陳應良,四目相交,柴倩殷紅的小嘴高傲一翹,心中不由自主的冷哼,「這個油頭粉面的傢伙,怎麼越看越像欠揍的模樣?」

    「有戲唱了。」在場除了陳應良外唯一知情的楊雨兒心中暗嘆,「冤家路窄,今天可別出人命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2 05:54 PM

第七十二章 自告奮勇

    「這位梁成公子到底是什麼人?被眼高於頂的衛留守家人稱為貴客就算了,怎麼連楊雨兒也認識?大隋的權貴高官子弟中,沒聽說過梁成這個名字啊?

    差點就光明正大一起上床滾被單的陳應良和柴倩在這裡眼對眼,旁邊的李淵長子李建成卻是在大吃一驚了,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大隋上那裡又冒出一個這麼牛叉的權貴子弟,從來沒有聽說過名字,卻被大興土皇帝衛玄一家尊為貴客,同時又與身份地位遠在自家之上的楊雨兒熟識暗驚之下,李建成不僅立即下定決心要與陳應良交好,還鼓掌笑道:「太好了,想不到楊姑娘與梁公子也相識,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別分什麼內外了,於脆都到雅間之中就坐,楊姑娘和梁公子的高僕,讓他們與在下的從人在廳中就坐如何?」

    李世民看了一眼陳應良,又瞟了一眼楊雨兒,也是萬分好奇陳應良的身份,便點頭說道:「兄長所言極是,小弟樂於從命,就是不知道楊姑娘和倩兒姐意下如何?」

    楊雨兒已經親口承認陳應良是她朋友,柴倩看陳應良再是不順眼也不好意思拒絕,便也立即點頭同意,結果這麼一來,倒是苦了唯一知道內情的楊雨兒,明知道是誤會,也知道讓陳應良和柴倩相處久了,稍有不慎就可能鬧出人命,可是所有人都已經同意了,性格善良溫和的楊雨兒也不好拒絕,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道:「甚好。」

    換陳應良為難了,和楊雨兒近距離相處陳應良當然是求之不得,可是身旁帶著趙程和於樂兩個報國軍的將士,一向與麾下將士同甘共苦的陳應良又有些不好意思把他們扔在大廳裡單獨喝酒。還好,趙昱的弟弟趙程是個精乖的小子,看出陳應良的為難,便主動說道:「公子,那你就陪李公子和柴姑娘他們用飯吧,我們在外面和衛府的弟兄一起喝酒,不用管我們。」

    說罷,趙程拉著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的於樂坐到一旁去了,陳應良悄悄鬆了口氣,忙安排了四個衛府家丁與他們同席飲酒,自己則隨著李建成等人進到了唯一空著的雅間,與李家兄弟和柴倩、楊雨兒兩女各自坐定。期間自告奮勇掏腰包做東的李建成點菜時,李世民忽然向陳應良問道:「梁公子,你的兩位隨從,應該是軍中將士吧?難道公子也是將門之後?」

    「二公子,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軍中將士?」陳應良這一驚非同小可。

    「公子的兩位隨從,坐姿都是腰桿挺直、腿微分、雙手據案,這是典型的大隋官軍將士坐姿。」李世民如實答道:「除此之外,小弟還留心到,他們二人的右手虎口處都有很厚的老繭,應該是長年累月握拿武器所留下的痕跡,所以小弟斗膽揣測,他們二人應該是軍中將士,公子能以軍中士卒為隨從,年齡卻又不像軍官,所以小弟斗膽揣測,公子應該是將門之後。」

    陳應良張大了嘴巴,看著李世民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李二就是李二,果然名不虛傳這樣的微末細節,就是我這個長年累月靠破案吃飯的人,不是特別留心也不會注意這個李二,肯定不好對付」

    心中暗暗警惕,演技十分出眾的陳應良臉上卻露出了惟妙惟肖的震驚神情,驚叫道:「賢弟高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愚兄還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如此奇事,僅憑一個人的衣著舉止,就能分析出對方的身份來歷不錯,他們確實是軍中將士」

    「梁兄過獎。」李二微微一笑,又問道:「那麼梁兄,小弟斗膽揣測你是將門之後,這點不知是否猜錯?」

    「沒錯。」現在身份確實是將門之後的陳應良趕緊點頭,又道:「不瞞賢弟說,愚兄與黎國公有些遠親,尊黎國公為叔父,這兩位大隋將士,是右武衛謝子衝將軍的麾下士卒,謝將軍看在叔父面上,暫時借給愚兄充當護衛幾天。

    「裴弘策的親戚?麻煩,聞喜裴家人丁興旺,裴弘策的侄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麼更進一步分析他的身份來歷啊?」李二有些犯愁,只得又問道:「那麼敢問梁公子,是何方人氏,家中長輩又在朝中擔任何職?」

    陳應良有些為難了,不曾想差點和陳應良一起滾被窩的柴倩給曾經未婚夫解了圍,開口打斷道:「二郎,你查問別人的身份來歷,一會再查問行不行?現在先幫我拿主意,怎麼找到陳應良那個小賊,把他抓回來替我報仇雪恨」

    陳應良乘機閉上了嘴巴,偷眼去看楊雨兒,發現楊雨兒又正巧偷偷來看自己,還吐吐丁香小舌,做了一個俏皮的可愛鬼臉,似乎在嘲笑自己與敵人仇家同席為友,可愛嬌俏的模樣,讓早就對楊雨兒不安好心的陳應良更加春心蕩漾,只恨不得馬上就向楊雨兒求愛索歡,像在二十一世紀一樣立即到酒店開房,然後交換QQ號微信號方便下次約炮。

    「倩姐,不是我不肯幫你的忙。」李二神情無奈的說道:「是真的沒辦法,大興城這麼大,我們要找你的那個仇人陳應良,簡直就像大海撈針一樣,你叫我們怎麼找去?與其浪費力氣,不如等大興縣的消息,他們人手多又熟悉民間情況,找到陳應良的希望遠比我們大。」

    楊雨兒也悄悄看了陳應良一眼,心道:「不用找,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別指望大興縣那幫吃於飯的廢物」柴倩大怒說道:「我哥今天早上親自去縣衙坐鎮,還帶了一大幫見過那小賊的家丁去幫忙,結果到現在,連那個小賊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那幫飯桶,說不定陳應良小賊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出城去,他們也看不到抓不著」

    「可我們怎麼找啊?我們連那個小賊究竟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李二苦笑,稍一盤算,李二又說道:「這樣吧,倩兒姐,你把那個小賊的具體情況告訴我,越詳細越好,我看看能不能有什麼辦法找到……。」

    「二郎」李建成突然開口打斷二弟的話,又給二弟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才轉向柴倩說道:「倩兒妹妹,不是兄長說你們兄妹,你們兄妹這次也鬧得太過份了,為了私仇竟然動用官府差役全城搜查,這件事一旦傳揚開去,怕是不僅你們兄妹的名聲受損,柴郡公也會受到牽連。聽愚兄一句勸,這件事算了,那個陳應良既然已經逃了,那就讓他走吧,別再糾纏不休了,小心將來兩敗俱傷。」

    「李建成是好人。」當事人陳應良心中暗讚,心道:「柴家如果肯聽他的勸,最起碼將來不會死得太慘。」

    「算了?」恨陳應良恨得胸疼的柴倩勃然大怒,怒道:「那小賊把我的清白名聲毀成這樣,你竟然還說算了?不把那小賊親手剁了,難消我心頭之恨

    李建成臉色有些不好看,但外人在場,李建成也不好意思和親戚鬥口,只得轉向了陳應良和楊雨兒,強作笑顏道:「楊姑娘,梁公子,讓你們見笑了,我這位妹妹就是這火暴脾氣,被長輩寵壞了的,你們可千萬別介意。」

    「沒事,我早習慣了。」楊雨兒嫣然一笑,神情動人無比。

    「小事一樁。」陳應良也是微微一笑,語帶雙關的說道:「大家閨秀當然是端莊溫柔最好,極個別稍微有些小脾氣,也是人之常情。楊姑娘,你說是不是?」

    楊雨兒閉嘴不敢吭聲,柴倩怒視本就看不順眼的陳應良,李建成則是暗讚了一句陳應良有氣質有風度——碰上這樣的事,竟然能克制住心中好奇,不打聽不追問事情經過,這樣有城府的權貴子弟,還真是不多見。

    這時,酒菜已然送進了雅間,菜餚和傳說中一樣精緻可口,東奔西走搜拿仇人已經有大半天時間的柴倩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毫不客氣的飛快吃喝起來,同樣飢腸轆轆的楊雨兒則斯文進餐,動作優雅迷人,直把正在與李建成攀談碰杯的陳應良看得是心頭癢癢,只恨不得趕緊找個機會和楊雨兒單獨說話,一吐心中相思之苦。

    陳應良在偷偷打量楊雨兒,旁邊的李世民也在悄悄觀察著陳應良,因為李世民早就發現,陳應良模樣似乎與今天貼滿全城的通緝令畫像似乎有些相似,但就算讓李建成反過來砍死李世民,李世民也不敢認為眼前這個衛府貴客和楊雨兒朋友梁成,就是姐夫全家的大仇人窮小子陳應良稍微有些疑惑和好奇之下,李世民拐彎抹角的向陳應良問道:「梁公子,還沒請教你從何地而來,何時到的大興?」

    「從東都洛陽來,前天到的大興。」陳應良隨口鬼扯,「叔父黎國公派我來大興有一些私事要辦,因為楊逆叛亂剛剛平息,路上還不夠太平,所以就向謝將軍借了些兵給我充當護衛。」

    「從東都洛陽來?」李建成眼睛一亮,忙問道:「梁公子,那麼你可見過這次東都大戰中一戰成名的那位陳記室?就是那位河南贊治府的陳記室,人送外號小陳慶之。」

    「當然見過。」陳應良笑道:「建成兄難道忘了?我的叔父黎國公就是河南贊治,那位陳記室,也是我叔父一手提拔的心腹」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遵父命正準備全力籠絡某人的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頓時是大喜過望,對陳應良的態度也陡然就是客氣幾分,還異口同聲的問道:「梁公子,那位陳記室,全名是什麼?是那裡人?家世出身如何

    「建成兄,世民賢弟,你們……,關心這些做什麼?」陳應良有些茫然,還真不知道李家兄弟會對自己這麼感興趣。

    「沒什麼,就是好奇這位小陳慶之的情況,所以多問幾句,還請賢弟如實相告。」李建成微笑答道。

    瞟了一眼楊雨兒,見楊雨兒正在注意傾聽自己與李建成的對答,壓根沒留心柴倩其實也在傾聽的陳應良頓時來了精神,毫不臉紅的說道:「那位陳記室叫什麼名字,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小陳慶之的外號實在太出名了,整個洛陽的人都是這麼叫他,所以我也跟著這麼叫,就沒仔細打聽過他的真正名字。他的家世出身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幾次東都大戰的前後經過,親眼見過他在戰場上的赫赫威風」

    「是嗎?賢弟還請快快道來。」李建成最感興趣的就是這點,趕緊開口催促,還親手給陳應良滿上了已經喝空的酒杯。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在暗戀對象面前顯擺自己的機會,做為一個正常男人,陳應良當然是賣足了力氣吹噓起來,以第三者局外人的身份,把自己本就彪悍的戰績吹噓得更加彪悍,著重吹噓自己在戰場上的威武無敵、智勇兼備、沉穩從容、刀槍不入、玉樹臨風、風度翩翩、被少女愛慕、被男人嫉妒……。結果讓陳應良心花怒放的是,楊雨兒不僅一直在傾聽他的自我吹噓,還主動開口問了一句,「梁公子,那位被譽為小陳慶之的陳記室,有多大年紀了?」

    「和你差不多大。」陳應良趕緊答道:「楊姑娘,那位陳記室與你年齡相當,大點不多。聽說他還沒成親,也沒定親,所以我叔父黎國公常常後悔沒有一個女兒,不然的話,我叔父早把他招為女婿了。」

    「這麼年輕?」楊雨兒有些驚訝。

    「這麼年輕?」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更加驚訝,然後與姐姐李秀寧關係最好知道一些事的李世民,還看了一眼同樣在凝神傾聽的柴倩,心中大動,暗道:「柴郡公如果真能把那個小陳慶之招贅為婿,讓他成為我李閥旁支,倒是一個不錯的買賣。」

    「是啊,那位陳記室的年輕俊雅,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陳應良感慨,還難得自責道:「所以叔父常常責備於我,罵我不學無術,浪費光陰,都這麼大年紀了,仍然還是文不成武不就,一事無成。」

    「賢弟,你千萬別這麼說。」李建成接過話頭,苦笑說道:「你這麼說是在罵我,愚兄年齡比你大得多,到現在連一個正式官職都沒有,浪費光陰這個詞罵我更準確些。」

    苦笑完了,李建成又迫不及待的向陳應良說道:「賢弟,既然你與陳記室相識,又有黎國公這層關係,聽說陳記室就要隨著衛留守侯駕了,屆時不知賢弟能否為愚兄引見一二,讓愚兄也瞻仰一下陳記室的絕世風采,當面訴說仰慕之情?」

    「沒問題,包在小弟身上。」陳應良一口答應——陳應良對李建成的第一印象相當不錯,同時為了預防萬一,陳應良也很樂意與歷史上的最終勝利者交

    李建成大喜,忙向陳應良一再道謝,主動說道:「賢弟,愚兄就住在鄰近的務本坊,與衛留守的府邸也距離不遠,賢弟若是有閒暇,隨時可以大駕光臨愚兄家中,愚兄一定倒履相迎,順便為賢弟引見一下愚兄的妻子和幾個妹妹。

    「妹妹?」陳應良目光一閃,突然想起傳說中老李的幾個閨女質量都不錯,忙拱手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待小弟把叔父交代的事辦好,一定到兄長府上登門拜訪。」

    李建成含笑點頭,歷來就是貪心不足的陳應良則又轉向了楊雨兒,微笑問道:「楊姑娘,不知你是否有興趣見一見那位小陳慶之陳記室?如果楊姑娘願意,屆時我也可以為你引見。」

    「這……。」楊雨兒猶豫了一下,這才輕笑說道:「好啊,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見見那位傳說中的小陳慶之,看看他是否真如傳聞中一般英雄無敵。」

    陳應良大喜,趕緊連連點頭,拍著胸膛保證一定給楊雨兒引見,可惜差點就和陳應良滾被單的柴倩卻站出來拉仇恨了,很是疑惑的向楊雨兒問道:「見小陳慶之?你不是說,你父親就要回來了嗎?你那來的時間見他?」

    「衛留守的隊伍要先到,我父親還有一段時間才回大興,我怎麼沒時間?」楊雨兒嘟著可愛小嘴反問。

    「既然你有時間,那就陪我繼續去抓那個小賊去」柴倩舊事重提,又催促道:「快些,你們都吃完沒有?吃完了就快走,別讓陳應良那小賊跑了」

    有擅長拉仇恨的楊雨兒在場不斷催促,好不容易重新見面的陳應良與楊雨兒能夠相處的時間自然大為縮短,在陳應良憤恨的咬牙切齒中,沒過多少時間楊雨兒就放下了筷子,然後還沒來得及放下碗,柴倩就已經把楊雨兒拉了站起,準備離開酒樓繼續去抓陳應良,壓根就沒留心到曾經的未婚夫陳應良都已經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楊雨兒無奈接受閨蜜要求,李建成和李世民也被柴倩逼著同去抓人,短暫的聚會也就此結束。

    滿肚子的火氣不滿把楊雨兒和柴倩等人送出了酒樓大門,讓陳應良喜出望外的是,楊雨兒也不知道對柴倩和李家兄弟說了些什麼,竟然又快步跑回了陳應良的面前,然後不等大喜過望陳應良回過神來,楊雨兒已經低聲說道:「你快走吧,盡快離開大興,越快越好,柴郡公已經鐵了心要找你報仇,我阻攔不了,只能替你遮掩這一次。」

    說罷,楊雨兒掉頭就走,陳應良先是張口結舌,然後熱血沸騰,忙叫道:「楊姑娘,請等等。」

    楊雨兒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陳應良也鼓起了勇氣,在她身後低聲說道:「楊姑娘,自從上次見面後,我一直記掛著你,經常想著你。」

    聽到陳應良這番難得發自肺腑的話後,楊雨兒背對著陳應良也不知道臉上是什麼神情,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抬步就走,陳應良失望萬分,卻也不怎麼的意外,因為陳應良很清楚,在科舉才剛剛出現的隋代,門閥世家與寒門之間的距離仍然無比巨大,楊雨兒與陳應良之間的身份差距,更是有如鴻溝。

    失望的目送了楊雨兒等人離開,許久後,陳應良在趙程和於樂等人的要求下,重新回到了酒樓中——情緒失落的行步間還差點撞翻了廣聚樓夥計挑著的外賣食盒,而與曾經同生共死的兩個報國軍兄弟開懷暢飲喝到了臉紅脖子粗後,陳應良又領著趙程和於樂去參觀了大興皇城,一直逛到太陽落山,這才取道大興最有名的朱雀大街返回崇義坊。

    在此期間,雖然也有一波官差注意到陳應良似乎與通緝令畫像有些相像,但迎住陳應良未及盤問,衛府下人出面只說了一句陳應良是老衛家的貴客,這些官差就馬上點頭哈腰又滿臉堆笑的恭送陳應良一行離開了。

    也許是緣分,更有可能是命中注定,當陳應良一行來到了開化坊準備轉道向東去崇義坊時,趙程忽然拉了拉陳應良的袖子,向朱雀大街上的一個方向努嘴,低聲說道:「陳記室,看,開始那個穿紅衣服的漂亮妞。」

    陳應良有些驚訝的扭頭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未婚妻柴倩提著寶劍在朱雀大街上遊蕩,還在不斷的打量過往路人,只是楊雨兒和李建成兄弟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去了那裡。緊接著,柴倩也恰好看到了陳應良等人,還再一次與陳應良四目相對,目光相撞。

    讓陳應良頗為憤怒的事發生了,看到了人模狗樣很能吸引眼球的曾經未婚夫後,在陳應良主動拱手行禮的情況下,柴倩竟然高傲的把小嘴一撇,傲慢的昂首前走,別說應有的禮節了,對曾經未婚夫就是連招呼都不肯打一個。見此情景,原本也懶得理會柴倩的陳應良難免心中有氣,於脆撇下了趙程等人快步上前,追上柴倩拱手說道:「柴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什麼事?」柴倩面無表情,對陳應良的態度冷淡到了極點。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楊姑娘她到那去了?」陳應良直接向未婚妻打聽別的少女去向,倒也搶在了陳世美前面給老陳家樹立了一個負心漢的光輝榜樣

    「你不是認識她嗎?這都什麼時辰了,她能還不回家?」柴倩毫不客氣的反問,還越過了陳應良徑直前走。

    「臭丫頭,還真不愧是柴紹的妹妹,果然傲得可以。」陳應良心中冷哼,猶豫了一下後,陳應良又沖柴倩的背影說道:「柴姑娘,我見過陳應良。」

    柴倩的腳步猛然頓住,緊接著,柴倩飛快轉過身來,驚訝問道:「你見過陳應良那小賊?在什麼地方見過?」

    「在那裡見過不重要,總之我見過。」這次換陳應良態度冷淡了,「我只想問你一句,明天楊姑娘還會陪你一起去找陳應良嗎?」

    「她答應了。」柴倩趕緊點頭。

    「那你是否介意,明天我陪你們一起去找那個陳應良?」陳應良微笑說道:「添個猴還添三分力,更何況我這個大活人?反正我明天有點時間,如果你願意,我明天可以幫著你一起去找陳應良,多一個認識陳應良的人幫著你走,就多一分希望是不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3 09:11 PM

第七十三章(上) 冤家對頭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回到大興的第三天早上,陳應良先是探望了同在衛府之中養傷的老僕陳老三,見他經過大興名醫的悉心調養之後,傷勢已有一些起色,陳應良大為歡喜,好生安慰了陳老三一通,又賞給了侍侯陳老三的丫鬟一點錢,讓她們更加賣力的照顧陳老三,然後藉口還有事情要辦,就告辭離開了陳老三的房間。

    陳應良還真有大事要辦——這件大事就是幫著曾經未婚妻柴倩抓自己不過陳應良自告奮勇給柴倩幫這個忙,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把自己裝進禮品盒裡再打上一個蝴蝶結送給柴倩,陳應良的真正目的有二,一是乘機掌握柴家父子的動向,尋找機會報仇出氣;二則是為了接近楊雨兒,利用這個機會與楊雨兒長時間接觸,去爭取那一線十分渺茫的希望。

    既然是去當著未婚妻的面泡妞當陳世美,陳應良自然少不得花點力氣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後提上自己當初就在這大興城裡買的橫刀,陳應良沒有對衛子期打招呼,也沒去叫趙程和於樂兩個大電燈泡,孤身一人就出了衛府,趕往約定見面的地點去見楊雨兒——也順便去見不怎麼待見的柴倩。

    大興縣正在通緝自己,聽說長安舊城那邊也已經貼滿了通緝自己的佈告,陳應良仍然還要到大興街上拋頭露面,還連可以解決很多麻煩的衛府家丁都不肯帶上一個,陳應良這麼做當然不是瘋了也不是傻了,是陳應良很清楚,自己如果想要與楊雨兒如願以償的修成正果,這一次就是最好的機會,也許還是最後的機會,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過了幾天隋煬帝回到大興城,自己肯定是想見到楊雨兒也難,就更別說與楊雨兒單獨相處和隨意交談了,所以即便明知道是冒險,陳應良也堅持要賭上一把。

    當然了,為了預防萬一,陳應良還是小心帶上了衛玄給自己的通行公文,必要時可以拿出來恐嚇大興官差,遇到危險的時候,陳應良甚至還可以拿著這道公文進入大興皇城,直接去找衛玄的學生代王楊侑幫忙——關於這一點,必須得承認衛老頑固很講義氣,認定了陳應良後,就什麼都替陳應良考慮仔細了

    「從昨天雨兒那丫頭叫我化名來看,小丫頭肯定是又漂亮又聰明,昨天我又已經對她說了一直想著她,今天再看到我冒險去見她,肯定馬上就能明白我對她的一片真心,感動之下,就算她以前對我沒什麼感覺,肯定也會鄭重考慮我和她的關係。」

    美滋滋的做著白日夢,陳應良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重新來到了朱雀大街上,來到了昨天與柴倩第二次見面的地點,結果讓陳應良萬分失望的是,只有柴倩獨自一人在約定地點等待自己,真正的目標楊雨兒卻不見人影。更讓陳應良不滿的是,見到玉樹臨風的曾經未婚夫出現在面前,柴倩竟然還劈頭蓋臉的喝道:「你怎麼現在才來?還有,你怎麼不帶點幫手,一個人就來了?」

    「楊姑娘呢?」陳應良反問,「你不是說,你和楊姑娘辰時三刻在這裡等我嗎?」

    「雨兒來不了啦。」柴倩神情無奈的說道:「她娘親受了涼,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雨兒不敢出門,派人告訴我,說今天幫不了我找人抓賊了。」

    「這麼倒霉?偏偏今天我未來岳母病了?」陳應良有些傻眼。

    「別管雨兒了,既然你也見過陳應良那小賊,有你在就行。」柴倩武斷的把陳應良捆得更緊,又問道:「你為什麼不帶些幫手?向衛公子借些家丁來幫忙?」

    「他們又沒見過陳應良,帶來也幫不了什麼忙,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陳應良沒好氣的反問道:「是你自己的事,你為什麼不帶些家丁?你們的柴家的家丁,不是又凶又多麼?」

    「他們都被我兄長帶到都會市去了。」柴倩沒留心到陳應良話裡的暗諷,解釋道:「昨天傍晚有人到大興縣衙報信,說是在都會市看到一個很像陳應良小賊的人,王縣丞連夜到我家報了信,所以我兄長今天一大早就被家裡青壯家丁帶到了都會市找人,我以為你和雨兒會帶隨從下人,就沒帶那些用處不大的老弱家丁。」

    「他娘的,又有人通風報信,大興城裡貪財的閒人還真多。」陳應良心中嘀咕,

    「別楞著了,快走。」柴倩催促道:「我們也到都會市去,幫著我兄長一起找那小賊。」

    聽說柴紹正在都會市,陳應良自然不會去都會市找死,忙說道:「柴姑娘,我覺得我們不必再去都會市,第一是你兄長帶著人已經去了那裡,大興縣衙也肯定往那裡派了許多官差,陳應良如果真在那裡,有他們就已經足夠了。第二是我昨天在都會市逛了大半天,並沒有看到陳應良,說陳應良就在都會市的消息未必可靠。」

    柴倩轉了轉其實很漂亮的大眼睛,覺得陳應良的話很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找?」

    「怎麼找?帶這娘們到偏僻些的地方去,敷衍她一段時間,然後扔下她回家算逑。」陳應良飛快拿定了主意,又稍一盤算,很快就說道:「我們到大興城的東南角去轉一轉如何?那裡相對比較偏僻,是藏人的好地方,現今官府又在全城緝拿陳應良,尤其注意客棧、市場和城門這些人流密集的地方,陳應良要想不被官府抓到,偏僻處是最好選擇。」

    柴倩畢竟涉世未深,被無良未婚夫這麼強詞奪理的一忽悠,竟然信以為真,點頭後馬上催促陳應良往東南城去,陳應良也沒客氣,忽悠著曾經未婚妻向東南走了,結果也正如陳應良所料,在官差衙役已經大量集中到都會市的情況下,離開了維穩力量最強的朱雀大街後,人口密度相對較小的大興東南片區果然官差不多,而且也明顯不夠敬業,看到同樣衣著華貴的陳應良與柴倩兩人,除了偷偷欣賞柴倩的美貌之外,壓根就沒怎麼留心走在柴倩身後的陳應良,也從沒想到過這個衣著華麗的英俊少年就是通緝犯。

    如此一來,當然是白白便宜了罪該萬死的隋煬帝走狗陳應良,在已經被全城通緝的情況下,仍然可以陪著美女大搖大擺的走在大街上招搖,一邊故地重遊,一邊暗暗嘲笑仇家女的傻帽,心裡甭提有多得意。不過十分遺憾的是,心裡已經有了楊雨兒的陳應良對柴倩沒有半點興趣,柴倩對陳應良同樣也是毫不感冒,一對年齡相當還郎才女貌的青年男女同行逛街,彼此之間居然都是不言不語,形同陌路。

    到了進昌坊附近的時候,柴倩終於開口說話了,很不客氣的向陳應良命令道:「你的眼睛,別老是看風景好不好?注意路人,只要是稍微和陳應良那小賊長得象的,就馬上指給我看」

    「臭娘們,我不是你家下人,客氣點好不好?」

    陳應良心中有氣,嘴上隨口答應,眼睛卻還是繼續去張望街景,心裡琢磨著是否順便到前面大興最東南位置的曲江湖遊覽一番,看看曲江湖是否真如死鬼陳應良記憶中那麼美不勝收。結果這麼一來,心情本來就不好柴倩逐漸開始發飆了,再一次對陳應良喝道:「你的眼睛,又往那裡看?你是來幫我找人?還是來幫我抓陳應良小賊的?」

    「我是來見楊雨兒姑娘的」陳應良更不客氣的答道:「幫你找人只是順帶,我最主要的目的是見楊姑娘」

    「什麼?」柴倩一驚,於脆直接回過身來,先是仔細的上下打量了陳應良一通,然後小嘴一撇,冷哼道:「就憑你這模樣?也敢打雨兒的主意?也不找面銅鏡照照」

    「莫欺少年窮」陳應良心中有氣,針鋒相對道:「就我所知,之前陳應良就在你兄長柴紹面前說過這句話,今天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別看我現在還沒有官職爵位,要不了多久,我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讓你知道什麼叫烏鴉變鳳凰,醜小鴨變成白天鵝」

    「就憑你?」柴倩冷笑,漂亮的小臉上儘是譏諷神情,但柴倩很快就震驚了,驚叫道:「等等,陳應良小賊和我哥的對話,你怎麼會這麼清楚?」

    「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陳應良早有準備,眼皮都不眨的說道:「不要忘了,陳應良的鄰居中有一位官宦子弟,我恰好和那位官宦子弟很熟,當時他也正好就在現場」

    「你……,你認識姓房那家的兒子?」柴倩張口結舌了,也被陳應良的裝神弄鬼給驚呆了。

    「豈止認識?」陳應良臉不紅心不跳,神情傲慢的說道:「實際上,我就是因為房玄齡房公子的引領,才見到和認識了陳應良陳公子,所以你家裡人和陳公子之間發生的事,我應該比你更清楚,更瞭解」

    看了一眼已經被自己忽悠得暈頭轉向的曾經未婚妻,早就想當陳世美的陳應良乘機說道:「還有,也正因為我太熟悉陳應良,所以我根本用不著去一直注意路人,只要他從我的面前經過,我就一定能認出他——你如果不相信,那我現在就走,不會浪費你的寶貴時間。」

    說罷,陳應良無比裝畢逼的轉身就走,已經被嚇傻的柴倩也馬上急了,趕緊一把拉住了陳應良的魔爪,焦急說道:「梁公子,你別走,是我不好,你和雨兒很相配,真的很相配。你放心,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想辦法再把雨兒約出皇城,讓你再和她見面。」

    「廢話,我和雨兒當然相配,至少比和你相配」陳應良心中冷哼,臉上則繼續裝逼,神情冷淡的說道:「柴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被裝逼的陳應良提醒,柴倩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拉住了陳應良的手,俏臉頓時一紅,趕緊放開陳應良,然後有些羞澀的輕聲說道:「梁公子,是我不好,誤解了你,我剛才還以為你是騙我,只是為了見雨兒才騙我說見過陳應良那小賊,我向你道歉,我求你了,繼續幫我找陳應良那個小賊。」

    陳應良板著臉不說話,柴倩覺得陳應良心眼小卻不敢吭聲,只是又微紅著臉拉住陳應良的袖子,可憐巴巴的哀求道:「梁公子,你別生氣好嗎?我是沒辦法才求你,兄長告訴我,大街上貼那些通緝告示的畫像,實際上和陳應良小賊的模樣相差很大,那些蠢貨官差就算當面碰上他也未必認得出來,我哥哥又只擅長書法,不擅長丹青,沒法子畫出陳應良那小賊的真正模樣,如果沒有你,恐怕就算是我,在路上遇到了那小賊,也未必能認出他……。」

    「梁公子,你別生我氣了……,好嗎?」可憐巴巴的哀求到這裡,柴倩的雙眼中都已經閃爍著淚花,白嫩臉頰一鼓一鼓的,神情委屈得彷彿隨時可能哭出聲來,模樣又可憐又可愛,讓人一見就難免心生憐憫。

    陳應良是唯一的例外,這倒不是陳應良心如鐵石,是柴倩哀求的目的讓陳應良十分火大。心中暗怒之下,陳應良於脆一把甩開了柴倩,抬步繼續又往東南方向走,心說你這個臭丫頭既然想讓我死,那你就先跟著我跑斷腿再說柴倩則不知陳應良的心中所想,只是趕緊跟住了陳應良,心裡暗罵陳應良氣量狹窄,臉上神情卻不敢流露。

    重新恢復了互不言語的局面,領著差點就一起滾被窩的未婚妻大步向前,大隋版陳世美陳應良腳步飛快,楞是把柴倩直接領到了大興城內最東南角的曲江湖畔,然後才硬邦邦的對柴倩說道:「就是這裡了,當初房喬松,就是這一帶引領我認識了陳應良。」

    「多謝梁公子。」柴倩低聲下氣的說道:「還請梁公子幫我留心路人,看看陳應良那小賊是否就在這裡。」

    「我偷你家什麼了?句句話都罵我小賊?」陳應良心中更加有氣,抬起頭來傲慢的說道:「我盡力吧,你自己也抓緊時間,我還有其他事。」柴倩趕緊點頭,然後就專心打量起了湖畔遊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3 09:12 PM

第七十三章(下) 冤家對頭

    時間已是正午,烈日當空,炎熱異常,曬得讓練過見過的陳應良都是滿身大汗,嬌生慣養的柴倩更是全身上下香汗淋漓,汗珠一個勁的從臉上滑落,但是在陳應良受不了烈日暴曬躲進樹陰下後,柴倩卻還是在烈日下四處張望,注意每一個湖畔遊人,不知疲倦炎熱的尋找仇人蹤跡,即便揮汗如雨也不放棄,弄得湖畔遊人都是莫名其妙,無不懷疑柴倩頭腦有些毛病,患上了失心瘋症。

    在陰涼處看到柴倩這副專注模樣,當事人陳應良心中難免更是火大,「小丫頭,我是那裡招你惹你了?狗眼看人低,嫌貧愛富首先提出退婚的是你們柴家,上門仗勢欺人的又是你們柴家,燒我房子又把我三伯打成重傷的還是你們柴家,最後還給我栽贓一個叛賊餘孽的罪名,你居然還有臉口口聲聲要找我報仇雪恨?你們柴家欺人,也未免太甚了吧?」

    與此同時,偶然回頭看到了陳應良已經躲進了樹陰下,早就是又累又熱的柴倩難免更是委屈,淚珠子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傷心得幾乎想哭,「我和你就算不是朋友,我一個女孩子都這樣了,你還忍心扔下我獨自輕鬆,你還算不算男人啊?」

    和上一次報國軍初戰時一樣,熱到了無法忍受的時候,一陣涼風吹來,讓滿身臭汗的陳應良通體舒泰,也讓被曬得更慘的柴倩鬆了口氣,但緊接著,風更大了,北面的天際也湧來了墨汁一般的云。見此情景,吃過大虧的陳應良趕緊跑到了柴倩的身邊,喝道:「要下暴雨了,快跟我走,找地方避雨去。」

    柴倩點頭,剛想隨陳應良尋找避雨地點,卻又突然看到,因為暴雨將臨的緣故,曲江湖畔的遊人爭先奔回鄰近的曲池坊尋找避雨之地,而陳應良和柴倩所處的位置又是返回曲池坊的必經之路,遊人也就都是從陳應良和柴倩的身旁穿過。柴倩靈機一動,頓時改了主意,道:「不急,我們在這裡守著,陳應良小賊如果真正這裡,就一定要經過這一帶,我們守株待兔,就有希望抓到他。

    「抓什麼抓?」陳應良更加冒火,吼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抓他?這麼熱的天,被冷雨一澆,病了怎麼辦?」

    「病就病,只要能抓到那小賊,病了也值得」柴倩俏臉上的神情異常堅定,堅持拒絕陳應良的一番好意。

    「隨便你但我恕不奉陪」

    陳應良火氣更大,轉身就走,但腳步剛剛抬起,一雙溫膩柔軟的小手就已經抓住了他的右手,柴倩哀求的聲音也在陳應良耳邊響起,「梁公子,別走,再陪陪我,我求你了,我沒見過那小賊,只有你能認出來……。」

    陳應良板著臉回頭,看到自己曾經的未婚妻此刻已經是滿臉哀求,一雙美目中也是淚花閃爍,隨時可能流下眼淚,模樣委屈和可憐得讓人心疼,陳應良再是怎麼的鐵石心腸,也難免有些心軟,最後把腳一跺,於脆就留在了柴倩的身邊,柴倩連聲道謝,陳應良卻對她仍然是毫不理睬,也更不明白這丫頭為什麼如此痛恨自己?

    傳說中的陳應良狗賊當然沒有出現,倒是幾聲驚雷過後,蠶豆大的雨點飛快劈啪落下,陳應良見勢不妙,趕緊拉起柴倩就往來路跑,柴倩不肯死心的掙扎拉住陳應良,要求再等一等,陳應良急了,於脆一把橫抱起了自己的未婚妻撒腿就跑,柴倩又羞又急,忙叫陳應良放下自己,但陳應良那裡肯聽。

    大雨傾盆,待陳應良抱著柴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勉強可以避雨的地方時,兩人早已被暴雨淋成了落湯雞,就像剛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是一片精濕。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揣著衛玄的公文,趕緊放下柴倩,從懷裡掏出公文,絹質的公文果然已經被雨水浸透,絹上文字也變成了模糊一片,再也無法為陳應良提供身份保護。

    「梁公子,擦一把臉吧。」

    芊芊小手伸來,將一塊雪白的手帕遞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說這話時,同樣滿臉是水的柴倩還有些臉紅羞澀,早就已經滿肚子火氣的陳應良卻是忍無可忍,一巴掌將手帕打在了地上,舉起已經報廢的公文,衝著柴倩咆哮道:「你於的好事你知不知道,這道公文對我有都重要?現在你自己看,被你害成什麼樣了?」

    好心給陳應良擦臉,結果卻挨了陳應良一巴掌,然後又被陳應良一通怒吼,心高氣傲的柴倩心中委屈可想而知,眼淚也終於不爭氣的滾滾而落,抽泣著說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虧你還有臉哭」陳應良乘機發洩胸中怒氣,咆哮道:「虧你還有臉一天到晚喊要找陳應良報仇,你們柴家嫌貧愛富,差點把他逼死然後你大哥又登門打人,仗勢欺人這還不算,你家人還把陳應良的親人打斷腿,現在也栽贓他是叛賊同黨,讓官府滿城貼佈告通緝他心狠手辣到了這個地步,虧你還有臉成天喊報仇你的臉皮,到底得有多厚啊?」

    柴倩被陳應良罵得呆住了,也呆得連哭泣都忘了,許久後,柴倩的眼淚才重新湧出了眼眶,蹲在地上放聲大哭,痛哭說道:「我也知道,我知道父親和大哥對不起他,我也知道我們柴家欠他,可是上門退婚,差點把他逼死,我事前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上吊自殺,把事情鬧大,我連和他指腹為婚的事都不知道。後來,我本來想去探望他,是父親和兄長把我攔住,那件事才越鬧越大……。」

    「少來這套」陳應良根本不吃這套,繼續挖心錐骨,冷笑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你的父親和兄長身上,自己裝好人,你如果是好人,那為什麼還堅持要抓他報仇?非要把他置於死地?」

    「我……,我不是想報仇」柴倩更加傷心,哭喊道:「我就是想當面問他,他憑什麼要休我?憑什麼要貼那張佈告羞辱我?是我父親和兄長嫌貧愛富看不上他,我又沒有說過一句要退婚的話,他為什麼要把我扯進去,為什麼公開用佈告休我,當著大興全城的面羞辱我?他想出氣,憑什麼要拿我當出氣筒?他為什麼就不為我想一想,我一個黃花閨女,被他這麼羞辱,讓我以後怎麼做人?」

    這次終於換陳應良呆住了,因為狼心狗肺的陳應良這才終於想起,自己在衝動之下貼出那張佈告,不僅沒有為與自己相依為命的陳老三考慮過,也沒有為眼前這個少女考慮過,不管柴倩在這件事中是否無辜,自己如此大張旗鼓的羞辱一個未婚少女,始終都是有些做得太過。

    雷聲隆隆,雨聲嘩嘩,柴倩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也在風雨中迴蕩,「那件事後,我成了大興城裡的笑柄,都想到過死背著別人,我哭過好多次我活下來,就是想當面告訴他,我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是我的父親和兄長對不起他,與我無關我只要他道歉,向我道歉,然後我和他就扯平了我不想殺他,我只想讓他道歉讓他知道,是他對不起我,不是我對不起他————」

    陳應良緩緩彎腰,揀起了被自己打落的手帕,用雨水清洗於淨,然後蹲到了柴倩面前,神情溫柔的把手帕遞到柴倩面前,發自肺腑的說道:「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擦擦臉吧,是我不好,不該這樣對你。」

    柴倩將臉埋在膝上,不肯理會陳應良的安慰,陳應良去摸她的烏黑秀髮,柴倩也是一動不動,只是肩膀一聳一聳的繼續抽泣。陳應良又柔聲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讓陳應良到你面前道歉,向你賠罪,你說得對,陳應良確實不該把氣撒在你身上,這事是他不對。我還會想辦法,替你恢復名譽。」

    柴倩還是不肯理會陳應良,顯然沒有相信陳應良的寬慰言語,好在發洩了一通心中委屈後,柴倩的哭聲也逐漸轉小了下來,逐漸消失,但還是蹲著不動,陳應良則繼續蹲在她的面前,心中有些慚愧,也有一些後悔,忍不住暗道:「柴慎,柴紹,算你們命好,只要你們聰明收手,過去的事,老子也懶得和你們計較了。」

    狂風暴雨來去匆匆,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雨過天晴,小鳥重新在樹上歌唱,許久沒有動彈的柴倩終於有了動作,先是艱難的站了起來,然後接過陳應良遞來的手帕,擦去了臉上的淚水雨水,輕聲說道:「謝謝,讓你見笑了,我們走吧。」

    「好。」陳應良趕緊點頭,主動問道:「去那裡?是不是繼續去找陳應良

    「不,回家吧。」柴倩平靜說道:「我剛才已經想通了,他是對不起我,我們柴家也對不起他,既然他和我家都有不對的地方,那就這樣吧,我也不找他了,以後我和他互不追究,再無瓜葛就是了。」

    「這麼快就想通了?」陳應良有些張口結舌,還真沒想到自己的未婚妻有這麼大的肚量。

    「想不通又能怎麼辦?」柴倩俏臉上露出淒然神色,幽幽說道:「且不說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他又能怎麼樣?到時候就算他向我道歉,我父親和兄長照樣要殺了他,我們柴家豈不是欠他更多?」

    「這就對了」陳應良大喜,還脫口說道:「柴姑娘,你放心,如果你因為陳應良的事嫁不出去,我也和雨兒沒緣分,那我就娶你」

    話剛出口,陳應良就後悔了,柴倩則是粉臉一紅,習慣性的撇撇小嘴,輕蔑說道:「就你?油頭粉面,不學無術,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這樣的紈袴公子」

    「臭丫頭,嘴巴還真毒」陳應良苦笑,然後陳應良再仔細一看自己曾經的未婚妻時,也一下子就目瞪口呆了——被雨水打濕了全身後,柴倩穿的單薄衣衫此刻已經濕漉漉的貼到了身上,婀娜多姿的美妙曲線展露無疑,凸凹盡顯,陳應良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柴倩裡衣肚兜的輪廓,半隱半現更加誘人,讓目前在生理上還是小處男的陳應良一下子就出現了正常反應。

    注意到陳應良的古怪目光表情,柴倩疑惑低頭,立即就明白了事情原因,也羞得驚叫出聲,趕緊重新蹲下,生氣罵道:「淫賊看什麼看?再看挖你眼睛」

    陳應良尷尬一笑,本想扭開腦袋,卻突然發現柴倩的柔弱身體似乎有些顫抖,粉臉也紅得不正常,吃過類似大虧的陳應良忙伸手去摸柴倩額頭,發現溫度果然有些升高,同時猝不及防的柴倩也被陳應良的動作嚇了一大跳,趕緊一巴掌打開陳應良的魔爪,紅著臉嗔怪道:「你於什麼?再敢動手動腳,別怪我出手無情」

    「小丫頭,你可能病了。」陳應良神情嚴肅,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四肢痠痛?尤其是上臂和大腿,疼得最厲害?」

    柴倩一楞,再細一注意自己的身體情況,立即發現自己的四肢確實有些痠痛,柴倩難免驚訝,忙問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以前也在大熱天被冷雨澆出過病,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陳應良老實回答,又催促道:「快走,回家去馬上喝薑湯,不然的話,你說不定真會病倒。」

    確實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柴倩也就接受了陳應良的建議,趕緊草草整理了精濕衣衫,隨著陳應良快步回家,可是病來如山倒,才剛走到安德坊附近,柴倩就已經雙腿痠痛得邁不開步,腦袋又重又沉,可愛小臉蛋也變得又紅又燙,身體一搖一搖的像要摔倒。陳應良注意到她的情況不對,忙攙住她,鼓勵道:「再堅持一會,到了前面的朱雀大街,我給你僱車。」

    柴倩點點頭,堅持著又走幾步路,然後說什麼都堅持不下去了,軟綿綿的靠在了陳應良身上,受過這種罪的陳應良四處張望想要僱傭牛馬車輛,可周圍恰好沒有車馬經過,陳應良被迫無奈,也只好半蹲到了柴倩面前,把自己曾經的未婚妻背了起來,柴倩大羞,軟綿綿的掙紮著抗拒道:「不要,太丟人了。

    「丟人也比送命好。」陳應良苦笑說道:「這病如果不早治,只會越來越嚴重,撐著點,到了朱雀街就有馬車坐了。」

    「羞死人了。」柴倩繼續抱怨,卻還是忍不住靠在了陳應良的背上,心下羞澀,「這位梁公子,怎麼這樣……,他背著我到朱雀街,叫我以後怎麼見人

    「挺大,挺軟,看不出來小丫頭瘦瘦小小,胸部還能這麼給力。」陳應良心裡是這樣的齷齪念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5 07:42 AM

第七十四章 翁婿見面

  佔著小便宜,吃著小豆腐,迎著路人好奇的目光,背著滿臉羞紅的柴倩一路跑到了鄰近朱雀大街的保寧坊,雇到了一輛帶車廂的馬車,陳應良才發現這點小豆腐不是那麼好吃,因為柴倩這次出門沒有帶一個隨從,在柴倩情況不對的前提下,陳應良必須得負責把柴倩直接送回家裡——陳應良再是怎麼的狼心狗肺,也不能把已經生病的曾經未婚妻扔給一個素不相識的車伕,讓車伕把她送回家吧?

  「公子,你怎麼不上車?」見陳應良在馬車下遲疑,臨時僱傭來的車伕有些奇怪,先是開口催促,然後問道:「公子,你們夫妻是打算去那裡?」

  聽到這話,本就羞澀難當的柴倩更是羞得無地自容,臉紅到脖子根連辯解呵斥的勇氣都沒有,陳應良則是繼續猶豫,還扭頭去看了看車廂裡的柴倩,腦袋已經昏沉沉的柴倩也悄悄來看陳應良,四目相對,柴倩的目光中儘是羞澀,還有可憐與依賴,看到這樣可憐的目光,又看到柴倩一直在發抖的嬌弱身軀,良心還沒被狗吃光的陳應良悄悄嘆了口氣,跳上馬車與柴倩並坐,向車伕喝道:「太平坊,鉅鹿郡公柴府。」

  車伕答應,揮鞭催馬而走,與陳應良並肩而座、都已經羞得臉如紅布的柴倩則有些驚訝,低聲向陳應良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太平坊?我好像,沒對你說過啊?」

  陳應良板著臉不肯回答,柴倩更是狐疑,卻又不便繼續追問,只是繼續的微微發抖,同時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冷得讓性格頗堅強的柴倩都忍不住低聲呻吟了起來,其實一直在偷偷注意未婚妻的陳應良有些擔心,便問道:「怎麼了?」

  「冷。」柴倩猶豫著答道:「我冷得厲害。」

  「活該!叫你躲雨你不聽,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陳應良的指責與幸災樂禍讓柴倩萬分不滿,心中只是暗罵陳應良缺少同情心,接著陳應良四處張望了幾下,然後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突然放下了車簾子,然後一把將柴倩抱在了懷裡,柴倩大驚趕緊掙扎,想大喊救命卻又怕丟人,只能是小聲驚叫道:「你幹什麼?放開我,快放開我!」

  病發階段的柴倩掙扎軟弱無力,最近兩個月很是下苦功夫鍛鍊過身體的陳應良很輕鬆就把她緊緊摟住,低聲說道:「別說話,我給你暖身體,不然你的病會更重。」

  「不要!」柴倩一口拒絕,羞澀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抱著我,以後我還怎麼見人?」

  「如果我願意,別說抱你了,睡你都是合法合理。」陳應良心中冷哼,一邊把曾經未婚妻抱得更緊,一邊大模大樣的說道:「別讓人看到就行了,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反正我是不會說,你也別讓雨兒知道,咱們就算扯平了。」

  被好歹生得人模狗樣的陳應良背著走了一段時間,又與陳應良同車而行還被陳應良抱在了懷裡,從沒經歷過這種事的柴倩心裡沒有些特殊念頭那肯定不正常,可就在柴倩逐漸心理動搖的時候,正抱著柴倩的陳應良卻要死不死的提起了楊雨兒的名字,早就知道陳應良對閨蜜不懷好意的柴倩心中自然是滋味複雜,還隱約有一些嫉妒與失落,忍不住悄悄的掐了一把陳應良的大腿,以做報復。

  陳應良懶得理會柴倩的小動作,抱著全身滾燙的柴倩心裡盤算,「不能再和這丫頭糾纏下去了,再有什麼瓜葛,我首先對不起的就是三伯,也會讓雨兒誤會我的為人,反正我對她也沒什麼感覺,趕快把事情了結,以後不再來往。」

  就這樣,懷裡抱著已經開始簌簌發抖的柴倩,陳應良被馬車載著,徑直向著仇家府邸所在的太平坊趕去,讓陳應良暗暗歡喜的是,因為陳應良僱傭的這輛馬車看上去比較華貴,又是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興城最重要的朱雀大街由南向北,看上去就像剛剛進城一樣,給正在滿城緝拿陳應良的衙役官差造成了心理誤區,一路之上竟然沒有什麼官差攔住,讓已經失去了護身符的陳應良很是順利的北上到了皇城附近,一直到了權貴云集的太平坊門口,才被守坊士兵攔住問了一下情況。

  也就是走一個過場,車伕說明是去鉅鹿郡公柴府後,守坊的士兵立即就讓路放行,連車簾子都懶得掀開查看,又悄悄鬆了口氣,陳應良本想低頭詢問柴倩她家到底是在什麼位置,卻見柴倩已經在自己的懷裡昏昏沉沉的睡去,纖細胳膊還緊緊抱住了自己的腰,陳應良叫了幾聲,小丫頭都是無意識的低聲呻吟,不見清醒,陳應良不由有些焦急,只得搖晃著柴倩低聲催促道:「柴姑娘,醒醒,醒醒,到太平坊了,你快醒醒。」

  柴倩始終昏睡不醒,倒是馬車突然停住,緊接著,車伕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公子,夫人,柴郡公的府邸到了,小人來過這裡,直接把你們送到大門口了。」

  「已經到了?」陳應良心中叫苦,趕緊大力搖晃柴倩,連聲叫醒柴倩,可惜正病得昏沉的柴倩不僅沒有立即醒來,還把陳應良抱得更緊,口中咿唔,也不知道在含糊什麼。

  「幹什麼的?」車外又響起新的陌生聲音,內容則讓陳應良一下子三魂嚇飛了魄,「這輛馬車,為什麼要停在本官的府邸門前?」

  「稟老爺,是一位公子和他的客人,雇小人的車來這裡,可能是要拜訪你的客人。」車伕如實回答。

  聽到這對答,陳應良腦門上的油汗都冒出來了,更加不敢大聲說話,只是低聲呼喚,大力搖晃,但是柴倩卻一如既往的給陳應良搗亂找麻煩,不但不醒,還把陳應良抱得更緊。而更要命的是,見陳應良和柴倩不說話也不下車,那多事的車伕乾脆伸手來掀簾子,客氣說道:「公子,夫人,柴郡公的府邸到了,小人要掀簾子了。」

  先是客氣的提醒了陳應良和柴倩自重,那車伕不由就掀開了車簾一半,往裡一望,見柴倩緊緊抱著陳應良還把臉埋在陳應良懷裡,那車伕不由樂了,脫口說道:「公子,大白天的,你們著什麼急啊?」

  「快放下!」陳應良焦急大吼,「否則不給你錢!」

  車伕一楞,趕緊放下簾子,可是簾子即將放下前,車外已經出現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華服中年男子,要死不死的及時瞟見了緊摟成團的陳應良和柴倩,緊接著,那華服中年男子就驚叫出聲了,「倩兒!怎麼會是倩兒?!」

  「完了!肯定是柴慎!」陳應良欲哭無淚,知道自己這一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果不其然,驚叫過後,那中年男子根本不給陳應良應變機會,縱身就跳上了馬車,還一把直接扯下了車簾子,再仔細一端量,那中年男子就怒吼出聲了,「小賊,你和我女兒在幹什麼?你對她做了什麼?!」

  不能怪柴慎誤會,是陳應良和柴倩的動作太曖昧,狹小的車廂中,陳應良和柴倩並肩坐在一起就算了,柴倩還把臉直接埋在了陳應良懷裡,雙手又緊緊抱住了陳應良的身體,怎麼看怎麼象正在蠅營狗苟乾柴烈火的姦夫淫婦!

  「我什麼都沒做。」倒霉到了極點的陳應良暈頭轉向回答,根本就顧不得痛恨眼前這個曾經老丈人。

  「沒做?」柴慎那裡肯信,一邊來拉柴倩,一邊氣急敗壞的大吼道:「來人,給本官把這個小賊拿下!」

  馬車外是早就圍滿了柴府家丁的,看到柴倩與陳應良的曖昧姿勢驚訝之餘,又依著柴慎的命令齊聲唱諾,立即就徹底包圍了馬車。還好,就在這時候,聽到了柴慎的怒吼,又被柴慎拉住了胳膊往外扯,病得神志不清的柴倩終於悠悠醒來,睜眼看見柴慎,便低低的叫了一句,「父親。」

  「我沒你這個女兒!」愛面子的柴慎大吼,「你自己看,你現在什麼樣子?!」

  柴倩有些茫然,強打著精神仔細一看自己情況,發現自己的另一隻手仍然緊緊抱住陳應良,柴倩病得嫣紅的小臉蛋頓時就變成紅布了,趕緊有氣無力的說道:「父親,你誤會了,我們……,我們不是你想那樣。」

  「少廢話!」柴慎一把將女兒扯出車廂,又把正在病中的女兒直接硬拉下車,然後鐵青著臉沖左右家丁大喝道:「還楞著幹什麼?把這小賊拖出來,捆了押進府去!」

  家丁轟然答應,湧上前來七手八腳就要拉陳應良,與柴家父子仇深似海的陳應良急了,趕緊一把撥出腰間橫刀,大吼道:「我看你們誰敢?!」

  陳應良竟然敢反抗還敢亮刀子,柴家的家丁都是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收回手,都已經氣得臉色青黑的柴慎則更加怒不可遏,吼道:「拿下!敢反抗,格殺勿論!」

  好幾個家丁都立即拔出了刀子,已經被徹底嚇醒了的柴倩趕緊大叫,「住手!不要抓他,他是好人!」

  喝住家丁,柴倩又轉向了柴慎,拉著父親的手飛快說道:「父親,你誤會了,這位梁公子是好人,是女兒我突然得了急病,他好心把我送回家,你不能恩將仇報。」

  「什麼?」柴慎一楞,再仔細一端詳女兒,發現自己的女兒滿臉病色,身上滾燙,說話也有氣無力,確實像得了急病的模樣,柴慎不由心中叫苦,「糟了,怎麼會是這樣?這下子,我們柴家在大興城裡肯定只會更丟臉了!」

  見柴倩已經把情況大概介紹,又發現包圍馬車的柴府家丁似乎沒有認識自己的人,陳應良悄悄鬆了口氣,這才向柴慎冷哼說道:「柴郡公,事情解釋清楚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又冷冷的看了柴慎一眼,陳應良轉向同樣被嚇傻的車伕命令道:「趕車走,離開太平坊,我會多給你車錢。」

  「不行,不許走!」柴慎趕緊開口喝住車伕,然後向陳應良惡狠狠說道:「小子,下車,到我家裡,把事情說清楚了!如果這件事真與你無關,老夫自然會讓你走,還會重謝於你。」

  如果換成了別的人家,陳應良肯定就一口答應了,末了還一定會想辦法替柴倩彌補名譽,可惜這事偏偏碰上了柴家,陳應良當然是說什麼都不會答應了,所以陳應良即便明知道這事會再一次傷害到柴倩,也只能是冷冷說道:「恕難從命,我還有事,不想把事鬧大的話,就給我把路讓開!」

  「好狂的小子!」柴慎重新又怒滿胸膛了,惡狠狠說道:「小子,最後給你一個機會,自己下車,不然的話,老夫可就要下令拿人了!」

  「做夢!」陳應良冷笑,還忍不住譏諷道:「想不到柴郡公不僅嫌貧愛富,草菅人命,原來還有恩將仇報的愛好,這大興城的一百零九街坊裡,看來是要多一些茶餘飯後的閒談作料了。」

  「梁公子,你……,他是我父親,你嘴下留情好不好?」

  聽到陳應良這番話,連唯一站在陳應良一邊的柴倩都氣得忍不住開口指責,就更別說脾氣本來就不好的柴慎了,咬了咬牙後,柴慎乾脆又吼道:「這個小賊挾持本官愛女,意圖敲詐勒索,給本官拿下捆了!如敢反抗,刀劍說話!出了人命,本官擔著!」

  「父親,你……!」柴倩大驚失色,說什麼都沒想到自己父親會這麼狠毒。

  「諾!」柴府家丁轟然唱諾,各拿武器逼向陳應良,其中有人還惡狠狠說道:「小子,聰明的話,馬上放下刀下車,不然的話,別怪老子們不客氣了!」

  自打穿越以來,陳應良還真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個人危急局面,孤身一人被大量柴府家丁包圍,武力平平就算了,在車廂裡連站都站不起來反抗,陳應良再是奸猾狡詐此刻也是束手無策,心裡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難道說,我必須暴露身份了?」

  「出什麼事了?」

  意外發生,關鍵時刻救星到來,一個十五六歲的錦衣少年領著幾個家丁擠到了柴慎身邊,先是驚訝的看了一眼柴慎和病懨懨的柴倩父女,再扭頭一看陳應良,頓時就驚叫出聲,「梁公子,怎麼是你?出什麼事了?」——原來這錦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陳應良一度打算去抱大腿的李二李世民。

  「二郎,你認識他?」柴慎驚訝問道。

  「認識,昨天認識的。」李二趕緊點頭,又向柴府家丁喝道:「住手!你們想幹什麼?你們知不知道,這位梁公子,乃是大興留守衛尚書府上的貴客,還是黎國公裴將作的侄子,傷到他一根毫毛,小心你們人頭落地!」

  聽到李二這話,剛才還在氣勢洶洶的柴府家丁頓時全傻了眼睛,旁邊的柴慎更是瞠目結舌,驚叫道:「二郎,他是裴國公的侄子?衛留守府上的貴客?」

  「回叔父,正是如此。」李二點頭,又附到柴慎的耳邊,低聲說道:「他的具體身份,我兄長還沒查清楚,不過我們還知道,他與楊雨兒公主也十分熟識,來頭和背景絕對小不了。」

  柴慎張口結舌了,也頓時把腸子給悔青了,心中慘叫,「慘了!怎麼會得罪這樣的人?衛玄那個老頑固,本官惹不起啊!」

  看到柴慎的震驚懊悔表情,陳應良心中大定,便冷笑說道:「柴郡公,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啊……,啊!」懊悔中的柴慎猛然一驚,無意識的啊啊兩聲,張口結舌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梁公子,想不到我們這麼有緣,這麼快就又見面了。」李二很會說話,一邊推開柴府家丁,一邊表情親熱的說道:「梁公子,快請下車,這裡也是我的姐夫家,我們進去……。」

  「世民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陳應良打斷李二的邀請,很嚴肅的說道:「今天這份人情,我也記住了,但很抱歉,我還有重要的事,必須馬上就走,改天我再到你的府上向你道謝賠罪。」

  李二當然是聰明人,看到陳應良的嚴肅表情,就知道今天很難留住這個神秘的梁公子了,為了不耽擱接下來籠絡小陳慶之的大事,李二很果斷的就讓開了道路,笑道:「道謝不敢當,既然梁兄還有急事,那就請吧,你們,都給梁公子讓路。」

  不用柴慎下令,圍住馬車的柴府家丁就已經乖乖讓開了道路——這些家丁也不傻,知道他們的家主柴慎得罪不起大興土皇帝衛老頑固,為了不給家主找麻煩,也為了自己將來不至於背黑鍋當替罪羊,當然很聰明的就做出了正確選擇。

  陳應良命令車伕駛往崇文坊,被嚇破了膽的車伕趕緊駕車走了,看著陳應良馬車離去的背影,柴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都不知道將來該怎麼辦,柴倩則是眼淚汪汪,看著馬車的背後又羞又恨,心裡只是埋怨,「你……,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對我父親說話?對我父親這麼不敬,在你心裡,我就這麼沒地位?」

  ………………

  柴倩的身體其實比以前的陳應良好多了,被陳應良和柴慎之間的爭端驚出了一身汗後,病情其實已經有了一些好轉,柴慎又命人請來名醫給柴倩醫治,一付發散風寒的藥喂下去,柴倩也就可以安然入睡。而與此同時,柴紹也悻悻回到了家裡——帶著所有見過陳應良的家丁在都會市一帶轉了一天,結果柴紹當然是一無所獲,還便宜了陳應良在老柴家威風了一把。

  事還沒完,從下人口中得知了自己妹妹被陌生男人佔便宜的事情經過,白白辛苦了一天的柴紹頓時就是火冒三丈,大怒道:「他娘的,衛玄家裡的客人,竟然也敢在我們家門前囂張跋扈,欺人太甚了吧?我這就到衛府去,問問衛子期,他家裡那個客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算什麼玩意?!」

  「站住!」柴慎果斷喝住兒子,怒道:「你還想給老夫惹多少事?衛玄是什麼人,我們柴家惹得起不?」

  「怎麼惹不起?!」柴紹咆哮道:「衛玄老東西這次東出潼關,四萬大軍全軍覆沒,全靠東都軍堊隊才救下他一條老命,等皇帝回來,這老東西罷官免職算是輕的,殺頭抄家都有可能!老東西都無能到這樣了,還敢放縱他的客人欺負我們柴家,我要請岳丈大人出面,替我柴家主持公道!」

  「我父親不會替你主持公道!」旁邊李秀寧開口,冷冷說道:「我父親拉不下這張臉顛倒黑白!剛才我已經問過倩兒妹妹了,她親口告訴我,那位梁公子是好心救她,才把她送回我們家,倩兒抱住他,也是因為倩兒她身上冷,自己抱住那位梁公子的。你如果想把事情鬧大,讓我們柴家更加丟臉,那你就去鬧吧!」

  怕老婆的柴紹徹底萎了,李秀寧則更加不客氣的說道:「還有,你以為衛玄這次必定倒台,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這次是全軍覆沒和損失慘重不假,可是在最後一戰中,他畢竟與東都軍堊隊聯手生擒了楊玄感本人,已經足以抵消他的一些過失,再加上代王殿下對他的尊敬,還有皇帝陛下對他的信任,他未必就會倒台!」

  柴紹更加沒話說了,柴慎則有些看不慣兒子被兒媳象訓孫子一樣的教訓,轉移話題道:「倩兒的事,可以慢慢再說,紹兒,你今天去都會市,找到陳應良那小賊沒有?」

  「沒有,白轉了一天。」柴紹垂頭喪氣的回答。

  「那小賊到底躲到那裡去了?」柴慎也讓自己轉移注意力,盤算分析道:「難道已經出城了?不可能吧?緝拿他的畫像早就貼滿了大興各門,王縣丞讓衙役死死盯住了各道城門,他又帶著一個瘸腿老頭,不可能逃出城啊?」

  「帶著一個瘸腿老頭?」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李二突然開口,狐疑問道:「柴叔父,你說陳應良帶著一個瘸腿老頭,什麼意思?」

  自己家丁打斷陳老三一條腿的事柴慎當然知道,只是愛面子不好意思說出口,倒是柴紹不怕丟人,把自己家丁燒了陳家房子又打斷陳老三腿的事說了,然後又說道:「二郎,都說你主意多,你看我們該怎麼找到陳應良小賊?」

  李二與柴紹關係極好,其實昨天在廣聚樓時就想幫柴家的忙,只是被大哥李建成阻止,這會李建成不在身邊阻撓,李二也就沒了顧忌,便向柴紹說道:「姐夫,你把知道的陳應良情況都告訴我,尤其是他這次回來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柴紹點頭,把自己知道的陳應良情況全都告訴給了李二,也把陳應良這次回來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李二聽了眼睛一亮,忙追問道:「姐夫,陳應良這次回來,帶得有兩個同伴,人人都騎馬,這點是否可以確認?」

  「可以確認。」柴紹點頭,又補充道:「是來通風報信的人說的,這個報信的是陳應良小賊的鄰居,親眼看到了那個小賊帶來了兩個同伴,騎了三匹馬。」

  「那麼,那個陳應良的老家奴陳老三,當時傷勢又是如何?」李二再次追問。

  「聽說才剛下床幾天,要扶著枴杖才能走路。」柴紹回憶著答道。

  李二頓時笑了,笑道:「姐夫,你怎麼如此糊塗,有這麼好的線索,還用得著大海撈針的滿城尋找陳應良?想找到陳應良,太容易了。」

  「怎麼找?」柴紹驚喜問道。

  「去問瘍醫就行。」李二微笑答道:「陳應良這次回來,既然帶了兩個同伴,還騎了三匹馬,足以說明他已經有了一些長進,手頭至少已經是很寬裕了,他又與那個陳老三多年相依為命,感情深厚,陳老三傷了腿才剛能下床,他就一定會找瘍醫給陳老三醫治,還一定會竭盡全力,找好的瘍醫給陳老三醫治,姐夫你只要派人去向城內擅長治療骨傷的瘍醫一問,這兩天有沒有治過一個斷了腿的老頭,不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陳應良了嗎?」

  柴慎和柴紹父子一起瞠目結舌,互相對視了一眼後,父子倆不由都懊悔慘叫了起來,「這麼好的主意,我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

  李秀寧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神情有些得意的二弟,心中暗嘆,「二郎,你真的是個聰明人,但願你這份聰明,別用錯了地方。」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6 03:33 PM

第七十五章 無法回頭

  陳應良終於還是百密一疏了一次,不過這也不能怪陳應良粗心大意,是陳應良完全沒有想到,柴家會從陳老三的傷情這方面下手尋找他的蹤跡,事前忘記了彌補這一微小卻又關鍵的漏洞,結果就生出了新的枝節。

  更糟糕的是,衛子期對陳應良的好心也幫了老柴家的大忙,為了完成祖父的書信囑託,替衛玄照顧和保護好陳應良等人,衛子期很講義氣的用重金給陳老三請來大興城裡最有名的瘍醫,結果陳老三的傷勢倒是得到大興名醫精心治療了,陳應良行蹤的蛛絲馬跡,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出去。

  這還沒完,眾所周知,咱們的柴慎柴郡公是太堊子右內率,統率的就是皇城衛士,日常訓練中自然少不得和相當於外科醫生的瘍醫打交道,在這方面的人脈自然十分寬廣;柴紹柴公子又是以尚義任俠而聞名,平時裡沒少與人好勇鬥狠,與大興城裡的各大著名瘍醫打交道的次數自然也不少。所以柴大公子親自出馬後,才找到的第一個大興骨傷名醫,就向柴紹吐露和交代了陳老三的行蹤,順利得讓柴紹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讓柴紹更加難以置信的還在後面,當得知那個與陳老三容貌十分想像的斷腿老者是躲在衛玄府中時,柴紹差點沒把眼睛瞪得冒出來,驚叫道:「在衛留守府裡?怎麼可能,那個斷腿老頭怎麼可能在衛留守府裡?瘍醫,你是否記錯了?」

  「絕對沒錯。」大興最有名的骨傷醫生態度自信,答道:「就是上前天晚上,衛子期衛公子派人來把草民接到他的府裡,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治療腿傷,容貌和柴公子你描述的一模一樣,斷的也是公子你說的右腿小腿。」

  柴紹更是瞠目結舌,說什麼都不敢相信陳應良的老家奴陳老三能有這本事,能躲進大興城裡幾乎沒人敢惹的衛玄老頑固家裡治傷!而那瘍醫又補充了一句,道:「對了,有件事很奇怪,那老頭的衣服很破爛,穿著打扮像是普通百姓,當時我就很奇怪,衛公子怎麼會為這麼一個民間老頭出面,可是小人與衛公子的身份太過懸殊,就沒敢問。」

  柴紹繼續張口結舌,許久後,柴紹又猛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追問道:「瘍醫,當時那個斷腿老頭的身邊,可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男子,長得很瘦弱,瓜子臉尖下巴,五官像個女子,怎麼看怎麼讓人不舒服?」

  「有。」那瘍醫趕緊點頭,答道:「那斷腿老頭的身邊,是有一個十六七歲的俊秀少年,好像是那個斷腿老頭的親戚,一直在親手侍侯斷腿老頭,還管那老頭叫三伯,衛公子叫他陳公子。不過那位陳公子的模樣不讓人討厭啊,言語客氣禮貌不說,還是男生女相,那可是大富大貴之象。」

  柴紹基本上可以肯定衛府裡的老頭和少年就是陳老三和陳應良了,也徹底的難以置信到極點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辦——如果換成別的人家,柴紹鐵定已經帶著家丁登門問罪了,可是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家,柴紹敢去嗎?就算現在衛玄還在返回大興的路上,衛子期現在也不是正式官員,但柴紹如果敢跑到衛府鬧事,不消衛玄回家出手報仇,就是目前留守大興的代王楊侑也能把柴紹剁了喂狗!隋煬帝離開大興時,那可是親自交代過要孫子楊侑向衛玄執弟子禮的!

  束手無策之下,柴紹也只好匆匆趕回自己家裡,向父親和老婆報告這件事,然後就換柴慎和李秀寧一起懷疑自己是否身在夢境了,異口同聲的驚叫問道:「在衛留守家裡?怎麼可能,是不是搞錯了?衛留守是何等人,怎麼可能收留陳應良這樣的人?!」

  「我也希望是搞錯了,可是從那個瘍醫介紹的情況來看,這事應該沒錯。」

  柴紹神情有些無可奈何,只得把自己通過瘍醫掌握到的情報仔細介紹了一遍,柴慎和李秀寧則是越聽嘴巴張得越大,越聽也越是稀里糊塗,根本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事,窮小子陳應良會跑進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家裡,還受到衛玄唯一孫子衛子期的禮待?柴慎和李秀寧就是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衛子期為什麼要如此做,窮得在菜場裡揀菜葉熬粥喝的陳應良主僕,有什麼資格值得衛子期禮待?

  「難道……?」苦苦思索間,李秀寧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頓時粉臉變色,趕緊說道:「相公,快派人我家,把二郎叫來,讓他幫著我們參謀此事。」

  「二郎?他行嗎?」柴紹有些遲疑。

  「別小看了二郎,他是天縱奇才,雖然只有十五歲,智謀心計卻遠在我們之上,這事他一定能幫上忙。」李秀寧答道。

  考慮到通過醫生調查陳應良下落就是李二的主意,並且事實已經證明李二的建議行之有效,柴紹便點了點頭,又趕緊問道:「要不要把大郎也叫來,讓大郎也幫著參謀?大郎也是聰明人,閱歷比二郎多,說不定更能幫上忙。」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已經是柴家人的李秀寧必須得為丈夫考慮,便搖頭說道:「不能讓大郎知道這件事,大郎是聰明不假,但過於沉穩老練,又一直反感你對陳應良趕盡殺絕,把他叫來,只會適得其反。」柴紹對老婆素來是言聽計從,便也沒有堅持,立即派人去與李二聯繫,以姐夫的名譽讓小舅子到家裡來議事。

  李二與柴紹夫妻的感情極深,得到柴紹召喚後,自然是立即就趕到了太平坊與姐姐一家見面,同時李二在路上也就猜到了姐夫著急召喚自己的原因,所以見面後,不等柴紹開口,李二就已經笑著問道:「姐夫,如此著急把小弟叫來,陳應良的下落,是不是有線索了?」

  李二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從柴紹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之後,李二再是天縱奇才也難免為之咋舌驚呼,一度不敢相信陳應良藏在衛玄府中。而迅速冷靜下來後,李二再仔細一盤算,很快就和姐姐一樣臉色微變,忙向李秀寧問道:「姐姐,這件事你怎麼看?」

  「姐姐想到了一個可能,但不敢肯定,只能讓你姐夫找你來商量。」

  李秀寧和弟弟說啞謎,把旁邊的柴慎和柴紹父子聽得莫名其妙,但李二接下來的話,卻讓柴慎父子驚得一起跳起來了——李二是這麼說的,「小弟認為,只有這個可能,衛留守府上,是打算利用陳應良這件事,對姐夫一家下手了。」

  「對我們下手?」柴慎被嚇得魂飛魄散,驚叫道:「這怎麼可能?我和衛留守素無仇怨,他為什麼要對我下手?」

  「柴叔父,只有這個解釋。」李二沉聲說道:「以陳應良的家世和身份,位高權重的衛留守祖孫絕不可能無緣無故收留並且保護於他,既然衛留守府上現在這麼做的,這就足以證明,衛留守府上有人想利用陳應良這個把柄,把叔父你徹底扳倒!不然的話,衛留守府上憑什麼要收留陳應良?你們讓大興縣張貼佈告通緝陳應良後,衛留守府上為什麼不吭聲,不做任何反應?」

  「為什麼?」柴紹趕緊問道。

  「衛留守府上有人希望這事鬧得越大越好。」李二苦笑答道:「這件事鬧得越大,衛留守那邊動手時就越佔主動,至少可以為柴叔父和姐夫增添一條公報私仇,搆陷無辜的罪名,悔婚退婚還只是道義問題,不違國法,這條罪名卻是實打實的違犯國法了。」

  聽到李二這番話,柴慎的身體開始發抖了,柴紹也有些面如土色了,倒是李秀寧比較鎮定,問道:「誰針對公公的可能最大,衛留守本人,還是他的孫子衛子期?」

  「小弟認為,衛子期的可能最大。」李二分析道:「第一,衛留守此刻還在返回大興的路上,並沒有回到大興城中,親自出手佈局對付柴叔父的可能不大。」

  「第二,衛留守絕不會料到,柴叔父你會給陳應良扣上一條反賊同黨的罪名。」

  「柴叔父你讓大興官府緝拿陳應良,這只是一個突發意外,如果沒有這個意外,叔父你和陳應良之間的矛盾只是退婚,退婚毀婚雖然於名不利,卻不違國法,以衛留守的性格,幾乎不可能關心這麼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更不可能為了這件小事大做文章。」

  「第三更簡單,衛留守沒有對付柴叔父的理由。」李二又補充道:「恕我直言,柴叔父雖然貴為正四品的太堊子右內率,但手中實權其實小得可憐,就是執掌宮禁和供奉兵仗而已,既無獨立兵權,也沒有多少油水可撈,在大隋朝廷中根本無關緊要。衛留守麾下的心腹黨羽中,也不太可能瞄上這麼一個半虛職,從而促使衛留守親自出手扳倒你柴叔父,給他的心腹部下騰出位置。既然如此,衛留守憑什麼要為陳應良那小子強行出頭,處心積慮的佈置柴叔父?」

  換成別的時候,李二如果當面指出柴慎柴郡公在大隋朝廷中根本無關緊要,那麼那怕李二是兒媳婦的親弟弟,柴郡公也鐵定是一個大耳摑子抽上去,但是這一次不同了,被李二指出自己的職位無關緊要後,柴郡公還悄悄的鬆了口氣,慶幸自己位卑權微,不值得衛老頑固親自出手收拾自己。

  「這麼說來,這件事的背後是衛子期的可能最大了?」李秀寧不動聲色,道:「公公的職位,在衛留守看來自然是不值一提,在尚無實職的衛子期眼中卻是一個香餑餑,或是為了他自己,或是為了他的朋友,都值得他出手扳倒公公。」

  「還有一個可能。」李二平靜說道:「衛子期為人頗為正直,雖然算不上嫉惡如仇,卻也勉強算是急公好義,在大興城中頗有直名,這樣的人,不能排除他想抑強扶弱,為陳應良主持公道,既替陳應良出一口惡氣,也讓他在大興城內的名望更盛。」

  柴紹咬牙切齒了,無比痛恨衛子期的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柴慎卻是愁眉苦臉了,哭喪著臉說道:「衛子期是什麼目的姑且不論,眼下該怎麼辦是好?衛子期的背後是衛留守,我同樣惹不起啊。」

  「柴叔父,恕小侄直言,這是你們自己找罪受。」李二苦笑著毫不客氣的說道:「如果你們別讓官府出面緝拿陳應良,衛子期即便動手也只能是利用你們退婚的事做文章,日你們聲名受損。可是現在,你們硬栽給了陳應良一個叛賊餘黨的罪名,搆陷無辜,這不是自己把刀子送到衛子期手裡麼?等到衛留守回到大興,衛子期把陳應良往衛留守面前一送,再把事情經過一說,衛留守會有什麼反應,你們敢去想像麼?」

  聯想到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強勢,柴慎和柴紹父子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白了,片刻後,柴慎才神情沮喪的說道:「其實也不完全是搆陷無辜,我們讓大興縣通緝陳應良那小賊,也是有……,唉,不說這些了,木已成舟,二郎你覺得我們該如何應對?」

  李二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嚥了回去,重新閉了嘴巴,李秀寧一直在注意弟弟神色,便說道:「二郎,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柴郡公是我的公公,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不能見死不救。」

  李二又猶豫了片刻,然後才說道:「柴叔父,姐夫,現在你們只有兩個選擇了。第一個選擇,到衛府登門賠罪,直接和衛子期把話挑明,然後當面向陳應良主僕賠罪,給他們一些補償,換取他們息事寧人。如此一來,以衛子期的為人,應該也會收手寧事了。」

  「不可能!」柴紹勃然大怒,惡狠狠說道:「姓陳的小賊,把我們柴家坑成了這樣,害得我們柴家名聲掃地,毀了倩妹的一輩子,不把他凌遲處死,難消我的心頭之恨!想讓我們柴家向他賠罪,做夢!」

  「姐夫,你別說氣話了好不好?」李二嘆氣,道:「衛子期背後的衛留守太過強盛,你和他鬧翻,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還會影響你將來的仕途前程,與其繼續鬧下去兩敗俱傷,不如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行!我寧可不要仕途前程,也絕不會向那小賊低頭!」柴紹回答得斬釘截鐵,態度異常堅定。

  李二無奈,只得把目光轉向柴氏家主柴慎,柴慎則是猶豫萬分,許久後才咬牙切齒的說道:「小賊辱我愛女清名,毀我愛女終身,不殺此賊已是老夫開恩,想要老夫向他低頭,除非天崩地裂,鐵樹開花!」

  李二徹底閉嘴,也知道怎麼勸都沒用了,柴紹則問道:「二郎,你剛才說有兩個選擇,第二個選擇是什麼?」

  李二更加沉默,突然向柴紹一拱手,道:「姐夫,小弟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說罷,李二轉身就走,柴慎和柴紹父子張口結舌,趕緊開口挽留李二,可李二頭也不回的根本不聽,李秀寧則是猶豫再三,最後還是一咬牙起身追了上去,先是把李二拉住,硬拖回房間裡,然後趕走了所有在場下人,並且親手關上了房門,然後才向李二低聲問道:「二郎,以你之見,殺人滅口後,衛玄祖孫會有什麼反應?」

  「殺人滅口?!」

  柴慎和柴紹一起變了臉色,李二則是面無表情,微垂著頭不肯說話,李秀寧輕輕嘆息,拉著李二的手誠懇說道:「二郎,姐姐也知道這麼做太過狠毒,有傷天和,可這件事越鬧越大,已經關乎到你姐夫全家的前途命運,並且還無法回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姐姐現在已經是柴家的人了,必須得為他們考慮。所以二郎,姐姐求你一次,幫我們把這件事了結了,你姐夫不是不知恩的人,將來對你一定會有厚報。」

  李二畢竟年輕,又和李秀寧是骨肉姐弟,聽了李秀寧的誠懇言語,難免有些動搖,但還是一時下不定這個決心。李秀寧看出二弟心事,便又說道:「二郎,那個陳應良小賊,也不是什麼無辜的良善之輩,公公他派人退婚,差點把陳應良逼死,這點是做得不對。可是陳應良牽連無辜,同樣也害了你倩兒姐終身,如果再讓他鬧騰下去,你倩兒姐這一輩子,也就徹底的完了。為了你倩兒姐姐,這事即便不義,我們也必須得做了。」

  「還有我們李家。」李秀寧又低聲說道:「柴李聯姻,柴家覆滅,李氏就算不受牽連,於聲名方面也會極大受損。二郎,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們的父親,你必須幫姐姐這一次。」

  又遲疑了許久,李二終於被打動,垂下頭低聲說道:「只要做得機密,不留證據,衛留守祖孫即便有所懷疑,甚至暗中斷定是你們所為,也只能選擇吃啞巴虧,因為大興縣現在正在通緝陳應良,還用的是緝拿叛賊同黨的名譽,陳應良這個叛賊同黨借居衛府,在沒有洗白罪名前突然不明不白的突然暴死,衛留守祖孫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只有選擇吃啞巴虧,才是聰明選擇。」

  柴慎和柴紹的眼睛一起亮了,一起低聲叫好,柴紹還歡喜道:「妙計!陳應良小賊不明不白的暴死,死無對證,等於就是坐實了他叛賊餘黨的罪名,官府再查出他曾經借居衛府,衛老頭和衛子期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只能乖乖吃啞巴虧!不然的話,事再鬧大,倒霉的就是衛老頭和他孫子!。」

  「可是這麼一來,你們就和衛留守結下大仇了。」李二輕聲提醒道。

  「老東西的孫子想要我們柴家死,這難道不是大仇?!」柴紹低聲怒吼,又盤算著問道:「二郎,如果陳應良那小賊一直躲在衛府不出來,我們又不能直接衛府找人,該怎麼讓他永遠閉嘴?」

  李二把臉扭開,許久後才輕聲說道:「派人暗中盯住衛府,有機會在外面動手當然最好。如果沒機會,衛留守返回大興那天,衛子期肯定會出城迎接,到時候派人冒充酒樓夥計,假稱是衛子期訂的酒菜犒賞陳應良主僕,給陳應良主僕送去一些好酒好菜,陳應良主僕感情深厚,肯定食則同桌,到時候還可以消彌所有隱患。」

  柴慎和柴紹父子一起的面露狂喜了,盤算了片刻後,柴慎立即下定了決心,向柴紹低聲吩咐道:「就這麼辦,精細些安排,算路程,衛留守的隊伍大概後天就能回到大興了,動作要快。」

  柴紹趕緊點頭,頗英俊的臉上還儘是猙獰,李二則是輕輕嘆息,內心愧疚萬分,李秀寧看出二弟的心事,便拉起李二的手輕輕拍了拍,柔聲說道:「二弟,讓你為難了。姐姐答應你,將來如果有機會,姐姐和你姐夫一家,一定會報答你這份恩情。」

  李二默默無語,只是在心裡自我安慰道:「沒見過面的陳應良,別怪我,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你死,就是柴叔父他們一家死。柴紹畢竟是我姐夫,於情於理我都必須得幫著他,你我如果交換處境,相信你也會這麼選擇。再說了,你也太對不起倩兒姐姐,我這麼對你,也算是你罪有應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6 10:37 PM

第七十六章 忍無可忍(上)

    基本確認了陳應良躲藏在衛玄府中,也敲定了殺人滅口的計劃後,柴慎和柴紹立即把家裡見過陳應良的家丁派了出去,分成兩班日夜監視衛府大門,只等陳應良離開衛府,一有機會就在衛府外面把陳應良動手解決,除掉已經嚴重威脅到老柴家榮華富貴和聲望權位的陳應良。

    老柴家沒有這個機會了,那一天從太平坊回到了衛府後,陳應良馬上就挨了衛子期一通狗血淋頭的臭罵,因為那天陳應良出門時,是既沒對衛子期打招呼,也沒帶上可以充當護身符的衛府家丁,害得受過祖父囑咐的衛子期在家裡擔驚受怕了一整天。再然後衛子期當然是嚴令禁止陳應良私自出門,讓陳應良老實呆在家裡等待衛玄回師大興。

    其實就算沒有衛子期的臭罵,陳應良也懶得再出門去大興城中招搖了,一是因為沒辦法再見到楊雨兒,二是聽了柴倩的雨中哭訴後,良心還沒被狗吃光的陳應良已經發現自己也有過錯,有些對不起實屬無辜的曾經未婚妻,略感愧疚之下,陳應良也改了主意,決心不再繼續傷害柴倩,也決定只要柴家收手,自己看在柴倩的面子上,也懶得和老柴家繼續糾纏下去,大家扯平了事。

    也正因為如此,陳應良也放棄了故意擴大事態的打算,老老實實的留在衛府之中等待衛老頑固歸來,也順便好生陪伴一下與自己相依為命多年的陳老三,親手為陳老三侍侯湯藥,報答陳老三多年的照顧之恩,只是為了陳老三一個驚喜,陳應良還是沒有告訴陳老三自己的真正情況,只說自己在外面尋到了一個記室差使,與衛府主人是朋友,但即便陳應良故意隱瞞,也足以⊥陳老三喜極而泣,不斷念叨公子爭氣,自己就算死了,也有臉去見陳應良的祖父祖母和父母了。

    就這樣,一多天時間很快過去,到了柴家父子決意把陳應良殺人滅口的第二天下午,衛老頑固派快馬馳報大興皇城,說是自己將在次日的午時左右抵達大興,坐鎮大興的代王楊侑聞報大喜,立即將消息通傳大興百官,決定親自到明德門外迎接衛玄凱旋,要求大興文武官員全部陪同自己出城迎接。而做為衛玄唯一的孫子,衛子期自然也要出城迎接,還要與楊侑一同當道迎接。

    命令頒佈,做為大興皇城儀仗隊隊長之一的柴慎當然是提前就得做好準備,必須立即就得進到皇城準備儀仗,身為儀仗隊成員之一的柴紹也跑不掉,同樣也得立即到皇城歸隊,接受上級的任務安排,並且第二天肯定得跟隨大隊行動,很難抽得出身來親自指揮除掉陳應良的殺人滅口之計。被迫無奈之下,柴慎父子也只好把這事委託給了柴紹的厲害老婆李秀寧,好在李秀寧知道這件事關系夫家仕途前程,甚至家族存亡,便義不容辭的一口答應。

    順便說一句,柴慎父子其實還想讓人小鬼大的李二也參與此事,幫著李秀寧了結陳應良,可惜李二這次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了,因為李二的兄長李建成早有交代,要求李二和李三李玄霸都隨自己到城外迎接衛玄隊伍,一是為了表達對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尊敬,二是乘機接近傳說中的小陳慶之,嘗試籠絡完成父親李淵的交代囑託,同時李二本人也不太想在這件事上陷得太深,所以也就一口拒絕了姐夫的要求。柴紹無奈,也只好把所有希望寄託到了老婆身上。

    其實想要與陳應良見面的人又何止是李家兄弟幾人?托楊玄感的福,生擒楊玄感和名將李子雄的小陳慶之在大興城裡早已是大名鼎鼎,上到代王楊侑和大興百官,下到市井百姓,幾乎沒有人未曾聽說過小陳慶之的赫赫威名,也全都對這個傳說中戰無不勝的小陳慶之充滿好奇,都想親眼看看這個帶著幾百軍隊就敢硬闖數萬敵營的小陳慶之到底長著幾隻胳膊幾條腿,其中對陳應良存著籠絡招攬念頭的大隋權貴重臣,也絕對不只李淵一家。

    病情已經大為好轉的柴倩對小陳慶之和白袍兵也有些好奇,不過遠遠沒有好奇到想要親自出城去見識白袍兵的地步,按理來說病勢還沒有痊癒的柴倩也不可能親自出城去見識白袍兵隊伍,但計劃沒有變化快,柴倩的閨蜜好友楊雨兒派遣心腹太監謝木東前來探望她時,順便提出了讓柴倩同去城外見識白袍兵和小陳慶之的邀請,並且謝木東還明白告訴柴倩,說楊雨兒此舉是徵得了母妃同意,比較正大光明,柴倩也馬上改了主意,一口答應與楊雨兒同去城外看熱鬧。

    「藉著這個機會,順便向雨兒仔細打聽一下那個梁成的情況,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對我這麼刻薄,連一點面子都不給我。」柴倩的真正目的是這樣。

    哦,對了,順便是說一句,決定在第二天到城外親眼目睹小陳慶之蓋世雄風的大興未婚少女,也絕對不止柴倩與楊雨兒兩人,幾乎就在柴倩拿定主意的同時,大興城的隆政坊內,某個鴻臚寺官員的家中,一對少年兄妹因為舅父是禮儀官的緣故,也得知了衛玄隊伍將在此日返回大興的消息,還有知道了小陳慶之和白袍兵將一同抵達的情況,年僅十六的兄長對此大感興趣,迫不及待的對年僅十三的籮莉妹妹說道:「觀音婢,我們明天一起出城去看熱鬧如何?我想親眼見見那位傳說中的小陳慶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啊。」籮莉妹妹開心答道:「早就聽舅父說,那位小陳慶之是一位少年英雄,才比兄長你大一兩歲,我也早就想親眼見見他了。」

    「小陳慶之,我們終於要見面了。」與隆政坊相鄰的頒政坊中,收到消息的李建成也在眺望在東方遠處,心中充滿期待,「我倒要親眼看看,你是否真如傳說中一樣文武雙全,英勇無敵。如果是,我一定要讓你為我李氏所用」

    還是同一時間,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家中,陳應良左思右想之後,也終於拿定了主意,暗道:「算了,看在柴倩那可憐丫頭的面子上,明天這麼辦吧,我悄悄帶著三伯到城外去歸隊,帶著報國軍進城,給三伯一個驚喜,也讓老柴家看到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他們只要不犯傻,腦袋不進水,我和他們之間的事,就可以徹底瞭解了。至於三伯斷腿的事,我就不信他柴家敢不給我一個滿意交代」

    各懷心思下,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第二天早上,衛子期早早就進了皇城去見代王楊侑,臨行時交代陳應良自行出城,到城外碰面,陳應良答應,回房先是親手侍侯了陳老三用藥,然後又與陳老三、趙程和於樂等人同用早飯,也是到了吃飯的時候,陳應良才向陳老三說道:「三伯,吃完了飯,我們一起出城去,今天衛留守要押解楊玄感反賊凱旋回城,我們一起去看看熱鬧。」

    「公子,你去吧。」氣色已經好了許多的陳老三欣慰笑道:「老奴的腿不方便,就不去湊這個熱鬧,給你們添麻煩了,公子你們去,老奴留在這裡等你回來。」

    「三伯,平時我聽你的,但今天不行。」陳應良搖頭,微笑說道:「今天你一定要去,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是啊,三伯,應良兄弟要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趙程插話說道:「到了那時候,我們保管三伯你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驚喜得都不敢相信。」

    「是嗎?是什麼樣的驚喜啊?」陳老三來了興趣,好奇問道。

    都已經到最後一步了,陳應良自然不會去揭謎底,只是微笑說道:「三伯,現在對你說,恐怕你也不敢相信,總之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吃完飯我們就出城,你一定得去。」

    「公子,你能平安回來,對老奴來說就是最大的驚喜了,別是老奴都不要了。」陳老三的語氣有些感慨,又道:「那好吧,既然公子你一定要老奴去,那老奴就和你們一起去看看。」

    陳應良含笑點頭,也就在這時候,房外忽然進來了一名衛府下人,還挑來了一擔食盒,放下後對陳應良說道:「陳公子,我們家少公子派人給你們在廣聚樓訂了一桌酒菜,說是他今天沒法和你們共進早飯,拿這桌酒菜向你們賠罪,酒菜已經送來了,請隨意。」

    「多謝,衛公子真是太客氣太周到,你們府裡的飯菜就已經很好了,何必再從外訂。」陳應良謙虛,還拿出了一點錢打賞給那下人。

    「哈哈,多謝衛公子啊」嘴讒的趙程大喜,趕緊去搬食盒,又向於樂招呼道:「於樂,快來幫忙,吃飽了我們好出城去見其他弟兄。」

    於樂答應,趕緊過來幫著把一個個朱紅雕花的圓形食盒搬上桌打開,拿出一盤盤精美菜餚,然後又趕緊向陳應良和陳老三招呼道:「三伯,應良兄弟,你們先請。」

    「三伯,你先請。」

    陳應良很有禮貌的讓年紀大的陳老三先提筷子,陳老三謙虛再三,這才提筷夾菜,趙程和於樂兩條餓狼也迫不及待的去夾酒菜,可就在這時候,陳應良的眼睛卻忽然瞟到了桌上的圓形食盒,立即就脫口叫道:「且慢先別吃」

    「什麼事?」陳老三、趙程和於樂一起停住了筷子,驚訝向陳應良問道。

    陳應良不答,還指著那些朱紅色的圓形雕花食盒,向趙程和於樂反問道:「趙程,於樂,你們記得不?三天前,我和你們一起到廣聚樓喝酒,當時我差點撞翻了廣聚樓夥計挑著的食盒,我隱約記得,廣聚樓的食盒是長方形的,雖然是朱紅色卻沒有雕花,怎麼今天廣聚樓送來的食盒,會和三天前的完全不同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了?」趙程有些疑惑。

    「我記得,當時應良兄弟你差點撞翻食盒,是我及時拉住了你。」於樂比較心細,趕緊說道:「是,當時那個廣聚樓夥計,挑的食盒確實是方形,不是圓形。」

    「方形和圓形?這有什麼關係?」趙程驚訝問道。

    「關係大了。」不久前才用加了特殊作料的酒菜陰了楊玄感,陳應良對這樣的事當然是十分敏感,立即吩咐道:「你們去牽一條狗來。」

    見陳應良臉色嚴峻,趙程和於樂不敢怠慢,趕緊依令而行,不一刻,一條黑狗就被牽到了房中,陳應良親自動手,將外面送來的飯菜每樣拿了一些,拌成了一盤喂狗,耐心等待狗的反應。

    結果…………

    派心腹家丁冒充酒樓夥計,把加了特殊作料的酒菜食盒送進衛府後,李秀寧並沒有急著離開,繼續留在崇文坊的附近等待消息,同時讓家丁嚴密監視衛府動靜,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去監視衛府動靜的家丁飛奔了回來,在李秀寧的馬車旁邊低聲奏道:「稟少夫人,衛府中出來了一名家丁,急匆匆往皇城的方向去了。還有,衛府突然在大白天裡關上了大門。」

    「肯定是去給衛子期報信,得手了。」李秀寧鬆了口氣,吩咐道:「走吧,撤回所有家丁和家奴,讓他們走不同道路分頭回家。」

    家丁領命,將李秀寧的命令交代給了化裝成百姓的柴府家丁,讓十幾名見過陳應良的柴府家丁分頭回家暫避風頭,李秀寧則命令馬車直接向南,從啟夏門出城再轉到大興的正門明德門外,在官道上等待公公與丈夫出城會合。但是在路上,李秀寧卻絲毫沒有殺人滅口得手後的喜悅,還在心裡愧疚萬分,「陳應良,別怪我,我知道我們柴家對不住你,可是你妨礙了夫君的前程,我做為夫君的妻子,必須如此。」

    「還有,夫君他也是好人,他除了有些過於傲氣和勢力眼,心地其實很好,當初他親自登門退婚,是因為你確實配不上倩兒妹妹,依公公的意思,是給你點錢把你趕出大興就完事了,是夫君主動提出,替你在我父親麾下謀一個差使,讓你不至於在外面凍餓而死,是你太傲氣,才導致了後面的事,也是你去給別人當刀子,這才逼著我們不得不對你下毒手。你……,安息吧,我們會給你做法事,讓你下輩子投胎一個好人家。」

    帶著無比愧疚的心思,李秀寧的馬車很順利的出了啟夏門,也順利的轉到了明德門外的官道旁,雖說距離午時正還有一段時間,但是官道兩旁卻早已是人山人海,擠滿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看熱鬧的官民百姓,李秀寧的馬車就是靠近官道都很難,不過李秀寧倒也不擔心沒位置,先是讓車伕把馬車停好,然後讓家丁去尋找肯定已經在這裡的自己兄弟,結果也不出李秀寧所料,家丁很快就找到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等人的位置所在,李秀寧這才在丫鬟的攙扶下下車,裊裊婷婷去與兄弟相會。

    讓李秀寧有些意外的是,靠著家丁開路到得現場時,佔著好位置的不僅有她的三兄弟,還有柴倩、楊雨兒和一對李秀寧認識的兄妹也在現場,李秀寧不敢怠慢,慌忙到楊雨兒面前行了一個禮,低聲說道:「公主殿下見諒,太多外人在場,請恕妾婦不能全禮。」

    「秀寧姐姐,不必那麼多禮,就把我當普通人,直接叫我雨兒吧。」楊雨兒很有禮貌的還禮,低聲回答,然後又微笑問道:「秀寧姐,你怎麼現在才來?再來晚些,這裡可就是擠都擠不進來了。」

    「有些事耽擱了,來晚了一些。」李秀寧微笑著從容回答,又好奇問道:「倒是雨兒你,今天怎麼會有興趣來這裡看熱鬧?」

    「我聽說那位傳說中的小陳慶之和東都的白袍兵要來,所以想來看看熱鬧。」楊雨兒笑著如實回答,「我想看看那位傳說中的小陳慶之,到底是什麼模樣,是不是傳說中的那麼的英武不凡,生得俊俏無比還勇猛無敵?」

    「英武不凡,生得俊俏無比還勇猛無敵?」李秀寧故作驚訝,說笑道:「我怎麼聽說那位小陳慶之生得青面獠牙,三頭六臂,身高丈八,一巴掌下去就是打死十幾個叛賊?」

    說笑著,李秀寧又轉向了李二,看似無意的隨口說道:「二郎,那件事辦妥了,很順利,你不用擔心。」

    李二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然後又趕緊轉移話題,說道:」姐姐,關於小陳慶之的事,雨兒姐是聽一位梁公子說的,那位梁公子見過小陳慶之,又和雨兒姐認識,三天前我們恰好碰了面,梁公子就向雨兒姐介紹了小陳慶之的情況,當時我也在場,所以知道。「

    「梁公子?」李秀寧微微一楞,然後驚訝說道:「莫非就是兩天前,把倩兒送回太平坊那位梁公子。」

    「正是。」李二點頭,又轉向柴倩笑道:「倩兒姐,現在該告訴我們,那天你為什麼會恰好遇到那位梁公子了吧?」

    「倩兒姐後來又和梁公子見了面?」唯一知道真相的楊雨兒有些張口結舌,趕緊也向柴倩問道:「倩兒姐,到底怎麼會事?你快說……,倩兒姐,你在看什麼?找什麼人?」

    「我……,我……,什麼事?」

    楊雨兒叫了好幾次,正在四處張望的柴倩這才回過神來,還開口反問楊雨兒為何呼喚自己?楊雨兒有些糊塗,又問道:「倩兒,你在找什麼人嗎?怎麼這麼走神?」

    聽到這問題,病情剛愈後臉色有蒼白的柴倩臉蛋突然微微一紅,趕緊搖頭說道:「我沒找什麼人,我認識的人都在這裡,還用找什麼人?我就是還有些不舒服,所以走神?」

    「是嗎?」楊雨兒狡黠的笑了,問道:「倩兒姐姐,聽說兩天前,是梁公子把你送回了家,老實交代,你是怎麼和他見的面?」

    柴倩的小臉蛋更紅了,有些羞澀的說道:「就是在路上恰好碰到,恰好我被冷雨澆出了病,他就把我送回家了。」

    「是嗎?」楊雨兒笑得像只小狐狸,陰陽怪氣的說道:「看來我得抽空再見梁公子一次,當面問問他,那天到底是什麼情況。」

    聽到楊雨兒的這番話,柴倩突然的萬分失落,心道:「你去見吧,他也想見你。」

    「好,看來有化於戈為玉帛的機會。」楊雨兒心中叫好,又笑著說道:「我猜到倩兒姐在找的是什麼人了,肯定是他,我幫你找。」

    說著,楊雨兒還真的跑上了旁邊高處,探頭探腦的尋找起來,柴倩大羞,趕緊上來和閨蜜是又掐又捏的打鬧,楊雨兒奮起還擊,然而打鬧間,楊雨兒的櫻桃小嘴,卻一下子張得可以塞進兩個雞蛋——因為楊雨兒突然看到,收拾打扮得人模狗樣的陳應良,領著兩個同伴,還真的出現在人群之外,也正在東張西望的四處找人

    「你怎麼了?」柴倩發現閨蜜的情況不對,順著楊雨兒的目光看去時,柴倩的小嘴巴也一下子張大了,臉上發燒,心頭亂跳,腦海裡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怎麼真的是他?怎麼辦?怎麼辦?」

    這時,楊雨兒已經回過了神來,看到柴倩滿臉通紅的羞澀模樣,楊雨兒不由一笑,招手叫過一個下人,指著遠處的陳應良吩咐道:「去,把那位穿青色直裰挎橫刀的公子叫來,就說柴郡公的千金在這裡,想要見他,請他過來敘談

    柴倩惡狠狠的掐了楊雨兒一把,俏麗臉龐紅燙得都可以煎雞蛋了,卻沒有吭聲反對。

    另一旁,看到楊雨兒和柴倩的小動作,一個現在年齡還只是小籮莉的小姑娘,心裡有些莫名其妙,暗道:「她們,在做什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7 06:05 PM

第七十七章 忍無可忍(下)

    有人報信和道路,傳說中的『梁成』公子真名陳應良,當然是很快就重新出現在了李家兄弟和柴倩、楊雨兒等人的面前,跟隨在陳應良一左一右的,也是楊雨兒和李家兄弟等人見過的趙程和于樂,算得上都是熟人。

    上次陳應良把柴倩送回家時,與柴慎之間的誤會其實只要稍加解釋就能冰釋,可陳應良偏偏沒有這麼做,選擇了與柴慎針鋒相對造成衝突和口角,做為柴慎的女兒,柴倩對此當然是滿肚子怨氣,一直想找機會找陳應良發洩一通,質問陳應良為何如此對自己的父親不敬?可是當陳應良終於再次出現在柴倩面前時,柴倩的滿腹怨氣卻突然的煙消雲散了,只剩下臉紅心跳,呼吸急促,無數在心中醞釀已久的不滿責問話語,也一下子忘得乾乾淨淨了。

    倒是陳應良的舉手投足一如往常的溫文爾雅,瀟灑不凡,先是彬彬有禮向在場熟人一一見禮,就連那對根本不認識的少年兄妹,陳應良也向他們行了禮,然後又主動與柴倩說話,很親切的微笑著向柴倩說道:「柴姑娘,真有緣啊,想不到這麼快我們就又見面了,你的身子好些沒有?」

    楊雨兒笑得更狡黠了,柴倩的小臉蛋也更紅了,扭捏著向陳應良還了一個禮,然後輕聲答道:「多謝公子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病情剛愈,最好不要多動,要好生休息。」陳應良對柴倩的態度出乎尋常的親切,溫柔的說道:「今天又是一個晴天,太陽很大,帶傘遮陽沒有?千萬別曬著,如果沒有帶傘,我叫人馬上去買一把。」

    「多謝梁公子,傘我帶了。」

    柴倩的小臉也更紅了,心裡也像喝了蜜水一樣的甜,楊雨兒和李秀寧等人則是萬分驚奇,楊雨兒驚奇的當然是陳應良和柴倩這對活寶為什麼會感情突飛猛進,李秀寧在驚奇之餘,又趕緊仔細打量陳應良的舉止模樣,發現身著直裰的陳應良確實生得人模狗樣,很有一些勾搭無知少女和放蕩少婦的本錢,同時又對柴倩體貼有加,關係顯然不俗,李秀寧不由微微點了點頭,暗道:「不知道家世人品如何,如果合適,倒是可以了結公公與郎君的一樁心事。」

    「那就快打上吧,太陽已經很大了。」陳應良又溫柔的催促了一句,然後更加溫柔的問道:「柴姑娘,你的父親和兄長呢?他們怎麼還沒來?」

    「我父親和兄長在皇城任職,要參與迎接衛尚書的凱旋隊伍,一會才隨代王殿下出城,還不一定能見面說話。」柴倩紅著臉解釋,然後架不住閨蜜楊雨兒擠眉弄眼的做鬼臉,趕緊又指著李秀寧轉移話題,介紹道:「梁公子,給你介紹一下,她是我的嫂子,與李建成、李世民他們是親姐弟。」

    聽到這話,陳應良眉毛一揚,忙向李秀寧拱手作揖,微笑叫道:「嫂子。」

    「嫂子?」

    李秀寧禮貌的客套笑容凝固在了臉上,楊雨兒瞪大了眼睛,柴倩卻是一下子臉紅到了脖子根,趕緊沖陳應良埋怨道:「梁公子,你用錯稱呼了,應該叫柴夫人,嫂子是你叫的嗎?」

    「是我叫的,我確實應該叫她嫂子。」陳應良微笑著難得在柴倩面前說了一句實話。結果旁邊唯一知情的楊雨兒難免更是目瞪口呆,再是冰雪聰明,一時間也不知道陳應良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柴倩臉上更羞了,既是暗暗歡喜又是悄悄埋怨,李秀寧表面上心情平靜,心裡對陳應良剛才那點好印象卻頓時間蕩然無存——畢竟,在這個時代,這樣的玩笑是不能亂開的。

    「梁賢弟,客套敘完了吧?」對陳應良印象一直不錯的李建成站出來打圓場和轉移話題,向陳應良笑著問道:「賢弟,怎麼現在才來?今天這麼大的場面,再來完些可就沒位置了,一會你的好友小陳慶之也要來,到時候如果有機會,可要幫愚兄代為引見哦。」

    「一定,那是一定。」陳應良恭敬答應,又解釋道:「小弟本來是早就該來的,可是有事耽擱了。兄長你也知道,小弟是借住在衛留守的府邸裡,小弟臨出門時,衛留守府裡突然死了兩個人,轟動全府,結果小弟就耽擱了時間。」

    說這話時,陳應良一直在注意著李秀寧的表情,結果不出陳應良所料,聽到這話,李秀寧臉上神情果然微微一變,還飛快用眼角瞟了陳應良一眼。而李建成卻是結結實實的大吃一驚了,脫口問道:「衛留守府裡突然死了兩個人?出什麼意外了?」

    「被人下毒,被毒死的。」

    陳應良回答的語氣雖然輕描淡寫,可是在場的幾人卻是一起臉色大變,紛紛驚叫問道:「衛留守的府上,既然有人被毒死?真的假的,這事可不能開玩笑啊。」

    「這麼大的事,我當然不會開玩笑。」陳應良換了一副嚴肅表情,眼睛看著李秀寧,嘴裡卻是向著柴倩說話,「柴姑娘,你知道被毒死的這兩個人,是什麼人嗎?」

    李秀寧繼續不動神色,但這麼反常的神情,卻讓陳應良更加明白她與這件事情有關。被陳應良質問的柴倩則是張口結舌,說道:「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又從來沒去過衛府。」

    「看來你確實不知道。」陳應良仔細觀察了柴倩的神情反應,又冷冷說道:「但是這兩個人,卻都和你有關,他們其中一人,是你曾經的未婚夫陳應良,另一個人,是被你們柴府家丁打斷了左腿的一位老人,也是陳應良唯一的親人。」

    柴倩如遭雷擊,頓時呆立當場,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同時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李秀寧也終於露出了一些驚訝神色,很驚奇的問道:「梁公子,陳應良在衛留守府上被毒死?你不是說笑吧?陳應良是楊玄感叛賊的同黨餘孽,正被大興官府全城通緝,怎麼可能會在衛留守府裡被毒死?梁公子,你開這樣的玩笑,難道就不怕影響到衛留守和衛子期公子的聲譽?」

    這時,明德門的城門甬道中,已經出現了大興皇城儀仗隊的隊伍旗幟,官道兩旁的百姓也爭先恐後的伸頭張望。惟有陳應良身邊的幾人例外,表情各異的全都在看著陳應良,陳應良則微微一笑,還輕輕鼓了鼓掌,笑道:「高明,嫂子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女中強人,果然高明,被通緝的叛賊餘孽突然死在衛留守府裡,別說是沒有官職實權的衛公子了,就算是位高權重的衛留守,也只能是選擇吃啞巴虧。不然的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李秀寧的表情更加冰冷了,臉若寒冰的說道:「梁公子,聽口氣,你好像是在懷疑我們柴家了?你有證據嗎?如果沒有證據,休怪我們柴家反告你一個搆陷朝臣、污衊官員的罪名。還有,誰是你的嫂子?」

    「證據?那玩意對我而言不需要」陳應良冷笑著扔下了這句話,然後不再理會李秀寧,又轉向了柴倩,先是觀察了一番呆若木雞的柴倩,這才語氣溫柔的說道:「柴姑娘,很抱歉在一些事上欺瞞了你,但我必須明白告訴你的是,陳應良從沒恨過你,告示那件事是他衝動行事,他已經後悔了,已經知道他的處理方式錯了。」

    此時此刻,柴倩當然不會去計較陳應良對他的隱瞞了,只是失魂落魄的問道:「他,還說了什麼?」

    「他答應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再計較與你父親、兄長之間的過節了。」陳應良語氣誠懇的說道:「關於你的事,他有錯,所以他決定將功折罪,放過你父親和你的兄長一馬,只要你的父親兄長不再糾纏下去,他就不再計較過去的恩怨,與你們柴家扯平,再無恩怨瓜葛。他還答應我,等到他能夠公開露面的時候,一定到你的面前,親自向你道歉請罪,請你原諒他對你造成的傷害。」

    「可是……。」陳應良頓了一頓,又冷冷說道:「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我也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有人栽贓陷害陳應良是叛賊同黨餘孽不算,又打著衛子期衛公子的名譽,派人冒充酒樓夥計,給陳應良送去了一桌放了砒霜的酒菜,結果那個打算當面向你道歉請罪的陳應良,就這麼死了,還有與他相依為命多年的老僕陳老三,也一起被毒死了,陳三伯死的時候,被你們柴家人打斷的腿,還沒有痊癒。」

    柴倩神色木然,美目之中光芒閃爍,兩行晶瑩淚水緩緩從白嫩臉頰上滑落,陳應良始終沒說一句懷疑柴家的人,柴倩卻很明白,這件事的幕後主使一定是自己的父親兄長……

    李秀寧臉色鐵青,板著臉不說話,出餿主意的李二微微低頭,心中愧疚之至,李建成、李玄霸和那對少年兄妹沉默不語,其中那小蘿莉還也已經眼中含淚。惟有知道一些真相的楊雨兒神情複雜,還上前了一步,向陳應良說道:「……梁公子,倩兒姐姐是無辜的。」

    「我知道她無辜,所以我不會和她計較。」陳應良坦然承認柴倩無辜,又向楊雨兒說道:「但是她的父親和兄長,我卻不能不追究。所以,雨兒,你要原諒我,如果他們只是向陳應良下手,我可以不追究,可是他們連陳三伯那麼一位可憐老人都不放過,這點我絕不會原諒。」

    「你……,別亂來。」楊雨兒遲疑了一下,又說道:「他們,或許只是針對陳應良,不是針對陳三伯那位老人。」

    「傻丫頭,你別說傻話了。」陳應良苦笑說道:「陳應良與陳三伯相依為命多年,感情深厚,肯定是食則同桌,這點那些聰明人能不知道?滅了陳三伯的口,不也可以乘機遮掩他們草菅人命和株連無辜的罪行麼?」

    楊雨兒低頭不語了,柴倩眼淚落下更多,最終忍不住哭出了聲,李秀寧卻是忍無可忍,喝道:「姓梁的,你這話什麼意思?聽你口氣,你是想一口咬定這事是我們柴家所為了?」

    「嫂子,是不是你們下的手,你心裡最清楚。」陳應良神情冰冷的答道。

    「很好,那我們就到官府衙門裡去說話吧。」李秀寧毫無懼色,也是冷笑道:「不過在那之前,奉勸梁公子你一句,最好先考慮清楚,正被大興官府通緝的叛賊同黨陳應良,為什麼會在衛留守府裡?梁公子你明知此情,卻不像官府報告,還與叛賊同黨把酒言歡,這又是為了什麼?」

    「嫂子,你用不著拿這點威脅我。」陳應良笑道:「想把我也扯進叛賊同黨的行列?成,不過在那之前,我倒要想先問問,陳應良到底是怎麼被定為叛賊同黨的,這一點,你們也先想清楚如何解釋吧。」

    「很可惜,關於這一點,我們恰好有如山鐵證」李秀寧冷哼,又傲然說道:「還有,別叫我嫂子,我沒你這門親戚」

    說罷,李秀寧立即向身後下人吩咐道:「去,請老爺和少爺過來,還有大興縣的王縣丞。還有,順便把我的表兄蜀國公請來。」

    下人領命而去,李秀寧不再理會陳應良,只是板著臉把柴倩拉到了一旁輕聲安慰,同時又向李二使了一個眼色——自信絕對沒被其他人抓住證據,李秀寧不怕陳應良鬧事,只是想儘量別把事鬧大。李二會意,慌忙拉著李建成上前,對陳應良又是作揖又是鞠躬,低聲說道:「梁兄,何必要把這事鬧得這麼大呢?衛留守的隊伍馬上就要到了,代王殿下和大興百官也都在這裡,你把事鬧大,只會使衛留守和衛公子難做人啊。」

    「是啊,賢弟,別再鬧了。」不知情的李建成也好心勸道:「你現在這麼年輕,又才華過人,這件事鬧大,對你個人而言,只會是有百害而無一利,聽愚兄一句勸,了結了這件事吧。」

    陳應良沒發現李秀寧對李二使眼色,也不知道李二實際上也牽涉其中,自然就無法判斷李家兄弟的勸解是好意還是拉偏架,抱著做事留一線的心思,陳應良拱手答謝道:「兄長,賢弟,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李建成跺腳,李二則是暗暗大急,生怕陳應良把這事鬧得太大,鬧到了衛玄被迫出手深查的地步,趕緊又開口繼續勸說,陳應良隨口敷衍,同時又扭頭觀察四周環境情況,發現楊侑親自率領的迎接隊伍早已在城外依次站定,同時東面來路之上,也隱約可以看到塵土翻囂,同時不斷有快馬奔來向楊侑的隊伍報信,顯然衛玄的隊伍即將抵達。見此情景,有恃無恐的陳應良當然是心中大定,對李家兄弟各懷心思的勸說更加充耳不聞。

    真正的好心人還是有的,除了不知情的李建成是真心實意勸說陳應良外,楊雨兒猶豫了許久後,也上來拉了陳應良,陳應良會意,趕緊屁顛屁顛的隨著楊雨兒退後兩步,低聲問道:「楊姑娘,什麼事?」

    「你鬧夠了沒有?」楊雨兒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低聲說道:「你看倩兒姐姐,都已經哭成了那樣了,你還忍心繼續讓她傷心。乘現在快走,聽說柴紹認識你見過你,他一來,你就完了。」

    「沒事,我不是還有你麼?」陳應良微笑說道:「有你在,我還怕沒人替我主持公道了?」

    「別指望我。」楊雨兒賞給陳應良一個嫵媚的衛生眼球,冷冷說道:「柴夫人故意點名請蜀國公過來,就是為了壓制我,蜀國公獨孤纂嗣是我舅舅,有他在,我別說替你主持公道了,不趕快躲遠些都不行,要是讓他把我私自出門告訴我父親,連我娘親都得受牽連。」

    「好個李秀寧,果然心思細膩,不同凡響。」悄悄暗讚了李秀寧一句,陳應良低聲向楊雨兒說道:「那你就快走,別牽涉進這件事。」

    「你趕我走?」楊雨兒一楞,低聲驚呼道:「那你怎麼辦?」

    「我沒事。」陳應良低聲笑道:「雨兒,你放心大膽的到一旁看熱鬧去,一會我還要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

    看到楊雨兒的呆傻表情,陳應良微微一笑,又催促道:「雨兒,你舅父快來了,快走,我真的沒事。還有……。」

    說到這,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和楊雨兒單獨說話的陳應良一咬牙,於脆又低聲說道:「還有,我一定會想辦法娶你,疼你一輩子」

    彷彿沒有聽到陳應良這句發自肺腑的告白,剛才還在猶豫的楊雨兒突然抬腿就走,領著幾個從人迅速撤往遠處,半點好臉色都沒留給陳應良,但是背過身後,楊雨兒的漂亮小臉還是忍不住又紅又燙,心中埋怨,「這人,眼睛怎麼長的?倩兒姐明明都已經對他……,他怎麼還老是惦記我?」

    這時,與陳應良有過一面之緣的柴慎,已經和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官員急匆匆趕了過來,因為他們走的是中間被隔離出來的寬闊官道,所以陳應良還看到,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滿臉諂媚的低級官員,遠遠就對李建成兄弟點頭哈腰。李秀寧也趕緊迎了上來,低聲對柴慎和其他兩名官員飛快說了什麼,陳應良不由又是一笑,大概猜到李秀寧在說什麼,卻懶得理會。

    緊接著,陳應良曾經的老丈人柴慎當然是勃然大怒了,三步作兩步衝了上來,指住陳應良的鼻子,怒吼道:「小賊,上次在太平坊老夫就已經放過你了,想不到你竟然還敢太歲頭上動土別以為你是衛留守府上的客人,老夫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來人,給我把這個小賊拿下」

    「爹——」柴倩慘呼一聲,趕緊撲上去阻攔柴慎。

    「你滾一邊去」柴紹一把推開女兒,衝著那滿臉諂媚的低級官員吼道:「王縣丞,叫你的人拿下這個擾亂儀仗的小賊,出什麼事,老夫替你擔待」

    「遵命。」大興縣丞王風一口答應,然後立即沖旁邊維持治安的官差吼道:「還楞著於什麼?給本官拿下這個擾亂衛留守凱旋儀式的小賊,押回縣衙治罪」

    「諾」幾名官差轟然唱諾,拔出戒尺就要過來捉拿陳應良,陳應良不動聲色,身後趙程和於樂兩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護住陳應良,然後趙程還獰笑說道:「王縣丞是吧?拿下我們容易,怕是你們這凱旋儀式就辦不下去了。」

    「大膽」王風幾乎氣瘋,指著趙程都氣得混身發抖了,口中吼叫連連,「大大膽蟊賊你……,你竟然還敢威脅本官拿,拿下」

    氣歪鼻子的幾個官差正想撲上,快步衝來的柴紹卻又橫生了枝節,遠遠就大叫道:「父親,秀寧,出什麼事了?為什麼要突然叫我來?衛留守馬上就到了,我好不容易才告到假,得立即回去……。」

    叫喊到這裡,柴紹就叫不下去了,先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帶微笑的陳應良,然後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這才指著陳應良殺豬一樣的嚎叫,「小賊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陳應良微笑,很有禮貌的拱手行禮,朗聲說道:「嗣昌兄,很久不見了,別來安好否?」

    「小賊我要你的命」

    好心沒好報,陳應良好心的問好,換來的卻是柴紹瘋了一樣的狂吼,接著柴紹還直接就撲向了陳應良,雙手直伸大張想要把陳應良活生生掐死。可惜…

    可惜論招數拳腳,從小就勤練武藝的柴紹或許遠在趙程和于樂之上,可是到了刀刀見血比快比狠的以命相搏之際,柴紹那點反應能力和出手速度,就是給幾次三番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趙程和于樂提鞋子都不配所以……

    呼、呼兩聲,趙程和于樂兩人一左一右踹出一腿,一同準確命中柴紹的雙膝下緣,把正在疾衝間踢得雙腳一頓,然後身體前傾,接著趙程和于樂一左一右又同時抓住了柴紹雙手手腕,把柴紹的雙手拉了左右扯開,強迫著柴紹把面門和胸膛同時暴露在陳應良面前。

    砰一聲悶響,陳應良的右手直拳,毫不客氣的直接重重砸到柴紹臉上,血花飛濺間,陳應良又縱身跳起,雙腳猛踹在柴紹胸膛上,把雙手不能活動的柴紹踹得上身後仰,趙程和于樂借勢跳起,又是各出一腳,一起重踹在柴紹胸膛上,把柴紹踹得凌空飛起,破空飛出兩丈多遠方才重重落地。

    「啊——」

    圍觀眾人的驚叫聲中,可憐的柴紹柴公子直到五體著地,才終於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口中鼻中鮮血一起狂噴。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8 12:24 PM

第七十八章(上) 救兵來了

    可憐的柴公子徹底被這一連串暴擊給揍懵了揍慘了,陳應良的鐵拳筆直錘到他的鼻子和嘴唇上,一拳就把他的鼻子和嘴巴給直接砸出了鮮血,差一點點就鼻樑粉碎。

    緊接著,陳應良和趙程、于樂三人也是連環三腳,配合得簡直就是天衣無縫,一腳比一腳快的兇狠踹到他的胸膛上,直把他踹得是五臟倒轉,口吐鮮血,凌空飛出兩丈多遠,雖說身上穿著明光鎧僥倖沒被踢斷骨頭,胸前肋骨還是被踹得喀喀作響,幾乎裂折,再然後屁股落地間,餘勢未消,柴紹又向後翻了一個跟頭,這才四腳朝天的躺在地上。

    這幾下揍得雖然解氣,但導致的後果自然是無比巨大的,看到身著禁衛武官服色的柴紹被踢得飛起摔下翻觔斗,官道北面的大興文武官員隊伍當然是一片大嘩,旁邊的李建成兄弟和大興縣丞王風等人大吃一驚,柴慎父女和李秀寧則是一起驚叫,趕緊沖上去攙起柴紹檢查情況,柴慎還指住了陳應良歇斯底里的咆哮,「小賊你……,你竟然敢打我兒子,老夫和你沒完來人來人把幾個毆打禁衛的反賊拿下」

    「柴伯父,你可要搞清楚了。」陳應良微笑著大聲說道:「是嗣昌兄先行無故襲擊於我,並且還揚言要殺害於我,我和我的兩位弟兄為了自保,被迫還擊,我們是合法合理的自衛。這裡有這麼多人做證,伯父你如果想要栽贓小侄襲擊宮廷衛士,怕是不成」

    場面早已亂成了一團,看熱鬧的百姓不顧路禁,迅速將陳應良等人包圍得水洩不通,探頭探腦的張望情況,導致匆匆過來查看情況的大興禁衛隊伍難以迅速進入場中,無意中給陳應良爭取到了一些裝逼時間。緊接著,柴倩也含著眼淚沖陳應良嚷嚷起來,「你於什麼?他是我哥,你為什麼要對他下這麼重的毒手?」

    「問問你的好大哥吧。」陳應良平靜的回答道:「你的大哥,為什麼一見面就要殺我?」

    柴倩一楞,趕緊扭頭去看自己的大哥,已經被柴慎和李秀寧聯手攙起的柴紹則口鼻鮮血橫流,好半天才緩過點勁,然後迫不及待的指定了陳應良,雙眼血紅的瘋狂咆哮,「陳應良小賊你今天死定了你要是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我跟你姓」

    「什麼?」柴慎和柴倩父女,還有李秀寧、李建成和李二姐弟,都是同時驚叫出聲,異口同聲的向柴紹問道:「他就是陳應良?」

    「對他就是陳應良小賊這個小賊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識」柴紹指住了陳應良,繼續雙眼血紅的咆哮——然後嘴裡又噴出了一股紅白相間的液體

    「不錯,我就是陳應良」陳應良大力點頭,還向印象不錯的李建成拱手,微笑說道:「建成兄恕罪,因為一些情況,此前在你面前用了化名,具體原因想必現在你也明白了,還望你能夠恕罪。」

    李建成和李二張口結舌的不說話,柴慎和李秀寧公媳難以置信的目瞪口呆,柴倩呆呆看著陳應良,目光中卻儘是茫然,隱隱還有光芒閃爍,心中不知是甜是苦,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翻來倒去,「他就是陳應良?他就是我曾經的未婚夫?他就是把我休了的陳應良……?」

    馬蹄如雷,東來的官道上,已經可以看到了衛玄隊伍的隊列輪廓,衛玄的帥旗也已經遙遙在望。與此同時,一隊大興皇城的衛士也強行分開了圍觀百姓,衝進了圈中事發處,帶隊還是與柴慎最為熟識的太子左內率司馬騰,一見面就向柴慎問道:「出什麼事了?柴郡公,衛留守馬上就到,怎麼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柴慎趕緊迎住司馬騰,附到了司馬騰的耳邊低聲說了一通話,然後很自然的,司馬騰立即就指住了陳應良等人喝道:「拿下如敢反抗,格殺勿論」

    「住手」陳應良搶在大興皇城眾衛士動手前大喝阻止,然後向司馬騰拱手問道:「敢問這位將軍,小民身犯何罪,為何拿我?大隋可是講王法的地方,難道將軍不給理由,就要拿下無辜百姓麼?」

    「你擾亂衛留守的凱旋大典,我不拿你拿誰?」司馬騰厲喝反問。

    「將軍,你搞錯沒有?」陳應良大聲說道:「剛才這裡無數大隋軍民百姓都親眼所見,是柴郡公的公子柴紹先行襲擊於我,還口口聲聲要我的命,我們還手也是正當防衛,如果說有人擾亂凱旋大典,那麼罪人也是柴紹。國法面前人人平等,將軍你身為朝廷命官,大隋臣子,還請帶頭遵循國法,切莫執法犯法,包庇權貴,冤枉無辜,上負天子重託,下失黎庶之望」

    司馬騰語塞,不曾想旁邊的大興縣丞王風卻叫囂了起來,指著陳應良又蹦又跳,「司馬將軍,可以拿他他就是下官正在滿城緝拿的叛賊同黨陳應良,拿他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陳應良放聲大笑,向王風問道:「王縣丞,我早就想問你了,我這叛賊同黨的罪名,到底是從那裡來的?不管是洛陽還是弘農,都沒有通緝捉拿我的佈告,你這大興縣丞怎麼會張貼懸賞緝拿於我?誰告訴你我是叛賊同黨?說我的叛賊同黨,你又有什麼證據?」

    這次換王風張口結舌了,還偷偷的看了一眼已經臉色鐵青的柴慎,但事情肯定還不會完,之前李秀寧請來壓制楊雨兒的蜀國公獨孤纂嗣開了口,惡狠狠說道:「不管你是不是叛賊同黨,既然官府懸賞捉拿於你,現在司馬將軍和王縣丞都有權將你拿下審問拿下」

    「拿我可以」陳應良大力點頭,大聲說道:「不錯,既然通緝了我,那麼不管我是否被冤枉,你們是都有權將我拿下審問但是,你們也必須拿下柴紹」

    大聲說著,陳應良指定了至今還在口角流血的柴紹,向獨孤纂嗣冷笑說道:「這位大人,剛才你可是親眼看到的,柴紹柴公子不由分說就直接襲擊於我,當眾揚言要殺害於我,擾亂衛留守的凱旋典禮不說,還大損朝廷顏面,所以他也必須拿下」

    「本官沒有看到。」獨孤纂嗣把腦袋一昂,傲慢的說道:「我只看到柴紹出手捉拿被通緝的朝廷要犯,說要殺你,也是因為出自對叛賊同黨的憤恨,有功無過。而且我還看到,有個朝廷要犯出手拒捕,率領他的同黨,打傷了朝廷命官」

    一句話顛倒了黑白,獨孤纂嗣又轉向了柴慎和柴紹問道:「柴郡公,柴侍衛,本官沒有說錯吧?柴侍衛你出手襲擊陳應良,是為了替朝廷捉拿正被通緝的叛賊同黨?」

    「正是如此」柴慎和口鼻流血的柴紹一起點頭,看向陳應良的兩雙眼睛中也彷彿噴火。

    「對,下官也聽到了」王風王縣丞再次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蜀國公說得對,下官剛才也聽到看到,柴公子是為了緝拿叛賊同黨才出的手喊的也是捉拿叛賊」

    聽到獨孤纂嗣和王縣丞這番無恥言語,趙程和於樂兩人氣得頭髮都直接豎起了,陳應良也是怒極反笑,點頭說道:「很好,果然是官字兩張嘴,成,想拿就拿吧。趙程,於樂,把武器放下,讓他們拿」

    冷笑著,在看到衛玄隊伍已經在近在咫尺的情況下,陳應良很有風度帶頭解下了身上橫刀,毫不猶豫的甩給了司馬騰帶來的皇城衛士,趙程和於樂依令而行,也是把手裡的武器甩給了對面的皇城衛士,高舉雙手受縛,臉上也和陳應良一樣儘是冷笑。

    「柴郡公,是重刑逼供?還是讓他們永遠開不了口?」王風湊到了柴慎耳邊低聲問道。

    「這還用問?」柴慎冷冷反問。

    「下官該死,下官明白,下官明白。」王風趕緊拱手,臉上帶著諂媚笑容,眼中卻儘是猙獰,下定了決心要讓陳應良等人永遠閉嘴。

    「這個陳應良,還真是不知死活,敢和這麼多官員權貴做對,簡直自己找死。」

    李二心中冷哼,但是再去仔細觀察陳應良時,李二的心頭卻不由『剛當,了一下,一種強烈的不詳預感湧上心頭,因為李二發現,陳應良此刻不僅沒有半點的恐懼與害怕,臉上還儘是有恃無恐的冷笑。第六感和李密一樣強悍的李二不由心下盤算,「陳應良為何如此有恃無恐?他這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啊

    這時,皇城衛士已然將陳應良等人捆好,負責民政的王風王縣丞迫不及待的命令差役把陳應良等人接過,大喝下令押走。看到陳應良雙手被縛的模樣,柴慎和柴紹父子臉上自然是露出了猙獰笑容,一起心道:「小賊永別了」

    「我……,我該怎麼辦?」柴家父子身邊的柴倩徹底迷茫了,眼淚汪汪的看著陳應良,心中既是悔恨同情,又是埋怨,「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早些逃……?」

    「讓開讓開」

    關鍵時刻,更加囂張跋扈的吼叫聲音突然傳來,然後一隊全副武裝的隋軍將士強行分開圍觀的百姓人群衝了進來,還左右列隊用身體組成路攔,硬生生的在密集人群中分出了一條通行道路,再緊接著,全身甲冑的大興土皇帝衛玄衛老頑固,背著手就大模大樣的走進了圈中,身後還跟著幾個各穿甲冑官服的大興文武——真正手握實權的大興文武官員個個手扶劍柄腰板挺直,威風凜凜人人不可一世。

    「何事如此喧嘩?」衛老頑固很威嚴的喝問道:「出什麼事了?此地為何有如此之多的百姓聚集?還把官道也阻塞了?」

    「見過衛留守」獨孤纂嗣、司馬騰和柴家父子等人趕緊稽首拜見,王風王縣丞的態度還最為恭敬,單膝跪地都恨不得把額頭貼到地上,因為他對面的不僅有大興土皇帝衛老頑固,還有跟在衛老頑固身後的大興令韓世模,在官職上恰好剋死他的韓世模。

    「你們是於什麼吃的?」衛老頑固很不客氣的呵斥道:「代王殿下的儀仗就在前面不遠,你們還讓這麼多百姓在此地聚集,驚了代王殿下,你們誰吃罪得起?害得老夫還以為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趕緊快馬過來查看情況。」

    「讓衛留守擔心,下官等有罪。」司馬騰趕緊再次稽首,恭敬說道:「是有三個小賊在此鬧事,擾亂凱旋大典,下官率領衛士過來緝拿,結果導致百姓圍觀,下官等無能,這就驅散百姓。」

    「三個小賊在此鬧事?是這三個小賊吧?」衛老頑固神情一楞,終於把目光轉到陳應良和趙程、於樂三人身上,然後像不認識陳應良一樣的上下打量一番,這才點頭說道:「不錯,這個陳應良生得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是應該拿下,老夫早就想把他拿下了。拿得好,你們拿得好」

    聽到衛老頑固這話,悄悄在擔心衛老頑固往下深查的獨孤纂嗣、司馬騰和柴家父子頓時鬆了口氣,提心吊膽的王風王縣丞更是一下子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倒是另一旁的李家姐弟旁觀者清,都是為之一楞,一起心道:「一見面就叫出陳應良的名字,衛留守怎麼會認識他?」

    更讓李家姐弟目瞪口呆還在後面,誇獎了司馬騰和王風幾句後,衛老頑固又轉向了身後的幾個大興官員,向幾個隨著自己出征的文武心腹問道:「你們說,陳應良這小子該不該被拿下?是否拿得好?」

    「拿得好該被拿」

    斛斯萬善、張峻、龐玉和韋福嗣等大興文武一起點頭,帶著笑意異口同聲的回答,其中大興令韓世模還上前了幾步,推開押著陳應良的大興衙役,揪著陳應良的一隻耳朵罵道:「大興之恥關中敗類該拿本官身為大興令,治下竟然出了你這樣無情無義胳膊肘往外拐的刁民本官真是愧對大興全城百姓,愧對關中父老桑梓陳應良,你這小子摸摸自己的良心,自己說,本官是否應該重治你這個薄情寡義的大興刁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8 06:14 PM

第七十八章(下) 柴家救兵

    陳應良苦笑,斛斯萬善和龐玉等人沒心沒肺的哄堂大笑,衛老頑固也是捋著雪白長鬚微笑,連連點頭,無比滿意韓世模對陳應良的正義譴責。見此情景,獨孤纂嗣、司馬騰和柴家父子也發現情況有些不妙了,剛想開口詢問衛老頑固等大興重臣為何會認識陳應良,不曾想……

    「冤枉冤枉啊」

    人群外,蒼老的哭喊聲突然傳來,緊接著,圍觀百姓的人頭再一次湧動,瘸著一條腿的陳老三嚎啕大哭著,扶著枴杖在幾個衛府家丁的保護下,一瘸一拐的衝了進來,口中不斷喊冤,到了人群中就向大興眾官員雙膝跪下,嚎啕大哭道:「老爺,各位官老爺,我家公子他冤枉啊,你們不要拿他,不要拿他,有什麼罪過,老奴我願意替公子一身承擔。」

    「三伯,你怎麼來了?我不是叫你在馬車裡等著麼?」陳應良趕緊問道。

    「公子,老奴聽說你被官差抓了,就趕緊過來了。」陳老三哭著解釋,又向衛老頑固等人連連磕頭,哭喊道:「老大人,諸位大人,我家公子他冤啊,你們不能拿他,不能抓他啊」

    「老不死的老東西,也敢來擾亂衛留守的凱旋大典?」王風勃然大怒,很會給老柴家拉仇恨的大吼道:「來人,給我把這個老東西拿下」

    大興縣衙的官差衙役倒是唱諾了,可是他們上來拿人時,卻被真正的頂頭上司韓世模幾腳踢開,呵斥道:「滾百姓喊冤,不問青紅皂白就拿人抓人,誰教你們這麼做的?還有沒有國法了?難怪大興百姓對我們大興縣風評不佳,原來就是因為你們這些敗類給老子的大興縣衙丟臉」

    踢開了自己的狗腿子,韓世模還親自攙起了陳老三,善言安慰,司馬騰和獨孤纂嗣等人則是益發覺得情況不對,柴家父子更是面面相覷,心中大叫不妙,但不明白那裡不妙。

    謎底逐漸揭開,衛老頑固很有耐心的向司馬騰和王風問道:「司馬將軍,王縣丞,陳應良這個小傢伙雖然可恨,但你們抓人起碼也要有罪名吧?告訴老夫,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應良這個小傢伙,到底是怎麼鬧事?就老夫所知,陳應良這個小傢伙,辦事還有分寸的,不太像是故意鬧事的人啊?」

    衛老頑固的語氣雖然慢條斯理,司馬騰和王風卻是額頭汗水滲出,當下司馬騰趕緊拱手答道:「稟衛留守,是這樣,代王殿下看到這裡有騷亂,就命令下官率領一隊禁軍過來查看情況,發現是陳應良和柴紹柴公子鬥毆引發的騷亂,下官就下令將陳應良拿下了。」

    「陳應良和柴公子鬥毆?」衛老頑固不動聲色,追問道:「那是誰先動的手?誰率先引發了騷亂?」

    「是……,是柴公子。」司馬騰膽子再大也不敢當眾偏袒,更不敢在大興土皇帝衛老頑固的面前當眾偏袒柴紹,只得如實奏報。

    「既然是柴郡公的大公子先動手,這才引發了騷亂。」衛老頑固的語氣更冰冷了,問道:「那麼為什麼要抓陳應良,不抓柴紹?」

    「且不說陳應良被迫自衛,出手還擊,就算把柴公子打死也是合法正當」退一萬步說,就算情況緊急,難辨真偽,也應該兩人一起拿下吧,那你為什麼只拿陳應良?」

    「把柴公子打死也是合法正當?」

    司馬騰張口結舌的同時,額頭的汗水呈井噴之勢了,半晌才答道:「稟衛留守,柴公子自稱,他是出手捕拿朝廷要犯,這才先動手引發了擾亂,所以下官就拿了陳應良,沒有拿柴公子」

    「陳應良是朝廷要犯?他什麼時候變成朝廷要犯了?老夫怎麼不知道?」衛老頑固飛快追問,臉色也越來越冰冷。

    司馬騰不敢說話了,只是偷偷去看柴家父子和獨孤纂嗣。獨孤纂嗣猶豫了一下就站出身來,神情傲慢的說道:「衛留守,別逼司馬將軍了,不錯,是我的親戚柴紹先動手引發騷亂,我為了迅速平息事態亂,替柴紹做了偽證,讓司馬將軍和王縣丞只抓陳應良,不抓柴紹。但我也是為了凱旋大典順利舉行,代王殿下率領大興文武百官出城來此,原本就是為了迎接衛留守你的凱旋之師,孰輕孰重,衛留守老成謀國,想必心中自有定論。」

    「還有,本官事先聲明,陳應良現在確實是朝廷通緝犯,大興城一百零九坊,每一坊都已經貼滿了大興縣懸賞捉拿陳應良的告示,衛留守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看,明德門外的告示欄上,現在都還貼著通緝陳應良的告示。」

    「蜀國公,你說這話可要負責任,既然你承認是故意偏袒柴公子,那老夫身為大興留守,可就不能置身事外了。」衛老頑固大聲冷笑——心說你嫌皇帝對你們獨孤家的打壓還少嗎?你還跳出來招風惹雨,不是給老夫討好皇帝陛下的機會麼?

    「衛留守,你這話什麼話意思?」獨孤纂嗣發現事情不對了——衛老頑固這那裡只是在主持公道?簡直是在往老柴家父子身上拚命下黑腳啊

    重重冷哼一聲,衛老頑固懶得繼續理會自己找死的獨孤纂嗣,只是轉向了王風,和顏悅色的問道:「王縣丞,這麼說來,通緝陳應良的佈告,是你出的了?告訴老夫,陳應良犯了什麼罪,你為什麼要通緝他?」

    早就發現衛老頑固其實一直在拚命偏袒陳應良的王風顫抖了,戰戰兢兢的答道:「稟衛留守,陳應良,他是楊玄感叛賊的同黨……,餘孽。」

    「陳應良這小傢伙,是楊玄感叛賊的同黨餘孽?」衛老頑固終於瞠目結舌了,脫口問道:「你還真會捏造罪名啊誰告訴你,說陳應良是楊玄感叛賊的同黨餘孽的?」

    衛老頑固連捏造罪名這句話都說了出來,王風那還敢吭半句聲,顫抖著悄悄去看柴家父子,全身汗出如漿,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柴家父子也是額頭上汗水滾滾,同樣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柴郡公,柴公子,果然是你們。」早就心知肚明的衛老頑固重重冷哼了一聲,然後背著手慢慢踮到了柴家父子面前,叫了一聲,「柴郡公。」

    「下……,下官在。」柴慎顫抖著答道。

    「柴郡公,老夫想求你一件事,還請你答應。」衛老頑固慢條斯理的說道

    「下官不敢當」柴慎大吃一驚,趕緊拱手說道:「衛留守有什麼事,吩咐下官就是了。」

    「不是吩咐,是懇求。」衛老頑固搖頭,然後向陳應良招了招手,陳應良會意,趕緊走了過來,旁邊的大興衛士官差也不是傻子,自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雙手仍然被捆在背後的陳應良走到衛玄身旁。

    先是制止了陳應良的行禮,衛老頑固拍了拍陳應良的肩膀,微笑著向柴慎說道:「柴郡公,你和他之間的事,老夫都知道了,為了陳應良這個小傢伙,老夫求你了,你們過去那些恩怨就算了吧,你也別栽贓污衊他是叛賊同黨餘孽了,老夫也不在這件事上深究,你自己悄悄向皇帝陛下和代王殿下寫一個請罪表章,把你和你兒子對陳應良於的一切齷齪事老實交代,請陛下或者殿下給你們從輕發落就是了。」

    柴慎和柴紹一起猛然抬頭,目瞪口呆的看著衛老頑固,壓根不敢相信衛老頑固會對陳應良庇護到這一步

    「你們一定很奇怪吧?老夫為什麼要如此愛護陳應良這個小傢伙?」衛老頑固笑吟吟的說道:「老夫也不瞞你們,陳應良這個小傢伙救過老夫的命,老夫為了報答他,準備在皇帝陛下和代王殿下面前大力舉薦於他,為了不影響他將來的仕途前程,老夫不想讓你們和他之間的事鬧得太大,讓這小傢伙剛入仕途就背上惡名罵名。所以沒辦法,老夫只能求你們了,你們自己悄悄把事了結就算了,別再節外生枝又把風波擴大了。」

    柴慎的臉色成了蒼白色,柴紹卻臉色氣得又青又黑,大怒下脫口問道:「衛留守,你為了你的救命恩人,難道就想逼死我們父子二人?」

    衛老頑固也不生氣,慢條斯理的說道:「柴公子,老夫真想要你們的命,太容易了,還用得著逼?其他的事不說,就憑你們栽贓污衊陳應良為叛賊同黨餘孽這一條,老夫只要深究下去,你們父子就跑不了斬首棄屍之罪」

    柴紹的臉色也開始發白了,下意識的轉眼去看陳應良,卻見陳應良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從一開始就看陳應良不順眼的柴紹不由眼中噴火,脫口叫道:「陳應良小賊,確實是叛賊同黨餘孽我們有證據」

    「給臉不要臉找死」衛老頑固在心中咬牙切齒了一句,然後向柴紹伸出了手,很輕蔑的用一跟手指頭招招,冷笑說道:「很好,那把證據拿出來,如果你們父子能證明陳應良真是叛賊同黨,不用你們說,老夫親自動手砍了陳應良這小傢伙但你們如果拿不出來的話,哼哼」

    「有證據,但我們不能給你」柴紹昂首答道。

    「擔心老夫包庇?」衛老頑固笑笑,道:「好,過幾天皇帝陛下就要回駕大興了,到時候老夫領著陳應良陪你們到皇帝陛下的告御狀屆時如果你們能證明陳應良是叛賊同黨,老夫與他同罪但如果證明你們是栽贓陷害,老夫就要跪求皇帝陛下降旨,把你們滿門抄斬」

    大興土皇帝衛老頑固當眾親口說出的威脅話,柴家父子當然不敢不當回事,當下柴家父子都是心頭緊張盤算,既有心抖出陳應良是叛軍重將親眷的證據,又害怕衛老頑固在大興一手遮天,連代王楊侑都是旗幟鮮明唯衛老頑固馬首是瞻,到時候不僅起不了任何作用,還給了陳應良洗脫罪名的機會。猶豫萬分,一時之間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為何這麼多人?出什麼事了?為何有這麼多的百姓圍觀?」

    對柴家父子來說彷彿天籟一般的聲音傳來,柴家父子扭頭看去,頓時驚喜萬分看到,隋軍隊伍用人牆隔離出的道路中,正有一群風塵僕僕的男子大步走來,為首的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白髮老人。

    看到走在前面這兩個人,柴慎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因為這兩個人柴慎都認識,白白胖胖那個中年人是隋煬帝的面前紅人,官職雖然比衛老頑固低上半品,卻手握大權監察百官,衛老頑固即便貴為大興留守也得讓他三分。身材高大那個白鬚老人官職與衛老頑固相等,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剛正不阿,最近還剛剛為朝廷立下大功,再次高昇指日可待,完全可以克制住氣焰囂張的衛老頑固

    「賭一把了」柴慎悄悄一咬牙,心中暗道:「衛老頑固已經擺明車馬要和老夫決一死活了與其束手就縛,不如奮起一搏奪取生路只要抱住這兩個人的粗大腿,就絕對可以把陳應良小賊徹底打成叛賊同黨的罪名反正衛老頑固這一次東援洛陽損兵折將,差一點全軍覆沒,大興留守這個寶座他未必還能坐得下去,就算把他得罪到死,有這兩條粗大腿可抱,再加上親家翁撐腰,老夫也未必用得著害怕衛老頑固」

    拿定了這個主意,柴慎再不猶豫,馬上拉起兒子就迎向了那支從天而降的救兵隊伍,和兒子一起遠遠就稽首行禮,恭敬說道:「下官柴慎,見過裴大夫見過樊留守見過諸位大人」

    不幸與老柴家栓在了一根稻草上的另一隻螞蚱獨孤纂嗣也迎了上去行禮,然後又驚喜萬分的發現,那白胖中年人和高大老頭的背後,竟然還跟著他的族叔——右武衛將軍獨孤盛慌忙施禮之餘,接著獨孤纂嗣又認出另一個熟人,趕緊向獨孤盛旁邊的一名中年人拱手行禮,笑道:「黎國公,想不到你也大駕光臨大興了,稀客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9 06:11 PM

第七十九章 不作死就不會死

    柴慎和柴紹也是被迫無奈,衛老頑固對他們的態度已經直接公開,輕的話是柴慎父子向大隋朝廷自首,自己交代罪行換取從寬處理,犧牲榮華富貴保全小命。重的話就是兼職刑部尚書的衛老頑固親自出手調查深究,名正言順的把柴家父子送進大牢,繼而送上刑場斬首示眾,榮華富貴和小命一起保不住。

    住慣了朱門華屋,吃慣了山珍海味,睡慣了嬌妻美妾,柴慎和柴紹父子當然捨不得放棄榮華富貴,好生生的活得有滋有味,柴家父子自然也捨不得人頭落地,為了保全寶貴小命和榮華富貴,在一線希望尚存的情況下,柴慎怎麼都得拼上一把,努力保住自己的老命和榮華富貴,讓氣焰囂張的衛老頑固知難而退。

    按常理來說,柴慎的希望還是很大了,老柴家還有著唐國公李淵和蜀國公獨孤纂嗣兩座強硬靠山自不用說,如果再把白白胖胖的御史大夫裴蘊和身材高大的東都留守樊子蓋也拉過來,衛老頑固就是再怎麼揪著區區草民陳應良的事不放,也折騰不起多少風浪了。而更讓柴慎暗暗歡喜的是,獨孤纂嗣的族叔右武衛將軍獨孤盛竟然也在裴蘊和樊子蓋的隊伍中,還有與獨孤家頗為熟識的黎國公裴弘策居然也跟著來了,柴慎頓時也就更放心了,向一大幫風塵僕僕的大隋權貴行禮間,態度自然也更恭敬了。

    「出什麼事了?」樊子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聲若洪鐘,又響又亮,一邊問著一邊張望現場情況,當看到陳應良五花大綁的站在衛老頑固旁邊,樊子蓋頓時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旁邊裴弘策看到遠房侄子被縛,同樣也是頓時大驚,但樊子蓋和裴弘策都是官場老油條,不知具體情況不敢隨便開口,便也沒有立即向陳應良開口問話。

    「衛留守,蜀國公,柴郡公,發生什麼事了?這裡怎麼亂成這樣?」裴蘊沒見過同樣算是遠房侄子的陳應良,見現場無比混亂,自然少不得詳細詢問具體情況。

    「裴大夫,樊留守,各位大人,你們要為下官做主啊。」柴慎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搶著拱手說道:「衛留守他為了保全一個被官府通緝的叛賊同黨,正在對下官苦苦向逼,還當眾威脅要取下官滿門性命,下官位卑職微,無力相抗,萬望諸位為下官主持公道啊」

    「什麼?」裴蘊和樊子蓋、孤獨盛等人都是大吃一驚,裴蘊還直接驚叫出聲,「衛留守為了保全一個叛賊同黨,對你苦苦相逼?柴郡公,你不是在說笑吧?這樣的事,你可開不得玩笑啊」

    「裴大夫,柴郡公沒在對你說笑,老夫是在保護一個被通緝的叛賊同黨。」衛老頑固主動開口回答,又拍了拍旁邊的陳應良肩膀,微笑說道:「柴郡公嘴裡說的叛賊同黨,就是這個小傢伙。這小混蛋雖然可惡,但是他對老夫有恩,老夫那怕是豁出滿門性命不要,也要保住他。」

    裴蘊被衛老頑固的話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心說衛老頑固抽風了?這麼光明正大說一個叛賊同黨對他有恩,還連豁出滿門性命不要的瘋話都敢說出來?

    裴弘策和樊子蓋的下巴同樣落地,裴弘策還好點,鑑於官職、身份和輩分不敢隨意開口,樊子蓋卻是張嘴就直接噴毒,「老不死的,你瘋了?為了這小子的事,你還寫過親筆奏章彈劾老夫,你竟然還說他是叛賊同黨?」

    「什麼?衛老頑固還彈劾過樊留守?天助我也啊」柴慎頓時更是大喜若狂——可憐的儀仗隊長柴郡公,還真沒資格知道衛老頑固和樊老頑固之間那些交情,更沒有資格知道,樊子蓋這次為了拉老朋友一把,在暗中故意把多少原本屬於東都洛陽的軍功戰功,悄悄讓給了不幸走背字的老朋友衛玄。

    以前沒資格知道,但柴郡公這次終於有機會知道了,立即的……

    「老東西,不是老夫說他是叛賊同黨,是你面前的柴慎。」衛老頑固更不客氣的噴還毒液,「還有,老夫彈劾你的罪名難道錯了?事實上你就是胡作非為,視朝廷大事為兒戲,老夫身為大隋臣子,難道不應該向皇帝陛下稟報此事?下次有機會,老夫還要繼續彈劾」

    「老不死,你記著,等有機會,老夫必報此仇」樊子蓋繼續噴毒,然後轉向了柴慎問道:「柴郡公,你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柴慎再次猶豫了,因為柴慎從樊子蓋和衛玄兩個老頑固互相噴毒這點已經看出,這兩個七十多歲了還厚顏無恥活在人間、賴在官場的老東西,關係不僅親密還十分親密——否則以他們身份,絕對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樣的話

    「老東西,你最好是從頭問起,這樣才更清楚事情經過一些。」衛老頑固再次開口,拍著陳應良的肩膀,懶洋洋的說道:「你最好是問問柴郡公,他和陳應良這小傢伙到底是什麼關係,陳應良從大興跑到東都便宜你這個老不死以前,他對陳應良小傢伙,都做了一些什麼。」

    「什麼?這小子就是陳應良?」

    不等眾人弄明白衛老頑固話裡的意思,炸雷一般的聲音已經響起,緊接著,一個滿臉粗硬鬍鬚的高大男子從樊子蓋等人背後衝了出來,大步衝到了陳應良的面前,一把揪著衣領直接把陳應良提了起來,先是上下打量陳應良一番,然後獰笑說道:「小子,還不趕緊行禮謝我?」

    「大人,你是誰?」陳應良有些糊塗,疑惑問道:「小人是晚輩,向你稽首行禮是理所當然,可是小人與你素不相識,為何要謝?」

    「沒良心的小東西,沒有我,你能有今天麼?」那鬍鬚男沒頭沒腦的大吼質問。

    陳應良更是糊塗,接著另一名面容清瘦白髮老者也走了過來,向陳應良微笑說道:「應良賢侄,這位將軍是左武衛將軍周法尚,你是應該謝他,當初如果不是他的麾下缺乏文吏,開口向老夫要人,老夫就不會寫信給玄齡,老夫那犬子房玄齡,也就不會給你寫舉薦信,向老夫舉薦於你,當然就更不會有後來的事。追源溯本,你的確是應該首先感謝左武衛的周將軍。」

    「啊」陳應良張大了嘴,趕緊又是點頭又是哈腰,恭敬說道:「小人陳應良,見過周將軍,見過房伯父,謝過周將軍與房伯父的提攜之恩」

    「還有這事?」衛老頑固拍著腦門慘叫,「原來這小子本來就應該是左武衛的人,怎麼陰錯陽差,還是就便宜樊老不死?還是就便宜了右武衛?」

    「不用謝。」周法尚很爽朗的大笑,說道:「知道是誰拉了你第一把就行,謝就不用了,跟我進左武衛,咱們左武衛的大將軍馮盎再三交代,要我一定把你帶回我們左武衛,別跟著右武衛鬼混了,還是在左武衛更有前途」

    「周將軍,你別做夢了。」右武衛將軍獨孤盛也上來迫不及待開口,笑道:「左翊衛宇文述,右翊衛來護兒,右武侯屈突通,全都已經點名向皇帝陛下要人,皇帝陛下都沒有鬆口,說明皇帝是想讓應良留在右武衛,你們誰也搶不走」

    「滾你們右武衛就是只會揀便宜,這小傢伙本來應該是我們左武衛的人」周法尚不服氣的大罵。

    獨孤盛懶得再理會周法尚,只是迫不及待從他手裡搶過陳應良,先是仔細打量陳應良一通,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道:「應良,我叫獨孤盛,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廢話也別說了,不錯你這小傢伙很爭氣,這次給我們右武衛爭了光,皇帝陛下接連兩次親口誇獎我右武衛,就是因為你這小子給我們右武衛爭氣本將軍對你很滿意十分滿意」

    可憐的小正太陳應良趕緊向幾個超級權貴輪流行禮,輪流接受他們的誇獎,忙得不可開交,旁邊的柴慎和柴紹父子卻是看得眼珠子都摔在地上,腦海裡也都是一片茫然,「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事?」

    「族叔,這到底怎麼回事?」同樣暈頭轉向的獨孤纂嗣小心翼翼,替柴家父子向獨孤盛問出了這個問題,還指著陳應良問道:「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我們大隋十六衛府,五大主力都爭著搶著要他?」

    「纂嗣,你不知道他是誰?」獨孤盛比獨孤纂嗣更驚訝,驚奇說道:「豈止五大主力?大隋十六衛府,誰不想要他?」

    獨孤纂嗣更是傻眼,茫然到了極點,衛老頑固卻冷笑著向獨孤盛說道:「獨孤將軍,把你侄子帶到一邊,單獨告訴他情況,順便問問蜀國公,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剩下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即便是行伍出身,但是能混到右武衛將軍這個層次,獨孤盛在官場方面的能力自然也差不到那裡,聽衛玄這麼一說自然明白情況不對,趕緊向衛老頑固低聲道了一句謝,然後又趕緊把侄子獨孤纂嗣拉到一邊低聲交談,留下臉色蒼白的柴家父子在原地背黑鍋擋槍眼,茫然無措到了極點。

    「好了。」衛老頑固笑吟吟的對柴慎說道:「柴郡公,現在沒人插嘴了,請把你和陳應良之間的事,向裴大夫和樊老不死稟報了。仔細說說,當初你是怎麼背信棄義,強迫退婚,倚強凌弱,草菅人命,上門毆打應良,把應良逼得上吊自殺,又是怎麼想要把應良殺人滅口?還有應良這次回來後,又是怎麼誣陷他為叛賊同黨的?都仔細說說吧,沒關係,我們不急,老夫可以請代王殿下給你時間。」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

    樊子蓋和裴蘊等人目瞪口呆,趕緊一起把目光轉向了柴慎父子,柴慎父子則是一起臉色蒼白如紙,臉上頭上汗水不斷滾滾落下,半天不敢吭聲。衛老頑固貓玩老鼠,又微笑問道:「怎麼?是忘了還是不願說?要不要老夫替你們說說?」

    「如果柴郡公不介意,老夫也可以替你說。」房彥謙開口,平靜說道:「應良賢侄與老夫犬子房玄齡為鄰,你們把應良賢侄逼得懸樑自盡,柴公子上門毆打應良,犬子都在現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老夫也已經從犬子口中得知了事情詳細經過,如果柴郡公覺得應良賢侄污衊於你,犬子可為人證。」

    柴慎父子的臉色已經不是蒼白了,直接已經是死人顏色了。性格暴躁的樊子蓋也頓時勃然大怒了,放聲咆哮道:「陳應良這些事,在東都洛陽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向老夫稟報?」

    「賢侄,你為什麼也沒有告訴我這些事?」裴弘策也是驚訝問道。

    「樊留守恕罪,叔父恕罪。」陳應良垂首答道:「應良不敢欺瞞,其實我幾次都想向你們哭訴此事,請你們為我主持公道,但是當時叛賊重兵圍城,留守大人與叔父你們都是日以繼夜的國事軍務操勞,太過辛苦,應良實在不忍心再為了個人私事,讓你們再添煩惱,更加辛苦,所以就一直瞞住了你們。」

    樊子蓋的臉色放緩和了,性格算是比較溫和的裴弘策看向柴慎父子的眼睛中,卻頓時射出了凶光,讓柴家父子心驚膽顫的兇狠綠光——雖說同為正四品的大隋官員,但柴慎非常清楚,自己這個儀仗隊隊長,在大隋建設部部長裴弘策的面前,簡直就是如同草芥一般的存在

    衛老頑固又一次站了出來繼續給陳應良臉上貼金,沖樊子蓋說道:「老不死,陳應良這小傢伙真的很懂事,其實他和柴慎之間的事,他也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字半句,是有御史因為他們的事上過表章,老夫才自己想起來的。說起來,你這個老不死還真的得感謝柴郡公,如果不是他把應良逼得在關中走投無路,他又怎麼會便宜你們東都洛陽?」

    說罷,衛老頑固還又惡狠狠的補充道:「只是,我們西都大興就倒大黴了,如果應良留在大興左武衛,這次大興四萬雄師東出潼關,又怎麼會遭受如此巨大的損失?」

    「這麼說來,老夫是得好好感謝柴郡公了。」樊子蓋點了點頭,皮笑肉不笑的沖柴慎說道:「柴郡公請放心,做為感謝,老夫一定會親自上書陛下——請陛下重重的獎勵於你」

    柴慎再也承受不起這麼沉重的打擊,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全身顫抖得就像在打擺子。可惜衛老頑固卻還是不肯放過他,沖樊子蓋說道:「老不死,別說這些便宜話,真想為應良出氣,也別慢騰騰的寫奏章,現在就和老夫到代王殿下面前去,聯名請殿下為應良主持公道。」

    「去就去,還怕你這老東西了?」樊子蓋沒好氣的又噴了一口毒,惡狠狠說道:「用不著激我,也是你這老東西沒用換成東都洛陽的官員中出這樣的敗類,老夫連旨都不請,先斬後奏先砍了腦袋再說」

    「算我一個。」裴弘策站了出來,不動聲色的說道:「應良是我侄子,侄子受了委屈,我這個做叔父的,怎麼能坐視不理?」

    「哈哈。」胖得像個彌勒佛的裴蘊哈哈一笑,道:「也算我一個,應良也是我侄子,我又是監察百官的御史大夫,這樣的事可不能束手旁觀。」

    柴慎父子更加暈頭轉向了,也更加的徹底絕望了,因為他們很清楚,東都留守樊子蓋和西都留守衛玄聯手這樣的恐怖組合,份量都足以撼動宇文述那樣的超級權臣,再加上隋煬帝面前的兩大紅人裴矩和裴蘊一起落井下石,他們再不被滿門抄斬,那才是真的沒天理了。

    落井下石的絕對不只是裴家兄弟幾人,衛老頑固身後的大興文武,樊老頑固的東都文武,全都是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爭先恐後的表態要隨樊衛二人到楊侑面前聯名彈劾。就與柴家有很近親戚關係的獨孤盛也站了出來,向柴家父子搖頭嘆氣說道:「柴郡公,不是我不想保你,是你做得太過份了,沒辦法,為了給右武衛將士一個交代,我也必須與諸位大人聯名彈劾於你了。」

    已經知道內情的獨孤纂嗣不敢開口,因為獨孤纂嗣很清楚,現在這情況,別說是空有顯爵沒有實權的自己了,就是柴慎的親家李淵在這裡,這會也得選擇退避三舍——得罪不起這麼多手握實權的文武重臣同時獨孤纂嗣也萬分悔恨,後悔自己怎麼會腦袋突然進水,包庇柴紹坑害陳應良,無緣無故的與注定馬上就要飛黃騰達的陳應良結仇?——好在獨孤纂嗣和陳應良之間還有獨孤盛這一層關係,獨孤纂嗣還有補救的機會。

    被這麼多的重臣聯手收拾,柴慎當然是徹底的絕望了,幾次想要爬起來跪下求饒認罪,卻顫抖得四肢無力,連抬動一根小指頭都辦不到,只能癱坐在地上繼續顫抖,忍受著無法數計的嘲弄鄙夷目光。

    嘴裡還在流血的柴紹也在顫抖,心裡也同樣充滿絕望,知道自己這輩子已經完了,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也知道自己的小命幾乎已經注定難保了,但柴紹心中還始終壓著一股火,也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出來,一把擦去了臉上鮮血,飛快向在場眾人抱拳,大聲說道:「諸位大人,不錯我們柴家是把陳應良逼上了絕路,也想要他的命,我還親手打過他,這點我承認,有什麼罪,我擔著那怕是把我凌遲處死,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

    「但是」柴紹提高了聲音,大吼道:「但是,我手裡確實有陳應良小賊是楊玄感叛賊同黨的證據」

    場面重新安靜了下來,從一開始就看柴紹不順眼的樊子蓋開口,冷冷說道:「很好,既然你一口咬定陳應良是叛賊同黨,那就出示證據吧。正好,大隋的刑部尚書衛玄衛留守在這裡,御史大夫裴蘊裴大夫也在這裡,還有大理寺的正卿鄭善果鄭寺卿也在這裡,大隋三司使的主官恰好都在現場,就請柴公子出示證據吧。」

    說著,樊子蓋還真的回頭叫道:「鄭寺卿,你的買賣上門了,請上前來審案吧。」

    不知道為什麼,身為大隋最高法院院長的鄭善果一直都是躲在隊伍中間,不敢站出來拋頭露面,直到樊子蓋點名,鄭善果才趕緊上前,與衛玄、裴蘊並肩站定。柴紹見了也有些暗喜——鄭善果可沒有表態站在陳應良一邊,忙向鄭善果拱手說道:「鄭寺卿,那下官就向你稟報吧,下官認為陳應良是叛賊同黨,原因有二。」

    「柴公子請說,本官聽著。」鄭善果很是勉強的答道。

    「謝鄭寺卿。」柴紹道謝,又朗聲說道:「稟鄭寺卿,第一是陳應良的失蹤時間太過巧合,陳應良是六月初五那天離開的大興,直到四天前才回到大興,期間恰好經歷楊玄感叛賊從起兵叛亂到徹底平定,這一點,是否太過巧合?

    「是巧合,確實太巧了。」鄭善果點頭,語氣還有點譏諷。

    「第二,楊玄感的賊軍之中,有一個重要人物,與陳應良有親戚關係」柴紹大聲說道:「下官懷疑,陳應良很可能去投奔了他這個親戚,所以他的失蹤時間才恰好與楊玄感叛亂一致不然的話,世上沒有這麼巧的事」

    聽到柴紹這番話,在場的大隋東西兩都文武重臣全都傻了眼睛——看著柴紹的目光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白痴。陳應良更加傻眼,脫口驚叫道:「我和叛賊重要人物有親戚關係?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小賊,別演戲了」柴紹惡狠狠的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一個表叔,是楊玄感的叛賊的重要幫兇」

    「柴公子,你說什麼?」鄭善果目瞪口呆的問道:「就因為陳應良有一個表叔是叛賊,失蹤時間與叛亂時間恰好吻合,你就認定他是叛賊同黨?」

    「正是如此」柴紹咬著牙大力點頭。

    鄭善果的三角眼中突然射出兩道凶光,先惡狠狠的瞪了柴紹一眼,然後轉向樊子蓋拱手說道:「樊留守恕罪,這案子下官不能審了,下官必須避嫌。」

    「為什麼?」樊子蓋明知故問。

    「因為下官也涉案了。」鄭善果有氣無力的答道:「下官的不孝子鄭儼,也參與了楊玄感叛亂,按照柴公子的邏輯,下官也算是叛賊同黨。」

    「還有下官也涉案了。」旁邊的裴蘊平靜說道:「下官的不孝子裴爽,也直接參與了楊玄感叛亂,樊留守,你讓柴公子把下官也拿下吧。」

    人群中響起了輕輕的笑聲,柴紹的俊臉也一下子沒了血色,終於明白自己說了什麼樣的蠢話。樊子蓋則像模像樣的點點頭,道:「兩位大人雖然言之有理,但老夫很為難啊,如果把你們拿下,那麼這大隋朝廷裡,該有多少文武官員該被拿下?還是請聖裁吧。」

    柴慎的嘴裡都已經在噴白沫了,柴紹絕望得恨不得當場自裁,但還是又說道:「樊留守,陳應良確實十分可疑,還請你詳細調查他這兩個多月裡的去向,一定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不必調查了。」樊子蓋冷冷說道:「這兩個多月裡,陳應良去了那裡,做了什麼,老夫知道。」

    「樊留守,你知道?」柴紹重新瞪圓了眼睛。

    「對,老夫都知道。」樊子蓋點頭,慢慢說道:「不僅老夫知道,東都洛陽的越王殿下和文武百官都知道,大隋左右武衛的數萬將士都知道,關外的百姓軍民都知道知道陳應良這個小傢伙,騎著一匹駑馬,挎著一口橫刀,單刀匹馬到東都右武衛投軍,因為他年齡太小,遭到拒絕後又直接去平叛戰場的前線,於叛賊追兵刀下救回了大隋重臣黎國公裴弘策」

    「然後陳應良,又說動老夫同意他訓練新軍,只用十三天時間就為大隋右武衛訓練出一支叫做報國軍的精銳隊伍再然後,陳應良又親自率領著這支只有幾百人的報國軍隊伍東征西討,連破叛賊,殺敵過萬,先後陣斬楊玄縱、楊萬碩等叛賊頭目還曾以數百之眾,殺入數萬叛賊陣中,一舉焚燬叛賊糧草,幾乎毫髮無傷的殺出叛賊包圍最後,陳應良又親自指揮不到五千的大隋左右武衛將士,在弘農戰場上大破五萬叛賊主力親手生擒叛賊首領楊玄感生擒名將李子雄因為他的麾下隊伍人人身披白袍,所以他的隊伍被稱為白袍兵而陳應良本人,則被稱為小陳慶之」

    砰一聲重響,柴紹再一次摔在了地上,癱坐指著曾經妹夫陳應良,嘴巴直接就張脫了臼,口角流著白沫子,含糊不清的驚叫道:「他他就是小陳慶之?生擒楊玄感的那個小陳慶之?」

    滿場大嘩,驚呼如雷,樊子蓋的怒吼卻繼續在驚呼聲中迴蕩,「柴慎柴紹想不到你們父子膽大包天,竟然敢污衊我大隋平定楊玄感叛亂的大功臣陳應良為叛賊同黨滑天下之大稽顛倒黑白至此公報私仇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老夫如果再饒過你們,就是蒼天也不答應了衛文升,走我們見代王殿下去」

    「走」衛玄大聲答應,與多年老友樊子蓋並肩就往前走,其他的文武官員緊緊跟上,不少人經過柴家父子身邊時,還重重的向柴家父子身上吐了濃痰,柴家父子卻一起癱在了地上,彷彿已經斷氣了一樣的人事不知,至今還不敢相信今天發生的事不是夢境,只盼著這噩夢快醒,讓自己魂魄回竅。

    陳應良還被捆著,又是必須低調的最大當事人,也就沒有跟上去湊熱鬧,留在了現場等消息。看著暈癱在地的柴家父子,陳應良心中是既無比痛快,又微微的有些同情,暗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暗嘆過後,陳應良的雙眼瞳孔突然猛的一縮,因為陳應良突然看到,李秀寧與柴倩二女,已經淚流滿面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李秀寧還向自己雙膝跪下,泣不成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0 06:17 PM

第八十章 有情有義

    是李秀寧硬把柴倩拉到陳應良面前下跪的,看到父親兄長癱坐地上的狼狽慘象,痛哭失聲的柴倩受不了這樣的心理打擊,都已經撥足飛奔了,性格剛強、始終保持著冷靜頭腦的李秀寧卻迅速下定了決心,死死的拉住了小姑子,硬是把柴倩拖到了陳應良的面前,但再是冷靜剛強,雙膝向曾經的未來妹夫陳應良跪下時,李秀寧終於還是流下了眼淚,繼而泣成不聲。

    場面重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陳應良和柴倩、李秀寧三人身上,陳應良沉默不語,李秀寧泣不成聲,之前已經痛哭出聲的柴倩反而恢復了一些冷靜,不再嚎啕大哭,只是眼淚滾滾的默默看著陳應良,楚楚可憐的看著自己曾經的未婚夫,目光中儘是哀求,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遠遠看到樊子蓋和衛玄等人都已經到楊侑的面前行禮了,陳應良才語氣平靜的向李秀寧問道:「現在求我有什麼用?事情都到這步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應良兄弟,你有辦法,你一定能救我們。」李秀寧哭泣說道:「你救過衛留守,又是樊留守親手提拔和破格任用的人,只要你開口,我們柴家就還有希望。」

    陳應良沉默了一下,問道:「為什麼?因為你們打斷我三伯的腿?捏造罪名陷害我?還是因為你們在我酒菜裡下毒,想把我和三伯一起毒死?」

    「應良兄弟,我知道,我們柴家對不起你,就是把我們全家斬盡殺絕,凌遲處死,也難消你的心頭之恨。」李秀寧哭泣道:「我也知道,我就是說一萬句賠的話,你也不會原諒我們。可我還是說一句不要臉的話,求求你救救我們柴家。求你看在上幾輩人的交情份上,救救我們柴家」

    「嫁雞隨雞,郎君若死,妾不能獨生應良兄弟,求求你大發慈悲,饒過我們柴家這一次,柴家上下結草啣環,定當報答你的大恩大德。」淚流滿面的哀求著,李秀寧向陳應良連連頓首,懇求悔恨情真意切。

    看到李秀寧這副可憐模樣,陳應良又沉默了,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一幕幕往事也浮過眼前,想起了柴紹當初的趾高氣昂,想起了柴紹踢自己那一腳,想起自己被燒成灰燼的破爛小院、陳老三的斷腿,還有滿街通緝自己的佈告,以及那些下了砒霜,還有衛玄到來之前的柴家父子猙獰面孔。

    換成了其他的優秀公僕,上前這些往事,只要隨便想起一條,柴家父子肯定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做為一個曾經為國為民兩度捨身臥底毒巢的不合格公務員,陳應良卻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柴倩在風雨中的哭訴,高燒時依偎在自己懷裡的楚楚可憐,幾次三番阻撓柴慎對自己下毒手,陳應良還沒被狗吃光的良心難免隱隱生疼了。

    猶豫之下,陳應良慢慢抬起了頭,與淚流滿面的柴倩四目相對,見陳應良注視自己,柴倩再一次哭出了聲,哭得梨花帶雨,杜鵑啼血,卻還是拉不下臉來更無顏說出哀求的話,只是默默的與陳應良對視落淚,相對無言。

    咬了咬下嘴唇,陳應良又將目光轉向了周圍人群,首先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建成和李二兄弟,李家兄弟此刻也是心頭滋味百般,有心幫著李秀寧哀求陳應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如何懇求,只能是滿臉哀求的看著陳應良,李建成還向陳應良抱拳作揖,懇求陳應良能夠放過妹妹和妹夫一馬。

    陳應良想找楊雨兒的身影,但是四周圍觀的軍民百姓太多,人海茫茫,芳蹤何覓?倒是之前與李家兄弟為伴的那對少年兄妹,不經意的闖進了陳應良的視野,那對少年兄妹,年紀十五、六歲的兄長神情茫然,看著陳應良嘴唇微動,也不知道在低聲說著什麼,年僅十二、三歲的蘿莉妹妹卻是眼淚汪汪,不知道為誰而哭,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陳應良,似乎在替柴家父子和李秀寧哀求。

    陳應良的目光不經意的從小蘿莉身上滑過,繼續尋找楊雨兒的下落,不想那小蘿莉卻突然鼓起勇氣上前了幾步,哽嚥著對陳應良說道:「大哥哥,舅舅常教導我,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饒了柴郡公和柴公子吧。」

    「得饒人處且饒人。」陳應良呆了一呆,楊智積之前給陳應良的忠告,也在陳應良的耳邊迴蕩了起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現在還年輕,得為你自己的將來打算。」

    小蘿莉迅速被她的哥哥拉回去了,陳應良卻更加的猶豫萬分了,陳應良知道柴家父子現在已經死定了,也很想讓柴家父子人頭落地,為自己出一口惡氣,可是殺了柴家父子後,自己除了得到一時之快,還能夠得到什麼?還能得到的,只有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惡名,還有未來勝利者李淵一家的仇恨,以及柴倩的眼淚。而自己如果放過柴家一馬,得到的則是寬懷大度的美名,還有李淵一家的感激,以及更加輝煌平坦的未來。

    「蔡王殿下,想來你早就料到了這些,所以才提醒我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悄悄苦笑了一句,陳應良又將目光轉向了李秀寧和柴倩,看到陳應良那遲疑的目光,柴倩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學著李秀寧雙膝跪下,淚流滿面的抬頭看著陳應良,懇求之意溢於言表。

    咬了咬牙,陳應良把臉扭開,低聲說道:「我盡力而為,但我也沒把握,如果救不了,也別怪我。」

    聽到陳應良這話,柴倩頓時又一次哭出了聲,李秀寧也是痛哭出聲。而與此同時,大隊的皇城衛士已經衝了過來,迅速驅逐走了圍觀百姓,整理秩序騰出寬闊空間,柴倩與李秀寧也被衛士毫不客氣的趕走,只留下陳應良和柴父子等當事人在現場。再緊接著,年僅八歲的代王楊侑,便在衛玄和樊子蓋等大隋重臣的簇擁下來到了現場。

    陳應良趕緊稽首行禮,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柴慎和柴紹父子也慌忙跪下請罪,僅有八歲的楊侑則在衛老頑固的指點下,用鸚鵡學舌的口氣說道:「柴慎,柴紹,你們父子二人身為朝廷官員,卻背信棄義毀婚失約,大損朝廷顏面,事後又試圖殺人滅口觸犯國法,繼而又捏造罪名搆陷無辜,污衊我大隋平叛功臣陳應良為叛賊同黨,滑天下之大稽如此胡作非為,倒行逆施,本王豈能相容?來人,將柴慎、柴紹父子拿下,當眾斬首,以正國法」

    聽到楊侑這話,柴紹的俊臉成了死灰色,柴慎魂飛魄散,趕緊拚命的磕頭求饒,還不顧身份年齡當場痛哭出聲,可惜楊侑身邊的皇城衛士卻根本不理不睬,與柴慎有些交情的司馬騰早早躲遠,生怕被牽扯進這件事,早就窺視正職的左內副率裴信迫不及待的帶人衝上來,把柴家父子架起就走,旁邊那些常年與柴慎父子稱兄道弟的大興官員更是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開口求情,招惹聯手收拾柴家父子的大興土皇帝衛玄和東都土皇帝樊子蓋——這兩個老頑固隨便那一個都無比難惹,更何況還是聯手?

    見此情景,又看到人群做李秀寧和柴倩哀求的目光,陳應良也沒了辦法,苦笑了一聲後,仍然被五花大綁著的陳應良趕緊上前兩步,向楊侑等人稽首行禮,大聲說道:「小民陳應良,斗膽懇求代王殿下法外開恩,饒柴慎父子一命。」

    滿場大嘩,之前一直處於半暈厥狀態的柴慎父子下巴差點摔地上,滿臉驚駭的扭頭來看陳應良,年僅八歲的楊侑張大了嘴,旁邊樊子蓋雪白眉毛一揚,衛玄則是咆哮出聲,「陳應良,你瘋了?胡說八道什麼?」

    「衛留守恕罪,晚輩沒有瘋。」陳應良朗聲答道:「不瞞衛留守,晚輩至今還深恨著殘忍無情的柴家父子,他們幾次三番欲置晚輩於死地不說,還燒了晚輩的家,把晚輩唯一的家人陳三伯打成重傷,讓六十多歲的三伯在病床上躺了兩個多月,受盡傷痛折磨,至今尚未痊癒,晚輩恨不得把他們寢皮食肉,碎屍萬段但是,晚輩卻必須還要為他們求情,求代王殿下饒他們一命」

    「為什麼?」衛玄大怒問道。

    「為了衛留守你,也為了樊留守」陳應良語出驚人,朗聲說道:「晚輩自幼孤苦伶仃,父母早亡,更從沒見過祖父祖母的模樣,而晚輩與衛留守、樊留守你們相識之後,你們就像晚輩的祖父一樣,對晚輩是既嚴厲教導,又極盡慈愛,一再容忍晚輩的胡作非為,把晚輩當做親孫子一樣愛護,晚輩在心裡也早已把你們當成了親祖父一樣的尊敬愛戴,為了你們這兩位祖父,晚輩必須要為柴家父子求情。」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了陳應良這番感人言語,衛老頑固的臉色頓時就放緩了下來,陳應良察言觀色,乘機繼續說道:「晚輩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柴家父子罪不當死,不錯,他們是幾次三番想要晚輩的命,但都沒有得逞,最多只能算是殺人未遂,罪不至死。他們毒打晚輩的三伯,也只是將晚輩的三伯打成重傷,並未致命,同樣罪不至死。」

    「至於他們污衊搆陷晚輩為叛賊同黨。」陳應良嘆了口氣,道:「這樣的罪惡目的,同樣是沒有得逞。此外,晚輩離開大興與重返大興之間經歷的時間,確實與楊玄感叛亂的時間恰好吻合,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懷疑晚輩是叛賊同黨,指使大興縣丞張貼佈告通緝晚輩,雖然武斷有罪,但是依照國法,同樣罪不當死。」

    「衛留守,樊留守,晚輩知道你們是愛護晚輩,想替晚輩主持公道,但是柴家父子確實罪不當死。」陳應良稽首行禮,誠懇說道:「鑑於此情,晚輩站在孫子的立場,實在不忍心兩位祖父為了晚輩,過於重懲柴家父子,給世人留下話柄,連累到兩位祖父的一世英名,那樣晚輩即便大仇得報,晚輩也會終生良心不安。所以晚輩斗膽懇求,請代王殿下與兩位祖父法外開恩,免去柴家父子死罪,給他們一個應得的處罰即可。」

    衛老頑固沉默了,半晌才一跺腳,怒道:「你這個小東西,爛好人」

    憤怒言罷,衛老頑固又扎向了樊子蓋,問道:「華宗,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樊子蓋苦笑一聲,說道:「剛才這個小傢伙開口求情,老夫就知道事情要糟,這次平叛大戰期間,連皇甫無逸都很少能改變老夫的心意,就是這個小混蛋,每一次都能勸得老夫改弦易轍,末了還得昧著良心誇獎他進言有理,用心正當。這個小混帳,老夫是拿他沒辦法了。」

    衛玄嘆了口氣,先是咬牙切齒的看了看滿臉誠懇的陳應良,又扭頭去看了看滿臉哀求的柴家父子,幾次想要開口怒吼,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彎腰附到了楊侑耳邊,低聲嘀咕了起來。然後沒過多久,楊侑便了點了點頭,改口說道:「好吧,看在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求情的份上,就饒柴慎、柴紹父子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柴慎柴紹父子即刻起免去官職,剝奪爵位,降為平民。另罰錢千貫,做為湯藥費補償給陳應良的家人。」

    「謝殿下不殺之恩,謝衛留守,謝樊留守」柴慎喜出望外,趕緊連連磕頭道謝。

    「別謝老夫」樊子蓋冷冷說道:「換成在東都洛陽,以老夫的脾氣,你全家的人頭早就落地了該謝什麼人,你自己心裡有數」

    柴慎趕緊磕頭答應,又回頭來向陳應良道謝,聲音裡也帶上了顫抖,「陳記室,大恩大德,老夫謹記了。如有機會,老夫一定結草啣環,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陳應良懶得理會自己曾經的未來岳丈,只把目光看向沒有吭聲柴紹,柴紹也回頭來看陳應良,四目相撞,柴紹的眼睛裡沒有感激,還依然是充滿仇恨與憤怒,陳應良報之以鄙夷冷笑,心道:「知道你還恨我,不過很可惜,你這一輩子,是永遠沒有機會再超過我了。」

    當場剝去官服後,柴慎父子被衛士拖走了,陳應良身上繩索也終於被解開——繩子也沒浪費,又直接捆到了倒霉躺槍的大興縣丞王風身上,可憐的王縣丞拚命磕頭求饒,卻沒有一個人理會他。然後在眾目睽睽下,衛老頑固過來踢了陳應良一腳,喝道:「走,歸隊更衣,隨老夫率軍入城」

    「且慢。」陳應良拱手說道:「衛留守,晚輩還有一個請求。」

    「你還要玩什麼花樣?」衛老頑固大怒問道。

    「衛留守請息怒。」陳應良趕緊拱手解釋道:「是這樣,晚輩十歲失去父親,其後母親重病纏身,在晚輩十五歲時也撒手人寰,期間實際上是老家人陳三伯將晚輩撫育長大,對晚輩恩重如山,所以晚輩斗膽懇求衛留守准允,讓三伯也到報國軍中,隨晚輩一起凱旋回城,晚輩為他牽馬執鐙,以報答他的撫育之恩。」

    沒有人不喜歡孝子,尤其衛老頑固本來就已經把陳應良當成了親孫子看待,所以衛老頑固馬上就轉怒為喜,罵道:「就你小子花樣多,看在你多少還算有點良心的份上,老夫給你這個面子,同意了。」

    陳應良大喜,趕緊向衛玄再三拜謝,然後又親自背起早已經是老淚縱橫的陳老三,帶著他南下與報國軍隊伍會合,更換軍衣軍甲,接著真的將陳老三硬攙上了戰馬,由自己親自為陳老三牽馬執鞭,率領報國軍會同其他的友軍隊伍,共同凱旋回城,其劉長恭和郭峰、陳祠等人自然少不得過來噓寒問暖,互敘別來之情不提。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軍歌嘹喨,軍旗飄展,標誌性的軍歌聲在大興明德門前迴蕩,帶著箭孔的精忠報國大旗在報國軍隊伍中迎風飄展,陳應良衣甲鮮亮,白袍飄飄,一手扶刀,一手牽著載有陳老三的雪白戰馬,昂首挺胸走在夾道相迎的大興軍民百姓間,陳老三在戰馬上老淚縱橫,激動難當,陳應良卻是心中感慨萬千,「大興,這次我算是正式回來了。」

    亮銀色的明光鎧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雪白的披風輕輕飄蕩,將本就人模狗樣的陳應良襯托得更加俊秀英武,在人群中看到曾經未婚夫意氣風發的真正模樣,柴倩狀若呆痴,心中儘是茫然,不知是該後悔痛恨,還是該大哭出聲?李秀寧同樣是神情木然,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懊悔難當。

    已經被剝去官服柴慎也遠遠眺望到了曾經的未來女婿模樣,還忍不住重重抽了自己一記耳光,大罵自己有眼無珠,有眼不識金鑲玉,活生生弄丟了這麼一個足以讓所有權貴門閥都眼紅的好女婿。柴紹則是遠遠盯著曾經妹夫,身體一動不動,嚼唇出血。

    「兄長,這位大哥哥好俊啊,心腸又這麼好,太了不起了。」之前那小蘿莉對她的兄長感嘆道。

    「是了不起,聽說這首軍歌就是他自編自譜的,文武雙全,更了不起。」小蘿莉的哥哥點頭,又轉向身旁的好友李二問道:「二郎,你怎麼看?」

    「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我的超越目標。」李二鄭重答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超過他」

    這時,陳應良已經率領報國軍走到了李二等人所在的位置,目光還瞟到了小蘿莉的身上,一直在注視陳應良的小蘿莉趕緊禮貌微笑,可惜陳應良的目光卻迅速從她身掠過,看向小蘿莉的身後人群,小蘿莉不由大為失望,暗道:「他,怎麼就不仔細看我一眼?」

    人品還沒爛到極點的陳應良當然不是小人得志目中無人,只是陳應良一直在偷偷尋找一個人,這才沒有注意到那可愛蘿莉對自己的微笑。尋人始終無果後,陳應良還一度陷入深深的失望,然而在即將踏入明德門時,陳應良卻驚喜萬分的看到,綠衣綠裙的楊雨兒在幾名男女的簇擁下,正站在城門旁的顯眼位置,默默的注視著自己,陳應良趕緊向楊雨兒送去親切笑容,楊雨兒卻依然面無表情,默默看著俊武不凡的陳應良,心中念頭無人能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1 09:19 PM

第八十一章 忠臣孝子

    正式以平叛大戰首席功臣的身份回到大興城內,陳應良立即就被淹沒在了大興官場巨大的熱情之中,誰都明白陳應良即將飛黃騰達,誰都看到了衛玄和樊子蓋兩大朝廷重臣對陳應良青眼有加,前途不可限量,更誰都知道人模狗樣的陳應良剛被柴家退婚,目前處於感情空虛期,很容易就能把陳應良捆綁到自家戰車之上,所以陳應良身邊就是想不熱鬧都難了。

    還好,陳應良的遠房叔父裴弘策也來到了大興,很及時的把陳應良從阿諛奉承和籠絡拉攏的海洋中拉了出來,還把陳應良直接提到了大隋最高檢察長裴蘊面前,要求陳應良當眾認祖歸宗,叩見裴蘊這個遠房伯父,陳應良心領神會,毫不猶豫的向著名大隋奸佞裴蘊行晚輩大禮,口稱伯父,態度極為恭敬誠懇,裴蘊大喜,親自將陳應良攙起,也正式將陳應良納入武職人才正處於青黃不接期的聞喜裴氏旗下,徹底斷了其他門閥籠絡陳應良的念頭。

    再然後就更簡單了,先是入宮接受代王楊侑的賜宴與誇獎,然後是陳應良率領報國軍入駐城內營地,繼續與報國軍將士同甘共苦等待隋煬帝歸來檢閱,期間則又被衛老頑固私下一通臭罵——埋怨陳應良不該隱瞞柴家殺人滅口的罪行,辜負了衛老頑固對陳應良的一片好意。

    同時在此期間,陳應良也抽空打聽了樊子蓋和裴弘策等人西來大興的原因——性格善變又無比喜歡巡遊的隋煬帝臨時改變主意,決定取道河東郡直接西進關中,不從洛陽經過,樊子蓋和裴弘策等人這才急匆匆趕來大興候駕,結果也碰巧幫忙替陳應良狠抽了柴家的臉面。

    到了第二天,好基友房玄齡終於又出現了陳應良的面前,還是跟著他的父親房彥謙同來拜訪陳應良,陳應良不敢怠慢,先是把房彥謙和房玄齡父子請到營房之中坐定,然後立即向房彥謙行晚輩大禮,感謝房彥謙的提攜之恩,高風亮節的房彥謙自然是立即攙起陳應良,笑著說道:「賢侄千萬不要當禮,也不用言謝,說到感謝,其實應該是老夫感謝賢侄你才對,這一次,老夫真是沾了你的大光啊。」

    「伯父此言何意?小侄為何聽不懂?」陳應良有些糊塗的問道。

    「不瞞賢侄,老夫這一次在遼東監軍,因為性格使然,很是得罪了一些權貴重臣。」房彥謙笑著解釋道:「得罪的人太多,老夫當然要遭報復,有人在陛下面前進讒,說了許多老夫的不是,皇帝一怒之下,頒旨將老夫直接降為涇陽縣令,並且立即驅逐出軍。」

    說到這,房彥謙笑得更是開心,又道:「誰知道老夫正在收拾行李時,樊留守的奏章送到陛下面前,奏明了賢侄你的戰場奇功,也如實稟奏了你是玄齡向老夫舉薦之人,皇帝大喜,又馬上召見了老夫,也順便查明了老夫被人陷害一事,再然後老夫不僅官復原職,還當場升了一級,陷害老夫的人則被陛下直接降削為民。賢侄,你自己說,老夫是不是應該謝你?」

    「還有這樣的蝴蝶效應?」陳應良有些驚奇,嘴上則謙虛道:「伯父言過了,此事完全是因為伯父為官清廉,得蒼天庇佑,這才化險為夷,小侄那敢貪天之功?」

    「賢侄,在老夫面前就別說這樣的客氣話了。」性格正直的房彥謙同樣不喜歡陳應良的這點油滑,鄭重說道:「豈止是老夫要感謝你,玄齡也要感謝你,托你的福,皇帝已經頒詔再次起用玄齡,封玄齡為殿中侍御史,就在大興國都任職。這次皇帝陛下迴鑾,也許還會召見玄齡。」

    「是嗎?」陳應良大喜,趕緊向房玄齡拱手說道:「喬松兄,恭喜恭喜,終於可以重回仕途了。」

    「還不是托賢弟的福?」房玄齡微笑反問,又笑道:「賢弟,你這次去投軍,可真的是讓愚兄大吃一驚啊,之前聽說楊玄感舉兵叛亂,愚兄還無比擔心你的安全,誰知道這場叛亂基本上就是你一手平定的。父親急召我到洛陽見面,向愚兄說起賢弟的豐功偉績,愚兄當時就傻了足足有半柱香功夫,還差點以為只是同名同姓,說什麼都不敢相信賢弟你能闖蕩出這麼大的名堂。」

    「說實話,小弟自己不敢相信,到現在還覺得不太像是真的。」陳應良苦笑答道。

    房玄齡放聲大笑,拍著陳應良的肩膀笑道:「好了,等皇帝回到大興,我們哥倆肯定就要同朝為臣,到時候,賢弟你可要好好的照拂愚兄,因為皇帝陛下給賢弟你冊封的官職,肯定是在愚兄在正八品殿中侍御史之上,有道是朝裡有人好做官,愚兄這一次總算是有座靠山了。」

    陳應良嘿嘿傻笑,考慮到自己不僅要和房玄齡處好關係,將來在官場上也肯定要與房玄齡相互依靠,陳應良稍一思索,便說道:「兄長,殿中侍御史品級高低姑且不論,就小弟所知,這個官並不是那麼好當,責任就是糾察朝會失時、服章違錯,既沒有實權,又很容易得罪人,吃力不討好,也太過委屈兄長的經天緯地之才。如果兄長不介意,小弟想設法為兄長你在裴蘊裴伯父和衛留守他們面前替你周旋一二,看看能否為兄長調換一個官職,讓兄長多少可以大展拳腳,施展才華。」

    房玄齡本就是雄心壯志之人,當然不可能滿足於殿中侍御史這麼一個半閒職,聽到陳應良的話難免是大為心動,因為房玄齡很清楚,如果裴蘊和衛玄這樣的超級權臣出手的話,自己不要說調換一個手握實權可以大展拳腳的職位了,就是想再升一兩級也是易如反掌。而以聞喜裴氏和衛老頑固對陳應良的態度,陳應良只要開口,裴蘊和衛玄幾乎不可能不給陳應良這個面子。

    很可惜,房玄齡雖然活動心,他那天下第一清廉正直的父親房彥謙卻正在現場,立即就開口謝絕道:「賢侄好意,老夫替玄齡謝了,但不必了,玄齡前番入仕擔任隰城尉,就是因為嫌棄官小職微自行辭官,如此缺乏實於耐心,如何能成大事?殿中侍御史雖然同樣職權低微,但他如果還是不肯定心實於,繼續好高騖遠,就算到了其他職位上也不會有什麼出息。所以賢侄你的好意,他不能領。」

    房玄齡訕笑著謝罪,老實接受父親的呵斥教導,陳應良卻心裡嘀咕,「房伯父,你如果說別人好高騖遠,缺少實於精神,我肯定會認同。可是你這個兒子,如果說他好高騖遠,不肯腳踏實地的於事,我是第一個不信如果沒有你這個兒子,後世能有幾個人知道你?」

    嘀咕完了,陳應良剛想替房玄齡分辨幾句,不意趙程突然從門外進來,向陳應良拱手說道:「陳記室,李建成李公子來到我軍大營門前求見,說是要當面道謝,還想請你到他的家中赴宴。」

    陳應良對李建成的印象還是相當不錯的,聞訊倒也沒有遲疑,馬上向房彥謙和房玄齡拱手說道:「伯父,兄長,我和建成公子比較談得來,他來了我不能見,我去見一見他把他打發走,馬上就回來,請你們暫坐片刻。千萬別走,我已經請將士替我準備了酒菜,久別重逢,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敬伯父和兄長你們幾杯。」

    「甚好,那老夫就討擾了。」房彥謙倒沒和陳應良客氣,點頭答道:「賢侄去接待客人吧,老夫也乘機在軍營裡轉一轉,親眼見識一下賢侄麾下這支戰無不勝的報國軍。」

    陳應良大喜,忙安排了郭峰和陳祠等走狗引領房家父子參觀報國軍營地,自己則匆匆出營,來到大營門前迎接李建成,結果發現不僅待人溫和有禮的李建成來了,要不了幾年就將主宰華夏大地的李二也來了,還一見面就一起向陳應良稽首行禮,替李秀寧感謝陳應良的以德報怨大恩,陳應良趕緊虛情假意的連說不必,又主動向李建成和李二道歉,請求這對未來貴不可及的兄弟原諒自己的隱姓埋名之過——不到萬不得已,陳應良還真不想和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翻結仇,所以這面子話必須得說。

    李家兄弟當然知道陳應良之前隱瞞姓名的原因,也自然不會計較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假惺惺的謙虛之餘,也乘機提出了讓陳應良到自家赴宴的邀請。陳應良滿臉歉意的答道:「建成兄,世民賢弟,實在不巧,正好今天房彥謙房伯父和房玄齡房兄一同來到了營中探望於我,房伯父與玄齡對我有提攜大恩,這點你們是知道的,所以小弟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只能是謝過兄長好意,改日再到兄長家中登門謝罪。」

    李建成和李二頓時大失所望了,但他們也已經從柴家口中得知了陳應良和房家的關係,知道陳應良只要稍微有點人性,就絕對不會扔下房家父子單獨到其他地方喝酒吃肉,便也沒有堅持強人所難,當下由李建成客氣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愚兄也不敢強迫賢弟慢客,過幾日愚兄再來拜訪,屆時萬望賢弟賞光。」

    「一定,一定。」陳應良趕緊點頭,誠懇說道:「不消兄長開口,小弟也會登門拜訪的。聽說唐國公李伯父不幾日就要隨同聖駕一同返回大興,屆時就算沒有兄長邀請,小弟也一定會去登門拜訪,向伯父磕頭問安,行晚輩之禮。

    陳應良這話其實說得十分誠懇,李建成卻以為陳應良不過是隨口敷衍,便也隨口笑道:「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不瞞賢弟說,家父其實早在書信中就已經提起了賢弟,對賢弟萬分讚賞,屆時賢弟如果登門,家父一定會親自率領閤家老小迎接賢弟。」

    「唐國公在書信中提起了小弟?」陳應良驚喜萬分,脫口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李建成有些奇怪陳應良的反應,因為李建成發現,陳應良的驚喜表情,似乎不是故意裝出來的。

    「好,看來我如果再想去抱李淵大腿,應該沒多少問題。」陳應良心中暗喜,但陳應良同時又心中萬分迷惑,暗道:「既然去投奔李淵還有希望,那我去不去投奔呢?」

    抱上李淵的大腿,將來只要稍稍努力,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是板上定釘,這一點對於陳應良而言當然是誘惑力極大。但是現在的陳應良卻似乎不用再去抱李淵大腿,將來跟著老李家造反謀逆,這一輩子同樣也可以確保榮華富貴了,同時衛玄、樊子蓋和裴弘策等一大幫子大隋權貴,目前對陳應良的態度也遠比李家為好,緊抱隋煬帝的大腿也肯定可以活得有滋有味,何去何從,陳應良一時之間真的是無從抉擇了。

    帶著這個迷茫的矛盾,陳應良先是送走了態度客氣的李家兄弟,然後重新回到了房彥謙和房玄齡身邊,主動陪了一個不是,請求房家父子寬恕自己的照顧不周之罪,房彥謙當然也不會介意這樣的小事,只是隨口說道:「賢侄,聽玄齡說,當初你被柴慎父子欺凌時,曾經有過投奔唐國公念頭,是否真有此事

    證人就在旁邊,陳應良當然不敢說謊,如實答道:「稟伯父,確有此事,當時小侄不知唐國公就是柴公子岳丈,只是聽說唐國公廣納天下英雄豪傑,便生出了投奔之心,後來兄長告訴小侄詳情後,小侄就馬上斷了這個念頭。」

    「廣納天下英雄豪傑?唐國公的愛才之名,還真是天下皆知啊。」房彥謙有些不悅的冷哼了一句,又對陳應良語重心長的說道:「賢侄,不要怪老夫嘮叨,老夫也是為了你好,你少年得志,即將封官賜爵,超越老夫只是早晚的事,但你畢竟太過年輕,那一天突然行差踏錯也在所難免,屆時是否還能回頭,更是難以預料。老夫做為一個過來人,想給你一個忠告,望你能夠切記。」

    「請伯父賜教,小侄洗耳恭聽。」陳應良恭敬答道。

    「永遠不要忘了忠孝仁義四個字。」房彥謙鄭重說道:「賢侄,這一次平叛大戰你是首功,這點毋庸置疑。但老夫聽聞,賢侄你在平叛大戰中也沒少幹肆意妄為的事,比方說咆哮朝堂、擅言軍機、越權許賞這些事,換成平時,以樊留守的性格,早就把你一刀砍了可是他為了什麼對你一忍再忍,除了你確實戰績顯赫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忠於皇帝,忠於大隋,這點你對了樊華宗的胃口,所以他才對你一再忍耐,並且關愛有加。」

    「因為樊華宗知道,你雖然胡作非為,出發點卻是為了替皇帝陛下平定叛亂,是為了大隋江山的萬年永固,你的立場堅定,樊子蓋才放縱你肆意妄為不然的話,如果你的立場搖擺,存有私念,那怕你的戰功再顯赫,戰績再光彩,樊子蓋也絕不可能容忍你一再胡鬧」

    「還有衛留守。」房彥謙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昨天的情況,老夫可以看得出來,衛留守是鐵了心要殺柴慎一家出氣,拿柴家當出氣筒,發洩他這次接連慘敗積累的怒氣。你阻止了衛留守,逼著衛留守把怨氣吞回肚子裡,事後衛留守仍然把你視為己出,百般愛護,這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你把衛留守當做祖父尊敬孝順,站在孝順他的立場上阻止他殺人洩憤,然後你又為你的三伯牽馬執鐙,報答他的撫育之恩,衛留守這才怒氣盡消,對你仍然視如己出

    「賢侄,沒有人不喜歡忠孝仁義之人,衛留守和樊留守如此,皇帝陛下更是如此。」房彥謙語重心長的總結道:「所以,你只要記住了忠孝仁義四字,時刻以這四個字為座右銘,為行事準則,那麼就算將來你即便偶有不慎,行錯踏差,也可以輕鬆回頭,走回正道,也會有的是機會東山再起,因為在這世上,沒有人不想要德才雙全之人,也沒有人不喜歡德才雙全的部下」

    房彥謙這番話雖然迂腐,完全就是用封建社會的禮教毒素給陳應良洗腦,但是對於目前正處於迷茫矛盾之中的陳應良而言,卻如同醍醐灌頂,指路明燈,讓再次動搖想去抱李淵大腿的陳應良徹底醒悟了過來,心道:「對啊,我何必急著去抱李淵的大腿?與其現在冒險去燒他的冷灶,不如現在緊抱隋煬帝的大腿,先把忠誠孝順的仁義招牌打出來,將來不管隋煬帝是死是活,我都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忠孝仁義的招牌打響了,隋煬帝活,我有榮華富貴,有嬌妻美妾隋煬帝死,我打著忠孝仁義的漂亮招牌,進可以自己拉一支隊伍爭霸天下,退可以抱勝利者大腿,繼續享受我的榮華富貴,嬌妻美妾既然如此,我急著去燒李淵的冷灶於什麼?」

    想通了這點,陳應良心中的猶豫矛盾頓時一掃而空,也立即向房彥謙單膝跪下,稽首說道:「伯父教導,小侄終生難忘小侄知道伯父乃當世書法名家,斗膽想伯父揮毫,將這四個字賜予小侄,讓小侄懸於堂上,終生銘記」

    如果首創歐體的書法大家房彥謙知道陳應良的真正想法,那麼不要說是賜字了,鐵定是一腳把陳應良踹出十七八丈遠可惜,陳應良臉上的誠懇激動神色卻騙過了老眼昏花的房彥謙,讓房彥謙捋鬚笑道:「賢侄能夠如此謙虛受教,老夫不勝欣慰,揮毫題字,小事一樁,賢侄去準備紙筆吧。」

    「謝伯父」

    陳應良大喜,又向房彥謙行了個禮,這才屁顛屁顛跑去準備紙筆,歡喜得就好像房彥謙這幅字可以帶回二十一世紀當文物賣錢一樣,心裡也在歡呼,「不必猶豫了,專心拍好隋煬帝的馬屁,先把忠臣孝子的金字招牌打響,以後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2 05:08 PM

第八十二章 隋煬帝歸來

    除了忙碌接受隋煬帝檢閱的準備事務,每天還得像趕集做買賣一樣,跟在遠房叔父裴弘策的屁股後面拜碼頭,連軸轉一樣的不停不斷拜訪大興城內的各大權貴公卿府邸,裝孫子拜長輩,拉關係套交情,燒香禮佛靠上各種各樣高矮不同的靠山,擁抱各種各樣粗細不一的大腿,認識結識有用沒用的親戚朋友。累得半死的同時,時間也過得飛快,一轉眼已然到了隋煬帝回鑾大興的日子,穿越回到這個時代已經三個多月的陳應良,也終於獲得了臭名昭著的千古暴君隋煬帝見面的機會。

    隋煬帝愛面子的脾氣大家都知道,為了圖一個好口彩,好幾年都沒回大興的隋煬帝把回鑾的時間定在了大業九年九月初九重陽節這天。為此,不僅樊子蓋等東都重臣被迫扔下平叛大戰的善後工作急匆匆趕來大興迎駕,以衛玄為首的關中文武官員更是被折騰得夠慘,衛玄剛一回到大興就馬上著手準備迎接儀式,發動了數以十萬計的百姓民夫日夜趕工,光是最基本的黃土墊道就用細黃河砂在官道上鋪了三十里,道路兩旁還插滿彩旗裝點太平,還有什麼翻修皇宮,淨水洗街,清理街道溝渠,佈置鮮花、宮燈、鼓樂和綵牌等等一應必須事物,直把衛老頑固等大興文武官員忙得腳不沾地,每天還不能睡上兩個時辰,耗費的金銀錢糧更是難以計數。

    就這,其實還是隋煬帝發善心開恩的結果,考慮到時間倉促難以準備充分,加上決策時宇文述和裴蘊等逢迎小人恰好不在身邊,急著返回大興親自處置楊玄感和李子雄的隋煬帝,這才在給衛玄的旨意中破天荒用了可以一應從簡的字樣。否則的話,以衛玄為首的大興文武官員,沒有三兩個月時間,不把一應花費加上十倍八倍,休想準備出讓隋煬帝滿意的回鑾儀仗

    儀仗還只是次要,最重要的還是滿足隋煬帝檢閱平叛有功將士的要求,尤其是陳應良麾下的報國軍隊伍,那更是隋煬帝在聖旨裡都點了名要親自檢閱的主角隊伍。為此,報國軍將士不僅全部換裝了上好的明光鎧,每人發放了三件白色披風以保持白袍一塵不染,還不管會不會騎馬,全部裝備上了戰馬——還全部是沒有一根雜色毛髮的高大白馬在報國軍身上投入的耗費之巨大,讓身為報國軍主將的陳應良都忍不住感嘆萬分,「如果在二十一世紀時,我也能有這麼多的辦公經費就好了,辦公室裡的H盤直接就上土豪金了。」

    順便說一句,報國軍隊伍從上到下、從頭到腳,什麼都換成了新的,僅有一樣東西沒有更換,那就是樊子蓋親筆手書那面精忠報國的軍旗,在軍旗上已經有著六個箭孔的情況下,陳應良斷然拒絕了更換軍旗的要求,堅持仍然打著這面軍旗接受隋煬帝的檢閱。對此,衛玄老頑固頗有怨言,樊子蓋老頑固卻是哈哈大笑,連誇陳應良孝順懂事,自己到底沒有白疼陳應良一場。

    倒也沒有白白辛苦,到了九月初九重陽節那天,大興的城內城外盛況空前,寬達五十餘米的朱雀大街自打陳應良有印象以來就沒這麼乾淨過,青石路面錚亮得直接可以當鏡子用,道路兩旁彩旗、鮮花和宮燈連綿成排,從明德門一直陳列到朱雀門,衣甲鮮明的皇城衛士列隊肅立,場面壯觀無比。

    更壯觀的場面在城外,鮮花與彩旗足足連綿了三十里,道路兩旁的軍民百姓人山人海,旌旗蔽日,楊侑、衛玄和樊子蓋等人率領著東西兩都的文武百官直抵霸橋相迎,接受檢閱的隋軍各部人人衣甲嶄新,依次排列,大小軍旗漫山遍野,遮天蔽日,鼓樂聲傳十里,連綿不絕。

    天公作美,九月初九這天恰好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好日子,藍天白雲下,官道遠處,一支更加龐大的儀仗隊緩緩向西而來,首先是數目龐大的騎兵儀仗隊伍,人人披紅掛綵旗亮麗,直接越過霸橋,在道路兩旁列隊護駕,接著是六百餘輛奢華馬車,在大批同樣披紅掛綵的鐵甲衛士簇擁下,也在禮樂聲中向西而來,中間有一輛馬車還特別的華貴高大,由十二匹毫無雜色的神駿良馬拉動,自然也就是隋煬帝他老人家的御車了。

    楊侑、衛玄和樊子蓋等人都是多次參與過迎駕的人,見隋煬帝的御車駛上霸橋,楊侑和衛玄等人立即拜於橋頭,率領百官山呼天子萬年,接著鼓樂大作聲中,御車又在楊侑等人面前停定,現年四十四歲的隋煬帝楊廣眉目俊朗,身穿金絲玉綴的天子冠冕,踩著黃鍛包裹的檀木登大步走下御車,一把將年僅八歲的楊侑抱起,笑道:「乖孫兒,不要那麼多禮了,快讓祖父看看,你現在長大了多少?」

    楊侑趕緊甜甜叫了一聲祖父,隋煬帝大笑,又仔細打量了孫子一番,然後滿意的大笑說道:「不錯,幾年不見,朕的孫子都快長成大人了,告訴祖父,你有沒有乖乖聽你老師的話?每天按時進膳,按時讀書?」

    「聽了。」楊侑答道:「孫兒謹遵皇爺爺旨意,每次見面都對衛師傅執弟子禮,聽他的話,每天按時四餐,早晚讀書,還開始學習騎射,準備著將來為祖父分憂。」

    隋煬帝更是大喜,笑道:「好,朕的孫兒就是爭氣,朕很滿意。衛愛卿,樊愛卿,你們都免禮平身吧,朕把大隋東西兩都和兩個孫子委託給你們,你們沒讓朕失望。」

    樊子蓋朗聲道謝,又行了個禮才站起來。衛玄卻依然稽首在地,隋煬帝不由微微一楞,笑道:「衛愛卿,朕已經賜你平身免禮了?怎麼還不起來?」

    「稟陛下,老臣無顏覲見聖顏,不敢領旨。」隋煬帝最忠實的老走狗衛玄改稽首為雙膝跪地,戰戰兢兢說道:「老臣此番兵出潼關,一再損兵折將,喪師辱國,罪在不赦,不敢窺見聖顏,叩請陛下重處。」

    「勝敗乃兵家常事,衛愛卿不必介意。」隋煬帝微笑說道:「況且愛卿又協助東都軍隊生擒活捉到了楊玄感逆賊本人,將功補罪,功勞還在過失之上,不必那麼介意。」

    微笑著一句話赦免了衛老頑固差點把四萬大軍賠光的過失,隋煬帝還命令孫子楊侑與自己一起攙起衛老頑固,始終還是有點擔心的衛老頑固悄悄鬆了口氣,這才再三謝罪後站起。然後隋煬帝又微笑說道:「對了,樊愛卿衛愛卿,你們在奏章裡吹上了天的那個小陳慶之在那裡?怎麼還不給朕引見?朕可是早想親眼看看了,我們大隋的陳慶之到底長什麼模樣。」

    「啟稟陛下,陳應良正在率領報國軍等待陛下檢閱。」樊子蓋恭敬回答,還指出了陳應良所在的位置。

    「還真是人人身著白袍,顯眼又精神,不錯。」隋煬帝遠遠的誇獎了報國軍一句,然後向面前眾臣揮手說道:「諸位愛卿,都平身吧,隨朕檢閱這次平叛有功的隊伍,也陪朕去見一見我們大隋的陳慶之,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模樣。

    「謝陛下」群臣山呼道謝,紛紛起身,官員隊伍中的裴蘊和裴弘策等裴氏家族中人則是暗暗歡喜,因為他們兩次聽到隋煬帝提起陳應良,知道隋煬帝已經對陳應良充滿好感,也知道裴氏一族在大隋軍中培養一員得力大將的目標已經大有希望了。

    這時,陪同隋煬帝返回大興的文武群臣也已經到齊,與東西兩都的官員匯為一股,一邊低聲敘舊見禮,一邊各按品級站定,接著隋煬帝重新登上御車,特旨開恩讓衛玄和樊子蓋兩條老走狗上車站定,然後再一聲旨下,御車緩緩駛動,隋煬帝便正式開始對平叛立功隊伍的檢閱。

    御車緩行間,首先接受檢閱的是大興地頭蛇左武衛隊伍,看到屢遭重創的左武衛隊伍仍然保持了整齊隊列,山呼天子萬年的聲音也足夠響亮,表現出了依然高昂的精神面貌,隋煬帝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左武衛還算不錯,聽說連遭挫折後仍然屢次整兵再戰,最後還在澠池殺敵超過萬人,抓到了不少重要叛賊,算是我大隋百折不撓的典型。」

    「傳旨,這一次參與平叛的左武衛將士,除了投降叛賊的敗類,一律不究作戰不力之罪,犒賞三軍,以為獎勵。」這是隋煬帝對左武衛隊伍的安排,又道:「通議大夫斛斯萬善力戰有功,並且生擒來淵、楊恭道等叛賊頭目,可謂大興平叛頭功,封左武衛虎賁郎將,賞彩絹五百匹,糧千斛,良田三百畝。其餘有功官員將士,全部按律頒賞。」

    「謝陛下」左武衛隊伍歡呼如雷,無數作戰不力的大興文武官員也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沾了生擒楊玄感的光,讓心情極好的隋煬帝饒了自己一次,躲過了一次降級免官的大劫。

    再接下來當然是右武衛的劉長恭隊伍了,劉大將軍打仗抱歉,拍馬屁卻很有一套,在接受檢閱的將士數量相同的情況下,右武衛整齊高喊的天子萬年口號,聲音楞是比左武衛的隊伍高出了三成還多,加上劉大將軍這次的功勞確實不小。隋煬帝自然是更加滿意,捋鬚笑道:「好朕早就聽說了,這次能夠迅速平息楊玄感逆賊,除了報國軍隊伍外,戰功最顯赫的就是劉愛卿的隊伍,勞苦功高,理應嘉獎,以茲鼓勵。」

    「陛下,劉將軍的戰功,主要是在野戰中取得。」從來就看劉長恭不順眼的樊子蓋不肯讓劉長恭貪天之功,趕緊說道:「洛陽保衛戰,出力最大的還是右武衛虎牙將謝子沖的隊伍,楊玄感逆賊三次猛攻洛陽,都是謝將軍的隊伍擊退,表現可圈可點,功勞絕不在劉將軍之下。」

    「甚好,那就都該賞。」隋煬帝笑道:「傳旨,劉長恭,謝子沖,每人賞彩絹八百匹,糧千斛,洛陽城內宅院一座,良田三百畝。其餘有功將士,一律從憂嘉獎樊愛卿,你用不著替朕節約,這次平叛大戰,實際上主要大戰就是你指揮的東都軍隊打的,你要替朕重賞他們。」

    「遵旨,老臣替右武衛將士拜謝陛下聖恩。」樊子蓋恭敬道謝,心裡則萬分鬱悶,「操他娘的,劉長恭這個廢物真他娘命好,跟著應良揀便宜,竟然也和好歹出了大力的謝子沖一同受賞。戰場上的流矢,怎麼就沒射死這個廢物,把他留下繼續禍害右武衛」

    「謝陛下天恩」

    看到劉大將軍欣喜若狂的謝恩模樣,心情正處於極好狀態的隋煬帝微微一笑,正要下旨繼續前進,前方的報國軍隊伍中,卻突然響起了整齊而又嘹喨的歌聲,隋煬帝不由一奇,忙問道:「衛愛卿,樊愛卿,前面怎麼唱起歌來了?朕沒下旨啊?」

    「陛下恕罪,這是老臣與衛尚書商量後的安排。」樊子蓋趕緊恭敬說道:「這首軍歌,乃是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自創,這次平叛大戰中功勛卓著的報國軍隊伍將這首歌做為軍歌,每每在交戰之際整齊高唱,藉以震懾叛賊,壯我大隋軍威。此曲歌詞雄壯,詞義忠貞,老臣與衛尚書斗膽,想請陛下傾聽。」

    不用樊子蓋說,隋煬帝其實早就在凝神傾聽了的,仔細聽著那一句句雄壯的歌詞,一聲聲發自肺腑的忠貞心聲,隋煬帝若有所思,半天才淡淡說道:「過去看看。」

    御車繼續駛動,很快就來到了最後接受檢閱的報國軍隊伍面前,讓隋煬帝頗為疑惑的是,前面的左右武衛隊伍都是整整齊齊,排列成行,傳說中最精銳的報國軍隊伍卻是七零八落,站得七零八落,同時地上還放著一些疊整齊了的衣甲,更加離譜的是,還有一個小孩子捧著一套衣甲,站在了一面報國軍的團旗之下。

    見此情景,隋煬帝自然是扭頭來看樊子蓋,目光中儘是疑惑,樊子蓋和衛玄慌忙一起稽首行禮,恭敬說道:「陛下恕罪,這是陳應良再三向老臣等懇求的恩典,那些放在地上的衣甲,都是之前在平叛大戰中陣亡的報國軍將士衣甲,陳應良懇求能讓這些大隋英魂也接受陛下檢閱,以獎勵他們的為國犧牲,老臣等感其忠義,便斗膽替陛下答應了他。老臣等擅權行事,請陛下降罪。」

    聽到這話,隋煬帝毫無表情,旁邊的文武官員也不敢吭聲——雖說這是一個打擊隋煬帝寵臣樊子蓋和衛玄的大好機會,許久後,隋煬帝突然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大步走下御車,直接走向了報國軍隊伍,樊子蓋、衛玄和文武百官趕緊跟上。

    大步走到了精忠報國的大旗之下,隋煬帝先是抬頭細看了那面帶著箭孔的軍旗,然後向樊子蓋問道:「樊愛卿,精忠報國這四個字,好像是你的親筆吧

    「稟陛下,正是老臣拙筆。」樊子蓋恭敬答道:「組建報國軍時,陳應良懇求老夫親筆手書了這面軍旗,說是要時刻激勵軍中將士精忠報國,奮勇殺敵,為國平叛,還發誓絕不辱沒此旗。」

    「那他們有沒有辱沒這面軍旗?」隋煬帝不動聲色的問道。

    「回稟陛下,老臣認為沒有。」樊子蓋是力排眾議破格起用陳應良組建報國軍的人,這會自然要拚命往自己老臉上貼金,恭敬說道:「報國軍一共四個團八百四十五人,大小十餘戰,先後為國捐軀二百九十一人,重賞至殘二十八人,無一投降,無一被俘,更從無一人臨陣退縮,每一個人都做到了精忠報國,百死不悔,老臣認為他們沒有辱沒這面軍旗。」

    隋煬帝又沉默了,然後緩緩走入了報國軍的隊列,隨意端詳報國軍將士的容貌模樣,低頭去看那些沾滿暗紅血跡的軍衣軍甲,神情若有所思。最後,隋煬帝站到了那個捧著衣甲的半大小孩面前,這才向樊子蓋問道:「樊愛卿,這又是什麼意思?」

    「稟陛下,這個小孩叫做陳磊,他的哥哥叫陳志宏,是報國軍的四名校尉之一。」樊子蓋語氣沉重的說道:「弘農大戰,楊玄感叛賊幾乎矛挑報國軍主將陳應良,是陳志宏撞開了陳應良,用身體替陳應良擋住了楊玄感的長矛,臨時之前,陳志宏還緊緊抱住了楊玄感逆賊,為報國軍將士爭取到了生擒楊玄感的機會。」

    隋煬帝微微點頭,然後低頭去看還只有十三四歲的陳磊,神情和藹的問道:「小傢伙,你哥哥為了救別人而死,你是怎麼想的?」

    陳磊有些膽怯,直到樊子蓋開口鼓勵,陳磊才小聲說道:「我很傷心,哭了很多次,但我也很驕傲有這樣的哥哥,等我長大了,我也像哥哥一樣,到大隋軍隊裡當兵,替皇帝陛下殺賊殺敵,精忠報國,死而無悔。」

    隋煬帝笑了,儘管明白這些話肯定是有人故意教的,但還是微笑說道:「那好,朕給你這個機會,朕封你為千牛備身,讓你到東都皇城裡學武習文,替朕保護朕的孫子越王楊恫,你可願意?」

    「小民願意。」陳磊趕緊跪地磕頭。

    隋煬帝笑笑,又大聲說道:「傳旨,報國軍校尉陳志宏殺賊有功,為朕為國英勇捐軀,理當重賞,追封武賁中郎將,賞其家人良田百畝,東都宅院一座。」

    樊子蓋指點陳磊再次謝恩,隋煬帝又大聲說道:「報國軍隊伍,除陳應良外,每人重賞絹三十匹,糧食五十斛,田三十畝,錢兩百貫,陣亡的將士加倍,由他們的家人領取官職方面,由右武衛從優提拔」

    「謝陛下」報國軍將士人人大喜,整齊道謝。

    「不必謝朕,這是你們應得的。」隋煬帝一揮手,又微笑說道:「如果真要謝朕,就把你們的軍歌再唱一遍,朕還想聽」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

    整齊嘹喨的軍歌再次響起,隋煬帝卻在軍歌聲中閉上了眼睛,口中喃喃,「何惜百死報家國?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大隋要讓萬邦來賀?朕的將士,如果都能做到這點,突厥、高句麗、還有契丹這些蠻夷,能算得上什麼啊?」

    輕輕嘆了口氣,隋煬帝重新睜開了眼睛,然後大步走到精忠報國大旗下,大步走到陳應良的面前,正在率領將士整齊高歌的陳應良不敢動彈,只能老實站著任由隋煬帝端詳打量。直到一曲唱罷,隋煬帝才微笑著向陳應良問道:「這首軍歌?是你作詞譜曲的?」

    「稟陛下,是。」陳應良恭敬稽首答道。

    「起來。」隋煬帝先是命令陳應良起身,然後又問道:「聽說你今年才十七歲,是拿著一道到遼東軍中效力的薦書到洛陽投軍,可有此事?」

    「稟陛下,有。」陳應良答道。

    「聽說你在城上大罵楊玄感逆賊的祖宗十八代,氣得楊玄感逆賊暴跳如雷,不顧一切衝上來拉箭射你,差點就被東都守軍亂箭射死,有此事否?」隋煬帝又問。

    「稟陛下,有。」陳應良答道。

    「朕還聽說。」隋煬帝再問,「你只用了十三天,就把一群新兵練成了精銳之師,然後帶著這支軍隊東征西討,無一敗績,屢屢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還帶著幾百人突入數萬叛賊軍中,燒燬叛賊糧草,然後毫髮無傷的殺出叛賊重圍。再然後,你又帶著一群殘兵敗將,力敵十倍叛賊,還一舉擒獲了楊玄感和李子雄叛賊。這些事,有沒有?」

    「稟陛下,有。」陳應良繼續鸚鵡學舌,還是學自己的舌。

    「那你可知道,朕剛開始聽到你這些戰績時,是什麼反應?」隋煬帝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

    「稟陛下,小人不知。」陳應良總算不用再重複自己的話了。

    「朕當時把奏章摔了,大罵樊愛卿貪功,捏造出了這樣荒誕離譜的戰績。」隋煬帝露出了些笑容,道:「然後朕突然又想起樊愛卿忠心耿耿,不可能對朕說假話,這才揀起奏章重讀,但朕還是將信將疑,直到再三確認之後,方才相信。」

    「不過,朕現在又有些將信將疑了。」隋煬帝笑道:「朕現在是說什麼都不敢相信,你這麼一個半大的小孩子,怎麼能有膽量單刀匹馬孤身一人到幾千里外的遼東投軍?怎麼會打出這麼多漂亮仗?最後還生擒了楊玄感和李子雄兩個逆賊?——樊愛卿,衛愛卿,你們可敢在朕的面前發誓,你們的奏報不假?」

    「老臣等願對天發誓,絕無半句欺騙陛下的言語。」樊子蓋和衛玄兩個老頑固異口同聲答道。

    「很好,朕現在可以相信了。」隋煬帝笑笑,說道:「陳應良,這次平叛大戰,你是頭號功臣,朕賞你彩絹千匹,良田千畝,糧千斛,錢三千貫,黃金三百兩,大興城內宅院一座,僮僕五十人。至於你的官職嘛……。」

    「陛下」後面的宇文述、周法尚和獨孤盛等隋軍大將都趕緊上前了一步,爭先恐後想把早已看好的陳應良討要到自己帳下。

    「別爭」隋煬帝揮手打斷幾員大將的請求,微笑說道:「都別爭,也都別搶,這小傢伙朕喜歡,朕自己留下自己用了,將來朕還要留給孫子用。」

    微笑說完,隋煬帝又朗聲說道:「陳應良,朕知道你的祖父爵位是許昌縣公,我大隋已經把九等爵位改為三等,就不給你復爵了,朕封你為許昌侯。至於你的官職嘛,你還太年輕,朕不能讓孫子對你封無可封,就暫時封你一個從五品的太子右內副率」

    「太子右內副率?怎麼這麼巧?」陳應良一楞,失神間都忘了向隋煬帝謝恩。

    「怎麼?怕沒有好果子吃?」隋煬帝誤會了陳應良的反應,笑道:「你那位曾經的岳父大人柴慎,不是已經被朕的孫子奪爵罷官了麼?現在的太子右內率裴信,與裴愛卿他們是同族兄弟,也算是你的遠房叔父,你還怕在他的麾下受什麼委屈?」

    「原來這傢伙對我的事早就瞭解得這麼清楚了。」陳應良嚇了一大跳,趕緊單膝跪下稽首行禮,大聲說道:「微臣陳應良,叩謝陛下恩賜。陛下如天之恩,微臣即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萬一」

    「難報答就慢慢報答。」隋煬帝倒也不客氣,微笑說道:「朕有的是時間,你這麼年輕也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報答,將來報答在朕的孫子身上也行。

    陳應良傻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隋煬帝的玩笑話了,心中則在暗暗叫苦,「怎麼不是地方官?怎麼不讓我掌兵?從五品的太子右副內率,品級倒是足夠高了,可是沒有多少實權,又能有什麼用?」

    陳應良傻笑著悄悄叫苦,隋煬帝身後的裴矩、裴蘊和裴弘策幾兄弟則是在輕鬆微笑,尤其是裴弘策,還笑得最輕鬆和最開心。

    註:隋煬帝時,太子左右內率的率正為正四品,副率為從四品,後改率正為正五品,副率為從五品,具體改變時間不詳,是新任官員降品還是連同在任官員共同降品也不詳。所以之前的柴慎正四品應該不為錯,同時為情節需要,就讓主角委屈一下降些品級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3 06:01 PM

第八十三章 李家反應

    辛辛苦苦的折騰了這麼長時間,還把楊玄感都親手抓住了,結果只換到了一個太子右內副率的職位,官職倒是頗為顯赫了,實權卻幾乎沒有,陳應良心裡就別提有多鬱悶了,可再鬱悶也沒辦法,陳應良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向著名暴君隋煬帝行禮謝恩,強作笑顏的接受同僚與部下的祝賀,裝成很高興的模樣接受這個半虛職,然後率領報國軍尾隨隋煬帝的儀仗隊返回大興城。

    陳應良的裝模作樣也就只能騙騙別人,騙不了這幾天來不斷帶著陳應良到處拜碼頭建人脈的遠房叔父裴弘策,回到大興城內,乘著隋煬帝大宴群臣前的空當,裴弘策就主動找到了陳應良,微笑著向遠房侄子問道:「怎麼樣?陛下封你為太子右內副率,滿意不?」

    「不瞞叔父,真的不滿意。」陳應良在裴弘策面前倒不說假話,哭喪著臉低聲答道:「因為柴家的事,小侄曾經仔細打聽過這個官職的職權,知道這個官職表面看上去顯赫,實際上卻幾乎沒有什麼實權,就是一個儀仗隊長,小侄是真的不想當這個等於養老的官啊。」

    「那你想不想進軍隊?」裴弘策追問,又微笑說道:「如果你想進軍隊,大隋十六衛府隨便你選,選好了告訴叔父,乘著你兩位位高權重的伯父都在大興,叔父馬上就去幫你燒香拜佛走門路。」

    聽話聽音,聽出裴弘策的語氣不對,陳應良不由微微一楞,忙問道:「叔父此言何意?小侄怎麼不太明白?」

    「傻小子,你以為太子右內副率這個職位,真是皇帝陛下隨口封的啊?」裴弘策低聲笑罵道:「你知不知道,為了讓你受封這個職位,你的裴矩伯父,在陛下面前費了多少力氣和口舌?」

    「叔父,這個職位是你和兩位伯父替小侄選的?」陳應良真正大吃一驚了

    裴弘策笑著點了點頭,低聲罵道:「傻小子,你以為叔父我和你的兩位伯父,不想讓你進十六衛府發揮你的長處啊?你不滿意太子右內副率這個職位,那你想過沒有,你進了十六衛府後,皇帝能給你封一個職位?是否可能直接封你為將軍或者大將軍?了不起就是給你封一個上鎮虎牙將,到時候你的年齡資歷嚴重不足,叔父我們在軍隊裡又說不上話,想要繼續提拔你就得和十六衛府那些老狐狸做交易,既麻煩又沒十足把握,於嘛還要把你放進十六衛府吃虧受罪,將來還要看那些十六衛將軍、大將軍的臉色?」

    陳應良張大了嘴巴,這才發現老裴家不讓自己進軍隊確實是為了自己著想,因為老裴家在文官系統裡倒是威風八面了,宰相、最高檢察院和建設部都在裴家手裡,權勢熏天,在文官系統無人可敵,但是在軍隊方面,自打左金吾大將軍裴亨病故後,老裴家就再沒有出一個衛將軍或者大將軍,還連虎賁郎將都沒有一個,自己如果現在進了軍隊,根本就無法獲得老裴家的直接照應,只能在武官系統裡陷入孤軍苦戰的窘境,每進一步都是難如登天,想要爬到手握重兵獨當一面的位置,根本就不知道需要熬到那個猴年馬月。

    裴弘策微笑打量,見陳應良逐漸露出喜色,知道遠房侄子已經明白自己的苦心,便又微笑說道:「現在明白了吧?太子右內副率,雖然名譽上還是武官,但實際上是受皇帝直接節制,陞遷調動都是皇帝陛下一句話的事,別的禁軍將領想要陞遷調動那是難如登天,可是對你而言卻是易如反掌,至於原因嘛,你是聰明人,叔父就懶得解釋了。」

    「將來我的陞遷調動,就是裴矩和裴蘊兩個隋煬帝寵臣的一句話」陳應良在心裡替裴弘策解釋了答案,然後趕緊向裴弘策行禮道謝,發自內心的感激老裴家替自己的考慮周到,但陳應良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叔父,那為什麼不讓小侄直接擔任文職?」

    「因為你太年輕了,才十七歲,又沒有任何官場資歷,你的兩位伯父再是位高權重,又能你謀到什麼好的實權職務?」裴弘策有些無奈的答道:「所以沒辦法,你的裴蘊伯父這才決定讓你先在右內副率這個位置上過渡一下,撈一些資歷再說,反正你的頂頭上司也是我們裴家的人,對你只會刻意照拂,不會故意為難你,你撈資歷相對要容易許多。」

    解釋完了,裴弘策又拍著陳應良的肩膀微笑說道:「賢侄,好好於吧,別讓你兩位重臣伯父失望,他們可是很看好你的。至於實權職位,這點你更不用擔心,現在你已經是從五品了,那怕是平調,也可以調到三等郡太守、二等郡丞和一等縣令這些實權位置上,我們大隋的虎賁將和虎牙將,能夠直接升上衛將軍和大將軍的那是鳳毛麟角,但是從文官職位上直接轉任衛將軍和大將軍的,那卻是屢見不鮮,你耐心等上一段時間,你的兩位伯父一定會給你一展所長的機會。」

    「原來是想讓我先鍍一層金,然後再提拔。」陳應良恍然大悟,趕緊又喜笑顏開的向裴弘策再三道謝,心裡卻還是有點擔心,暗道:「這鍍金撈資歷的時間,可千萬別太多了,按正常的歷史進展,隋煬帝可是蹦達不了幾年了,別隋煬帝都在揚州被宇文化及砍了,我還在這大興城裡廝混吧?如果真的這樣,到時候李淵打進了大興城,柴紹那王八蛋說不定就要把我的皮扒了。」

    再怎麼擔心也沒用,現在的陳應良還沒資格和能力決定自己的前途命運,只能是乖乖的接受老裴家給自己安排的前進道路,耐心等待下一次進步機會。不過還好,正如裴弘策所言,隋煬帝面前的大紅人尚書僕射裴矩對陳應良的態度也相當不錯,隋煬帝迴鑾的當天晚上,裴弘策就領著陳應良到了裴矩家裡走親戚——和傳說中一樣,隋煬帝面前的頭號紅人尚書僕射裴矩果然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臉上也總是掛著親切無比的笑容,至於人品嘛……,呵呵,今天的天氣很好。

    裴矩的人品也是因人而論,看在裴氏家族成員中官職目前排名第三的裴弘策面子上,也看在陳應良無可限量的潛質,還有陳應良堅決依附裴氏家族的屁股位置上,裴矩拉著陳應良一口一個賢侄的叫得異常親熱,噓寒問暖不斷,還很賞臉的收了裴弘策打著陳應良旗號送去的珍貴禮物,也以裴氏家主的身份認下了陳應良這個遠房侄子,正式允許陳應良踏上聞喜裴氏的官場戰車。

    差不多是在陳應良給裴矩行晚輩禮的同一時間,即將就任弘化留守的唐國公李淵,結束了在朝廷裡的各種公事之後,終於回到了他在頒政坊的唐國公府中,李建成和李世民等幾兄弟一起來到府門之外迎接父親歸來,還有收到消息的柴紹與李秀寧夫妻,也早早來到了李淵家中,一同迎接李淵歸來。

    人之常情,與幾個親生兒子久別重逢,李淵當然是笑容滿面,心情愉悅的將行禮問安的兒子們一一攙起,可是當看到柴紹夫妻來到了自己面前行禮問安時,李淵臉上的笑容卻頓時消失,換了一副冷漠神色,還重重哼了一聲,然後拉起身體不好的兒子李玄霸就進了家門,知道自己給李淵丟了大臉的柴紹夫妻也不敢吭聲,趕緊低著頭跟上李淵的腳步,跟到了大堂上後,柴紹和李秀寧還一言不發的雙雙跪到了李淵的面前,垂首老實請罪。

    視若無睹的與幾個兒子敘舊,直到李秀寧的生母竇夫人開口求情,低聲提醒李淵不要太過無視女兒女婿,看在了正妻的面子上,李淵才打發走了最小的幾個兒子,冷哼著向柴紹夫妻問道:「你們和陳應良之間,到底都有些什麼事?仔細說來,一點都不許遺漏。」

    柴紹夫妻在李淵面前不敢隱瞞,老老實實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如實稟報了一遍,還老實交代了夫妻二人向陳應良下毒未遂的罪行,只是隱瞞了這個餿主意來自李世民的事實。結果李淵不聽還好,一聽之下就更是怒不可遏了,直接抓起了旁邊的茶杯砸到了柴紹身上,咆哮道:「滾老夫沒有你這個女婿老夫當年把女兒嫁給你,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敢對衛玄家裡的客人下毒,無法無天愚不可及」

    「岳丈大人,請息怒。」柴紹戰戰兢兢的說道:「我們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沒有證據,衛留守再強勢治不了我們的罪。」

    「治不了你們的罪?」又一個茶杯砸到了柴紹的身上,李淵怒吼道:「別以為老夫什麼都不知道,那天如果不是老夫的女兒向陳應良跪地求情,你們父子的人頭早就落地了她丟的不是你們柴家的臉,丟的是老夫的臉你們知不知道,因為你們的事,皇帝把我叫到面前,當著隨駕白官把我罵了多少時間?罵我有眼無珠,找了你這麼一個女婿,罵我給皇親國戚丟了臉給皇帝陛下丟了臉」

    聽到李淵這話,柴紹頓時就徹底絕望了,知道自己已經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李秀寧則是淚流滿面,向李淵連連磕頭,哭泣道:「父親恕罪,都是女兒與柴郎一時糊塗,鑄成大錯,使父親顏面受損,女兒與柴郎罪該萬死,請父親寬恕。」

    看到愛女這副模樣,竇夫人難免也流下了眼淚,連連替女兒女婿哀求李淵,懇請李淵原諒自己身上掉下來的心頭肉,李淵則怒吼道:「我原諒他們有什麼用?老夫的顏面已經被他們丟光了,皇帝也已經知道了,老夫原諒他們,他們以後就可以官復原職了?」

    「有那個姓陳在一天,他們和老夫就一天是全大隋的笑柄今後再有人提起那個陳應良,就一定會提起狗眼看人低的柴家,提起有眼無珠把女兒嫁給這個蠢貨的老夫老夫這一輩子,也休想在同僚面前抬起頭來了」

    「可是,秀寧畢竟是你的女兒啊。」竇夫人哭出了聲音,哭著說道:「老爺,木已成舟,後悔已經沒用了,還是想個辦法補救吧」

    「怎麼補救?還能怎麼補救?」李淵強壓怒氣說道:「現在聞喜裴家已經擺明了想要扶持陳應良那個小子做為己用,讓陳應良那小子出任太子右內率,就是讓他過渡一下,避免他過早進入軍中被別人打壓或者籠絡,然後再調往實職,那個小子飛黃騰達已成定局,老夫現在籠絡他已經晚了,那小子只要不犯傻,就絕對不會脫離聞喜裴氏改換門庭了老夫還能怎麼補救?難道要老夫上門去求他原諒,勸他自行消失,讓朝廷百官不再譏笑老夫?」

    「父親,不妨嘗試讓妹夫與陳應良重修舊好。」李建成建議道:「只要妹夫與陳應良重歸於好,甚至重新聯姻,之前的笑柄就能成為美談,父親你再稍微出面周旋一下,受損的名聲也可以得到彌補。好在我們與聞喜裴家素無過節,裴寂裴玄真還與父親你素來交厚,想來也不會阻撓我們李家與陳應良修好。

    「這倒是個辦法。」李淵點頭,指著柴紹喝道:「回去告訴你父親,如果你們父子還想東山再起,就給我去找陳應良重新舊好,最好是把你們祖父訂下的婚約重新延續,這樣老夫也許還有辦法讓皇帝重新起用你們不然的話,你們父子就在家裡賦閒一輩子吧」

    心高氣傲的柴紹低下頭,半晌才說道:「如果陳應良小賊,不肯接受怎麼辦?」

    「不會。」李建成趕緊說道:「那一日陳應良開口替你們父子求情,雖是因為秀寧跪求於他,他自己也有個人聲譽方面的考慮,但由此可見,陳應良的心胸還是相當寬廣的,你們上門賠罪,相信他一定會接受。」

    柴紹還是有些猶豫,不願去丟這麼大的臉跪求仇人原諒,但是看到岳父李淵冰冷的神情後,柴紹又把話嚥回了肚子裡,有氣無力的說道:「那我去勸勸父親,看看父親是什麼意思。」

    「榮辱前程,已經在你們一念之間了,自己選擇吧。」李淵冷冷說道:「你們不想和解也行,老夫大不了被人譏笑有眼無珠,把女兒嫁給了你這個蠢貨,你們父子將來有什麼下場,自己心裡清楚」

    柴紹象霜打了的茄子一樣領著老婆告辭了,竇夫人眼淚汪汪的親自送了女兒出門,發自內心欣賞陳應良的李建成為了把陳應良拉上自家戰車,也跟了出去,繼續絮絮叨叨的勸說柴紹父子向陳應良低頭求饒,換取與陳應良的和解。倒是與李秀寧交情最好的李二沒去送別姐姐和姐夫,選擇留在大堂裡陪伴父親,李淵則衝著女婿離去背影大罵,「蠢貨如果不是你這個狗眼看人低的蠢貨,我們李閥怎麼可能讓陳應良這樣的人才落到聞喜裴氏手中?」

    「父親請息怒,這事也不能完全怪姐夫。」李二勸說道:「畢竟誰也想不到,一個因為退婚上吊自殺的窮小子,會轉眼變為平定楊玄感叛亂的首席功臣,如果姐夫他們早知道陳應良有這能耐,又怎麼可能會上門退婚,和陳應良結下這樣的深仇大恨?」

    李淵點頭,承認愛子所言不虛,這事確實不能完全怪柴紹一家,但還是忍不住咬牙說道:「太可惜了陳應良這小子,真的是一個世間罕見的文武全才啊,如果他能為我李氏所用,我們李家等於是馬上就得到了一條得力臂膀啊現在只能指望柴家父子這對蠢貨能夠爭氣了,讓陳應良和他們重新聯姻,這樣我們李家就還有把陳應良收為己用的機會。」

    「父親恕罪,孩兒認為姐夫一家與陳應良重新聯姻,已經再無可能了。」李二沉聲說道:「因為孩兒與陳應良接觸期間,發現他的心中早已別有別屬,另有心儀之人,現在柴家請求與他重新聯姻,他絕不可能答應。」

    「誰?」李淵眉毛一揚問道。

    「父親可別驚訝,是雨公主。」李二微笑回答,先是把當初在廣聚樓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然後又說道:「當時孩兒就已經發現,陳應良的神情模樣顯然就是在暗戀楊雨公主,對倩兒姐姐毫無反應,神情似乎還有一些厭惡,後來在太平坊時,陳應良雖然把病重的倩姐送回了柴家門前,卻絲毫沒有因為柴倩的哀求對柴郡公稍留情面,所以孩兒認為,陳應良與柴家重續婚約毫無可能,只會全力爭取成為皇帝駙馬。」

    「他娘的抱上了聞喜裴氏的大腿,還想盯上當朝駙馬的位置,這小子倒是會攀高枝」李淵罵了一句髒話,哼道:「不過這小子如果再能蹦達出什麼名堂,倒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楊雨的母妃又不受寵,皇帝是絕對不會介意用他這個不怎麼在意的女兒,籠絡一個能征善戰的少年名將。」

    「只是這麼一來,父親你的聲名威望又會受到進一步影響。」李二突然語出驚人,「陳應良如果成為駙馬,柴家父子必然是更加死無葬身之地,柴家父子死得越慘,對父親你的聲名威望影響就更大,關於此事,還請父親切莫掉以輕心。」

    「你這話什麼意思?」李淵轉過頭來,看著兒子問道:「難道說,你想勸我除掉陳應良?」

    「不,不,父親誤會了,孩兒不是這個意思。」李二趕緊搖頭,微笑說道:「正如父親所言,陳應良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文武雙全之才,孩兒對他也是十分欣賞,覺得他如果不能為我李氏所用,實在太過可惜。所以孩兒想到一個辦法,既可以替父親彌補聲望,又可以把陳應良逼到我們這邊,為我李氏所用。

    「吾兒有何妙計?說來聽聽。」李淵來了些興趣。

    「很簡單,離間陳應良與聞喜裴氏之間的關係。」李二微笑說道:「適才父親說過,聞喜裴氏讓陳應良暫時屈居太子右副內率一職,是為了讓他暫時過渡,避免過早進入軍中被人打壓或者籠絡,然後再提拔調動其他實權位置。但就孩兒所知,陳應良與聞喜裴氏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十分親密,僅僅只是救過裴弘策的性命,通過裴弘策的門路被裴氏兩大重臣欣賞看好,被聞喜裴氏當做旁系外戚栽培而已,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牢不可破的同盟。」

    「既如此,那麼我們只要抓住現在這個機會,設法離間聞喜裴氏與陳應良的其中之一,使二者之間的關係惡化,距離疏遠,甚至斷絕往來,那麼陳應良就只會一輩子侷限在這個有虛名無實權的官職上,再無出頭之日,與楊雨公主好事成雙更是毫無可能。如此一來,父親你再出面籠絡爭取陳應良,豈不就是易如反掌了?陳應良為了出人頭地,權勢地位,豈能不心甘情願為我李氏所用

    聽了兒子這話,李淵並沒有急著表態,還略露盤算神態,李二誤會了父親的意思,便忙又說道:「如果父親覺得不妥,這話就當孩兒沒說過,陳應良剛剛才以德報怨,饒過姐夫一家,我們又以怨報德,在他背後下絆子,是有些…」

    「我兒何時學得如此婦人之仁了?」李淵打斷李二的話,隨口說道:「為父並非覺得你的計策不妥,為父是在盤算,何時動手,如何動手?為父在前往弘化上任之前,能否將此事辦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4 09:11 PM

第八十四章 離別

    隋煬帝回京的第三天,陳應良乖乖的到了尚書省報到,領取了印信、魚符與官服等一應必須之物,然後又垂頭喪氣的從延喜門進到東宮,拜見頂頭上司新任右內率裴信,滿肚子不情願正式就任太子右內副率一職。

    還好,頂頭上司裴信不僅是聞喜裴家的人,能夠趕走柴慎官升一級也完全是託了陳應良的福,加上裴弘策在暗中有過交代,對陳應良的態度自然是無比親切親熱,立即就召集了麾下的長史、錄事參軍、錄事、兵曹參軍等文武官員,向眾人介紹陳應良,要求部下象尊敬自己一樣尊敬陳應良,而眾人看在了小陳慶之的鼎鼎大名份上,也沒敢耍什麼花招刁難新上司,全都是老老實實的行拜見之禮,不少人還迫不及待的向陳應良拍起了馬屁,吹噓陳應良的平叛奇功

    不過很可惜,所謂的什麼太子右內率府,名字聽上去新鮮亮麗,實際上人員和權力都小得無比可憐,基本上就是支儀仗隊就算了,整個右內率府從將到兵,連同裴信和陳應良兩個正副率在內,總共只有一百二十二人,人員數量只有一個正規隋軍校團的一半,讓曾經統率過將近五千兵力沙場作戰的陳應良難免悄悄哀嘆,哀嘆自己是越混越悽慘,真正掌握的權力甚至還不如房玄齡那個正八品的殿中侍御史。

    權力小油水少還沒完,更可怕的還是無聊,上任第一天,陳應良除了在與一於部下見面時有些事於,然後就是沒完沒了的站崗,隨著裴信檢查部下的站崗情況,還只能侷限在固定的地方和固定的路線上轉悠,連閒話都不能隨便嘀咕,枯燥無聊得讓陳應良恨不得放聲大哭。然後也就是在左內率司馬騰過來賠罪時,陳應良又找到了一點點事於,再然後當陳應良寬恕了司馬騰那一天的不知者不為罪,司馬騰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後,陳應良就又陷入了無聊到極點的痛苦處境。

    陳應良在皇城裡無聊得快要發瘋,陳老三卻是在陳應良的新家裡笑得嘴都合不攏,因為隋煬帝回到大興的第二天,頒賞官員就已經給陳應良送來了隋煬帝許諾的賞賜,一座位於宜陽坊相當寬闊的宅院,云陽境內千畝良田的地契,還有千匹彩絹,千斛糧食、三千貫銅錢和三百兩黃金,錢箱布匹在陳應良的新家裡堆積如山,蔚為壯觀,此外隋煬帝還十分體貼的賞給了陳應良五十名青年男女作為奴僕,第一時間被陳應良接到新家享福的陳老三當然是想不開心大笑也不行了。

    也正因為如此,當陳應良好不容易熬完值勤時間回到新家休息時,陳老三不顧自己的腿傷尚未痊癒,楞是一瘸一拐的跑到了門外迎接陳應良,結果招徠陳應良的一通埋怨,然後陳應良又還算講良心的親自攙著陳老三進門,要求陳老三在腿傷徹底痊癒前不可胡亂運動,更用不著出門迎接自己這些虛禮。

    也是湊巧,陳應良回到新家屁股還沒坐熱,門外就有下人急報,說是有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領著七八個容貌同樣歪瓜裂棗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男子,一同前來拜訪陳應良,還說那中年男子自稱姓劉名長恭。陳應良一聽大喜,顧不著穿鞋就衝出了大門迎接,結果到得門前一看,還真是劉長恭領著幾個右武衛熟人前來拜訪自己,報國軍的三個校尉郭峰、陳祠和趙昱也都在其中。

    「弟兄們,我剛才怎麼說的?」見陳應良光腳出迎,劉大將軍頓時就樂了,大笑說道:「我剛才說,陳兄弟一定會請我們大吃一頓,你們還不信,現在信了吧?陳兄弟這麼講義氣的光著腳來迎接咱們,今天晚上咱們還不能把酒肉吃飽喝足?」

    「沒問題。」陳應良大笑著和劉長恭擁抱,道:「來我這裡,別的沒有,酒肉管飽,就是我剛搬進來,家具床鋪什麼的還沒有準備齊全,弟兄們要是我在喝醉了,可是只能打地鋪睡覺。」

    「地鋪就地鋪,只要有酒喝,直接睡地上都行」劉大將軍打仗不行,起鬨卻是一個好手,喧賓奪主的招呼道:「弟兄們,走,進去看到什麼順眼的只管拿,許昌侯陳侯爺有的是錢,拿什麼他都不會心疼,咱們先把腰包裝滿,剩下的事慢慢再說」

    轟然答應聲中,七八個右武衛武將大步就衝進了陳應良的家裡,像鬼子進村一樣的四處搗亂,很快就把陳老三好不容易才指揮僕人打掃出來的大廳攪得一團糟,然後還有人直接衝進了後院,說是要檢查陳應良有沒有金屋藏嬌,把陳應良的新家攪得簡直就是雞飛狗跳,陳應良則是大笑著任由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胡鬧,同時少不得含著眼淚拿出剛領到的賞錢,命令僕人準備上好酒菜招待這群飯桶酒桶。

    差不多把陳應良的新家拆了的時候,酒菜終於送到,右武衛的眾飯桶才像餓狼一樣的撲到了飯桌上,直接用手抓搶上好菜餚吃喝,同時把陳家下人準備的酒杯全部扔開,要求一律換成大碗,緊接著陳應良又在這幫餓狼的逼迫下,連趕了三大碗酒,慶祝自己的陞官發財和受封爵位,直把酒量不佳的陳應良灌得臉紅脖子粗,眾人才老實坐下來交杯換盞,喝酒聊天打屁。

    酒過三巡後,劉長恭難得收起了嬉皮笑臉,用更加難得的鄭重語氣對陳應良說道:「應良兄弟,我們今天是來給你道喜,也是順便來向你道別,獨孤盛將軍已經下令,明天正午我們就要撤回洛陽了,右武衛的人全部得走,包括你一手組建的報國軍。」

    「這麼快?」陳應良一楞,問道:「陛下迴鑾才三天,怎麼你們就要走了

    「我們本來就是來接受陛下檢閱的,現在皇帝檢閱完了,我們當然得走。」劉長恭有些無奈的答道:「獨孤將軍說,這是陛下的旨意,他也不敢給我們寬限時日。」

    陳應良沉默了,儘管陳應良在內心不太看得起打仗無能的劉長恭,但朝夕相處幾個月下來,到了需要分別的時候,陳應良心中還是萬分的失落與不捨。輕嘆了一聲,陳應良拉住劉長恭的大手,柔聲說道:「劉大哥,你要多保重,如果有機會,我們再並肩殺賊」

    「你也多保重。」劉長恭點頭,嘆氣說道:「真是搞不懂,皇帝陛下怎麼會讓你留在大興,不讓你進右武衛?應良兄弟你可能不知道,聽說你要被皇帝留在大興後,不少右武衛的兄弟當場就哭了出來,都舍不得你啊。」

    陳應良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又何嘗捨得你們?」

    嘆息著,陳應良把目光轉向了郭峰、陳祠和趙昱三人身上,而平時裡喜歡鬧騰的郭峰此刻早已是淚花閃爍,陳祠和趙昱更是直接流下了眼淚,陳應良鼻子發酸,與幾個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戰友對視無言,直到又過了片刻,郭峰才哽嚥著說道:「陳記室,我們……。」

    「郭大哥,不說了,今天不說。」陳應良打斷郭峰的哽咽,嚴肅說道:「明天我去給你們送行,今天我們安心喝酒,一會我拿些錢給你,你替我準備一些酒,明天我們一起喝離別酒。記住,不光要準備活著弟兄的酒碗,還要準備陣亡弟兄的酒碗,每人一碗酒,不能少……。」

    「對了,順便準備一個香案,一塊靈牌,靈牌寫上報國軍將士英靈幾個字。」平靜的說著,陳應良眼中還是不爭氣的淚花閃爍,郭峰、陳祠和趙昱三名報國軍校尉卻早已是泣不成聲,默默點頭,口中嗚咽,再發不出其他聲音……

    次日上午,陳應良早早就向上司裴信告了假,先是回到家裡,帶上自己在報國軍時裡穿戴的衣甲,然後牽了一匹馬,像當初到東都投軍一樣,一人一騎出了大興城門,在城外換上軍衣軍甲,又一路來到了右武衛軍隊的城外駐地所在。而右武衛隊伍也早已拔營完畢,列隊準備出發,見陳應良到來,右武衛整齊的隊伍頓時出現了凌亂,不少與陳應良相熟的右武衛將士都不顧軍法脫離了隊伍,湧到陳應良的面前,含著眼淚向已經翻身下馬的陳應良打招呼。

    「弟兄們,保重保重」陳應良與熟悉的右武衛將士一一擁抱,低聲囑咐保重,一邊與眾人打著招呼,一邊慢慢向前,靠近已經列隊完畢的報國軍隊伍。

    慢騰騰的走到了報國軍的隊伍旁邊,人人身著白袍的報國軍將士早已列隊整齊,大浪淘沙下來,除陳應良外的八百四十四名報國軍將士,現在已經只剩下了最後的五百二十五人,看見陳應良到來,五百二十五名將士個個都是眼淚滾滾,不少人還當場哭出了聲來,只是軍令嚴格,沒有一人擅自脫離隊伍出來與陳應良擁抱。

    郭峰、陳祠和趙昱三名校尉早已守到了一個香案旁,香案上靈牌按陳應良的要求寫著報國軍將士英靈,七個字,香案的前面,則整整齊齊放在二百一九個裝滿了酒的酒碗。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酒碗,陳應良的眼圈一紅,終於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右武衛將軍獨孤盛出現在了陳應良的面前,低聲說道:「應良,還有點時間,去說點什麼吧,我們等著。」

    抹了一把眼淚,陳應良點點頭,大步走到了香案前,先向靈牌稽首行禮,然後起身轉過頭來面對報國軍隊伍,大聲說道:「弟兄們,我們就要分別了,說句心裡話,我捨不得右武衛,更捨不得你們」

    場面安靜無比,報國軍隊伍中只有輕微的抽泣聲起伏,聽到這抽泣聲,又看到一個個淚流滿面的報國軍將士,陳應良再一次淚滿眼眶,指著身後的報國軍將士靈牌,哽咽說道:「我也舍不得他們,所以,在給你們送行之前,我要先給他們送行,將士們,都把酒碗端好了,我們一起給犧牲的弟兄送行。」

    哭泣聲中,報國軍將士一一舉起了酒碗,陳應良也接過了郭峰遞來的酒碗,轉向陣亡將士靈牌,哽嚥著大聲說道:「陣亡犧牲的弟兄們,我們勝利了,楊玄感叛亂,已經平定了,我們還親手抓到了楊玄感叛賊本人,皇帝給你們的家人賞賜了撫卹錢糧,還有良田土地,你們的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

    「來」陳應良雙手平伸,將酒碗遞向了靈牌方向,強撐著不讓自己落淚,大聲說道:「弟兄們,來,我們該喝離別酒了,喝完了這碗酒,你們……。

    「弟兄們,安心上路——」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句,陳應良將手中酒碗一飲而盡,再將酒碗放下時,陳應良的眼淚還是無法遏制的流下了臉頰。

    「安心上路——」五百二十五名報國軍將士整齊哭喊,同樣喝於面前酒碗,繼而紛紛痛哭出聲。

    友軍將士抱著酒罈上前,含著眼淚給報國軍將士一一重新倒滿了酒碗,陳應良則又轉向了報國軍隊伍,流著眼淚,強作笑顏的說道:「弟兄們,該我們了,托你們的福,皇帝給我封了一個不小的官職,但我卻必須留在大興,與你們分別。」

    「弟兄們,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就要分別了,我永遠不會忘記,忘記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的日日夜夜,永遠不會忘記,我們一起殺賊平叛、精忠報國的日子在分別前的最後一刻,我除了要和你們喝一碗酒外,我還要以報國軍主將的名譽,給你們下最後一道命令這道命令就是,不許哭,要笑著走,要永遠記住我們報國軍的靈魂——殺賊殺敵,精忠報國」

    「殺賊殺敵精忠報國」報國軍將士再次整齊高呼,但然後還是違反了陳應良的命令,繼續痛哭出聲,而陳應良本人更是帶頭違令,仰天落淚。

    酒碗都倒滿了,陳應良再一次平舉酒碗,向報國軍將士大聲喊道:「弟兄們,喝完這碗酒,將來還做兄弟喝完這碗酒,下輩子繼續做兄弟下輩子,咱們繼續……,精忠報國於了」

    「精忠報國——」報國軍將士人人泣不成聲,哭泣呼喊,與陳應良一起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

    放下了酒碗,陳應良突然大聲喝道:「掌旗手於樂,將我們的軍旗拿上來

    「諾」

    於樂大聲答應,舉著軍旗快步走到了陳應良面前,雙手將軍旗遞到了陳應良面前,陳應良雙手接過,然後又將軍旗遞向了旁邊的獨孤盛,朗聲說道:「獨孤將軍,前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奉命執此軍旗率軍作戰,剿殺楊玄感叛賊,幸不辱命,順利完成任務現將軍旗交還,請獨孤將軍代為收納,轉交樊留守與皇甫將軍」

    獨孤盛鄭重接過軍旗,嚴肅說道:「辛苦了,打得漂亮。」

    軍旗離手那一刻,陳應良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擔,既輕鬆萬分,又萬分不捨,眼淚也不爭氣的又一次流下,報國軍將士同樣如此,獨孤盛則大步走到了報國軍隊伍面前,大聲說道:「將士們,現在我以大隋右武衛將軍的名譽宣佈,報國軍不會解散,並且還會挑選各營精銳將士,重新給你們補充滿四個團的兵力,讓你們繼續高舉這面軍旗,殺賊殺敵,精忠報國還有,你們這支隊伍,將永遠享有戰時待遇,衣甲、武器和飲食優先供應,並且直接接受本將軍或皇甫將軍的節制,不受其他將領指揮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報國軍將士整齊回答。

    「應良,你還有沒有什麼要對報國軍說的?」獨孤盛又低聲問道。

    陳應良搖頭,只是自己倒滿了一碗酒,然後緩緩走到了旁邊的右武衛隊伍面前,平舉酒碗大聲說道:「友軍的弟兄們,很抱歉,我沒那麼多錢,請你們每一個人喝一碗酒,我只能用這一碗酒敬你們,感謝你們默默無聞的協助,感謝你們同樣英勇的作戰殺敵,沒有你們的協助,我和報國軍隊伍沒有今天的輝煌。」

    「謝了」陳應良大喊一聲,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然後將酒碗摔得粉碎,接著又向友軍隊伍稽首行禮,又大喊了一聲,「謝謝你們了」

    喊完了這句話,陳應良起身就走,牽上自己的馬頭頭也不回的返回大興城內,一邊拒絕理會報國軍將士與友軍將士的哭喊呼喚,一邊默默流淚,也找不出其他辦法來表達自己此刻心中的傷痛失落情感。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

    熟悉的軍歌聲在陳應良的身後響起,白袍白甲的陳應良卻還是不肯回頭,不忍去看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那一幕幕熟悉的情景,繼續頭也不回的走向大興城池,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走向大興城,走向魚龍混雜又暗流洶湧的大興城,迎接自己人生的嶄新挑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5 08:47 PM

第八十五章 信物問題

    在城門外脫下了軍衣軍甲,重新穿上普通衣衫,紅腫著眼睛回到了大興城裡,雖說天色還早,但此刻心情失落的陳應良卻意興闌珊,無心乘機遊覽街景,策馬小跑直接奔回自己新家所在的宜陽坊,準備好好休息一會,平靜一下自己的失落心情。

    這個簡單的願望似乎也很難達成,小跑回到了自家門前,守門的僕人倒是趕緊接過陳應良的馬韁了,陳應良準備走上台階時,僕人卻又突然向旁邊一努嘴,低聲說道:「少爺,有位姑娘一直在我們家門前轉悠,好像在等什麼人,不知收購你認識的人?」

    「姑娘?」陳應良微微一楞,有些好奇的扭頭看去,卻見自家大門一旁,還真有一名紅衣少女站立守侯,還正在神情冰冷的看著自己,認出來人,陳應良也沒什麼表情,抬步就上了台階,頭也不回直接走進自家大門,對那紅衣少女完全就是視若無睹。

    見陳應良如此無情無義,那少女頓時一陣失落,又咬了咬銀牙,乾脆大步追了上來,衝著陳應良的背影叫道:「你,等等。」

    陳應良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自己的曾經未婚妻說道:「什麼事?那天替你父親和兄長求情,救了他們一命,難道我們之間還沒扯平?你還想來要我當面向你磕頭賠罪?」

    「民女不敢,民女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要朝廷官員向民女磕頭賠罪。」柴倩的語氣和陳應良一樣冰冷,又說道:「民女今天斗膽來拜訪陳侯爺,是想徹底了斷之前的事,與侯爺再無瓜葛。」

    說著,柴倩拿出了一個小木匣子,伸手遞向陳應良,扳著臉說道:「這個還你,把我家的東西還來,我們之間徹底一刀兩斷,再無任何瓜葛。」

    「糟了。」雖然背著身沒看到柴倩拿出什麼東西,但陳應良心裡還是叫了一聲苦,趕緊又轉過身體,將柴倩遞來的木匣打開一看時,見匣中的紅綢之上,果然放著一支鑲有翡翠的精美金簪,陳應良不由更是叫苦,知道這肯定就是死鬼陳應良與柴家互換的訂親信物。

    果不其然,柴倩又板著臉說道:「這支金簪的來歷,你應該也不知道,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把金簪還你,請把我家的玉珮還我,我們之間就再沒有任何瓜葛了。」

    陳應良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半晌才如實答道:「抱歉,那枚玉珮已經被我賣了,沒辦法還你。」

    「被你賣了?」柴倩冰冷的神情終於有了些鬆動,心中還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慶幸,嘴上卻有些憤怒,「那可我是家祖傳的玉珮,自漢代傳下來的雙虎首璜佩,你居然把它賣了?」

    「沒辦法,當時要吃飯,要買馬籌路費,只好把它賣了。」陳應良乾笑著解釋道。

    「那你說怎麼辦吧?」柴倩板著臉說道:「那是我和你當年的定親信物,你如果還不還回來,我以後怎麼嫁人?」

    「這……。」陳應良萬分為難,稍一盤算後,陳應良點頭說道:「那這樣吧,我還記得是在什麼地方賣的玉珮,我再去那家玉器店裡看看,如果那枚玉珮,我就把玉珮贖回來還你。」

    柴倩的心裡頓時大失所望了,嘴上卻依然無比強硬,問道:「在那裡?要多少時間?」

    「不遠,就在旁邊都會市的一家玉器店。」陳應良指指方向,又隨口說道:「你可以先回去,等明天再來看情況,或者乘著我現在有點時間,和我過去贖回玉珮。」

    話剛出口陳應良就有些後悔,柴倩卻是打蛇隨棍上,馬上就點頭說道:「好吧,我和你去贖玉珮,我們的事越早瞭解越好。」

    碰上一個這麼賴皮的曾經未婚妻,陳應良也是無可奈何,明明看出柴倩其實沒安什麼好心,卻找不出什麼話來拒絕,只得趕緊回房拿上一些黃金和銅錢,帶上柴倩和兩個下人去都會市贖回訂親信物,期間陳應良一度禮貌的邀請柴倩進屋暫侯,卻遭到了柴倩的斷然拒絕,還說出了民女不敢進侯府的風涼話,陳應良既是無奈又隱隱有些窩火,也就隨她去了。

    都會市其實就在宜陽坊的旁邊,陳應良領著柴倩沒用多少時間,也就尋到了自己當初賣掉訂婚玉珮那家玉器店,也無比順利的尋到了當時收購玉珮的那個店主,然後陳應良馬上向店主說了事情經過,要求加價贖回那枚玉珮,那店主仔細回憶了片刻,卻神情為難的說道:「公子,當初你賣的那枚玉珮小人記得,確實是一枚漢代的雙虎首璜佩,但實在不巧,那塊雙虎首璜佩早就已經被賣掉了。」

    「被賣掉了?怎麼這麼快就賣了?」陳應良叫苦。

    「早就賣了。」店主苦笑答道:「小人隱約記得,你將那枚雙虎首璜佩賣與小店後,沒過幾天時間,就有一位客官把它賣走了,這也是托公子你的福,你那枚漢代玉珮真的不錯,讓小人多少小賺了一筆。」

    「早知道就應該送當鋪,起碼可以在三個月內贖回。」陳應良悄悄嘀咕了一句,忙又問道:「店家,那你可認識那位買走玉珮的客官。」

    「不認識。」店主搖頭,答道:「時間太長了,小人連那位客官的模樣都忘記了,只記得他好像是一位三十多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剩下的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看到陳應良那副吃癟的失望模樣,柴倩心中一陣痛快,同時也暗暗竊喜,不聲不響的隨著垂頭喪氣的陳應良出了玉器店後,柴倩也終於找到了刁難陳應良的機會,面無表情的向陳應良問道:「怎麼辦?」

    「我知道怎麼辦就好了。」陳應良苦笑,又說道:「柴姑娘,那這樣吧,要不我另外一枚更好的玉珮賠你,要不你也別還我那支金簪了,咱們就此扯平

    柴倩更沒表情了,微咬著銀牙說道:「不必,我還你金簪,你給我一紙休書,還我自由之身,那枚玉珮的事就算了。」

    「好……。」陳應良大喜下差點就一口答應,但是看到柴倩眼角隱隱閃爍的淚光,陳應良卻又有些心軟,改口說道:「不必如此,我們又沒有正式成親,用不著寫什麼休書吧?再說了,我給了你休書,對你……,對你的名節不是傷害更大?」

    柴倩扭開了俏臉,片刻後才微帶哽咽的說道:「不勞侯爺掛心,民女早就不在意什麼名節了,反正現在的大興城裡,只要有人提起名滿天下的許昌侯陳侯爺,就一定會提起嫌貧愛富的柴家,也會提起狗眼看人低的民女,民女對名節什麼的,早就已經看淡了。」

    陳應良默然,一時之間都找不出什麼話來安慰無辜受到牽連的柴倩,還好恰在此時,玉器店裡突然出來了一個夥計,到陳應良和柴倩面前點頭哈腰的說道:「公子,夫人,剛才你們和掌櫃的話,小人無意中都聽到,不知你們是否一定要找回那枚漢代的雙虎首璜佩?」

    「怎麼?你知道那枚玉珮的下落?」陳應良大喜問道。

    「小人運氣好,還真知道。」那伙計笑嘻嘻的答道:「那位客官買玉珮時,小人就在店中,見過他的模樣,小人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名字,但是在同一天給其他客官送貨時,恰好見到他進了一個府邸的大門,看模樣他應該就住在那裡,公子如果想要找他,小人可以為公子引路。」

    「好,那就請你快給我引路。」陳應良大喜說道。

    「引路倒是沒問題,但小人正在幹活,怕掌櫃不答應……。」那伙計不肯動彈,還笑得更加的卑賤。

    陳應良笑了,馬上讓僕人拿出了一貫錢,很有暴發戶風範的扔給那伙計,笑道:「現在你的掌櫃可以答應了吧?到了地方如果不錯,還有一貫賞錢。」

    「謝公子賞,小人這下不怕掌櫃不答應了。」那伙計喜滋滋的接過銅錢,又建議道:「公子,地方有點遠,在隆政坊,公子和夫人如果不想走路,最好雇一輛馬車,小人給你們領路。」

    為了盡快擺脫柴倩的糾纏,徹底了斷和她的關係騰出手來追求楊雨兒,當代陳世美陳應良當然是命令僕人立即僱車,柴倩卻是恨不得一腳踢死那多事的夥計,然後氣鼓鼓的坐上了馬車後,柴倩又自然想起自己當初與陳應良同車而行的曖昧情景,心下既是大羞,又隱隱有些甜蜜,只可惜陳應良卻很不識趣的直接坐到了車外,讓柴倩難免又暗暗失望,忍不住對著陳應良的背影低聲罵了一句,「狼心狗肺。」

    被玉器店的夥計領著,陳應良和柴倩又一路來到了寺觀眾多的隆政坊中,接著又被那店夥計引領到了一座清雅幽靜的宅院門前,然後那伙計就指著大門對陳應良笑道:「公子,就是這裡了,小人看到那位客官就是進了這座宅院,當時那位客官直接在門前下車,然後馬車又從側門進了府第,所以小人揣測,那位客人似乎就是這裡的主人。」

    「希望如此。」陳應良點頭,抬步下了馬車。

    「希望不是如此。」柴倩心裡嘀咕了一句,又氣呼呼的下了馬車。

    大門開著,門房裡的門子看到陳應良和柴倩衣飾華貴,知道不是常人,也趕緊來到了門前迎接,還主動向剛走上台階的陳應良問道:「公子,敢問是來尋找何人,可要小人為你稟報?」

    「正是。」陳應良點頭,很客氣的說道:「煩勞通報貴主人,就說太子右內副率陳應良有事拜訪,懇請主人抽空接見,在下有事相求。」

    「太子右內副率陳應良?」那門子嚇了一大跳,驚叫道:「公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陳慶之?剿滅楊玄感叛亂的首席功臣陳應良陳副率?」

    「怎麼?你也聽說過我的名字?」陳應良微笑問道。

    「豈止聽過?陳副率你的鼎鼎大名,在大興城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那門子萬分興奮,然後又拍頭說道:「糟了,都忘記陳副率你的正事了,陳副率恕罪,實在不巧,我家主人到皇城辦差去了,還沒回來。」

    「原來貴主人也是朝廷命官,那他什麼時候能夠回來?」陳應良趕緊問道

    「不知道,平時早就應該回來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還沒回來。」那門子神情為難,又飛快說道:「陳副率,要不這樣吧,我家主人的外甥正好就在家裡,小人去請他出來迎接你,在家裡稍等片刻,然後我家主人也應該回來了。

    「甚好,那就有勞了。」陳應良點頭,那門子大喜,趕緊屁顛屁顛的跑進家裡報信,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打聽此間主人的姓名官職,好在這事不大,陳應良倒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柴倩則板著臉站在陳應良身旁的側後方,一聲不吭,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麼。

    又過了片刻,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突然從院子裡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遠遠就滿臉狂喜的驚喜大叫道:「陳副率我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你,想不到你會大駕光臨我舅舅家裡,小弟剛才,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麼是你?」陳應良有些傻眼,因為這名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衛玄凱旋回京那天,出現在李家兄弟身邊的那對少年兄妹的其中兄長。

    「是我,想不到陳副率還能記得小弟,小弟太榮幸了。」那少年大力點頭,滿臉興奮的回答,然後又迫不及待的拱手行禮,朗聲說道:「小弟長孫無忌,見過大隋名將陳副率,副率安好。」

    「長孫……,無忌?」陳應良稍微有些失魂落魄的還禮,好在之前已然經過李二兄弟的考驗,陳應良倒也沒像當初見到李建成那麼驚叫出聲。不過很快的,陳應良又猛的心中一震,暗叫道:「難道說,當天那個可愛的小籮莉,就是……?」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此時,院中的照壁之後,突然又閃出了一名清麗脫俗的可愛小籮莉,斯文端莊的走到了陳應良面前,向陳應良行禮說道:「陳公子,我們又見面了,小女長孫無垢,見過公子,公子萬福。」

    「還真是你」陳應良終於忍不住叫出了一聲,然後又趕緊向長孫無垢還禮,微笑說道:「無垢小妹妹,那天真的多謝你的及時勸阻了,不然的話,愚兄衝動之下,說不定就要鑄成大錯了。」

    「公子客氣了。」長孫無垢想起當日情景,可愛小臉微微一紅,垂首說道:「是公子寬宏大度,以德報怨,這才寬恕了柴郡公一家,無垢當時冒昧插嘴公子與柴郡公的恩怨,事後想來還常常後怕,也是公子大度,沒有和無垢計較。」

    「那裡那裡,是無垢妹妹你心地善良,及時點醒了我,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和你計較?」陳應良假惺惺的討好未來賢后,同時乘機仔細打量長孫無垢,發現還處於籮莉階段的長孫皇后確實是個美人胚子,生得眉目動人也就算了,皮膚還白得有如凝脂,嫩得彷彿一掐就能出水——陳應良心下估計,這籮莉再長大些,姿色絕不在自己現任的心中女神楊雨兒之下。

    小籮莉不吭聲了,還又偷偷看了陳應良一眼,白裡透紅的粉嫩臉蛋頓時紅了一下,心中也萬分遺憾,「他今天,為什麼不穿上那天的白袍銀甲?他穿上白袍銀甲,比平時俊多了。」

    「陳副率,你不必和我們客氣。」長孫無忌又神情興奮的說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無忌,我妹妹的小名叫觀音婢,你就直接這麼叫她吧,不必那麼生份客氣。」

    「好啊。」陳應良一笑,道:「無忌賢弟,善良可愛的觀音婢小妹妹,愚兄以後就這麼叫你們了,不過你們也用不著叫我官職,我們年齡差不多,我比你們稍微大些,叫我兄長或者陳大哥就行。」

    對陳應良十分崇拜的長孫無忌大力點頭,大聲答應,小籮莉則臉蛋更紅,輕輕點頭,再緊接著,長孫無忌又趕緊說道:「兄長,快裡面請,舅父他去辦差沒回來,請到家裡暫坐,我們的表弟高履行現在才五歲,還不太懂事,進去後我再叫他來給你見禮。」

    「那就叨擾了。」陳應良當然不介意和長孫兄妹處好關係,一口答應,還毫不客氣的跟著長孫兄妹就進了家門。

    「喂,你把我忘了嗎?」

    身後突然傳來了柴倩冰冷的聲音,原來柴倩一直站在門旁,長孫兄妹只顧著和陳應良親熱客套,根本就留心被大門擋住了身體的柴倩,陳應良也只顧著注意還處於籮莉階段的長孫無垢,就很有陳世美風範的把曾經未婚妻忘得于于淨淨,這會柴倩的臉色當然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

    「柴姐姐?你怎麼也來了?」長孫兄妹一起驚叫,然後又一起扭頭來看陳應良,眼中儘是疑惑,顯然在驚奇陳應良怎麼會和柴倩在一起?

    「無忌賢弟,觀音婢小妹妹,你們別誤會,我和她在一起,是有一件事還沒了結清楚。」陳應良尷尬的乾笑解釋,又問道:「對了,你們有沒有見過這麼一枚玉珮?玉質是漢代羊脂玉,形狀是兩個虎頭加一道彩虹,彩虹在雙虎頭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6 04:21 PM

第八十六章 高家噩耗

    「有這枚玉珮,好像是舅父前段時間在市場上買到的,舅父很喜歡,買來就自己戴到了身上,我差不多天天見到這枚玉珮,所以印象很深。」

    長孫無忌的回答讓陳應良喜出望外,但長孫無忌接下來的問題就讓陳應良為難了,長孫無忌很好奇的問道:「兄長,難道你來舅父家中拜訪,就是為了那枚玉珮?那枚玉珮也不算什麼稀世奇珍,兄長你為何如此在意?」

    悄悄看了一眼柴倩,發現自己曾經的未婚妻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很明顯不願把事情真相公佈,同樣不想公佈真相的陳應良定下心來,這才向長孫無忌說道:「不瞞賢弟,愚兄確實是為這枚玉珮而來,至於原因請賢弟見諒,愚兄不能說。如果賢弟不介意,愚兄想在這裡等候你的舅父歸來,單獨與他商量一下玉珮的事。」

    這麼簡單的要求,長孫無忌當然不會拒絕,一口答應後,長孫無忌很恭敬的邀請陳應良和柴倩到大廳就坐,陳應良倒是一口答應了,誰知柴倩卻又鬧彆扭,楞說坐在大廳裡太憋悶,要求換個地方。看在好友李世民與柴家的關係份上,長孫無忌倒也沒有介意,改為邀請陳應良和柴倩到家中花園休息等待,柴倩這才很勉強的點頭答應,隨著長孫兄妹和陳應良進了後花園,在一個小涼亭裡坐下,等待長孫無忌的舅父歸來。

    茶果奉上後,長孫無忌又叫來了他年僅五歲的表弟高履行給陳應良見禮,小傢伙也聽說過陳應良的鼎鼎大名,纏著陳應良打聽了不少平叛大戰的逸聞趣事,也是到了交談中,陳應良才知道長孫無忌的舅父叫做高士廉,目前官居治禮郎供職於鴻臚寺,是前齊宗室,也是當世頗有名望的一個清流名士——其實陳應良早就聽說過高士廉的名字,還知道他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只是功績不夠顯赫有名,陳應良對他的印象不深而已。

    再問起長孫兄妹為什麼住在家裡時,長孫無忌很坦然的告訴陳應良,說自己兄妹的父親長孫晟已經在四年前過世,因為長孫無忌和長孫無垢的母親只是長孫晟的繼室,長孫晟剛死,他前妻的兒子長孫無憲便毫不留情的將繼母高氏和長孫兄妹趕出了家門,高氏與長孫兄妹一度無以依靠,差點就淪落到了死鬼陳應良的處境,幸得高士廉及時出手,把妹妹和長孫兄妹接回家中居住,待長孫兄妹如同己出,長孫兄妹這才得以平安長大,待舅舅高士廉也是有如親父。

    同是天涯淪落人,加上又是第一次知道長孫兄妹竟然還有這樣的不幸童年,陳應良難免是唏噓萬分,忍不住感嘆道:「賢弟,你們兄妹真是既不幸,又無比幸運啊。少年喪父,人生第一不幸,舅父慈愛,又是你們兄妹的大幸,我要是有這麼一位舅父就好了。」

    「兄長且莫傷感。」長孫無忌誠懇說道:「孟子云: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舅父常用這句話教導小弟,激勵小弟不懼苦難,勤學上進,聽聞了兄長你的不幸往事後,舅父又要求小弟以你為榜樣,迎難而上,百折不撓,奮起拚搏成就功業。現在兄長你已經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又何必在意過去的挫折苦難……?」

    「兄長,陳大哥。」

    小籮莉長孫無垢突然開口,輕聲打斷陳應良和長孫無忌的交談,還向長孫無忌擠了擠眼睛使眼色。得妹妹提醒,長孫無忌這才想起給陳應良製造挫折苦難的罪魁禍首之一的柴倩就在現場,趕緊把嘴巴閉上,臉色無比尷尬。陳應良的神情也有尷尬,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柴倩的臉色。倒是柴倩神情如常,看上去似乎很平靜的說道:「你們繼續聊吧,當我不存在。」

    嘴上說著不在意,柴倩放在膝上的雙手卻已經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肉裡,拚命用肉體的苦痛,讓自己忘記心中的絞痛。

    「你要是真不在意就好了。」陳應良悄悄嘀咕了一句,然後趕緊轉移話題,故意轉頭去欣賞高家花園,假模假樣的讚道:「賢弟,你家這座花園雖然不大,可真的是有夠雅緻啊,有荷塘有假山,清雅幽靜,真是一個讀書進學的好地方。」

    「謝兄長誇獎。」長孫無忌心領神會,趕緊說道:「如果兄長喜歡,可以盡情遊覽,母親與舅母她們是居住在東西跨院中,這裡是後花園,並無妨礙。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新家也有一個小花園還沒佈置,正好學習一下園林佈景。」

    當代陳世美陳應良巴不得甩開麻煩未婚妻,乘機就站起了身來,走到了旁邊欣賞園景,雖說陳應良這麼做只是為了擺脫尷尬局面,但花園中的一樣東西卻引起了陳應良的極大興趣——陳應良突然看到,老高家的花圃之中,有一種植物十分眼熟和古怪,陳應良不由大奇,忙走了過去,到近處仔細端詳這種古怪植物。

    吸引陳應良注意的,是一種乳白色的花朵,花苞很大,花瓣數目不等,或四瓣,或五六瓣,花瓣為白色細絲狀,毫無鮮花應有的香味,被當做觀賞花木種植在了花圃之中,可是對這玩意十分熟悉的陳應良卻可以肯定,這種植物絕對不是觀賞花木驚奇之下,陳應良忍不住回頭向長孫無忌問了一句,「賢弟,你們家怎麼把棉花種在這裡?」

    「棉花?什麼是棉花?」長孫無忌有些莫名其妙的反問道。

    「這難道不就是棉花嗎?」陳應良指著已經已經裂開棉鈴的棉花驚奇再問——之前兩次臥底毒巢時,有一次陳應良就是裝扮成了彈棉匠,臥底在毒梟隔壁,秘密監視和監聽毒販將近三月,天天接觸棉花,對棉花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長孫無忌兄妹和柴倩同時來了興趣,一起走到了花圃前,再仔細一看棉花時,柴倩忍不住冷笑了,譏諷道:「陳侯爺,你那是什麼眼神啊?這花叫做白疊子,我家裡多的是,什麼時候被叫做棉花了?棉花,這個稱呼聽都沒有聽過

    「什麼?你們沒有聽過棉花這個稱呼?」陳應良一驚,緊著陳應良又全身一震,這才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自己自打穿越以來,還從來沒有在這個時代見過一種棉織製品,既沒有見過棉衣,也沒有見過棉紗棉布,沒有見過棉被,甚至就連這個字都從來沒有見過

    「是沒有聽過。」長孫無垢小籮莉輕輕點頭,斯文的輕聲說道:「陳大哥,這種花有兩個名字,一個名字叫白疊子,一個名字叫吉貝,是西域傳來的觀賞花,在大興有不少人家種植。」

    斯文的溫柔說完,小籮莉又輕聲說道:「陳大哥,你不該是把白疊子和木棉花搞混了吧?木棉花是紅色,花朵比較小,與白疊子區別很大。」

    陳應良不答,只是招呼眾人與自己返回涼亭,然後陳應良用手指頭蘸了茶水,飛快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然後問道:「賢弟,觀音婢小妹,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字?」

    長孫無忌和小籮莉一起搖頭,然後長孫無忌還反問道:「兄長,這個字怎麼念?」

    「棉就是木棉花的棉。」陳應良順口回答,腦海裡卻在緊張盤算。

    博學多才的長孫兄妹一起張口結舌了,柴倩也是直接笑出聲了,譏諷道:「真不愧是文武雙全的陳侯爺,寫別字就算了,還造出了新字,果然文才出眾

    譏笑著,柴倩也蘸茶水在桌上寫下了一個字,指點道:「諾,這才是木棉花的棉字。」

    瞟了一眼那個綿字,陳應良懶得理會柴倩的譏諷,飛快盤算著,陳應良臉上還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心中喃喃道:「明白了,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隋唐兩朝這麼強盛,卻始終無法開發漠北和東北,為什麼打高句麗和吐蕃這麼吃力,為什麼會有《無向遼東浪死》這首歌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好,老子發達的機會,又來了」

    迅速拿定了主意,陳應良飛快向長孫無忌說道:「賢弟,能不能把你家裡已經開花的白疊子都給我,我有大用,將來也必有重謝」

    「幾朵花而已,兄長喜歡就儘管拿去,要什麼謝?」長孫無忌一口答應,又好奇問道:「不過兄長,這種花能有什麼大用?」

    「將來你就明白了。」陳應良自然不會揭破迷底,只是飛一般的衝向花圃,手忙腳亂的摘起了棉花,長孫兄妹和柴倩則是面面相覷,半點都不明白陳應良想耍什麼花樣。

    既然是觀賞植物,高家種植的棉花數量自然不多,陳應良不到片刻時間就把所有棉花全部摘了下來,滿頭霧水的長孫無忌也叫人拿來了一個竹筐,幫著陳應良把棉花全部放進筐中。正忙碌間,花園門外卻急匆匆的衝進來了一名高府家丁,滿頭大汗的衝著長孫無忌大喊道:「甥少爺不好了老爺出什麼事了老爺出大事了」

    「舅父出什麼事了?」長孫無忌猛的站直身體。

    「老爺,老爺他被朝廷抓了」來報信的家丁帶著哭腔喊道:「還直接被押進了刑部大牢,我們連話都來不及和老爺說上一句,只能趕緊回來報信」

    長孫無忌如遭雷擊,手中的棉花落地,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陳應良則十分冷靜,飛快問道:「為什麼?知不知道為什麼要抓高大人?」

    「不知道,我們當時在鴻臚寺門外等待老爺,只看到老爺被刑部官差從鴻臚寺裡押出來,沒能和老爺說話,問刑部官差原因,他們也不說。」報信家丁哭喪著臉答道。

    「舅父——」

    長孫無垢小籮莉突然哭喊了一句,拔腿就往外衝,長孫無忌也是撒腿就往跑,陳應良大驚,趕緊追上前去一左一右拉住長孫兄妹,喝道:「你們去那裡

    「放開我,我要去看舅父,我要去刑部大牢看他」長孫無忌掙紮著喊道

    「這都什麼時辰了?刑部大牢的探監時間早過了,你怎麼進去探望?」陳應良努嘴示意西方,西面的太陽,已經在緩緩西垂。

    長孫無忌呆住,茫然問道:「那……,怎麼辦?」

    「你們別急。」陳應良安慰道:「刑部尚書衛留守與我十分熟識,我這就去給你們打聽情況,你們兄妹現在去安慰你們的母親和舅母,讓她們做好明天探監的準備,讓她們千萬不要急,過一會我一定能給你們帶來準確消息。」

    長孫兄妹大喜,趕緊向陳應良連連道謝,陳應良也沒有客套,連柴倩都顧不及理會,向高家借了一匹馬,出門打馬就奔向了尚書省,直奔刑部衙門來尋找衛玄打聽消息,好在陳應良攜帶有身份令牌,很輕鬆的就進到了皇城,又靠著自己目前的顯赫名聲,無比順利的進到刑部大門,陳應良求見的消息,也立即被送到了還在刑部衙門裡辦公的衛玄面前。

    衛老頑固對陳應良的態度就不用說了,聽說陳應良是有急事求見,好幾個還在等待衛老頑固接見的官員就被要求暫侯片刻,然後陳應良也立即被領進了衛老頑固的簽押房裡。見面後,衛老頑固還張嘴就罵道:「小東西,怎麼跑來這裡找我?還說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你現在一個右內率,能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

    「衛留守,不是十萬火急的事,小子那敢跑來這裡找你?」陳應良苦笑,然後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衛老頑固明白陳應良的意思,便揮手趕走了簽押房裡的旁人,又罵道:「小東西,什麼事還要這麼保密?」

    「衛爺爺恕罪,晚輩今天是來走後門的,所以不方便讓外人知道。」陳應良嘴上象抹了蜜一樣,先拉近了與衛玄的關係,然後才低聲問道:「衛爺爺,聽說治禮郎高士廉高大人被抓了,還是你的人抓的,為什麼?」

    「你問這於什麼?」衛老頑固臉色嚴肅了,低聲說道:「先警告你,這件事你少攙和」

    「晚輩不敢攙和,只是想打聽一下原因。」陳應良如實說道:「晚輩與高士廉的外甥長孫無忌是朋友,得到高大人被抓的消息,晚輩也恰好在高大人家裡,因為不知道高大人為何被捕,所以晚輩就來替他們打聽一下消息,還請衛爺爺開恩,告訴晚輩原因。」

    「你這個小東西,真會給老夫找麻煩」衛玄又罵了一句,然後才說道:「只有這次,沒有下次高士廉牽涉進了楊玄感叛亂,皇帝下旨捕拿,所以老夫才派人抓的。」

    「高士廉牽涉進了楊玄感叛亂?」陳應良有些張口結舌,低聲驚道:「衛爺爺,這不太可能吧?高大人只是一個管禮儀的官員,事發時又一直在大興,怎麼可能牽涉進楊玄感叛亂?」

    「是間接牽涉。」衛老頑固低聲說道:「還記得我們在弘農大破楊玄感的事麼?當時我們攻破了楊玄感的營地,繳獲了大批叛賊的文書,發現兵部侍郎斛斯政是楊玄感的同謀,楊玄縱和楊萬碩二賊,就是在斛斯政的暗助下從遼東逃回了中原。老夫將此事向皇帝急奏,皇帝下旨捉拿斛斯政,但是不知道那個環節走漏了風聲,斛斯政那個狗賊竟然提前跑了。」

    「那和高士廉有什麼關係?」陳應良一楞。

    「急什麼?聽老夫說完。」衛老頑固呵斥,又低聲說道:「今天收到的消息,斛斯政那個狗賊竟然逃亡到了高句麗,向高句麗蠻夷投降,還向高句麗蠻王高元寫了效忠書,在書中大罵皇帝陛下皇帝大怒,下令逮捕斛斯政全家及其黨羽,期間有人向皇上進言,說斛斯政與高士廉關係最為親密,平時往來最多,皇帝陛下當然就讓老夫拿人了。」

    「這麼嚴重?和叛國賊扯上了關係?」陳應良臉上有些變色了,但還是不肯死心,忙又低聲問道:「衛爺爺,是誰向皇帝進的言?」

    「還能有誰?」衛老頑固白了陳應良一眼,哼道:「就是你小子的遠房伯父裴蘊,他是御史大夫,負責監察百官,這樣的事上,他不賣力邀功誰賣力?

    「裴蘊伯父?怎麼是他?」陳應良徹底傻眼了。

    「有什麼吃驚的?這樣的事你那位伯父於得多了。」衛老頑固不屑的冷哼了一聲,然後又壓低了聲音,叮囑道:「小傢伙,聽老夫一句忠告,在這件事上,你只能是到此為止,別再繼續插手了再插手下去,小心惹火燒身」

    陳應良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回答,見陳應良這副表情,衛老頑固有些不太放心,便又低聲喝道:「老夫是為你好,別不識趣你那位遠房伯父裴蘊,現在正為了他兒子裴爽的事受牽連,急著立功贖罪,徹底洗清他身上的嫌疑,你現在攙和進這件事,小心他和你翻臉他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你在太子右副內率這個職位窩上不知多少年」

    「謝衛爺爺指點,晚輩明白了。」陳應良拱手道謝,心裡卻在連珠價的叫苦,「糟了怎麼叫我碰上了這爛事?現在把消息帶回去,長孫無忌兄妹和高家肯定要求我幫忙,幫忙是得罪遠房伯父,推辭了不幫忙……。操他娘的老子的良心,為什麼就沒被狗吃光?」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7-16 06:28 PM

第八十七章 李家陷阱

    再怎麼為難也沒辦法,答應了替長孫兄妹打聽消息,陳應良無論如何都得給長孫兄妹一個答覆,別無選擇之下,陳應良也只好硬著頭皮返回位於隆政坊的高士廉腹,把高士廉被捕的情況原因轉告給長孫兄妹與高士廉親人——僅僅只是隱瞞了幕後黑手是自己遠房伯父裴蘊這個事實。

    望眼欲穿的等了許久,結果卻等了這樣的驚天噩耗,得知高士廉是因為牽涉謀反叛國而被捕,高士廉年邁的母親當場就急暈了過去,高士廉之妻鮮于氏與高士廉之妹也是放聲大哭,一邊痛哭一邊還得搶救高母,場面亂成了一團,悽慘到了極點,陳應良雖然只是事外人,因為良心還沒有被狗吃光的緣故,在旁邊也是心情異常難受,對高家十分同情。

    果不其然,和陳應良擔心的一樣,事聲痛哭著,高妻鮮于氏突然發現了陳應良的存在,小跑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行禮,帶著哭腔說道:「陳副率,你也是朝廷命官,又是平定楊玄感叛亂的大功臣,請你救救我家相公,他冤枉啊,他和斛斯政是多有往來不假,可他們只是普通的朋友之交,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交情,我家相公對朝廷忠心耿耿,就是殺了他,他也不敢參與謀反啊。求求你對朝廷說明這點,救救我家相公。」

    鮮于氏帶了頭,高母與高氏也馬上來到了陳應良面前,又是行禮又是作揖,哭哭啼啼的哀求陳應良出手相救,陳應良為難萬分,還禮答道:「高老太君,高夫人,長孫夫人,不是晚輩不願出手相救,是晚輩沒有辦法,晚輩只是一個區區太子右副內率,在朝廷裡人微言輕,就算上表上奏,奏章也很難送到聖上面前,實在是無可奈何啊。」

    「兄長,那請你想想辦法。」長孫無忌直接向陳應良跪下,哭泣著說道:「衛留守和樊留守都十分看重於你,上次你一席話,就從代王刀下救回了柴家父子,求求你再發慈悲,請他們也替我舅父說說話,我舅父就一定能平安無事

    陳應良更為難了,沮喪說道:「無忌賢弟,其實就算你沒有這麼說,剛才我已經求過衛留守了,但這樁案子是欽案,是皇帝親自下旨命令衛留守逮捕的你舅父,衛留守也說不上話,再往下,這個案子還得有大理寺和御史台參與調查,衛留守就更難說話了,所以衛留守對你們的事也是愛莫能助。」

    長孫無忌放聲大哭了,他身後的長孫無垢小籮莉也是珠淚滾滾,學著兄長向陳應良跪下,哭泣道:「陳大哥,無垢知道你是好心人,也知道舅父的事讓你為難,但我還是要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救回我的舅父,如果沒有了舅父,我們這一大家人都沒法活啊。陳大哥,我求求你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我一定會報答你。」

    陳應良更是為難,直罵自己點背,偏偏碰上了這爛事,幫忙不能出手,不幫忙良心方面又過不去,束手無策之下,陳應良也只得敷衍道:「觀音婢,你別哭,別急著哭,讓我想想辦法,我答應你,我盡力而為就是了。」

    隨口敷衍著,陳應良又盤算了片刻,道:「這樣吧,我先回去想想辦法,再探聽瞭解一些這個案子的情況,你們耐心等我消息,明天去探監,當面問問高大人自己有什麼打算,然後我們再上來怎麼救高大人。還有,你們千萬別動高大人書房裡的書信文卷,朝廷很可能要來查抄這些東西,高大人既然是無辜的,那就隨便他們怎麼查抄都行,但你們如果亂動了,或者私自銷毀了什麼東西,那高大人就更說不清楚了。」

    高家眾人含淚點頭,對陳應良千恩萬謝,陳應良也害怕繼續深陷此事,藉口天色不早,趕緊提出告辭,領著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柴倩出門,坐上之前雇來的馬車回家。結果車伕剛剛揮鞭催馬時,長孫小籮莉卻又從門裡跑了出來,向陳應良行禮哭泣道:「陳大哥,我們兄妹的情況你也知道,舅父他對無垢來說就是再生父親,無垢再求你一句,請你一定要他,如果舅父能夠平安回來,無垢情願給你為奴為婢,終身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觀音婢,別這麼說,大哥哥答應了你,就一定會想辦法幫忙,也不會要你什麼回報。你快回去吧,你外婆她老人家年紀太大,你要照顧好她,別讓她出什麼意外。」

    好說歹說,陳應良終於把長孫小籮莉給打發了回家,然後趕緊催促車伕趕馬快走,免得高家人又跑出來攔馬跪求,直到馬車走遠,陳應良才松了口氣,繼續暗罵自己點背,偏巧碰上了這樣的爛事。但事還沒完,身後突然又響起了一個酸溜溜的聲音,「恭喜陳侯爺,又有名利雙收的機會了,幫了這個忙,馬上就有人以身相許了。」

    聽到曾經未婚妻的聲音,陳應良頓時就是火冒三丈,心說如果不是你這臭娘們故意糾纏不休,老子能攪進這件爛事?氣憤之下,陳應良索性冷笑說道:「不錯,觀音婢小妹妹差不多也可以嫁人了,如願以償的話,柴姑娘到時候可一定要來喝喜酒啊。」

    柴倩不搭腔了,片刻後,柴倩突然又說道:「停車,我自己走路回去。」

    「停車。」當代陳世美陳應良一口答應,喝令馬車停下,結果馬車還沒挺穩,柴倩就已經帶著一陣香風掠過陳應良脊背,直接跳下了馬車走到了路旁,陳應良心中隱約有些後悔,但也不想縱容柴倩的這個毛病,馬上就命令馬車直奔宜陽坊去了,留下柴倩在路旁默默流淚,心情徬徨。

    離開隆政坊的時候,在坊門前,陳應良正好碰到一隊官差直奔坊中而來,陳應良猜到這隊官差十有八九是去高士廉家中查抄證據的,可是又無法阻止,只能是在心裡頹然道:「觀音婢,別怪我,我是真的沒辦法,這事是我的後台做的,我如果出面,那就是自尋死路,所以這件事,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再插手了。」

    和陳應良分析的一樣,那隊官差確實是大理寺派來查抄高士廉書房的,還好,這隊官差僅只是搜走了高士廉書房裡的所有文件書信,並沒有查抄高家財產,也沒有逮捕高士廉的家人,僅僅只是登記了高家產業和家屬成員了事。但即便這樣,還是把高家上下嚇了一個半死,讓高家女眷又一次失聲痛哭了一場,同時在心急如焚之下,長孫無忌也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好友李世民,不顧天色已經將黑,匆匆到了隔壁的頒政坊,向身為皇親國戚的李世民求助。

    也是長孫無忌的運氣,因為楊玄感案的一些緣故,李世民之父李淵還沒有離開大興,還剛好幾乎在同時回到了家中,所以長孫無忌不僅順利見到了好友李世民,還直接見到了能夠在朝廷裡說得上話的李淵,長孫無忌大喜,趕緊把舅舅高士廉的事情對李家父子仔細說了一遍,懇求李家父子替自己營救舅舅高士廉。

    「賢侄,你是怎麼知道這些消息的?」李淵有些吃驚,說道:「還知道得這麼詳細,連你舅父是因為牽涉斛斯政叛逃高句麗這樣的事都知道?此案尚未公佈,這些內幕消息,去查抄你家書房的大理寺官員,都不可能現在就知道吧

    「是陳應良陳右率幫忙打聽的。」長孫無忌如實答道:「舅父被捕的消息傳來時,陳內率正好在小侄家中做客,仗義施援去了刑部,找到衛留守打聽到了這些消息。」

    「陳應良?」李淵一驚,忙追問道:「他在你舅父家中做客?他與你舅父認識?」

    「不是,他是去找一枚玉珮的。」長孫無忌搖頭,然後把陳應良到自己家的前後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陳副率還真是個熱心人,衛留守對他也真是疼愛有加啊。」恍然大悟的李淵哈哈一笑,又稍一盤算,突然又問道:「那麼陳應良有沒有打聽到,是誰在皇帝面前進言,說你舅父與斛斯政最為親善,建議皇帝下旨將你舅父拿下審問的?」

    「沒有。」長孫無忌搖頭,然後趕緊問道:「伯父,這人是誰?」

    「御史大夫裴蘊。」李淵平靜說道。

    「裴大夫?」長孫無忌頓時就是面如土色——長孫無忌年齡還小,按理來說應該不知道朝廷高官的情況了,可是裴蘊在這方面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笑面虎,也是公認了的當朝第一酷吏,最擅長的就是以言定罪,製造冤獄,這些年來死在他手裡的朝廷官員不計其數,長孫無忌再是年幼也從不少渠道聽到過這些傳言,這會再聽說出手整治高士廉的就是裴蘊,長孫無忌真是想不心驚膽顫也不行了。

    大驚之下,長孫無忌撲通一聲向李淵跪下,淚流滿面哀求道:「伯父,求求你救救我舅父,舅父對小侄有再造之恩,小侄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答他的養育大恩之萬一。事已至此,小侄只能懇求伯父出手相救,將來小侄牽馬墜鐙,結草啣環,定然報答伯父大恩」

    「二郎,攙無忌起來。」李淵擺擺手,先讓兒子攙起了長孫無忌,然後才說道:「賢侄不用焦急,我與你已經過世的父親是生死之交,你的事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理,只是這事實在有些難辦,斛斯政逆賊通敵賣國,罪在不赦,你舅父牽扯進了他的案子,就是我也不能隨意插手,必須要謹慎行事。」

    長孫無忌急了,趕緊又哀求道:「伯父,小侄知道你為難,可還是要求你一定要救我叔父……。」

    「別急,我正在想辦法。」李淵揮手打斷了長孫無忌的哀求,又盤算了片刻,李淵這才說道:「賢侄,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如果想要救你舅父,首先就得先走通裴蘊的門路,裴蘊是勸說皇帝捉拿你舅父的人,也是負責調查你舅父與斛斯政究竟有什麼牽連的人,你能走通他的門路,他一句話就能救你舅父性命,他如果堅持要置你舅父於死地,那麼就是我出面在皇帝面前求情,恐怕也救不回你叔父的性命。」

    「走通裴大夫的門路?」長孫無忌傻眼了,哭喪道:「伯父,小侄怎麼可能走通裴大夫的門路?小侄無官無權,又不認識裴家的人,怎麼可能走得通他的門路?」

    「傻小子,上天不是送給了你一個好幫手嗎?」李淵笑了,道:「今天去幫你打聽消息的陳應良陳副率,他是黎國公裴弘策的遠親,還兩次救過裴弘策的性命,黎國公把他視為親侄,黎國公與裴蘊是同族兄弟,按理而言陳應良也算是裴蘊的侄子,你去找陳應良求助,求他帶著你去走裴蘊的門路,不就是易如反掌了?」

    「陳副率還有這樣的門路?」長孫無忌轉驚為喜了,趕緊向李淵連連道謝,又道:「多謝伯父指點,小侄這就去求陳副率,求他幫忙去裴大夫面前周旋

    「這就對了。」李淵點頭,微笑說道:「當初柴郡公那樣陷害陳應良,那小子都仍然以德報怨,出面救了柴郡公父子,你與陳應良既然親如手足,去求他幫忙,他肯定答應,只要陳應良說動了裴大夫手下留情,老夫再出面替你舅父周旋一下,就保管你舅父可以化險為夷,官復原職。」

    長孫無忌大喜,趕緊連連點頭答應,李淵又向旁邊的李世民吩咐道:「二郎,去拿十顆明珠和一對玉斗給無忌,無忌家裡不是很寬裕,陳應良也是剛剛入仕,沒什麼積蓄,想要在裴大夫面前活動,沒有禮物辦不成事,這禮物就由我們家出吧。」

    「伯父——」長孫無忌激動得又撲通跪下了,放聲大哭道:「伯父大恩,小侄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李淵微笑,親手攙起了長孫無忌好言安慰,又催促李二趕緊取來禮物交與長孫無忌,打髮長孫無忌離開。

    做為長孫無忌的知交好友,李二當然得把長孫無忌送出家門,而當李二重新回到李淵面前時,李淵問了一句長孫無忌是否已走,得到肯定答案後,李淵頓時就放聲大笑了起來,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正發愁沒機會離間陳應良那小子和聞喜裴氏,這好機會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這一次,陳應良小子就是想不為老夫所用也不行了。」

    「父親,你打算利用這個機會離間陳應良與聞喜裴氏?」李二大驚問道。

    「當然,這麼好的機會,錯過豈不可惜?」李淵笑道:「裴蘊整治高士廉的原因我知道,就是為了急著表白忠心,徹底洗清他兒子裴爽帶給他的嫌疑,這時候不管是誰出面替高士廉活動,裴蘊都會視他為敵,陳應良出面去求他,那是自己找死,必然激怒裴蘊,老夫再暗中推波助瀾一把,聞喜裴氏必然將陳應良清出門戶,斷絕往來」

    「父親打算怎麼做?」李二趕緊又問道。

    「這還不簡單?」李淵笑道:「老夫明天就在裴蘊面前吹風,直接告訴他,他那遠房侄子陳應良已經答應了替高士廉周旋開脫,先把他的火撩起來。等長孫無忌和陳應良把禮物送去給裴蘊,不管裴蘊收不收,老夫都安排一個官員出面,彈劾陳應良替高士廉賄賂朝廷官員,然後聞喜裴氏就只能是把陳應良驅逐出門了。」

    「這麼狠?」李二倒吸了一口涼氣,對父親的心狠手辣佩服得簡直就是五體投地。

    「也順便給你姐姐一家出口惡氣。」李淵也終於露出些猙獰獠牙,冷笑說道:「你姐夫一家被削職奪爵,事因雖然是他們自作自受,但那陳應良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回到大興攪風搞雨,還故意一直隱瞞他的真正身份,誘得你姐夫一家上當中計,罷官削爵,也害得老夫顏面喪盡,被皇帝當眾斥責,不給這小子一點教訓丨以後豈非是個少年新銳就敢騎在我們李家拉屎撒尿了?」

    鄭重點頭贊同父親的觀點後,李二還是有些擔心,便試探著說道:「父親,那麼高叔父怎麼辦?他可是無忌和觀音婢的舅父,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啊?」

    「急什麼?我又沒說不救。」李淵笑道:「先利用這件事離間了陳應良和聞喜裴氏,替你姐夫一家出口惡氣,然後老夫再出面去救高士廉就行了。」

    說到這,李淵又笑了笑,道:「其實高家也是瞎緊張,高士廉不會送命,高士廉是與斛斯政交情深厚不假,但是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實際參與了楊玄感叛亂和事前知道斛斯政叛國投敵,現在朝廷裡牽涉到楊玄感叛亂的重臣權貴又那麼多,裴蘊再是心狠手辣也不敢因此治高士廉的死罪,刺激象來護兒和鄭善果這樣的朝廷重臣,老夫估計最多就是把高士廉流放了事,想救他輕而易舉。」

    「原來如此。」李二鬆了口氣,然後猶豫了一下,李二又向李淵拱手說道:「父親,孩兒還有一個小小請求,請父親務必答應。」

    「說吧,什麼事。」李淵答道。

    「救出了高士廉後,請父親順便向他提親,請他將外甥女觀音婢嫁給孩兒。」李二紅著臉說道:「其實在不久之前,高叔父就已經有這個意思了,只是孩兒沒有徵得父親同意,沒有擅自做主,藉著這個機會,孩兒想促成此事。」

    「怪不得我兒如此,原來還有這個原因。」李淵放聲大笑,道:「沒問題,觀音婢為父見過,端莊秀麗,出身又好,與你確實是天生一對,為父同意這門親事,等這件事完了,為父就親自為你向高士廉求親。」

    「孩兒謝過父親。」李二大喜,趕緊向李淵行禮,心頭也順勢浮現出了長孫小籮莉清秀的面孔,心中暗道:「觀音婢,我們馬上就要在一起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8-4 07:39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5-8-4 07:50 P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踏進陷阱

    高士廉被捕入獄的次日上午,偉大的隋煬帝終於敲定了如何處理楊玄感和李子雄的方案,接受寵臣宇文述的建議——決定在三天後將陳應良最大的這兩塊墊腳石押出城外,召集在京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員,祭拜天地曆數二人罪惡,然後讓大小官員依品級職位輪流上場,每人給楊玄感和李子雄割上一刀,齊心協力將兩大反賊片皮刮骨,凌遲處死然後再把楊玄感和李子雄屍體車裂,化骨揚灰,讓他們魂魄都死無所依

    聽了隋煬帝親自敲定這個的仁慈決定,金鑾殿上的大隋文武重臣當然是山呼萬歲,齊贊聖上處理得當,天威浩蕩,既警告震懾了全天下所有行差踏錯的逆賊反賊,又慈悲為懷,挽救了無數不明真相的亂民刁民,實在是再恰當再合適不過,然後又議論了一通應該議論的政事軍務,君臣百官散場各回各家管各娃了事。

    做為隋煬帝的表兄,儘管已經被任命為弘化留守,在沒有正式離京上任之前,李淵還是必需參加每天的朝會,散朝後,唐國公謝絕了幾名要好官員同出皇城的邀請,藉口還有事辦單獨行走,還故意跟到了尚書僕射裴矩與御史大夫裴蘊兩兄弟的背後,尋找與陳應良遠房叔父裴蘊單獨說話的機會。

    也是李淵的運氣,將到昭陽門時,一名內侍忽然快步追上了並肩而行的裴家兄弟,低聲對裴矩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裴矩也就馬上辭別了族弟裴蘊,掉頭回了大宮,與李淵擦肩時還客氣的向李淵行禮打了個招呼,李淵心中暗喜,很恭敬的還了禮,然後趕緊追上了裴蘊,神情親切的裴蘊微笑說道:「裴大夫,很長時間沒有相聚了,一起出宮如何?」

    隋煬帝表兄唐國公的顯赫身份放在這裡,成天笑得像個彌勒佛一樣的裴蘊當然不會拒絕,呵呵笑著一口答應,還主動問起了李淵的近來情況是否安好,李淵則一邊與裴蘊並肩而行,一邊微笑答道:「託大夫的福,近來還算安好。對了,有件事還忘了向大夫道謝。」

    「道謝?唐國公此言何意?」裴蘊有些糊塗的反問道。

    「大夫不必謙虛,說來真是殘酷。」李淵表情愧疚的說道:「我那不成器的女婿柴紹胡作非為,丟人現眼,公報私仇在先,近而又膽大包天冒犯到了裴大夫,裴大夫看在我的薄面上,不僅沒有和他計較,還在代王殿下面前替他說情,饒了他父子一命,今天藉著這個機會,我必須要向大夫賠個罪,也謝謝大夫的寬恕之恩。」

    「呵呵,唐國公,你謝錯人了。」裴蘊笑道:「那天的事,是衛留守、樊留守和陳應良那小子,在代王殿下面前替唐國公愛婿求了情,代王殿下這才開恩寬恕了他們的死罪,下官毫無寸之功,怎敢勞動國公道謝?」

    「必須得謝。」李淵微笑說道:「大夫也不必謙虛,下官不是不懂事的人,陳應良是你遠房侄子,那天若非你與黎國公暗中吩咐,就陳應良那小子與我那不肖女婿之間的過節仇怨,怎麼可能替他求情?」

    李淵一定要把這個功勞按在裴蘊身上,裴蘊雖不貪圖這幾句紅口白牙的空頭道謝,卻也不好拒絕——裴蘊總不能告訴李淵,說自己惱恨柴紹提出要追究叛軍家眷,故意沒有顧忌李淵顏面對柴紹見死不救吧?所以裴蘊也只能笑道:「呵呵,唐國公客氣,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那裡,謝是一定要謝的。」李淵趕緊搖頭,微笑說道:「裴大夫,不知你今日是否有閒?下官想在家中略備粗茶淡飯,還請大夫莫嫌微薄,大駕光臨鄙舍,下官也好當面感謝大夫恩情。」

    「呵呵,唐國公恕罪,不是下官不想與你把酒言歡,是實在沒時間。」裴蘊拱手笑道:「唐國公有所不知,因為楊玄感逆賊的事還要善後,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這幾天都已經忙得四腳朝天了,下官還有許多公務要辦,實在無法接受國公好意,失禮之處,還請唐國公海涵。」

    李淵大失所望了,很無奈的收回了邀請,又和裴蘊並肩出了昭陽門,確實公務繁忙的裴蘊剛提出告辭要去衙門辦公時,李淵又忽然說道:「裴大夫,關於治禮郎高士廉那件事,不知令侄對你說過沒有?」

    「士廉與下官.交往多年,關係還算不錯,下官也替他求個情,還請裴大夫網開一面,對士廉從輕發落。當然,如果大夫查明了高士廉真的參與斛斯政謀逆案,那麼這話就當下官沒說過,下官絕不敢干涉大夫辦案。」

    裴蘊臉上終日掛著的親切笑容難得凝固了一次,然後驚訝問道:「唐國公,你這話什麼意思?下官怎麼聽不懂?」

    李淵的神情也楞了一下,然後還很小心的看了看左右,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裴大夫,你那位賢侄陳應良,不是已經答應了高士廉家人,要替高士廉奔走周旋麼?怎麼,還沒求到你的面前?」

    裴蘊胖臉上的笑容更加難得的消失了一次,然後迅速恢復了笑容,問道:「呵呵,唐國公如何得知此事的?」

    「不瞞大夫,是高士廉的外甥對下官說的。」李淵如實答道:「小兒世民與高士廉外甥自幼.交好,昨天高士廉出了事,他那外甥除了求到令侄頭上,當然也求到了下官這裡。下官還聽說,就連高士廉的入獄原因,都是應良賢侄幫著高家人打聽的。」

    「嘿嘿,這小傢伙,還真是愛多管閒事,改天下官一定得好好教訓他幾句。」裴蘊笑笑,向李淵拱手說道:「唐國公放心,既然你開了口,那下官就一定細查高士廉的案子,能給他寬免的地方,就一定得給他從寬,絕不讓唐國公在晚輩面前為難就是了。」

    「多謝,多謝。」李淵很是歡喜的拱手道謝,然後主動說道:「大夫公務繁忙,下官就不浪費大夫的時間了,改日再向大夫道謝,先告辭。」

    裴蘊笑嘻嘻的拱手與李淵告別,看著李淵離去的背影,裴蘊臉上的親切笑容也逐漸消失了,心中咬牙切齒,「好小子,剛入仕途才幾天,就敢到處招搖了,還敢插手老夫的事爛泥扶不上牆」

    可憐的小正太陳應良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莫名其妙上了遠房叔父的黑名單,當李淵當面撩撥裴蘊的時候,無辜的小正太陳應良還正老老實實的在東宮裡當差混資歷,同時不斷發愁無意中牽扯進了高士廉的事,幫忙周旋吧得罪親戚靠山,不幫忙的話又於心不忍,左右為難,還不斷暗罵自己的良心為什麼沒被狗吃光?不然的話,自己只要稍微效仿一下前後兩世的同僚同事,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裝做從沒進過高士廉的家門了。

    越擔心越見鬼,好不容易結束了枯燥無聊到極點的差事,陳應良打馬回到宜陽坊,原本是想換一身衣服然後去找房玄齡喝酒聚會,誰知剛到自家門前,門子迎上來接過馬韁後,立即就向陳應良奏道:「少爺,有一對少年兄妹來拜訪你,說是你的朋友,三伯讓他們進了門,已經等你有大半個時辰了。」

    「糟糕肯定是長孫無忌和觀音婢」陳應良心中叫苦,可是又不能掉頭就走,只得硬著頭皮進了自己的家,結果不出所料,長孫無忌果然背著手在自家大廳裡轉著圈子,長孫小籮莉則斯斯文文的坐在一旁,但眼睛紅紅的,顯然才剛哭過不久。見此情景,陳應良悄悄苦笑了一聲,趕緊抱拳說道:「無忌賢弟,觀音婢小妹,讓你們久等了。」

    「兄長陳大哥?」長孫無忌和小籮莉同時扭頭,見真是陳應良歸來,兄妹倆頓時大喜過望,趕緊一起來到陳應良面前行稽首禮,陳應良趕緊攙住長孫無忌,又沖長孫小籮莉說道:「觀音婢,快起來,用不著那麼客氣,你是女孩子,我不方便攙你,快自己起來。」

    「陳大哥。」長孫小籮莉張口叫了一聲,然後眼淚就馬上湧出了清秀的大眼睛,哽咽懇求道:「陳大哥,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舅父,我們兄妹不能沒有他,外婆和舅母她們也不能沒有舅父,無垢求你了。」

    「觀音婢,不是我不想幫你們,是我真的沒辦法。」陳應良哭喪著臉說道:「我的官職太小了,又沒有什麼職權,對你舅父的事,我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

    「兄長,你有辦法,你能幫我們。」長孫無忌緊拉著陳應良的手哀求道:「小弟已經打聽清楚了,在皇帝面前進言說舅父與斛斯政交好的,是你的叔父御史大夫裴大人,負責調查我舅父的也是你的叔父裴大人,舅父他的生死存亡,實際上就是裴大夫的一句話,兄長你與聞喜裴氏有親戚關係,只要你出面向裴大夫求情,就一定能救回舅父。」

    「你怎麼知道的?」陳應良有些震驚。

    「是唐國公李伯父。」長孫無忌哽咽說道:「小弟與唐國公次子李世民是好友,昨天晚上小弟去求唐國公出面營救舅父時,伯父他把情況告訴了我,還說他可以出面幫忙周旋,但是裴大夫那裡他也沒把握,讓我們來求你,只要你能請得裴大夫高抬貴手,舅父就一定能平安無事。不然的話,如果裴大夫堅持要查辦下去,就是李伯父他也救不回舅父。」

    「他娘的,怎麼李淵也把這事往我身上推?我要是敢這個口就好了」陳應良欲哭無淚,卻又不敢把真相告訴長孫兄妹——抹黑裴蘊這座大靠山的話如果不慎傳揚出去,那自己可就是作死找死了。

    進退兩難,陳應良也只能是繼續敷衍,道:「賢弟,觀音婢小妹,你們不要急,讓我想想辦法,我答應你們,我一定盡力而為,但是我那叔父的門路也不是那麼好走通的,我必須先考慮好怎麼做,不然的話,搞不好就是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兄長,你不必擔心,李伯父他已經替你想好辦法了。」

    長孫無忌趕緊放開了陳應良,跑到了大廳旁邊,從桌上拿起一個精美的禮盒,捧到陳應良的面前打開,露出了十顆鴿子蛋大的珍珠,還有一對精美的羊脂玉斗,飛快說道:「兄長,這是李伯父給我的,讓我拿給你,請你獻給裴大夫,李伯父知道你剛入仕途到處用錢,手裡肯定不寬裕,看在了世交份上,就替我們準備了給裴大夫的禮物。」

    「還有。」長孫無忌又指了指桌上的另一禮盒,哽咽說道:「兄長,那是我們兄妹感謝你的,少了些,你別嫌棄……。」

    「無忌賢弟,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陳應良滿頭大汗了,推辭道:「你們把禮物帶回去,我另外想辦法,總之我盡力而為就是了。」

    見陳應良到了這地步也不肯點頭,長孫無忌急得都向陳應良跪下了,捧著禮盒泣不成聲,「兄長,小弟知道,你與小弟剛剛認識,最忌交淺言深,可是小弟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只能是求你幫這個忙了,你如果答應,小弟就是給你當牛做馬,也一定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舅父,他是我的再生父親啊」

    「陳大哥,求求你了。」長孫小籮莉於脆抱住了陳應良的腿,哭得梨花帶雨,「陳大哥,你是好人,柴郡公一家都已經那麼對你了,你都還以德報怨救了他們,我舅父與你素無恩仇,你要救他啊你救了他,我一輩子給你為奴為婢,報答你的恩情。」

    長孫小籮莉不提柴家的事還好,提起了老柴家的事,陳應良就更加的無話可說了——陳應良總不能如實告訴長孫小籮莉,說自己救柴家,是為了博一個寬宏大度的美名,同時避免剛入仕途就與老李家結仇吧?也總不能告訴小籮莉,自己對高士廉見死不救,是因為自己不敢得罪幕後靠山,想眼睜睜看著裴蘊整死高士廉吧?

    「兄長——我求你了」長孫無忌直接額頭貼地了。

    「大哥哥」長孫小籮莉也用她的脆嫩童音喊了一聲,抬起了嬌弱淚顏,眼淚汪汪的看著陳應良,柔弱可愛的動人模樣,勝過了陳應良曾經未婚妻的百倍都不止。

    該死的殘存良心又在折磨可憐的小正太陳應良了,一邊是可憐到了極點的長孫兄妹,一邊是自己不敢得罪的靠山叔父,陳應良心中的糾結與為難簡直都已經無法用筆墨形容了。遲疑了許久後,還沒被狗吃光的良心終於還是佔了上風,迫使陳應良緩緩說道:「我……,答應你們,我答應去裴蘊叔父面前替你們說情,求他對你們的舅父高抬貴手。」

    「真的?」長孫無忌大喜問道。

    陳應良點點頭,清清嗓子,鄭重說道:「真的,我答應你們,我不管想什麼辦法,都一定幫你們救出高叔父,你們放心,既然我答應了,我就一定幫忙到底」

    長孫兄妹一起放聲大哭,拚命頓首向陳應良道謝,陳應良也懶得理會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先是攙起了長孫無忌,然後又攙起長孫小籮莉,拉著小籮莉的嫩滑小手嚴肅說道:「觀音婢,無忌賢弟,給伯父的禮物我留下,用來替高大人活動,你們給我的禮物,你們給我帶回去,別說什麼,一定要帶回去,你們家出了這麼大事,肯定處處都要用錢,我不能再給你們雪上加霜。真要謝我,也等我把你們舅父救出來再謝。」

    「大……,大哥哥。」聽到陳應良這番關切話語,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的長孫小籮莉情難自禁,乾脆帶著一陣香風撲進了陳應良的懷裡,抱住了陳應良泣不成聲,「大哥哥,謝謝,謝謝……。」

    「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拍著小籮莉的柔軟秀髮,又溫柔的替小籮莉擦去眼淚,陳應良心中喃喃,「誰叫我碰上了這事呢?誰叫我的良心還被狗吃光呢?他娘的,還是當個惡人輕鬆自在啊。」

    好不容易勸住了哭得死去活來的長孫兄妹,陳應良又趕緊問起高家去天牢探監的情況,想瞭解案情最新進展,誰知長孫無忌卻告訴陳應良,自己隨舅母鮮于氏去天牢探監時,遭到了典獄官的嚴詞拒絕,給出的理由是欽犯高士廉案情重大,為防止串供毀證等意外,在沒有審結前不許家屬探望,鮮于氏與長孫無忌再三哀求,典獄官也只是答應把他們送去的飲食衣物轉交給高士廉——至於究竟有沒有送到高士廉手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也正因為如此,心急如焚的長孫兄妹才趕緊尋到陳應良的新家,當面向陳應良苦苦哀求。

    「別擔心,只要人沒事就行,活著就還有希望。」陳應良安慰了長孫兄妹幾句,又囑咐道:「回去告訴你們的外婆和舅母,就說探視高大人的事我想辦法,我盡快給你們弄一道通行公文,讓你們進天牢探望高大人。至於營救高大人的事,你們千萬別急,裴蘊叔父公務繁忙,我想見他也不是那麼容易,你們得給我一點時間活動周旋,你們也放心,我答應過你們的事,就一定會辦到。

    終於得到了陳應良的肯定答覆,長孫兄妹好歹放下了一些心,聽了陳應良的勸說回家報信,讓年邁的外婆與舅母等人放心,臨走時,長孫兄妹又在陳應良的強迫下,帶走了自家東拼西湊了感謝陳應良的禮物,僅僅只是把李家的禮物留下給陳應良在裴蘊面前活動。結果回到了家中把消息告訴了家人,讓高母和鮮于氏等人暫時放心後,年齡雖小卻頗有主見的長孫兄妹又趕緊來到了鄰近的頒政坊,把陳應良的答覆告訴給好友李二,懇求李淵父子放心替高士廉活動周旋,盡快營救高士廉出獄。

    聽到長孫兄妹的轉述,李二當然明白陳應良已經落入自家陷阱,暗喜之下,李二又叮囑道:「無忌,這幾天你要勤些和陳副率聯繫,探聽他替你舅父活動的情況,一有消息馬上來告訴我,我好請父親盡快出面救高大人。不然的話,陳副率那裡如果還沒有說動裴大夫高抬貴手網開一面,我父親就先出了面替你舅父說話,裴大夫說不定就會誤會,事情反倒更加難辦。」

    長孫無忌一口答應,長孫小籮莉也主動說道:「二郎哥哥放心,從今天起,我和兄長每天都到陳大哥家裡探聽消息,有情況馬上來告訴你。」

    「你就不用去了。」李二微笑說道:「你是個女孩子,少拋頭露面比較好,你留在家裡照顧你的外婆舅母,讓你兄長去找陳副率就行。」

    「沒事,陳大哥人很好,待我就像親妹妹一樣。」長孫小籮莉有些臉紅的說道:「今天他還……,還親手替我擦眼淚,就像親兄長一樣的疼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到了長孫小籮莉這番話,又看到長孫小籮莉清秀臉蛋上的羞紅,一絲酸意難免立時浮上李二心頭,讓李二很勉強的笑道:「那隨便你,不過你畢竟是個女孩子,在陳副率的面前,你也別太隨意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8-4 07:51 PM

第八十九章 另闢蹊徑

    到底還是良心做怪,明知道事不好辦,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燒身,陳應良還是硬著頭皮接受了長孫兄妹的懇求,答應去自己的遠房伯父御史大夫裴蘊面前活動,設法營救長孫兄妹的舅父高士廉,也因此在不知不覺間一頭撞進了老李家給自己佈置的陷阱。

    還好,陳應良的心腸雖然還不夠狠也不夠黑,小腦袋瓜子卻也不算笨,知道高士廉的案子其實就是裴蘊一手製造的——是否冤枉對這段偏僻歷史不清楚的陳應良不知道,但陳應良知道自己如果貿然直接去找裴蘊說情,十有八九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陳應良很聰明了選擇以對自己最親的黎國公裴弘策為突破口,先到了裴家在大興的別宅拜訪裴弘策,請求裴弘策出面幫忙周旋,說動裴蘊手下留情。

    陳應良是這麼想的,裴弘策對自己最親,自己提出的請求最有可能先被裴弘策接受,只要裴弘策答應出面幫忙,再帶著自己去拜訪裴蘊求情,那麼裴蘊看在裴弘策這個本家兄弟的面子上,基本上也就可能答應網開一面了。

    可惜的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因為還要參與凌遲楊玄感和李子雄,裴弘策仍然滯留在大興城中,聽說遠房侄子拜訪也立即欣然接見了陳應良,可是當陳應良把來意和事情經過告訴給裴弘策,結果……,結果就招來了裴弘策的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你小子瘋了還是傻了?以前在東都的時候,你小子不是挺聰明的麼?怎麼剛回到了大興,就馬上開始犯傻?明知道這個案子是你裴蘊伯父一手鍁起的,高士廉也是他進言勸說皇帝下旨逮捕的,你竟然還想走他的門路替高士廉說情,你想讓他自己抽自己嘴巴啊?你自己找死,還想拉上我?我和裴蘊只是同族兄弟,不是親兄弟,我如果把他惹急了,他照樣會和我翻臉也就是你了,換成我親兒子裴行方這麼求我,我也早就大耳摑子抽上去了」

    被罵了一個灰頭土臉,但陳應良還是不肯死心,訕訕說道:「叔父恕罪,小侄也知道這事不好辦,只是高家的人實在可憐,到小侄家裡跪著哭求,心腸一軟就答應了……。」

    「天下比他們可憐的人多了你管得過這麼多麼?」裴弘策繼續沒好氣的呵斥,「你小子入仕才幾天,就想著替別人主持公道了?這公道還主持到你的遠房伯父頭上,以後還得了啦?你就不能裝做沒看到沒聽到,讓下人把高家人趕出大門?」

    「別爛泥扶不上牆上次你替柴家求情的時候,你的裴蘊伯父就有些窩火了,只是看在了我的面子上,也看在你即將入仕不宜過多結仇的份上,沒有和你一般見識你這次再去給他找麻煩,小心他把你逐出家門,讓你一輩子窩在現在這個虛職上」

    「把高家的禮物退回去,就說事辦不了,把他們打發走人,以後他們再來找你,讓你家的下人攔著不見還有,你這個小子如果不想自己找死,就別去找什麼衛玄和樊子蓋求情,這樣的事他們不會管,也不會插手一旦讓你的裴蘊伯父聽到風聲,你只會死得更慘你要是堅持自己找死,將來也別來找我求情,把話給你說得這麼明白,老子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帶著裴弘策噴出的滿頭狗血,陳應良灰溜溜的離開了裴家別院,垂頭喪氣的返回自己在宜陽坊的新家,長孫兄妹送來的禮盒在陳應良手中似有千斤之重,愁眉始終不展,發愁就是如何拒絕可憐的長孫兄妹,回到家後也是情緒低落,坐在飯桌旁連碰筷子的興趣都沒有,不斷盤算如何處置此事。

    「要不,硬著頭皮去求求衛留守或者樊留守?可他們要是也不管怎麼辦?這麼做的話,如果像叔父警告的那樣,風聲傳揚到了裴蘊耳朵裡,我就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去找房伯父和房玄齡幫忙?房伯父倒是有可能會答應,可是他的級別遠遠不夠,說的話根本無法影響到隋煬帝決策啊?這事如果讓裴蘊知道,我還肯定會死得更慘?」

    「直接去找裴蘊碰碰運氣?把握太小了,裴蘊和我就只見一兩面,給我點好臉色也是看在裴弘策的面子上,這種讓他自己打臉的事去求他簡直是作死,稍微不好就得把我自己也搭進去。」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難道真要像叔父指點的那樣,把禮物退還給長孫無忌和觀音婢?他們又哭著求我怎麼辦?叫我怎麼忍得下心?」

    左右為難的時候,陳老三扶著枴杖一瘸一拐的進到了房間,見陳應良和下人說的一樣對飯菜絲毫未動,便好心問道:「公子,出什麼事了,怎麼不吃飯?是否飯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麼,老奴叫伙房給你另做。」

    「不是。」陳應良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有些心煩的事,暫時沒胃口,三伯你別擔心,一會我會自己吃的。」

    「公子,還是早些吃點吧。」陳老三和藹的勸道:「人是鐵,飯是鋼,你現在又要每天進皇城當差,不吃飯怎麼能行?有什麼事可以慢慢再說,還是先吃點吧。」

    陳老三的話陳應良不能不聽,便就很勉強的提起了筷子吃飯,但飯菜入口卻味同嚼蠟,怎麼吃都不香,心思仍然還在長孫兄妹的事上。這時,陳老三突然又說道:「公子,剛才忘記了,今天那位長孫公子和他妹妹來的時候,還給你帶來了一筐白疊花,說是你昨天向他們要的,那些花老奴替你收下了,怎麼收拾?」

    「我怎麼把這事忘了?」陳應良停下了筷子,這才想起自己昨天因為幫忙替長孫兄妹打聽高士廉消息,徹底忘了在高士廉家無意中碰到的棉花,忙道:「三伯,你叫我們家的下人把那些花拿出來通風,明天放到太陽下面曬於,我有大用。還有,花裡的種子要注意全部收上來,好生保存,千萬別霉爛了。」

    陳老三答應,又順口問道:「公子,你要這些花做什麼?記得太老爺還在的時候,我們家舊宅的花園裡也種過這些花,就是種來看看,連香味都沒有,沒什麼用啊?」

    「我們家也種過?」陳應良一驚。

    「種過。」陳老三點頭,答道:「那時候你還小,應該不記得了,太老爺為了裝點花園,讓家裡種植各種奇花異草,當時就種過這種白疊子,長得還不錯。」

    「三伯,那你知不知道,什麼地方還有這種白疊子?」陳應良忙問道。

    「這個不太清楚,這種花種的人不多,大概只有在富貴人家種一些裝扮花園吧。」陳老三含糊回答,又說道:「公子,如果你喜歡白疊子,那我們明年就在花園裡多種一些,反正這種花不難種,老奴還清楚記得是三月下種,這段時間開花。」

    「不,不只在花園裡種,還要在我們家的云陽封地裡種。」陳應良搖頭,又說道:「三伯,這事你記得操心,我會想辦法再找一些白疊子花的種子來,到時候你找幾個可靠的佃戶,讓他們好生種植,免他們租,種了拿來和我們換糧食,怎麼換你看著辦,給高些,讓他們安心多種。」

    陳老三更糊塗了,忙問道:「公子,你種這麼多白疊子於什麼?這種花不能吃不能穿,種那麼多出來於什麼?」

    「三伯,這你就錯了。」陳應良笑道:「這種花不但能吃能穿,還可以改變我們大隋的國運,總有一天,全天下都會拚命種植這種白疊子,到時候我們不但可以發一大筆財,還可以青史留名,在史書寫下……。」

    「啊」

    說到這,陳應良突然自己驚叫了一聲,然後猛的跳了起來,動作之劇烈,把陳老三嚇了一大跳,忙問陳應良出了什麼事發什麼瘋,陳應良揮手讓陳老三先別說話,心裡飛快盤算,「足以改變整個歷史進程的棉花,可以徹底扭轉整個北方局勢的棉花,可以⊥人青史留名的棉花,我如果送給了裴蘊,他怎麼也得給我一個面子解決高家問題吧?雖然有些可惜,但我如果種出了棉花,看到有暴利可圖,老裴家也肯定是要伸手要種子要技術,遲給早給都一樣,不如現在拿出來做人情,還可以徹底拉近我和老裴家的關係」、

    拿定了這個主意,陳應良再不遲疑,馬上向陳老三說道:「三伯,你去叫二十個下人,全要男的,讓他們帶著那些白疊子來這裡,我有事要對他們交代

    陳老三當然不會拒絕陳應良的要求,馬上就一瘸一拐的出去找人了,陳應良則在飯桌旁緊張思索,盤算如何用這些棉花討好裴蘊和老裴家,同時也給自己留一杯羹,心裡基本拿定了計劃後,陳老三也領著二十名陳家下人進到房中,還把長孫兄妹帶來那筐棉花也抬進了房裡。

    「你們聽著,明天你每人帶二十貫錢出去,到市面上去尋找這種白疊子花,不管是花還是種子,有多少買多少回來,不必在意價格,只要能買到就行。」陳應良吩咐道:「還有,你們也可以嘗試聯絡一些那些富貴人家的家丁,問他們有沒有這種花,有的話就用錢向他們買,花和種子都買,價錢你們自己看著辦,買回來得多,我還重重有賞」

    一聽有這麼油水豐厚的好事,陳府家叮噹然是轟然答應,但也有人問道:「公子,我們買這種花做什麼?」

    「做藥。」陳應良隨口鬼扯了一個理由,朗聲說道:「如果有人問你們,我們家買這些話做什麼?你們可以直接告訴他們,我要用來配藥。」

    二十名下人點頭,然後各領了一朵樣品出去,陳老三卻是大急,下人剛走就向陳應良提醒道:「公子,你這麼做不是糟蹋錢麼?讓他們自己看情況給錢,這不是讓他們乘機撈油水嗎?老奴知道你現在不缺錢了,可也不能這樣白白糟蹋錢吧?」

    「三伯,我知道這麼安排是會讓他們有貪錢的機會,但沒辦法,我急著要白疊子這種花,有大用處,就顧不得這點錢了。」陳應良搖頭,又說道:「三伯,你放心,我們收白疊子用的錢,一定會用白疊子加倍的掙回來,你就等著看好吧。」

    陳老三將信將疑,但又做不了陳應良的主,也只能任由陳應良胡亂折騰去了。誰知陳應良又突然問道:「三伯,你認不認識大興城裡的手藝人,能不能幫我找一些來。」

    「公子,你想找什麼樣的手藝人?」陳老三反問道。

    「我要找……。」話到嘴邊,陳應良自己先傻了眼睛,因為自己要搞棉織品開發,那怕是最簡單的一件棉衣,也需要針織、染色、裁縫和填棉等各方面的人才,而要將生棉花加工成棉絮,又需要木匠和紡織方面的手藝人,雖說自己以前裝扮成棉花匠臥底毒巢,加工棉絮的技術都懂,可是沒有這些工匠幫忙,自己又能造出各種必須的工具麼?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陳應良又突然想起了裴弘策曾經提起的一個人——云定興云大少卿云大少卿同時兼著知少府事,掌管皇家手工製造作坊,只要自己求得云定興幫忙,這些問題都半點不是問題,而且自己求助的對他來說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雞毛蒜皮小事,只要禮物送足,想來他必然會幫忙到底。

    想到這裡,陳應良忙對陳老三說道:「三伯,算了,我需要的手藝人太多也太雜,我還是去找云定興云少卿幫忙吧,你就負責守在家裡收白疊子,明天收到的白疊子取下種子後,馬上放到太陽下面曬。晚上把家裡的幾個火爐放見一個房間裡全部燒上,把白疊子放進房裡去烘,烘於後我有大用。」

    陳老三答應,還馬上出門去安排其他下人準備肯定數量不足的柴禾,預備著第二天晚上使用,陳應良則興高采烈的重新坐回桌旁,一邊有滋有味的吃著飯菜,一邊盤算如何討好云定興求他幫忙,求動云定興幫忙陳應良是很有把握的,這次隨同隋煬帝回到大興後,陳應良曾經與云定興見過一面,當時臉皮比長城拐角還厚的云大少卿還拉著陳應良讚不絕口,還自動套進裴家幾個重臣的輩分,對陳應良一口一個賢侄的親熱得像是親叔侄,絲毫不顧他的輩分其實應該算是陳應良的祖父輩,弄得陳應良都萬分不好意思,刻意與陳應良交好的態度十分明確,陳應良去求他幫忙問題絕對不大。

    讓陳應良比較頭疼的是禮物問題,陳應良現在是不缺錢,隋煬帝賞給陳應良的彩絹和銅錢都在家裡堆著,可是陳應良總不能大張旗鼓的給云大少卿送去一大車銅錢布匹吧?送黃金的話有些俗,吝嗇得用公款買手機的陳應良也有些捨不得。結果自然而然的,陳應良的目光就定格到了長孫兄妹送來的那十顆明珠和那一對玉鬥上……

    「就拿這些打發云定興那個老不要臉吧,份量足夠,送他也是為了救高士廉,對長孫兄妹良心不虧。至於裴蘊那裡,和中國第一件棉衣的價值比起來,十顆明珠和一對玉斗算得了什麼?裴蘊只要稍微經濟頭腦,就肯定能明白這種植棉花有多豐厚的利潤,他家又是大地主,對棉花這樣的好東西也肯定是多多益善。」

    於是乎,到了第二天,坊門剛開,陳應良家裡的二十名僕人就帶著大包銅錢到處亂竄了,四處轉山打洞尋找這個時代還被當做觀賞植物的棉花,見到就買,還有多少要多少。大隋米蟲陳應良則又跑到了上司裴信的面前告了假,然後帶著禮物就去了少府尋找云定興云大少卿,見面後雙手奉上珍貴禮物,換得云大少卿是大喜過望,對陳應良的態度更加親熱,對陳應良的要求自然也是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還親自領著陳應良到各作坊裡安排工匠給陳應良效力,然後很自然的,陳應良所需要的棉衣外套和彈棉工具,還有各種必須的手工人才,也就源源不絕的送到了陳應良的面前。

    在少府監忙活了一天,直到坊門即將關閉時,陳應良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裡,還帶來十名借來的少府巧匠和一大堆必須工具,結果迎接陳應良的,除了已經在院子裡攤滿的棉花外,還有急得都已經直跳腳的長孫兄妹。害怕夜深坊門關閉,都已經準備回家的長孫兄妹,趕緊攔住了陳應良,詢問陳應良奔波周旋的情況如何。、

    「放心吧,我已經想到辦法救你們的舅舅了。」陳應良終於自信滿滿的在長孫兄妹面前打了保票,拍著胸口說道:「我已經求得云定興云少卿幫忙,明天就去找衛留守替你們求一道允許探監的公文,後天上午皇帝要當眾處置楊玄感和李子雄兩個逆賊,屆時裴伯父肯定用不著整天辦差,後天下午我就到裴伯父家裡,替你們舅父說情。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再過上三五天,高大人就可以出獄和你們團聚了。」

    「真的?」長孫兄妹一起大喜過望。

    「當然真的,我可以給你們保證。」陳應良微笑點頭答道。

    「陳大哥,謝謝你。」長孫小籮莉真誠道謝,看向陳應良的清澈大眼睛裡也冒出了無比崇拜的亮星星。

    「兄長,你怎麼還去求云少卿幫忙?」長孫無忌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為了給長孫兄妹一個驚喜,同時也實在不方便解釋,陳應良於脆又隨口鬼扯,微笑說道:「當然了,難道你們忘了?云少卿可是宇文大將軍面前的大紅人,聖上對他也是十分欣賞,有他幫忙替你們舅父周旋,你們的舅父不是更有希望盡快出獄?」

    「那云少卿答應幫忙沒有?」長孫無忌趕緊又追問道。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掩飾,陳應良又順口瞎吹道:「當然答應了,云少卿對我一向不錯,我去求他,他馬上就一口答應,還答應替我在宇文將軍面前周旋,請宇文將軍也出面幫忙。好了,不說了,不是大哥不留你們,坊門就要關了,你們快回家吧,別讓你們的外婆和舅母擔心,告訴她們,我一定會盡全力救你們舅父出來。」

    有件很小的事必須交代一下,幾乎同一時間的皇城門前,還發生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急著回家的云大少卿在趕出皇城時,恰好碰上了幫助他東山再起的再生父母宇文述宇文大將軍,慌忙行禮問安的同時,宇文述無意中瞟到了云大少卿手裡拿著的精美禮盒,便好奇問道:「云老哥,手裡拿的是什麼?是不是又做出什麼精巧之物了?」

    ——別介意宇文大將軍在私下裡對云大少卿的稱呼,史書為證,虛懷若谷的宇文大將軍不僅叫過李密賢弟,還對云大少卿是以兄長相稱。

    「倒霉,只能喂狗了。」云大少卿心中叫苦,臉上卻儘是笑容,趕緊把陳應良給自己的禮物雙手捧到了宇文述大將軍面前,滿臉堆笑的說道:「同僚送給下官的一點小玩意,不值什麼錢,只是有些新鮮奇巧,本想明天給大將軍送去,請大將軍賞玩,既然在這裡碰上,那就更是緣分,請大將軍務必收下。」

    「這……,怎麼好意思啊?」宇文大將軍打著哈哈推辭,心裡則在暗罵,「老東西,九成又是你在督造宮用器皿時貪墨的珠寶黃金吧?不把你的貪墨贓物收繳,老子上對不起天地君主,下對不起大隋黎民百姓」

    「大將軍請千萬不要客氣,真是同僚送給下官的一點小玩意,下官用不上,大將軍如果喜歡,請儘管收下。」云大少卿一邊把禮盒硬塞進宇文大將軍手裡,一邊在心裡落淚,「操他娘的十顆鴿蛋大的南珠,一對龍嘴玉斗,還是漢代羊脂玉,老夫今天虧大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8-4 07:55 PM

第九十章 咫尺天涯

    「什麼什麼?」李淵打斷愛子的匯報,驚奇問道:「陳應良那小子還去找了雲定興,求雲定興也出面幫忙周旋?真的假的?這消息確定不?」

    「回父親,可以確定。」李二恭敬答道:「長孫無忌告訴孩兒,陳應良親口告訴長孫兄妹,說他昨天已經去找了雲定興,懇求雲定興也出面幫忙營救高士廉。此外,長孫兄妹還親眼看到,陳應良還把幾個少府工匠帶回了家,目前雲定興正在大興城中,沒有他點頭,其他的少府官員絕不敢外借工匠,所以想來陳應良見過雲定興肯定不假。」

    「還真有不怕死的鬼啊」李淵鼓掌大笑,笑道:「雲定興那個毫無廉恥的老東西,勢頭順的時候倒是能幫上些忙,情況不對的時候,翻臉那是比翻書都還快些陳應良小子在這件事上找到了這麼一個好幫手,真當得上是自掘墳墓了。」

    鼓掌笑完,李淵又有些疑惑的問道:「不過,陳應良向雲定興借工匠做什麼?」

    「不太清楚。」李二如實答道:「孩兒也向長孫無忌問過這問題,他說當時天色已晚,時間太緊怕關坊門就沒多問,所以他也不知道,但他看到陳應良的院子裡放滿了花,想來應該是陳應良剛遷新居,準備裝點房屋花園,所以就向雲定興借了些工匠聽用。父親如果覺得有必要查明,孩兒可以派人馬上去查問情況。」

    「不必了,別打草驚蛇,陳應良那小子很精明,稍有不慎就可能橫生枝節。」李淵搖頭,根本就沒在意工匠的事。

    「諾。」李二點頭,然後又說道:「還有,陳應良還親口告訴長孫兄妹,說雲定興不僅答應了幫忙,還答應請宇文述也出面替高士廉周旋。」

    「真嫌死得不夠快。」李淵冷笑說道:「等裴矩和裴蘊知道他為了這事去找了宇文述,聞喜裴家也該馬上出手清理門戶了。除了這些,還有沒有什麼了

    「陳應良還告訴了長孫兄妹,他將怎麼營救高士廉出獄。」李二繼續答道:「陳應良準備今天去找衛玄周旋,求一道允許高家探望陳應良的公文。明天陛下要親自處置楊玄感和李子雄,然後下午陳應良就去找裴蘊求情,說三五天內就能把高士廉營救出獄。」

    「真有自信。」李淵冷笑了一聲,道:「讓長孫無忌盯緊陳應良,務必要確認陳應良明天有沒有去裴蘊家,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後天就動手」

    「諾。」李二再次答應,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問道:「父親,這事如果鬧得太大,會不會讓高士廉變成了眾矢之的?不利於父親將來營救高士廉?」

    「放心,事鬧不大。」李淵微笑說道:「就是殺了陳應良那小子,他也不敢把裴蘊攀咬出來,只能是於吃啞巴虧背這口大黑鍋,再加上老夫昨日已在裴蘊面前撩了一把火,裴家兄弟即便有所懷疑,也必定認為陳應良小子做事不密,行事毫無分寸不可托以重任,繼而將他逐出裴氏門戶。其後老夫再出手相救高士廉,為時也不算晚。」

    見父親說得自信,又聽父親說過裴蘊這次不太可能對高士廉下死手,李二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但願一切順利,天遂人願的話,我與觀音婢好事成雙自不用說,陳應良也可從此為我李氏所用了。」

    李家父子在背後算計陳應良的同時,可憐陳應良小正太卻正在一步一步的往陷阱裡鑽,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好不容易結束了無聊到極點的值勤之後,答應過長孫兄妹的陳應良還真的又跑到尚書省,尋找衛玄老頑固求情撞木鐘,結果為了不讓衛老頑固生出不滿,這一次陳應良倒也沒有上次那麼毫不客氣的直接插隊,而是老老實實的坐在先來者後面,等待衛老頑固依次接見。

    等了足有大半個時辰,陳應良才終於得到機會拜見衛老頑固,見陳應良再一次出現在面前,累了大半天的衛老頑固也沒什麼好臉色,直接就說道:「如果是上次的事,別開口,直接滾回去,老夫沒時間和你嘮叨。」

    「衛留守恕罪,不是上次的事,只是和上次的事有關。」陳應良低聲下氣的說道:「高家的人到天牢探監,被典獄官拒絕,晚輩來求你賜一道公文,允許高士廉的親人入獄去探望他一次……。」

    「我說你小子能不能安生幾天?」衛老頑固來了火氣,怒道:「老夫之前是怎麼對你說的,這件事叫你別插手別插手,你怎麼就沒長耳朵?高士廉的家人到底是給了你什麼好處了,你怎麼就這麼賣力給他們跑腿?」

    「衛爺爺,你誤會晚輩了。」陳應良趕緊單膝跪下稽首,哭喪著臉說道:「晚輩可以對天發誓,真沒收過高家任何好處,晚輩只是與高士廉的兩個外甥身世相似,同病相憐之下,這才答應盡力替他們幫忙。」

    稽首著,陳應良飛快把長孫兄妹與自己類似的可憐身世說了一遍,介紹了他們被異母兄長趕出家門的不幸遭遇,然後才哀求道:「衛爺爺,晚輩只求你這一次,晚輩可以發誓,求了你這一次後,晚輩就絕不再為高士廉的事勞煩你,更不會求你營救高士廉。」

    衛老頑固咬牙切齒的遲疑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提筆寫了一道允許探望高士廉的公文,用印後摔在陳應良的面前,惡狠狠說道:「拿去老夫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拿了馬上滾以後再敢老夫面前替別人求情,老夫直接叫人把你打出去:」

    「謝謝衛爺爺,謝謝衛爺爺。」陳應良連連道謝,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衛玄的公文,然後考慮到衛玄對自己確實不錯,必須給他一點報答,便又靈機一動,忙又問道:「衛爺爺,還有一個小問題,你家裡有多少畝地?」

    「你問這於什麼?」衛老頑固一楞。

    「晚輩想給你一個小小驚喜。」陳應良笑著說道:「不過這個問題晚輩還是過幾天再問吧,到時候衛爺爺你就知道了。」

    「沒頭沒腦,滾」衛老頑固大喝,陳應良趕緊告辭,看著陳應良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剛才還在滿臉怒容的衛老頑固突然微微一笑,暗道:「小傢伙,運氣還真是不錯,如果你知道柴家那件事皇帝在背後對你的評價,你這小傢伙不樂瘋才怪。」

    好不容易才拿到了衛老頑固的公文,陳應良當然是急匆匆的直接送到了頒政坊的家裡,見陳應良真的弄來了這道公文,高士廉一家和長孫兄妹當然是大喜過望,對陳應良是千恩萬謝,非要留陳應良吃一頓便飯以為感謝,還有大事要辦的陳應良則好言謝絕,又好生安慰了高家人和長孫兄妹,說了一大通靠譜不靠譜的話,接著趕緊告辭回家,繼續去準備自己另闢蹊徑的營救計畫。

    也是湊巧,陳應良前腳剛走,李二後腳就來到了高家打聽消息,見到衛老頑固那道來之不易的公文,李二是既心中暗喜,又難免有些嫉妒——因為那怕是李淵親自出面,恐怕都未必能從衛老頑固手裡搞到這道公文。長孫兄妹卻是興奮異常,長孫無忌還向李二道謝道:「世民,回去你可一定要替我好生感謝伯父,多虧他指點門路,讓我們兄妹去求陳副率幫忙,不然的話,換了其他人,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從衛留守的手裡討到這道公文。」

    「陳副率間接救過衛留守的性命,他出面去求衛留守,衛留守當然得給一點面子。」李二笑笑,又問道:「無忌,你們是怎麼感謝陳副率的?如果手頭不寬裕,儘管開口,我這幾年也攢了一些體己錢,可以盡力幫你。」

    「多謝世民好意,但不必了。」長孫無忌如實答道:「陳副率沒有要我們任何報答,我們之前給他送去的禮物,也被他堅持退了回來。」

    「被他退了回來?」本想抓陳應良受賄證據的李二大吃一驚,驚訝問道:「陳副率他什麼都沒要你們的,還這麼賣力的給你們幫忙?」

    「是什麼都沒要。」長孫小籮莉大力點頭,斯文的說道:「陳大哥說了,舅父出了這麼大事,家裡肯定到處都要用錢,不忍心讓我們雪上加霜,就硬逼著我和兄長帶回了送給他的禮物。」

    李二沉默了,心中暗道:「這個陳應良,到底是貪圖什麼?什麼禮物都不要,還這麼賣力的幫高士廉家?是因為心善同情?還是放長線釣大魚,別有所圖?」

    盤算到這裡,又突然瞟到了面前的長孫小籮莉,看到小籮莉的精緻秀美臉蛋,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頓時浮上了李二心頭,讓李二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陳應良,該不會也是在貪圖觀音婢吧?上次在城外,可就是觀音婢開口,才促使陳應良下定決心放姐夫家一馬的。」

    強壓下了這個不祥預感,李二努力使自己冷靜了一下,這才向長孫無忌叮囑道:「無忌,事關重大,你務必要小心行事,明天傍晚前你再去一趟宜陽坊,確認他去裴大夫面前周旋的情況,事辦完了給我捎一個口信,告訴我情況,我也好請父親出面,齊心協力盡快把高大人營救出獄。

    長孫無忌不疑有他,一口答應,還對好友李二千恩萬謝,感激涕零。

    心思各異之下,一天時間很快過去,次日上午,俸祿小偷陳應良終於不用進宮去於站崗值勤的無聊差事,理直氣壯的脫崗隨著文武百官列隊出城,到明德門外去參與誅殺楊玄感和李子雄兩大反賊,性格善變的隋煬帝也再一次改了主意,臨時決定親臨刑場,親自監督百官凌遲楊李二犯,還把他的後宮嬪妃和子女孫子都帶到了刑場上,一起參觀文武百官如何收拾敢和自家搶江山的楊玄感。

    負責主持這次行刑的宇文述很會滿足隋煬帝好大喜功的慾望,除了調來大批軍隊守衛刑場外,又強迫大興城裡的大批百姓出城觀刑,把一個殺人刑場搞得是人山人海,旗幟遮天,熱鬧得有如什麼節氣慶典。刑場的中間又立起兩根木樁,將楊玄感和李子雄兩人捆到木樁之上,頭上則各套一個車輪,兩人的身邊還各放有幾把牛角尖刀,準備著讓文武百官把他們片皮割肉。

    冗長無聊的訓丨話開始了,得隋煬帝允許,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代表大隋各級官員,當眾發表了一通又臭又長的講話,曆數楊玄感和李子雄二人叛國謀逆、吃飯前不洗手、上完廁所不沖水等等滔天罪行,然後宣佈凶惡叛逆之徒,臣屬應該共恨之,命令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員每人在楊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割上一刀,聯手把二人處死,接著宇文述又親自帶頭,操刀在楊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分別割下了一塊肉,扔在他們身邊的木盆中。

    殘酷血腥的場面開始了,在隋煬帝與宇文述的淫威逼迫下,在場的文武百官按照品級列隊上前,每人都在楊玄感和李子雄身上割下一塊肉,很快就把楊玄感和李子雄二人割得是體無完膚,全身血染。其中施刑的武官武將還好點,對這樣的場面還算是司空見慣,沒什麼特別反應,一些膽子比較小的文官就慘了,操刀割肉間手都在發抖,兩個文官還當場吐了出來——結果自然是招來了隋煬帝的白眼與記恨。

    不得不承認,因為誤中宵小詭計而不幸被擒的楊玄感確實是一條硬漢子,行刑期間,儘管身上都已經被割得體無完膚了,旁邊的名將李子雄老將軍也早就在哭爹喊娘慘叫不斷了,楊玄感仍然還把腦袋高傲昂起,一聲不吭,冷漠注視每一個在自己身上動刀行刑的文武官員,冰冷銳利的目光讓宇文述和李淵這樣的狠角色都有些膽寒,更讓雲定興這一類的阿諛小人心驚肉跳,嚇得他們趕緊匆匆割下一塊肉敷衍了事,壓根不敢與楊玄感的目光對視。

    楊玄感的這種反應當然讓隋煬帝和宇文述等人非常不爽,覺得不夠解氣不夠洩憤,還好很快的,楊玄感就有了特殊的反應——因為終於輪到陳應良在楊玄感和李子雄的身上操刀割肉了。

    做為平定楊玄感叛亂的首席功臣,在這個特殊的時刻,陳應良的一舉一動眾人受到了萬眾矚目,就連已經開始後悔親自來監督這種無聊行刑的隋煬帝都重新來了興趣,坐直身體細看陳應良的行刑過程。

    「殺了我快殺了老夫」骨頭有些軟的李子雄老將軍痛哭嚎叫,「士可殺,不可辱,姓陳的小子,你給老夫一個痛快快給老夫一個痛快」

    陳應良當然不會自己找麻煩一刀就替李老將軍解決煩惱,很冷漠的在李老將軍的腿上割下一塊肉了事,扔下刀和肉,然後神情平靜的走到了楊玄感的面前,拿起了楊玄感身旁已經被鮮血沾滿的牛角尖刀。而楊玄感也早就在等待這一刻了,突然張開嘴,重重一口唾沫吐在了陳應良臉上,罵道:「走狗」

    陳應良沒有急著割肉,只是慢慢的擦去了臉上唾沫,然後大聲說道:「楊玄感,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絕對不知道,我對你的痛恨,遠在你對我的恨意百倍之上」

    亮出手中血染尖刀,陳應良又大聲說道:「楊玄感,你知不知道,你這次造反謀逆,造成了多少大隋百姓無辜冤死?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謀反叛逆,聖上被迫從遼東回師平叛,二征高句麗無功而返,讓多少大隋將士白白犧牲,白白的血染沙場?你又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造反謀逆,高句麗蠻夷獲得了苟延殘喘的機會,大隋將來再想平定高句麗蠻夷,又將付出多少代價,多少英勇的大隋將士,中華男兒,又將葬身沙場?」

    「楊玄感你少在我面前裝英雄」陳應良於脆咆哮了起來,指著楊玄感的鼻子咆哮道:「殺任何人,我可能都會內心有愧惟有殺你,我可以問心無愧因為你這個奸賊逆賊,造成無數的大隋將士白白犧牲,無數英魂埋骨他鄉,讓無數的大隋將士妻兒老小望門而泣,孩子無依無靠,父母孤老終生你不僅是普天之下最大的逆賊,更是全天下最大的賣國賊你就是死上一萬次,也難抵消你的罪孽之萬一」

    咆哮著,陳應良操刀,在楊玄感的肩膀上割下了一塊肉,然後肉也不扔進盆裡,而是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嘴裡,一邊生嚼著楊玄感的肉,一邊惡狠狠說道:「楊玄感,這一刀,我是替無數白白犧牲的大隋將士割的,也是替他們的父母妻兒割的只有食你之肉,寢你之皮,方能表達我對你這賣國賊的切齒痛恨之萬一」

    看著陳應良生食人肉的模樣,大隋文武百官無不目瞪口呆,楊玄感也是神情呆滯,再也找不出什麼話語或者動作來表達自己的英雄氣概,陳應良則重重將楊玄感的生肉嚥下肚裡,怒視著楊玄感,嘴角帶著鮮血大聲咆哮,「楊玄感逆賊你捫心自問,自己說,你是否死有餘辜?」

    楊玄感啞口無言了,更不敢與陳應良發自肺腑的仇恨目光相對,把臉扭開,口中喃喃,「殺了我,馬上殺了我」

    啪啪啪鼓掌聲突然傳來,眾人扭頭看去,卻見隋煬帝不知何時已經從御輦上站了起來,一邊重重鼓掌,一邊大聲說道:「罵得好罵得好楊玄感,陳愛卿罵得對,你不僅是天下最大的逆賊,還是全天下最大的賣國賊朕就是把你殺上一萬次,也難以抵消你對大隋犯下的罪行之萬一」

    掌聲與叫好聲頓時雷動——隋煬帝帶了頭鼓掌,在場的文武百官那還有不隨聲附和之理?掌聲與歡呼聲中,之前還有些死氣沉沉的百官隊伍頓時精神百倍,操刀割肉間不做手腳顫抖,還有不少人效仿陳應良,割下肉來直接生吞下肚,嘴裡大罵叛賊逆賊,楊玄感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頭歪在車輪上氣息奄奄,偶爾還發出幾聲低沉的呻吟。

    與此同時,又出了一個小綵頭的陳應良被召到了隋煬帝面前,然後隋煬帝親手將一個裝滿酒的金盃遞到了陳應良面前,大聲笑道:「愛卿,這杯酒,朕連酒帶杯賜給你,讓你今後再接再厲,繼續精忠報國,為大隋將士官員充當忠臣表率」

    「謝聖上」陳應良必恭必敬的雙手接過金盃,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再次謝恩時,陳應良突然眼睛一亮——因為陳應良突然看到,盛裝綵衣的楊雨兒,正斯斯文文的站在隋煬帝兩個孫子楊偵與楊侑之後。

    恰在此時,楊雨兒也轉目來看了陳應良一眼,四目相撞,陳應良心跳加快,楊雨兒卻面無表情,還把目光迅速移開,半點好臉色都沒給陳應良,讓滿懷希望的陳應良忍不住心中一沉,暗道:「咫尺天涯,我和她之間的距離,還真是遙不可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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