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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梨花白 -【錦繡滿園】《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0 PM     標題: 梨花白 -【錦繡滿園】《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7-4 05:15 PM 編輯

【書名】:錦繡滿園

【作者】:梨花白

【內容簡介】

  沒有波折的穿越女不是好女主,可是,她也不用這麼艱苦卓絕吧?

  被退婚,被親爹趕出門,還要被舅舅關在門外,怒了,還有什麼招儘管招呼,金手指我還有一根,白手起家錦繡滿園不是做不到!

  不過,方雲白你丫退親害我被趕出家門,這會兒還往我跟前湊什麼?

  還有,某位小侯爺,想裝情聖先把你在青樓的盛名洗白可以麼?

  以及,那位世子爺,你確定你是看上我了,不是虐上我了?我不愛虐戀情深這條線好吧?

  世子爺淡定搖扇子:沒談過戀愛,正在學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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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1 PM

第001章:初穿貴地

  我是怎麼了?剛剛那一下,是讓雷劈了嗎?

  羅依依艱難的動了動眼皮,腦袋微微晃了晃,卻覺著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她努力回憶著昏倒前的情景,自己好像是剛從果園裡出來就讓雷劈了。

  唉!這年頭,連劫雷的準頭都讓人如此失望嗎?羅依依有些不滿的想著:明明應該是去劈哪位得道的高人,自己一個剛剛發家致富的大好農村女青年,一輩子沒做過壞事兒,連大學裡做實驗的小白鼠都沒解剖過一隻,它也好意思讓自己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轟隆隆」的聲音持續傳來,看來雷雨天仍在繼續。只不過身上好像蓋了點東西,也沒有雨點打下來,但似乎仍是有些發冷,羅依依瑟縮了下身子,暗道這是哪位好心的大哥大姐給我背回家了嗎?可你也給我多蓋點兒東西不是?這一場秋雨一場寒啊,你給我蓋著這麼一張薄薄的蘆席,到底是要救我還是要把我給扔到亂葬崗子去啊?哦,對了,現在21世紀,亂葬崗這種東西早已經消失在現代燦爛的文明長河中,都怪昨天晚上熬夜看的那本《藥手回春》,腦子都看成漿糊了。

  「太太,天亮了,您帶著姐兒走吧。再不走,讓老爺和韓姨娘看見了,連我也要被趕出去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進羅依依的腦子裡,接著就是一個淒然的女人聲音道:「張媽,這雷雨越發大了,這個時候怕是也沒人到這裡來,求您行行好,再容我們母女在這裡先呆一會兒,莞兒好像還有些發燒,這時候出去,我們娘兒兩個哪裡還有活路?」

  太太?莞兒又是誰?

  羅依依的腦子裡接連響了兩個炸雷,然後她猛然一把掀開了身上的蘆席坐起來,呆呆看著那豁然回頭的布衣狼狽婦人和一個明顯是電視劇裡老媽子打扮的女人,目光向下,一身古代的衣裳讓她宛如被雷劈了第二遍似的,心裡那叫一個哇涼哇涼的啊。

  「是……是在拍電視劇吧?」羅依依的眼淚「刷」一下就流下來了:蒼天可鑒,她只是愛看穿越小說而已,她不喜歡親身體驗一把穿越的滋味啊。沒有網路沒有電視沒有冰箱沒有現代美食的日子要她怎麼活?

  劇烈的痛猛然從腦子中氾濫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生生擠進去,羅依依痛得抱著腦袋大叫一聲,旋即就昏了過去,最後的意識就是婦人和張媽驚恐地大叫聲。

  再醒來的時候,腦子裡已經憑空多了一段十四年的記憶。

  這是一個俗套的寵妾滅妻的故事。

  出身鄉下大地主之家的蔣秋娘嫁給了一個寒門士子,卻不料六年後,士子一朝高中飛黃騰達,仗著為新皇奪嫡所立下的點滴功勞,巴結著太后娘家連了宗,不到四十歲,就做了吏部一個五品郎中,可說是鯉魚一朝躍了龍門。

  然而這樁天大喜事卻成了蔣秋娘的噩夢之源,原本是高過丈夫一頭的出身登時變得如草芥般低微,在丈夫抬了幾房美貌姬妾進門之後,終於又娶了一個二品大官的庶女做姨娘,且不到一年功夫便生了個女兒,這一來,她表面上雖然還是這家裡的女主人,是羅海天的髮妻,可私底下,下人們卻早已知道她就是個擺設罷了。

  蔣秋娘在這家裡的地位越發低下,但是為了一雙兒女,她咬牙忍下來,任由幾個姬妾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任由那個二品官的庶女姨娘攬了家裡所有的大權,忍受著婆婆和丈夫越來越無情冷漠的眼神,她天真的盼望著兒女有朝一日可以一鳴驚人,到時候自己也就算是熬出頭了。

  本來的確是有這個機會的,新安伯在一次飲宴中,因為和羅海天話語投機,當場就訂了兒子和羅家大姑娘羅莞的婚事。

  然而狗血的情節來了,那位韓姨娘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竟暗中使人在外面敗壞羅莞的名聲,不到月餘,新安伯便退了親。

  這件事直接導致了羅家與新安伯府的交惡,羅海天氣急敗壞之餘,不但攆了兩個被冤枉頂罪的老實姬妾,又把妻子和女兒大罵了一通,說她們敗壞羅府名聲。

  這當然是不白之冤,一向軟弱的蔣秋娘和羅莞心中又怒又恨,終於在一次韓姨娘當中羞辱她們母女的時候,蔣秋娘忍無可忍,將這個惡毒囂張的女人推倒在地。

  不知道是上天的安排還是韓姨娘的安排,事情就是這麼巧,因為這一推,韓姨娘剛剛懷了兩個月的孩子,沒了。

  於是一切後果就顯得如此順理成章:羅海天大怒,一封休書休了蔣秋娘,甚至恨屋及烏之下,連「敗壞家風」的女兒都不要了,只留下兒子羅孚,之後就連夜將這可憐又懦弱的母女二人趕出府去。

  已經是下了幾日的大雨,蔣秋娘母女二人無路可走,幸虧後門上一個看門的老媽子可憐她們,偷偷打開一間柴房讓她們歇了一夜,這不,一大早她就急急忙忙的來催了,生恐被人看見,那自己也沒辦法繼續在這府裡做活了。

  在張媽的催促下,蔣秋娘到底還是扶著羅莞站起身來,因為還處於極度震驚中,十四歲的女孩子仍顯得有些癡癡呆呆。

  我……這就穿越了?變成這個叫羅莞的女子了?從此後要用這個身份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討生活了?要面向那茫然黑暗看不到頭的前方努力打拼了?嗚嗚嗚……可不可以不要?老天爺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在現代是大好的有為青年,我嫁接的那些果樹今年正是大豐收的時候,你……你怎麼能讓我在這種時候一穿了之呢?就算要穿,好歹讓我過兩年再穿啊,你知不知道現在讓我穿,我……我是穿不瞑目啊我嗚嗚嗚……

  張媽看著她傻傻的樣子,也有些小慌亂,小聲對蔣秋娘道:「太太,姑娘……姑娘不會是腦子出了毛病吧?實在是昨兒的事情太突然,老奴早年在鄉下時,就聽說過有人受不了突然間的大喜大悲或癡傻或瘋掉的。」

  「不……不會的。」蔣秋娘淚流滿面,張媽看著她那慌亂中透著哀求的眼神,歎了口氣,搖頭道:「好吧,太太和姑娘都是好心人,但願你們能好心有好報,只是如今卻必須得走了,好在這會兒雨勢小了些,太太,快走吧,老奴實在是不敢收留你們啊。」

  蔣秋娘心裡也明白,於是含悲忍淚向張媽道了謝,她牽著茫然無助的羅莞的手,淚如雨下的走出柴房。

  「娘……娘……姐姐……你們在哪裡?嗚嗚嗚……不要丟下我……我要找我娘,找我姐姐……啊……」

  風雨中驀然傳來的一聲慘叫終於扯回了羅莞的神智,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正在心中想著這是誰叫得淒慘?人?就見蔣秋娘整個身子都晃了起來,接著她就要向那叫聲傳來的方向奔去,卻被張媽一把死死抱住。

  「太太,求您了,這會兒您過去,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是老奴收留了你們過一夜嗎?小少爺雖然現在挨了打,可是等老爺回來就好了,他是老爺的兒子,老爺不會不護著他的。」

  「娘……姐姐……啊……」

  那淒慘的哭嚎聲仍在繼續,真是聞者心酸聽者落淚,羅莞心裡一動,她畢竟是有了原主人的身體記憶,所以這個童稚的慘叫聲是誰她輕易便猜到了。

  「呸!沒良心的小崽子,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也配做這家裡的少爺?姨娘給你臉,你竟還不要,只想著找你那不要臉的娘和姐姐,老實告訴你,她們早死了。你日後想在這家裡好好兒活,就趁早給我老老實實的,不然連你也一塊兒勒死。」

  一個聲音囂張罵著,聽那語氣腔調,這應該就是宅鬥小說中必不可少的下人之一——婆子了。

  果然賈寶玉說的沒錯嗎?這些婆子一個個心狠手辣,一雙眼睛都是魚眼珠子。羅莞暗中搖了搖頭,再看向蔣秋娘,只見她身子如同抽搐般亂抖著,血順著嘴唇流下來,臉上想必也應該是淚流滿面的,卻被此時雨水遮掩的看不清楚。

  「他的爹……呵呵,他的爹哪裡會管他?我的孚兒……我的孚兒恐怕就要在這裡被那女人生生折磨死了。」蔣秋娘一邊說一邊用手緊緊抓著胸口,緊接著「哇」的一聲,竟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太太,恕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小少爺在這裡,好歹還有口吃的,老爺怎麼說也是他爹爹,小少爺是羅家的根,再怎麼著也不至於就死了。倒是您和姑娘,這……這落魄無依的,可怎麼活啊?聽說您娘家那邊如今也不是老太太當家做主。」

  蔣秋娘搖搖頭,目中一片迷茫絕望之色,喃喃道:「是啊,怎麼活?罷了罷了,活不了就不活了吧,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只恨老爺怎麼不狠心到底?乾脆拿繩子勒死我們三個得了,讓我們娘仨在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兒,強似在這人間遭罪。」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2 PM

第002章:行動派

  怎麼可以這樣消極呢?這樣的想法可是不好啊。羅莞皺了皺眉頭,不過聽到那漸去漸遠的孩子哭聲,以及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的打罵聲,再聯想到古代女子的軟弱和地位,蔣秋娘會這樣說她倒是也不覺得奇怪了。

  「太太,快走。」

  正想著,忽然就聽張媽惶急叫了一聲,接著不由分說,推著她們兩個就往不遠處的大門走。因為力氣太大,以至於蔣秋娘竟被接連推了幾個踉蹌。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泥馬我都落到這個地步了,傷感哭鬧也都回不去,更何況現在面臨的是重大的生存危機問題,還在這裡自怨自艾,那就真沒活路了。老天爺苦心安排我穿越一場,絕不會是為了讓我消極等死的吧?既如此,那就在這裡,在這陌生的古代,活出一片天,屬於我羅依依,不對,是羅莞的一片天。

  一念及此,腦海中那些惱怒愕然懊喪全都立刻消失。羅依依就是這樣的行動派:既然要好好活著,那從現在起,自己就是羅莞,就要擔負起穿越而來的重大責任,不但要活著,還要活得好,活得自在,若是還能活得風光那就更好了。

  決心已下,羅莞立刻就握住了小拳頭,在腦子裡簡單梳理了一下目前的處境,於是她果斷決定:新生活的第一步,從拯救弟弟羅孚開始。

  柴房離大門不遠,須知張媽就是看著這西角門的老媽子,所以很快就把她們推出了門,接著就聽身後一個聲音沒好氣道:「下著雨呢,你這老貨出來做什麼?在屋裡喝杯茶吃點乾果子不好?」

  還在門口的張媽陪著笑答應了一聲,顯見來的這人身份比她高。羅莞在心裡分析著,但很快就不由得失笑,暗道廢話,一個看門老媽子,可不是只要內宅裡拎出一個人,身份就比她高呢,這還用分析?你看柯南中毒了吧。

  那人卻是來吩咐話的,此時蔣秋娘和羅莞母女兩個就在門外牆上緊靠著,那來人的聲音也大,所以她們聽得真真切切,就聽那聲音道:「過來就是告訴你一聲,小少爺如今鬧著找那兩個女人,姨娘吩咐了,門戶都看緊點兒,決不許放跑了他,不然拿你們是問。」

  那張媽聽見這話,大概是心裡燃起了點希望,想讓門口的蔣秋娘和羅莞放心,因此就陪著笑道:「是是是,魯大娘回去和姨娘說,老奴一定看好門。阿彌陀佛,真沒想到,小少爺這樣不懂事兒,姨娘對他卻是當親生的一般待,唯恐跑丟了。」

  話音落,卻聽那魯大娘嗤笑一聲,冷哼道:「什麼唯恐跑丟?不過是這些日子做做樣子罷了,總不好在老爺面前太過不去,剛剛我過來,就看見小少爺被擰的一條胳膊青一塊紫一塊。唉!想來這沒娘的孩子自然是苦的,老爺又不把他放在心上,你看著吧,日後還不知怎樣呢。」

  張媽愣在了那裡。門外的羅莞已經聽得怒火滿腔,暗道這古代的男人是人還是禽獸啊?他自己的兒子,竟然就放任由著後母折騰?那你何苦留著他?就放他跟母親一起,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呢。老虎尚且不食子,怎麼這個男人卻毒辣至此?就因為羅孚是個男孩兒,就成了他的血脈?媽的,既是血脈你就好好護著啊,哪有任憑自己血脈被人折磨侮辱的?這是男人嗎?根本就是狼心狗肺,不對,那是對狼和狗的侮辱,這……這根本就是畜生不如的東西。

  她在這裡氣炸了肺,卻見蔣秋娘身子軟軟的倒在了牆根下,女人嘴角邊的血跡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可是她整個人似是都沒有了生機一般,顯然張媽弄巧成拙,讓她們聽見了那魯大娘的一番話,將這婦人心中最後的一點兒希望也磨滅的乾乾淨淨。

  難道抗爭就比死還要可怕嗎?羅莞理解蔣秋娘作為一個古代懦弱女子的悲哀無助,卻實在不能認同:像是此時,她們娘兒倆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就豁出去大鬧一場又如何?能把弟弟接出來離去更好,即便不能,娘兒三個大不了就死在一起啊,反正你也不想活下去了不是嗎?死也要死得有點價值嘛,就算不能把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怎麼樣,也要讓他的名聲臭大街,讓人以後一提起他,就會說:哦,這就是那個寵妾滅妻,把妻女趕出門去,縱容後母虐待親兒,最後更是命人打死了那娘幾個的官兒啊。

  沒錯,就應該這麼幹才對。雖然這樣也沒什麼用,但總算是沒白死。羅莞心裡一邊想著,腦筋已經迅速開動起來,剛才的念頭不過是為蔣秋娘感歎,她可一點兒也不想為那個畜生不如的男人死掉,值不值啊?自己的腦子又沒被雷劈壞。

  越想,羅莞就越心疼:那麼點兒的小男孩,卻只因為找母親和姐姐就被毒打。不要說她繼承的是羅莞的身體,就是隨便一個路人,也沒辦法不心疼同情吧?再抬頭看看蔣秋娘:一個沒有了生機和希望的母親,其實就等於死了吧?這可不行。好說她也是自己在這一世裡最親的人,她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就這樣死掉。要激起她活下去的鬥志,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幼弟羅孚接出來。

  腦海中驀然就迴響起剛才小男孩兒的哭叫聲,即使被毒打,他也沒放棄尋找姐姐和母親,甚至他差一點兒就找到了。最後卻是在一步之遙之外,被人拖了回去。

  勇敢,堅毅,還聰明。這樣的小正太要是任由他落在那些畜生手裡,我還穿過來幹什麼?老天爺也會落雷再劈我一個輪回吧。羅莞心裡想著,一邊握緊了拳頭,迅速在腦海中想好了對策。接著她便攙扶著蔣秋娘,在雨中向對面街道走去。

  原本還為女兒擔憂著急,然而這一刻,蔣秋娘整個人卻是任由羅莞扶著,如同木偶般跟著她慢慢來到街對面,那裡是幾所宅子的後院,母女兩個就在屋簷下站著,如同兩隻落湯雞般狼狽。

  「娘,你想將弟弟帶出來嗎?」

  失魂落魄間,忽聽女兒問了一句,蔣秋娘的神智終於被拉回,愣愣看著女兒,她彷彿不能理解這孩子說的話。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3 PM

第003章:填鴨式教育

  想不想把孚兒帶出來?怎麼會不想?可是怎麼可能?那個男人……呵呵,他最看重名聲了,莞兒是他的女兒,就因為被退親,不但一句安慰沒有,還把她們母女兩個給趕了出來。孚兒是他們羅家的血脈,他怎能任由他流落在外?豈不是惹人恥笑?

  因此蔣秋娘就搖搖頭,卻聽羅莞輕聲但堅定道:「娘,我去將弟弟帶出來可好?」

  這話語雖輕,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堅決。蔣秋娘再次愣住,低頭看向女兒,卻見已經長到自己胸前的女兒目光清明而堅毅,完全沒有了從前的悲苦、不甘和懦弱,好像經過這一場大災難,她在瞬間就長大了一般。

  聽女兒說要去救兒子。蔣秋娘終於回過神來,一把拉住了羅莞,她苦笑著搖頭道:「莞兒,莫要白費力氣了。你爹爹……他不會放你弟弟離開的。」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羅莞才不會把那個忘恩負義畜生不如的男人放在眼裡:哼!那個狗東西,要讓他放人還不簡單?挑他最看重的方面下手脅迫就是。

  「莞兒,咱們走吧。」蔣秋娘見女兒還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就歎了口氣,牽著羅莞的小手沿著後簷往前走,一邊木木的道:「就算把你弟弟接出來又如何?跟著咱們,難道就有好兒嗎?張媽說得對,他在那府裡,總還有口吃的,跟著咱們可怎麼辦呢?咱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又從哪里弄吃的給他?」

  「在府裡有一口吃的又如何?」羅莞冷笑一聲:「娘,難道這時候兒了,你還寄希望韓姨娘她能有一顆慈悲心?如今不過是當著爹爹的面兒不好下手。一旦她將來有了身子生了男孩兒,你信不信她能一把砒霜毒死弟弟?跟著咱們怎麼了?怎麼知道咱們就必定活不下去?人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咱們娘兒三個在一起,沒了牽掛,哪怕就是上街乞討,也未必就養活不了自己。何況娘會繡花,我也會女紅,弟弟漸漸大了,考上秀才就有米糧拿吧?就算不能讀書,他也可以做工,我就不信了,只要咱們勤勞肯吃苦,老天爺還能不給咱們一條活路?」

  蔣秋娘讓女兒一番話說得怔住,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覺得女兒說得有道理啊,這麼一看,好像……好像也不是離開了羅府,自己和女兒就只能流落街頭凍餓而死。只是……只是孚兒怎麼辦?剛剛莞兒說那韓姨娘將來有可能害死他,這……這絕不是無的放矢,那個狠毒的女人,是真能下得了這個狠手的啊。喪盡天良的丈夫又怎麼可能去在乎孚兒的性命?他如今想的就是怎麼通過韓姨娘巴結老丈人家吧?自己被休,那韓姨娘恐怕很快就會成為正室,這一來,她當家做主都是名正言順的了,又有誰敢說什麼?

  一念及此,蔣秋娘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她抓著羅莞的手,喃喃道:「那……那要怎麼辦?怎麼才能把孚兒救出來?你弟弟那性子,他……他留在府中討不了好兒啊……」一語未完,這軟弱的女人又忍不住淚如雨下。

  「娘,若要救弟弟出來,你得聽我的。」羅莞看著蔣秋娘,那熾熱堅定地灼灼目光讓這浮萍般的女人瞬間就感覺到似有了主心骨一般,不由自主就點頭道:「好,莞兒你有什麼主意就快說,娘全聽你的。」

  羅莞讓蔣秋娘低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出自己的打算,只把蔣秋娘聽得面色越來越蒼白,到最後身子都有些顫抖了,吶吶道:「這……這樣不行啊,莞兒,那畢竟是你的爹,你……你這樣去脅迫他?這……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羅莞冷哼一聲,盯著蔣秋娘道:「娘,你還認他是丈夫,可他認你是他的妻子麼?我是他的女兒沒錯,可他認我麼?他既不認我,我難道還要認他?我……」

  「莞兒。」

  蔣秋娘眼淚都落下來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哭道:「你不能這麼說,他……他畢竟是你爹。」

  「娘,你不要到現在還糊塗了好不好?救出弟弟,我們和他就沒有關係了。就算有關係,他也是仇人,是我們的仇人。」羅莞咬牙叫著,下一刻,臉上挨了一記耳光,雖然不重,卻是把她的心都給打冷了,然而看到蔣秋娘轉眼間就又掩面痛哭起來,這剛強女孩兒的心不禁又有些發軟。

  上山采蘼蕪,長跪問故夫……

  不期然的,羅莞腦海中就浮現出上中學時看到的這首詩。大意是說一個被丈夫休了的女人上山挖野菜,遇到前夫後就跪在路邊,問他新娶的女子是否能幹體貼又合心意。這段詩的後半段,是丈夫的回答,大意是新婦完全不如這個前妻能幹。然而即使如此,前妻卻仍是被無情休棄,再見丈夫,竟然還要跪在路邊問好,還要體貼的關心對方現在幸不幸福?

  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道理啊。當日男同學們得意洋洋拿這首詩來逗弄女同學們,卻被一個個彪悍的女同學罵的狼狽逃竄。大家一致認為,這是詩詞的誇張手法,就算古代女人們中的封建流毒很深,也絕不會深到這個地步,這還哪有人格和尊嚴可言?

  然而今天,看著掩面痛哭的蔣秋娘,羅莞終於明白了,她此時很想回到現代,告訴她的中學同學們:親愛的們啊,我們都冤枉詩人了,媽的那不是誇張啊,古代所謂的賢良女人就是這樣啊,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這一隻就是現成的活體啊啊啊啊!

  這一次羅莞是真真正正體會到心中有一萬頭那啥啥奔騰呼嘯而過的滋味兒了,她咬著牙瞪著眼,沉聲一字一字道:「娘,你如今還不肯怨恨他仇視他,那你可曾想過?如果我昨夜已經病死,如果孚兒就在這府中被韓姨娘害死,你仔細想一想,追根究底,這都是誰造成的?難道到那時,你一雙子女都因為那個男人而死,你對他還沒有半點怨恨之心麼?」

  「不……不一定的……」蔣秋娘心裡其實瞭解丈夫的豺狼之性,只是女兒剛剛的想法她實在接受不了,只好勉強辯解道:「他……他……他也未必就那麼狠心,他不會親手害死你們……」

  「他不會親手害死我們,但他會眼睜睜看著我們被害死。娘,你敢說他會在府裡護著弟弟不讓他被害?你敢說他心裡是把我當做他的骨肉來疼愛?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又怎會被趕出家門?明明我才是被退親傷害最深的人不是嗎?娘,你……你知不知道?昨夜女兒……女兒已經進了鬼門關,若非從前娘善待下人積德行善為女兒攢下了一點功德續了性命,女兒這會兒早已經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了。」

  羅莞一邊說,淚水也終於湧出來,她為這個蔣秋娘感到悲哀:對方的女兒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就等於是被她那個畜生不如的父親害死的。而她的母親,現在卻還替那個男人分辨著說「不一定,他未必會這樣狠心。」

  一瞬間,羅莞又想放聲大哭,又想放聲大笑:這他媽是個什麼世道啊?男人就是這樣的高大嗎?不管是好的壞的腥的臭的,就因為他們是男人,所以他們就是天,是女人無論如何都要仰望的存在?對此種種,她只想比個中指,憤怒的大吼一聲「去他媽的!」

  蔣秋娘心中那從小兒就被三從四德「薰陶」出來的冰山終於因為女兒的話而轟然坍塌了。她愣愣看著羅莞,好半天,忽然無力的垂下了肩膀,輕聲啜泣道:「好……只要……只要能救出孚兒,莞兒你……你說什麼,我照做就是了。」

  真是費勁啊,不過還好我這個娘的腦袋不是木頭疙瘩,不然就真沒救了。

  羅莞大大鬆了一口氣,轉身看看,只見不知什麼時候,那淅淅瀝瀝的秋雨也已經停了。於是她不再猶豫,牽起蔣秋娘的手,昂首挺胸走出巷子,一邊沉聲道:「娘親,你記著,是爹爹寵妾滅妻,你和我都是無辜的,我們是受害者,所以……即使你被休,也是無辜被休,沒什麼可丟人的。」

  心理建設不好做啊。

  羅莞一句一句重複著這段話,差點兒都淚流滿面了。可是為了能夠在這嚴酷的時代自由而精彩的活著,她必須盡可能的將蔣秋娘腦中那些三從四德的糟粕給趕出去,這樣填鴨式的強制教育,是最快最有效的手段了。

  多日不見的太陽終於露出臉,街道上不知從哪裡就湧出了好些人,畢竟是天子腳下,很快,那些尚且存著雨水的街道上就熱鬧起來。

  羅莞看看四下無人注意,就把蔣秋娘送進一家小小的布莊裡,然後輕聲對母親道:「記住了,若是半個時辰內,我還沒出來,你就按照我剛才說的做。身上還有錢嗎?」

  蔣秋娘點點頭:「還有一支銀釵,實在不成,我……我就用這個買兩匹布料就是了,你放心,我……我會藏好的。」

  羅莞點點頭,在門邊看了看,見小店門前也沒什麼人,因此一閃身出來,匆匆繞著街道轉了個圈兒,接著便來到羅府的大門前。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4 PM

第004章:強硬姿態

  羅府看門的幾個家丁自然認識這位大姑娘,只是大家都有些驚奇,不明白這大姑娘怎麼還有臉來這裡?她都被退了親,老爺一怒之下不是把她們母女兩個都趕出去了嗎?她……她竟還有臉回來?

  迎著家丁們疑惑不解的目光,羅莞大大方方上了臺階,來到他們面前,淡淡道:「煩請通稟一聲,我要見老爺。」

  「老爺……老爺不在家……」家丁們驚訝看著羅莞:這……這大姑娘怎麼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呢?還有,她剛剛說的什麼?煩請通稟?這……這根本就是普通客人求見的口氣,是說,被趕出去後,這女孩子立刻就不再把羅府當成家了嗎?

  「不在家?」羅莞譏諷一笑:「是嗎?你們老爺如今這麼早就去衙門了?若不是去衙門,我記著他還只是個五品官,還沒資格上早朝吧?」

  「你……你大膽。」

  家丁嚇了一跳,連忙喝斥,卻見羅莞目光一沉,冷冷道:「快去通稟,既然知道我大膽,若是因為不去通報而惹得我發了狠,出現什麼後果,我想你們老爺也不會放過你。呵呵,好說也是做了十四年的父女,他是個怎樣狠辣不講理的人,難道我不清楚?」

  「你……你究竟是誰?」

  家丁們就覺著腿有些打顫:這……這是大姑娘?打死也不信好嗎?大姑娘會說出這樣的話?這……這哪裡還是老爺的女兒?說是仇人還差不多吧。

  然而腿軟歸腿軟,看著羅莞面上那沉著的表情,不知為什麼,家丁們就想起她剛剛說的話:發狠?這女人要是發起狠來,會……會怎麼樣?雖說一向都知道羅莞懦弱孤僻,可此時此刻,門前四個家丁卻沒有一個敢不把她的話放在耳裡,因面面相覷了一陣,終於有一個轉身進了側門,往裡面通稟去了。

  不一會兒,就見那個家丁出來,狐疑的看著羅莞,沒好氣道:「老爺讓你進去,從後面角門進去。」

  羅莞也不計較這明顯對女人不公平的待遇:只要羅海天肯見她,這件事就等於已經成功了大半,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帶走羅孚。

  府中景色一點兒都沒變,只是經了一夜秋雨後,那些綠中泛黃的葉子更加蒼翠。羅莞走在青石甬道上,看著這個真正的羅莞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心裡也不由得有些唏噓感歎。

  「你……你怎會在此處?」忽聽身後一聲厲喝,羅莞轉身一看,就見韓姨娘在幾個婆子丫頭的簇擁下正站在不遠處,驚疑不定的打量著她。

  「爹爹反省過來退親不關我的事,很後悔趕走我和我娘,所以又把我們接回來了……」

  羅莞笑顏如花的回答。果不其然,還不等說完,就聽韓姨娘猛地尖叫起來:「不,這不可能,你胡說……這不可能……」

  「答對了。」

  微微一笑,羅莞轉身便走,剩下韓姨娘站在那裡,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這府裡,她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呼風喚雨,這羅莞每每見了她,如同避貓鼠兒一般,哪成想如今被趕出去不過是一夜功夫,竟然就變了個人似得,一句話就把自己噎在這裡。

  「姨娘何必和她置氣?」卻聽旁邊一個婆子陪笑著說了一句,韓姨娘心中雖惱羞成怒,然而面上卻自然不能露出形跡來,否則豈不讓人看輕了?因便冷笑一聲道:「我和她置氣?也不看看她是個什麼東西,值得我和她置氣?這必然是因為那小崽子,不知又要過來和老爺說什麼,老爺也是糊塗,和這樣女人有什麼好說?羅媽,你過去書房仔細聽著,看看他們都說什麼話?」

  羅媽答應一聲,跟在羅莞身後往書房而去。羅莞明明知道,卻也不在意,穿花繞樹,一徑來到前院書房,還不等進去,就聽裡面傳來一陣咳嗽聲。

  媽的,擺什麼威風呢?以為我會害怕啊?

  羅莞自然能夠聽出這不是什麼真正咳嗽,不過是為了擺威風用的,因在心中冷冷罵了一句,接著便昂首挺胸要進書房。卻見外面小廝伸手攔住,到底向裡面通報了一聲,方聽羅海天含著怒氣的聲音響起道:「讓她進來。」

  羅莞走進去,仔細看了看面前這個男人,心中冷笑,暗道果然是斯文敗類,長得人模狗樣,誰想到竟能行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呢?因也不見禮,便開門見山道:「老爺,別的話我也不多說,只如今既把我和娘趕了出去,還盼你好人做到底,把孚兒也交給我們帶了去,將來我們娘兒三個或是流落街頭或是凍餓而死,好歹能靠在一塊兒,便心滿意足了。老爺放心,就是到了那個田地,我們也只感激老爺成全之恩,萬萬不會怨懟你的。」

  羅海天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怒道:「混帳東西,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還記得我是你爹嗎?」

  「老爺還是我爹?」羅莞故作驚訝道:「不是吧?我記著你已經將我們母女驅逐出門,也把我從族譜上除名了啊。這難道不是斷絕父女情義?老爺別誤會,我不是過來求你收回成命的,老爺對韓姨娘的心思,我們都明白,三從四德三從四德,我們自然是要成全您老人家借著韓姨娘升官發財的願望。只是孚兒畢竟不是韓姨娘的兒子,老爺留他在府裡何用?還礙姨娘的眼,不如索性將他交給我們帶走,我們娘仨到什麼時候都感激老爺的大恩大德。」

  「不孝的小畜生,難怪會被人家退親。」羅海天氣得面色紫漲,羅莞的話比針尖還要鋒利,一下子就刺在他的心上,只氣得他站起身來就要打。卻見羅莞退後一步,冷笑道:「如今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女兒了,你還想像從前一樣,動輒對我伸巴掌,卻也不能夠。老爺,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你把孚兒交給我,我轉身就走。」

  「你死了心吧,孚兒就是在這裡餓死凍死,也決不讓他跟著你這不知廉恥不忠不孝的混帳娼婦出去,免得他也學了歪門邪道來敗壞我羅家的門風。」羅海天冷笑一聲,沒有再上前,然而說出的話同樣如同刀鋒一般紮人。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4 PM

第005章:渣爹的死穴

  「好,我是娼婦。」羅莞點著頭,眼裡恰到好處含了一點淚:「很好,到如今,咱們的父女之情算是斷的乾乾淨淨。老爺能說出寧可讓弟弟在這府裡凍死餓死的話,可見那份父子情也是一乾二淨了。只是你這做爹爹的沒有情義,我做姐姐的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弟弟死。你若是不肯讓我帶他走,就休怪我和娘與你魚死網破。」

  「你……」

  這一次羅海天是真氣得眉眼都變了,如此忤逆無禮的子女,莫說見過,就是聽又何曾聽說?什麼叫孝道?孝道便該是老子娘打死也要感激生養之恩的,誰知他羅海天這輩子竟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不孝東西,果然是那個女人肚子裡爬出來的,全是鄉下潑婦派頭,哪懂得什麼大家子詩書世族的禮義廉恥?就是在這府裡養了十四年,骨子裡仍是個下賤無恥的東西,也難怪人家新安伯退了親,這樣的女兒,幸虧沒嫁過去,不然的話,也是給自己抹黑丟人,若到那時再讓人休回來,就是把她逐出家門,自己也難免要落了人恥笑。

  羅海天越想越怒,就要叫人來立刻把這無法無天的混帳女兒打死。忽聽外面一疊聲的叫道:「姐姐……姐姐……」接著腳步聲咚咚傳來,伴著幾個婆子的驚叫聲:「少爺,少爺你不能過去,你不能過去?這是哪個混帳東西給少爺報的信兒?」

  話音未落,羅孚已經呼哧帶喘的跑了進來,看見羅莞,眼淚就下來了,一下撲到她身上,哭叫道:「姐姐,姐姐,你和娘去了哪裡?人人都說你們死了,我……我好怕……姐姐,嗚嗚嗚,你還活著,這太好了,娘呢……娘哪裡去了?」

  「反了反了。」羅海天氣得臉紅脖子粗,伸手拿起桌上硯臺就往羅孚擲來,羅莞要拉著弟弟躲避卻已經來不及,情急之下奮不顧身將羅孚拉到身後,那硯臺便砸到她肩頭,接著落下地摔成了幾塊。

  「這樣的硯臺,你往孚兒身上砸,你可知他是你兒子?他這樣小,你莫非是要砸死他不成?」肩頭一陣劇痛,讓羅莞越發氣怒,可以想像,如果不是自己擋住了硯臺,這東西就會砸到小羅孚的腦袋。如此力道,是沒留半分的情面和憐憫,就是砸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似你們這樣忤逆不孝的兒女,砸死了正好落得清靜,也免得敗壞我羅氏門風。」

  羅海天面色鐵青的惡狠狠吼了一聲。卻見羅莞上前一步,毫不退讓的叫道:「羅府門風也用得著我們敗壞?別笑死我了。老爺領導下的羅府門風可不就是寵妾滅妻,爹殺子女?這樣的門風,我們哪裡敗壞得了?這樣卑鄙惡毒的行徑,打死我們也做不出來呢。」

  「你……你們……好,很好,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兒女,我……我沒有……」羅海天氣得心口都疼了,指著羅莞的鼻子大罵。卻聽對方沉聲道:「既然老爺這樣說,那正好啊,你就把弟弟也給驅逐出族譜,把他也趕出去。既然你恨我們娘兒幾個入骨,以後便不要再見好了,大家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

  「你……你這混帳,我今日就是打死你,也不會讓你出去給我丟人。」

  羅海天氣急大吼,一邊就喊著「來人。」卻聽羅莞冷笑道:「你叫人來,叫人來打死我們姐弟兩個啊。不怕告訴你,我已經讓娘躲了起來,若是一個時辰後我不出去,便讓她在外面告訴所有人,你羅海天為了榮華富貴,寵妾滅妻,如今更是連兒女都不放過。你打啊,打死我們,看看你羅老爺的名聲又能好到哪裡去?」

  她一邊說,就抬起了羅孚的兩條胳膊,將袖子一捋,只見那條胳膊上或青或紫,看來全是被人擰出來的。因看著震驚的羅海天冷笑道:「我知道,老爺這樣驚訝,不是因為孚兒胳膊上這傷,而是因為你沒想到,我竟會這樣厲害,完全不懼不讓是吧?告訴老爺一句話,做人該留一線,不為日後好相見,只為莫要把人逼到絕路,你難道不知狗急了還要跳牆?何況是人?既要死,死就死,只是老爺升官發財的美夢別因為我們受了障礙,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羅海天愣愣看著羅莞,像是不認識了這個女兒一般。雖然對方說的話在情在理,可是他怎也不敢相信:這還是他那個沉默寡言,懦弱無能又孤僻的女兒嗎?她……她什麼時候竟變得這樣剛強了?若從前就是這樣,自己也不會輕易就把她們母女趕出去,如今倒好,竟是給自己埋伏了一個隱患。

  眼看書房外沖進幾個婆子小廝,就要拖著姐弟兩個出去。直到此時,羅莞還是絲毫不懼,只是看著他冷笑。這一下羅海天心裡就真的是打鼓了:寵妾滅妻的事不是沒有,只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尤其是勳貴官場中人,一旦傳出這麼個名兒來,讓上官知道了,他也不管你青紅皂白,便認定了你是無情無義的人,如何還肯提攜於你?

  那小娼婦莫非就是看透了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有恃無恐嗎?羅海天氣得身子亂顫,只是此時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喝令小廝和婆子們退出去,他面色變幻了幾重,方咳了一聲,盡力裝出和藹的樣子道:「罷了罷了,看看你這模樣,可見是被逼的狠了,既如此,你被退親也定是冤枉的,唉!昨日之事,竟是我處理的急切了些。好在如今反悔也來得及,你且去把你娘找回來,咱們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兒說?」

  羅莞看著這男人努力做出來的那副和藹可親樣子,只覺心底一絲絲寒意直往外冒:這個禽獸不如的混蛋,竟然因為害怕自己的脅迫而起了歹心,想也知道,一旦蔣秋娘回來,他們娘兒三個恐怕就真的是沒有活路了。

  「老爺你真是好狠的心。」羅莞搖頭冷笑,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鄙視,咬牙切齒道:「糟糠之妻不下堂,虎毒不食子。你不但不是君子,竟連禽獸都不如了。都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你以為我會信你這偽君子的話?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天真,也把自己想的太聰明了吧?奉勸老爺一句話,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日後你升官發財之時,千萬莫要忘了這話。」

  她說完,也不去看因為心思被揭穿而變得無比猙獰的羅海天,只是轉身牽著羅孚的小手沉聲道:「弟弟,老爺不要我和娘了,從今日起,我和娘,跟這個家,跟你還叫爹爹的這個男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我們要離開這裡,只是放心不下你。你說一句話,若是要跟我們走,姐姐就帶你走。若是你還想留在這裡,姐姐不強迫你跟著娘和姐姐,畢竟我們此去無依無靠,也是要吃苦的。」

  羅孚到底是個孩子,聽見這樣話,就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父親,卻只看到父親猶如要擇人而噬的猙獰模樣,他猛地就打了個哆嗦,想起這幾年父親對母親和姐姐還有自己的所作所為,想起他對那個女人的縱容寵愛。雖是七歲的孩子,卻也立刻明白:自己若在這個家裡呆下去,根本沒有好果子吃,這府裡沒一個人是疼愛自己的,唯一疼自己的兩個人還被趕了出去,既如此,不如跟著她們,好歹三人依靠著,也比在這裡挨打受罵強。母親和姐姐絕不會打罵自己,更不會把自己的胳膊擰成這樣青一塊紫一塊的。

  想到這裡,羅孚小小的身子便向羅莞靠過去,只仍不敢面對著羅海天的目光,因只是垂著眼小聲道:「姐姐,我……我跟你們走,爹爹不要你們了,他……他也不管我。」

  「好孩子,真是聰明的好孩子。」羅莞很欣慰,羅孚很小,然而比起現代那些七八歲的孩子,他卻已經有了相對成熟的判斷力,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說明他沒被暫時的富貴生活給蒙蔽,就傻傻的放棄那段親情。

  「好,那我們就走。」

  羅莞牽起羅孚的小手,剛要轉身邁步出去,就聽羅海天又是一聲斷喝。羅孚畢竟害怕他,只嚇得一個身子使勁兒往姐姐依偎而去,忽然又想起自己是男子漢,姐姐是女人,理該自己保護姐姐才是,因羞愧之下,小臉蛋上現出一抹暈紅,又努力挺起胸膛,想要擋在羅莞的面前。

  「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羅莞怎會讓這可愛的小正太替自己擋槍,萬一那羅海天再扔一方硯臺過來怎麼辦?因冷笑道:「有什麼吩咐你就快點兒說,我磨磨蹭蹭在這裡可耽誤不少時間了。還是說,老爺你真想讓自己寵妾滅妻的名聲傳出去?」

  羅海天此時真正是騎虎難下:無毒不丈夫,又有什麼能比他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更重要?為了這些,老子娘也未必不可以賣一賣,何況是這樣兩個忤逆的小畜生。只是可恨那小娼婦竟留了一手,萬一自己真的將他二人打殺,傳出了名聲去,豈不是所有苦心經營都要付之東流?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5 PM

第006章:如願

  然而若是就此放他們二人離去,自己這一家之主,男人的威嚴和面子又往哪兒擱?或許,若能想個法子拖延拖延,先把那躲在外面的賤人給找到,那就有機會可以永絕後患了。

  想到此處,羅海天目中殺機一閃而逝,他正要說話,就聽羅莞冷冷道:「老爺不必再多費心機了,你已經沒有去找我娘的時間,我既留了這後手,又怎可能不防著你去找她?不是有萬無一失的把握,難道我會一開始就和你和盤托出?」

  「你……你這小娼婦。」羅海天讓羅莞一句話戳的面皮紫漲身子哆嗦,一心只想立刻將她殺死,這哪裡是女兒?分明是前世裡的仇敵,這一世就是故意來報復作賤他的。然而又著實的不敢下手,那個後著真真是掐在他的七寸上啊。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就聽外面環佩叮咚聲響,接著韓姨娘在丫頭們簇擁下走進來,看見姐弟兩個,她就冷笑道:「老爺,妾身就和你說過,那狠毒的賤婦哪裡能養出什麼好兒女?你不聽,如何?到底今日為自己招禍了吧?這樣忤逆的東西,你還想著他們做什麼?論理該一棒子打死或者告到官府去,念在他們總算是你骨肉的份兒上,倒不用做的這樣絕,趕出去就是了。」

  羅海天鬆了口氣,韓姨娘這等於是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因無聲點點頭,就對羅莞和羅孚道:「好了,你們兩個走吧,從此後斷絕父子情義,莫要說是我羅海天的子女。」

  「如此甚好。」羅莞微微一笑,拉著弟弟的小手,無比強勢走出大門,在門邊恰恰就和韓姨娘擦身而過,於是她腳步微微頓了一頓,扭頭含笑道:「看在姨娘今兒為我們說了一句話的份兒上,我有一句良言相告。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姨娘今日得意,但願你能得意到頭兒,待將來老爺順風順水官居一品之時,這正室奶奶的位子,還是你的。」

  韓姨娘全程保持冷笑的表情猛然就是一僵,身後羅海天已經氣得拿起桌上筆筒和書籍沒頭沒腦砸過來,大罵著沒良心的小畜生小娼婦。便是在這樣的罵聲中,羅莞牽著羅孚昂首挺胸,高調的走出羅家大門。

  「這個冤家,留著遲早兒也是禍害。」一直到羅莞羅孚走的不見了蹤影,羅海天身子還是猶如打擺子似的抖個不停,好半晌才咬牙切齒的喃喃說了一句,接著便大聲叫道:「羅明,羅明。」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立刻跑進來,看見門邊的韓姨娘,連忙行禮問安,又上前問羅海天有什麼吩咐,只聽自家老爺惡狠狠道:「找人跟著剛剛那兩個小畜生,看他們在哪裡落腳,回來報與我知道。」

  「是。」

  羅明答應一聲,正要出去,就見韓姨娘伸手一攔,接著便聽她淡淡道:「老爺何必和那小賤人動氣?如今她們走了,不是正好嗎?」

  「難道你沒聽那小娼婦剛剛的話?一旦他們不甘心,在外面散播什麼寵妾滅妻的謠言,怎麼辦?」羅海天沉著臉,卻聽韓姨娘道:「老爺怕這個,難道就不怕那小賤人還有後手?真真我們平常竟錯看了她,不然也不至於到今日這個地步。」

  「哼!她還能有什麼後手?我不信她姐弟兩個會不和那賤婦匯合。」話音未落,就聽韓姨娘正色道:「萬一她把消息透露給別人知道呢?到時候她們真有個好歹,豈不是印證了這資訊?到那時,只怕謠言會傳的更厲害吧?一旦連官府都插手,這對老爺可是大大的不利。」

  一句話將羅海天驚出一身冷汗,想到羅莞臨走時自信滿滿的模樣,他忽然就覺著韓姨娘真是聰明絕頂,那小賤人一定會有這樣的保命手段,不然她如何敢在自己面前有恃無恐?

  「好吧,且看她們怎麼做吧,若是安安分分離了京城還好。若是敢敗壞我的名聲,我決饒不了她們。」羅海天一面說著,就讓丫頭們準備官服,卻是上衙的時間快到了。

  待羅海天離去後,韓姨娘回到自己屋中,身旁的心腹乳母便奇怪道:「小姐,為何不讓老爺絕了那幾個禍害呢?那小賤人再怎麼聰明,哪裡就能想的這樣深遠?那竟不是個女孩兒,竟成了戲臺上的軍師呢。」

  韓姨娘咬牙道:「你以為我不恨她們嗎?我也是巴不得她們越早死越好。只是你難道沒聽見那小娼婦臨走時的話?真真她是提醒了我,老爺這人如此狠辣絕情,咱們自然也要留一條後路的。將來若是他真有官居一品,不把我放在眼裡的一天,這母子三個就是我的把柄,到那時讓人宣揚出去,讓人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哼哼!他最怕的就是這個,當今皇上最重情義,若知道他是這樣無情無義的,還肯重用他麼?」

  「既如此,那小姐就更不該勸阻老爺啊,一旦那母子三個死了,將來咱們的把柄豈不是又多一個?」

  韓姨娘道:「你不懂。她們三個若是死了,那便是死無對證,自然由著老爺說。到那時咱們這把柄能不能起作用還是兩說呢。她們若活著,老爺總是多一個忌諱,不敢肆無忌憚的往那母子三個身上抹黑,把他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再者,還有兩點考慮,一是那母子幾人如今流落街頭生活無依,讓她們活著,卻是比死了還要遭罪,更讓我痛快;二則老爺如今正是前程似錦,雖然我防著他將來變心,但如今他對我還是好的,他要是能有榮華富貴,咱們自然也跟著享福。若是那小賤人真的能留第二個後手,倒是不去招惹她的好,用老爺的前程為她陪葬,也太不值。你說她不過是個女孩兒,哪裡想得到這些,那你之前可能想到?她竟懂得讓那賤婦藏起來做後手。既如此,你怎麼知道她就慮不到這一層上?」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6 PM

第007章:未雨綢繆

  一番話說得乳母直點頭,接著就聽韓姨娘又疑惑道:「我如今只是不明白,她怎的就變這樣厲害了?分明從前在府裡,最是個窩囊廢的,和她娘一個德性。怎麼這才出去了一晚上,就變成了這樣人,連老爺都拿她沒辦法,還是我去遞的臺階。若是早知她心機這樣厲害,我當日也不該輕易放了她的性命。」

  說到後來,語氣越發森寒,連乳母心中都泛起一陣寒意,不敢再說什麼。

  不說羅海天和韓姨娘因為羅莞那句話而各有算計,只說羅莞帶著羅孚,來到蔣秋娘藏身的布莊,此時蔣秋娘真是如熱鍋上的螞蟻般,既望眼欲穿又惶惶不安。好在那店老闆是個不錯的人,見這女人動輒淚流滿面,心中也十分同情,並沒有開口趕人,如此到底讓她等到了羅莞帶著羅孚歸來。

  「莞兒,孚兒……」

  蔣秋娘看見兒子果然被女兒接了出來,一時間又是欣喜又是心酸,撲過去抱住兒子大聲哭起來,知道兒子今早剛剛挨了打,於是連忙就擼了他的袖子來看,只見胳膊上全是青紫淤青,只把蔣秋娘疼的肝腸寸斷,咬牙道:「難怪你姐姐說你在府裡也活不成,如今看來,竟是她有先見之明。我的兒,幸虧將你接了出來,不然豈不是就要被他們活活兒折磨死了?」說著又哭。

  羅莞見店老闆的目光總往這邊看,便對蔣秋娘道:「好了娘親,如今弟弟接出來了,咱們走吧,以免夜長夢多。」

  蔣秋娘哪裡還有什麼主意?更因為羅莞這會兒的表現全不像一個孩童,竟是比男人還要有定見,因此自然全都聽她的。於是點點頭,站起身又謝了老闆,母女三個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眼看走到門邊了,忽聽羅莞叫了一聲,接著她回過身來,對那老闆道:「請問有筆墨紙硯嗎?借來一用可否?」

  老闆已經知道這母子三人必定有一段心酸事,因忙拿了紙筆出來,見羅莞在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一篇字,收起來長出一口氣道:「好了,多謝老闆,您真是個好人。」言罷又行了萬福,方扶著母親弟弟離去。

  店老闆心裡倒是有些奇怪,他雖然在這裡開了幾年的店,但因為蔣秋娘和羅莞羅孚從不出門,所以一點兒也不認得。因不由得為這命運多舛的母子三人感歎了一回,眼看有人上門買布,就連忙去招呼了。

  這裡羅莞和蔣秋娘羅孚往城門方向而去,一路羅莞打聽了下順天府衙門的所在,蔣秋娘便疑惑道:「莞兒,你又做什麼?既然已經將孚兒接了出來,不要再多事了,那怎麼說也是你們的爹爹。」

  羅莞冷笑道:「爹爹?怕是只有娘親你還把人家當做我們的爹爹,羅大人可是半點也不想認我們這一對子女呢。」因就將羅海天當時表現說了,然後道:「母親你以為他怎會忽然和善起來?又要我們回去?你不會天真以為他真是讓我的言辭打動,一下子就悔悟了吧?」

  蔣秋娘是迂腐軟弱,卻還不至於很傻很天真的這就相信了羅海天,只細細一尋思,便知這前夫起了歹心,當下不由嚇得身上汗都出來了,喃喃道:「那……那怎麼辦?你爹爹那個人利慾薰心,為了前程錦繡,什麼都能做出來的。如今你既和他撕破臉到這個地步,他哪裡能不顧忌你?萬一……萬一看准了咱們三人在一起,要……要斬草除根怎麼辦?」

  羅莞有些意外的看了蔣秋娘一眼,忽地諷刺笑道:「原來娘也知道爹是什麼人的,只是總忍不住想自欺欺人是嗎?」

  一句話說的蔣秋娘紅了臉,這會兒卻已經走到順天府門口,也便是這樣巧,恰好就看見順天府尹的官轎停在大門口,於是羅莞上前幾步,將那張紙團成一個團兒,在人群中經過那裡時輕輕一丟,眼見著那剛下轎的府尹老爺撿了紙團四下張望,她只做諸事不知,轉眼間便跟著人群回了蔣秋娘身邊,又留心看那順天府尹的反應。

  這順天府尹的名聲向來是不錯的,羅莞看見他打開那紙團看了幾眼,接著便袖在袖中,因長出一口氣道:「好了娘,如此可保無虞了,咱們出城吧。」

  蔣秋娘點點頭,又小聲問道:「莞兒,你……你到底寫了什麼給那位大人?怎麼就如此篤定這樣便可確保無虞了呢?」

  羅莞微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篇狀子罷了。我把爹爹寵妾滅妻,又對我們三個起了歹心的事寫進去……」不等說完,見蔣秋娘一張臉都駭的白了,驚恐道:「你……你這無憑無據的,這是誣告啊,萬一被抓到,這……這可怎麼辦?」

  「放心吧娘,那順天府尹又不是糊塗官,這只有狀子沒有苦主,他哪裡會興師動眾?可一旦咱們娘兒三個真的出了事,那時有這篇狀子,他自然就可以查到羅大人頭上去,說實話,若不是這人一向有不畏權貴的青天之名,這狀子我還不敢給他呢,想來他只從我這個舉動,也該知道我們只是為了保命,所以才行此無奈之舉。」

  蔣秋娘聽女兒說的有道理,方覺心安,只是想到前夫狠毒,未免又傷心起來,搖頭道:「雖如此說,只是若你爹爹立意要絕了我們這樣禍患,派了人來,人怎會聽你分辯這些?還不是一刀殺了?」

  羅莞冷笑道:「他派來的人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焉能不知他把前程當做命根子?也未必就敢痛快下手。就算是下手殺了我們,有這一紙訴狀,我們也不會白白做了冤鬼。」

  蔣秋娘聽羅莞娓娓道來,一時間不由得怔住了,吶吶道:「莞兒,你竟有這樣的心腸,你……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啊,怎麼……怎麼突然就會變得如此?」

  羅莞沉默,好半晌方冷聲道:「娘難道沒聽說過?有的人驟遭大變,就會跟變了個人似的。更何況我之前說昨天晚上差點兒就死了的話不是嚇唬娘,女兒是真的進了鬼門關,見了閻王爺,還和那裡一些奇怪的人學了些東西,誰知後來又說娘為我積攢了功德,這才放我回來的。娘啊,女兒等於是重新活了一回,鳳凰有浴火重生,你便當女兒這是涅槃重生罷了。」

  「都是娘沒用,險些害了你的性命不說,還差點兒害了你弟弟,都是娘沒用……」蔣秋娘聽女兒說得平靜,然而想到她去黃泉路上轉悠一圈,這是何等的驚心動魄死裡逃生?因一時間又忍不住悲從中來,痛哭了一回。

  「娘不要這樣說。」羅莞歎了口氣,眼看已經到了城門,她忽然立定腳步,拉著蔣秋娘和羅孚的手轉過身來,看向羅府方向,沉聲一字一字道:「娘,弟弟,我要你們記住今天是怎麼走出這個城門的。那個男人和我們已經恩斷義絕,從此後,他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不,不是沒有任何關係,他是我們的仇敵。就是他和那個韓姨娘,害的我們母子三個險些喪命,更是對我們起了謀害之心。似他這樣的人,將來一定會報應臨頭,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要你們記住,不許對他有任何的惻隱之心,更不許你們收留幫襯他,娘,弟弟,你們能做到嗎?」

  「能。」羅孚乾脆一點頭,蔣秋娘卻還是有些猶豫,然而看到女兒眸子中的仇恨目光,想到那個男人的絕情,她一向軟弱的心腸不知不覺間便猛地硬了,雖然沒出聲答應,卻是重重點了一下頭。

  *******************

  「孚兒不用怕,前面就是一家醫館,咱們過去讓大夫看看,保准就好了啊。」

  秋風刺骨,蔣秋娘背著羅孚,羅莞跟在她身邊,一邊安慰著羅孚,一邊探手摸他的額頭,面上現出焦急之色。

  離開羅府已經十天了,十天時間,將羅莞的躊躇滿志消磨的那叫一個乾淨,殘酷的事實也終於告訴她:不是每個女人穿越後,都可以用金手指玩轉古代的。

  羅莞如今只恨自己的金手指不是什麼醫術和快速的發財技術,而是種果樹嫁接果樹,這要是等她的金手指開啟,最起碼也要兩三年後吧?然而現在,她們卻幾乎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原本那幾天,幾個人漫無目的的走,羅莞知道蔣秋娘是有娘家的,但不知為什麼,她好像並不想回娘家去尋求庇護與安慰,娘兒三個就依靠當日那支銀釵當的錢,在溫飽線上掙扎著。

  羅莞看蔣秋娘的打算,似乎是要去某一個偏遠地方的小鎮子,她的這個想法卻也沒錯,窮地方消費低,容易養活自己。然而天不遂人願,走到第五天,一場秋雨,終於讓羅孚病倒了。說起來,當日羅依依穿越時,羅莞也是病著的,也恰是因為那場病,真正的羅莞魂歸幽冥。然而,穿越之後,這場病卻是自動痊癒,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後只能把這個當做是穿越後的福利。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7 PM

第008章:走投無路

  而羅孚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從小又是在富貴鄉中長大,衣食無憂,如今經了這一場雨,支撐不住病倒也是人之常情。蔣秋娘和羅莞急急的尋求醫治,然而錢都花光了,這病卻是越來越重。

  沿途經過的醫館一聽說她們沒錢,二話不說就往外趕人。讓羅莞深深體會到所謂的「醫者父母心」,在這時代裡也不過是一句空話假話套話而已。

  無法可施之下,羅莞橫了一條心,她就不信走下去,就遇不到一個仁慈的醫生?像這樣的心懷仁慈的大夫,在古代宅鬥小說裡並不少見,沒道理到了她,就一個都遇不著了吧?這不符合穿越女主開金手指遇貴人之類的基本設定啊。

  然而就如同是老天爺在和她開玩笑,走到如今,羅孚已經病了五天,連神智都不太清楚了,她們竟是沒遇到一個好大夫。現在羅孚病情加重,娘兒三個身上卻是連一個銅板都沒有,連唯一像樣一點的夾衣也都典當了。

  總算走到這裡,又看見一家醫館,到此時,蔣秋娘和羅莞也是又凍又餓筋疲力盡,這家開在路邊的醫館是她們唯一的希望。眼看進去求醫的人那麼多,羅莞打起精神,暗道要哭的可憐些,也許這家醫館當著眾人的面兒,就算不想醫治也會做做樣子,那樣的話,孚兒或還有一線生機。

  想到此處,便伸手將本來就有些淩亂的髮髻又扯得散了些,然後沖進醫館。

  這裡蔣秋娘看女兒沖了進去,想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將羅孚從背上放下來,然後抱著他坐在醫館門口一塊大石上,眼中燃起微弱的希望光芒,只盼著這一次羅莞能有收穫。

  然而她最終絕望了,眼看那些夥計拿著大掃帚不由分說就把羅莞趕了出來,這也是她不肯抱著羅孚跟進去的原因,之前在一家醫館哀求時,那掃帚打在她身上後也連帶著捎了羅孚一下,到現在額頭還有塊淤青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都說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你到底講不講道理?難道就不能給我們一條活路?」羅莞真的是又傷心有氣憤,站在醫館門口沖著碧藍晴空大嚷:在這陌生的時代裡,面對如此絕境,她之前離開羅家時的萬丈雄心遭遇了空前打擊,此時真可以說是一籌莫展。

  「我不信,別人穿過來都是風風光光的,難道只有我,穿過來是為了體會封建社會對女人的嚴苛和殘酷嗎?我才不信呢。」眼看著羅孚燒的通紅的小臉蛋,迷迷濛濛沒有焦距的眼神,羅莞終於再也承受不住這些天的壓力和傷心,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蔣秋娘也是淚如雨下,根本就沒聽清女兒說的什麼,她只是一遍遍撫摸著羅孚的小臉蛋兒,喃喃道:「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孚兒在府中,即便最後也終究難逃一死,總還能多活些日子,孚兒,都是娘沒用……嗚嗚嗚……」

  「娘……」

  忽聽羅孚沙啞著嗓子開口,他似是努力想伸出小手去摸蔣秋娘的頭髮,卻終究無力垂下來,大眼睛眨了眨,兩滴淚慢慢流出眼眶,喃喃道:「別哭,娘和姐姐……別哭,孚兒……孚兒不喜歡……府裡,孚兒就算……就算是死,也……也寧願死在……死在娘的懷裡……」

  「孚兒……我苦命的兒啊。」蔣秋娘被羅孚的話說的心都揪起來了,抱著他嚎啕大哭。一旁的羅莞也是心如刀割火燒一般,她更害怕的是:羅孚此刻忽然清醒的說出這樣話來,該不會是迴光返照,這懂事又可愛善良的小正太真的就要死了吧?

  「大夫……大夫,求求你們救救我弟弟吧,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絕望之下,羅莞終於徹底摒棄了自己作為現代女人的尊嚴,一頭又要往醫館沖去,卻見三個夥計舉著掃帚立在那裡,其中一個叫道:「呸!沒錢還想看病,讓我們喝西北風啊?滾滾滾,要死別死在這裡,晦氣。」

  「你們……你們是大夫還是豺狼?」羅莞氣憤怒吼,卻聽旁邊一個剛剛拿了藥的老頭兒走出來,搖頭歎氣道:「唉!這年頭兒,沒有錢哪裡能看得了病啊。姑娘你別白費力氣了,還是想想怎麼賺錢吧。」

  「怎麼賺錢?」羅莞茫然了,目光落在旁邊的一堆雜草上,已經是中秋季節,這雜草也有些泛黃了。不期然的,她便想起插草賣身的故事,因此一咬牙,就往那草叢邊而去,心想不管了,老天爺讓我穿過來,如果就是為了讓我做丫頭奴婢,那就做吧,只要能先把孚兒給救回來。

  一邊想著,就咬牙蹲下身子,恰在此時,便聽路邊人群忽地都炸了鍋,人群中有人激動地高叫著:「謝將軍!是謝將軍!謝將軍凱旋班師了。」

  「謝將軍?」

  羅莞的身子猛地就是一僵,腦海中浮現出關於此人的記憶:太后的娘家侄兒,路王府郡王世子謝青鋒,三年前未至弱冠便出征北疆,與北匈大軍作戰,捷報頻傳,如今這是……凱旋班師了?

  蔣秋娘仍是抱著羅孚在哭,羅莞卻猛地站了起來,只見街道兩邊此時都已經站滿了人,行人們全都避在道旁,顯然是在夾道歡迎這位凱旋回朝的年輕將軍。

  這十天來,羅莞原本就苗條的身子又瘦了一圈兒,真可以說是風一吹就倒了,因此時擠在人群中,別人都十分費力,獨她卻不覺著怎麼吃力,覷准一個空兒便可以鑽進去的。

  好不容易擠到了最前面,接著就見從長街盡頭處,駛來一大隊儀仗,旌旗招展戰馬嘶鳴,在那正中的大旗下,端坐一位銀盔輕甲的年輕將軍,雖然有百姓夾道歡迎,他臉上卻沒有半點得意之色,也沒有什麼倨傲之狀。

  好帥啊。

  羅莞在心裡大叫了一聲:不但帥,大概是身份的關係,這男人即便是端坐在馬背上,也能透出一股子天潢貴胄的優雅和貴氣,與他身上那股身經百戰的沉著煞氣相配合,形成了一種獨特而奇異的無邊魅力。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19 11:58 PM

第009章:初遇

  難怪都說這個男人是天下女孩兒們的夢中情人,這樣完美的傢伙,根本就是言情小說中的完美男主角嘛。

  羅莞心中感歎,不過此時她卻完全沒有欣賞美男的心思,之所以把目光投注在謝青鋒臉上,是因為她剛在心中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所以想從外貌上推斷一下這男人是不是值得她冒險賭一把。而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有了結論。

  羅莞在人群中握緊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那隊人馬終於走到面前時,她用盡全身力氣,猛然撞開前面的人沖了出去。

  「籲……」

  班師回朝,又是在這樣繁華的大街上,謝青鋒的速度其實不快,也幸虧是在道中央,沒有什麼雜草野花,不然估計這馬大概都能悠閒的去啃幾口了。

  所以這樣的速度,還能把這個突然從人群裡沖出來的女孩兒撞的暈倒在路上,他挺驚奇的。剛剛雖是事出突然又正逢他在走神,所以沒怎麼注意,但謝青鋒還是覺著自己這匹訓練有素的愛馬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都控制不住蹄子,就能把那女孩兒給踹倒了。

  不過謝青鋒還是下了馬,他這人性格天生有些冷漠,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女孩兒倒在自己面前,且是疑似被馬踢到的,自己也不好不聞不問吧。更何況這女孩兒挺瘦弱的,身上穿的也十分單薄,或許是受了驚嚇暈倒也說不定,雖然這聽上去更天方夜譚,自己在這條街上可是慢慢行進了小半個時辰,驚嚇個鬼啊?

  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了一下這女孩兒的渾身上下,謝青鋒立刻就斷定對方並沒有被馬踢到,因為女孩的身上並沒有馬蹄子留下的印跡,風塵僕僕這一路,愛馬蹄子上不知多少灰塵污泥,真的蹬到了,怎麼可能一點兒印跡也留不下。

  「姑娘……」

  他沉聲開口,接著就見女孩兒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然後睜開眼睛,虛弱的呻吟了兩聲,喃喃道:「疼,我……我被馬踢到了,好……好疼……」

  謝青鋒猛然就瞪大了眼睛,活到二十歲,他這還是頭一次遇到訛詐訛到了自己頭上的人:奇怪,這女人是白癡嗎?還是說她眼睛瞎了?要不然就是耳朵聾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謝青鋒心中冷笑,目光便猛地透出一股令人膽寒的銳利,漠然注視著羅莞,冷冷道:「是麼?被馬踢了?姑娘你確定,是被我的馬踢到了嗎?」

  我……我擦!果然人倒楣的時候喝口涼水都會塞牙嗎?你說你一個大將軍,負責打仗就好了,你為什麼還要有狄仁傑福爾摩斯一樣的觀察力呢?你也看看我這淒慘的情況啊,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兒嗎?

  只從謝青鋒的目光和問話,羅莞就知道自己兩世生活中唯一一次不光彩的碰瓷兒是徹底完敗了:這男人看上去不像是蠻不講理橫行霸道的,可他更不像是體貼人心的老好人啊。指望他能體察自己的難處將錯就錯給幾兩銀子,這好像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吧?

  羅莞想一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想一想在生死之間徘徊的羅孚,想一想自己兩輩子就幹了這麼一件缺德丟人的事兒,還偏偏被識穿的狼狽和羞恥,一時間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立刻就要湧出眼眶,卻被她強行忍住了。

  「也許……也許是小女子一時錯覺……」羅莞小聲說了一句,羞愧的只想立刻從這冷漠男人的身旁逃開。可還不等站起身子,就聽一聲驚呼,接著蔣秋娘從人群中沖出來,撲到她面前,滿臉都是淚的哭叫道:「莞兒,莞兒你怎麼了?你……你不能出事啊,你再出事了,我……我還怎麼活?乾脆我們都不要活好了……不要活好了……嗚嗚嗚……」

  上陣母女兵嗎?謝青鋒的目光更冷,他心想什麼時候此處人心竟敗壞到如此地步了?連我都敢訛詐,素日裡她們對普通人又會如何?

  「娘,我沒事兒,沒事兒……」羅莞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一下就下來了,她先急著去看蔣秋娘懷中的羅孚,一面艱難站起身來一面道:「娘,別哭,別嚇著孚兒。」

  嗯?事情好像……不像我想的這樣。

  看著這母女兩個的淒慘形容,那哭聲也確實不像是裝出來的,哪有人能裝出如此肝腸寸斷心碎神傷的哭聲呢?因此謝青鋒一挑眉,看向蔣秋娘懷中那個孩子,在看到羅孚滿臉的潮紅後,他便是一怔。

  上前摸了摸羅孚的面孔,那溫度嚇了謝青鋒一跳。再抬頭看看羅莞,卻見對方躲閃著自己的目光,就要扶著母親離去,於是心中了然,便回頭道:「七星,剛才烏雲傷了這位姑娘,你拿二十兩銀子過來,讓她去醫館療傷。」

  「啊?哦,好。」

  跟在謝青鋒身後一個小廝模樣的俊秀少年答應一聲,轉身跑了回去,不一會兒,拿著一個小包裹走過來,遞給羅莞道:「這裡是二十兩銀子,姑娘拿去治傷吧。」

  「多……多謝將軍。」

  羅莞的眼淚再次掉下來了:嗚嗚嗚,總算老天爺還沒忘記她這個穿越女,絕境中送來了一縷光明,不然她覺得自己大概真的就是死路一條了。

  「我的馬傷了姑娘,這是應當的。」謝青鋒淡淡說了一句,這相依為命卻是落魄窮苦的母子三人讓他的鐵石心腸都不禁融化了一點兒,不然以他的性子,他是不會理會這種道謝的。

  說完了,謝青鋒轉身便往回走,就聽身後那個女孩兒一邊哭一邊和她母親嗚咽道:「娘,弟弟有救了,嗚嗚嗚,謝將軍真是個大好人。」

  「咳咳咳……」

  謝青鋒忍不住就咳了一聲,邁出去的腳步都有些虛浮:誇獎和讚美他是從小兒聽到大已經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的。但竟然會有人說他是好人,這種樸實的讚美還當真沒聽到過。

  呵呵,好人麼?謝青鋒自問著,忍不住就搖了搖頭:死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人人都叫他百戰殺神的,這樣的人也能算作好人嗎?那個女孩子恐怕不知道,從小到大,這是自己做的第一件好事吧?

  「爺也是的,還不知道那幾個人是不是訛人的,您這裡就送了二十兩銀子出去,萬一真是訛人的,讓人知道了,豈不笑話爺?從沒有人敢在爺面前弄鬼,可別到如今,再讓兩個女人給下了套兒。」

  回到馬前翻身而上,就聽見另一個小廝龍淵在一旁咕噥,接著七星便沒好氣說了他一句,又道:「你沒聽見那哭聲?若是訛人,能哭出這個樣兒?爺走南闖北,什麼沒見識過?能讓這麼兩個女人給訛著?操的哪門子沒味兒的心。」

  龍淵就沒敢再說,卻聽謝青鋒淡然道:「你倒很替爺的聲名著想,這樣吧,若是不放心,你就去跟著看看,看看她們是不是訛人?如你說的,爺這輩子做的第一件好事兒,總不能成了笑話。」

  龍淵有些驚訝,七星卻已經猜出主子心思,眼見龍淵還要說什麼,他便一拉這兄弟的手道:「既是爺這麼說,咱們就跟著去看看。」

  兩人出了人群,謝青鋒班師的隊伍則繼續前行,那龍淵還不明所以,卻聽七星笑道:「你真是不開竅,實話和你說,那母子三個的形狀,絕不是騙人的,爺讓咱們兩個過來,不過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西天罷了,咦?可巧了,前面那不就是家醫館嗎?想來是在那裡,走,悄悄兒看看去,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咱們少不得還要再出點力氣。」

  ******************************

  「莞兒,我想過了,咱們再這樣居無定所餐風露宿下去,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來,總不能指望著謝將軍給的這些銀子過一輩子吧?既如此,不如我還是帶著你們姐弟倆回你們外祖家去吧。」靠著謝青鋒給的那二十兩銀子,又有七星和龍淵隨後趕到,總算那醫館裡的人一改之前的惡形惡狀,精心為小羅孚調治了一番,將他這條小命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

  短短幾天功夫,一雙兒女先後都險些喪命,蔣秋娘再怎麼不願意和無奈,卻也不得不為兒女性命著想,到底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好。」羅莞點頭,她記憶中外祖家應該是住在鄉下,有許多土地,且那周圍好像也有些園子山脈河流的,對於她來說,這正是該紮根兒的地方,卻不知蔣秋娘為什麼不願意回去。因此時一聽母親鬆口,她便立刻同意了。

  身邊半天沒動靜,羅莞抬頭一看,就見母親坐在那裡呆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目中全是迷茫痛苦之色。

  這一下子羅莞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外祖家啊,那該是母親最大的避風港不是嗎?怎麼如今做出回去的決定,卻是這樣一幅神色呢?

  於是她便開門見山問道:「娘,我見你似乎很不願意回去的樣子,如今大概也是為了我和弟弟不得不回去,到底是怎麼了?你不會因為當日外公外婆給你找了這麼個混蛋男人,所以心裡怨恨他們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0 AM

第010章:顧慮

  蔣秋娘瞪了女兒一眼,微曬道:「胡說,以為我像你那般麼?也不知道你怎麼就變得這樣剛強,性子上來六親不認的……」不等說完就見女兒瞪大眼睛急叫道:「我哪有六親不認?」

  「還說,不是你和你弟弟說,日後就當沒有爹爹了嗎?還不讓……」蔣秋娘說到這裡,不由得歎了口氣,卻聽羅莞冷哼道:「這哪是什麼六親不認?就該這樣,別人對我好,我便對別人好。別人對我不好,難道還非要低聲下氣忍著?人家打了你這邊臉,還要湊上另一邊臉去給人揍,然後問人家手疼不疼嗎?我是做不到的。」

  說到此處,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的猜測不靠譜了,對那樣一個狼心狗肺的負心男人都生不起多少怨恨的蔣秋娘,又怎會蠻不講理將這段不幸婚姻的錯誤強加到她父母頭上呢?只是……若不是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麼緣故,讓蔣秋娘如此畏懼那個娘家?

  羅莞正苦苦思索,便聽蔣秋娘歎氣道:「莞兒啊,你這樣的剛強性子,將來……唉!你一直問我怎麼不願意回你外祖家,你說,就你這爆炭性子,我怎麼回去?如今你外祖都去了六七年,只剩下你外婆,那家裡是你舅舅舅媽當家的,原本我出嫁的時候,家裡好不好,也有幾百頃土地,如今卻是只剩下了二三百畝,這也罷了,你舅媽那個人,對她自己和兒女固然大方,可對外人……唉!我也不說什麼了,當日老爺還沒納韓姨娘進門的時候,你舅舅舅媽倒和我走動的勤,只是如今,卻已是兩三年連個音信都沒有了,我也出不了門,連你外婆的近況都不知,想來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會兒我被休了,這樣……這樣的丟臉,不回娘家只怕都要挨駡的,何況還要回去……」

  蔣秋娘原本是打算把這些話藏在肚子裡的,她一點兒也不想讓兒女知道這份艱難。然而這些日子習慣了由女兒發號施令,這軟弱女人不自禁就把十四歲的羅莞當做了依靠,此時被她一問,肚裡煩難憂傷一齊激出來,只覺回去的決定似也不對,因到底忍不住說了,為的就是和羅莞商量商量,讓女兒拿一個主意出來。

  「怪道呢,我就說娘親怎麼不肯回去,原來卻是這樣。」羅莞點點頭,她心裡也暗笑自己傻:是了,古代女人被休是多麼羞恥的事情啊?有很多女人甚至就為這個結束了自己的性命,還美其名曰說是什麼「以死明志」呢,她真是呸啊!以死明志個鬼,這種死法最不值了。

  等等,現在不是強烈譴責封建流毒對女人迫害的時候兒。羅莞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如今最大的問題是:舅舅和舅媽那一對勢利鬼恐怕不會願意接納她們這落難的母子三人,連外婆的境況都說不準。那麼,那個娘家她們還真的還有必要回去嗎?

  唉!為什麼別人穿回去,只負責宅鬥開金手指就好,我特麼穿了過來之後,卻是立刻就要面臨著萬丈深淵一樣的困境,現在還要做如此艱難的選擇?為什麼?老天爺你是想拿我開創女主苦難流穿越史的先河嗎?誰特麼要這種先河啊?我一點都不想成為艱苦奮鬥穿越女主們的先驅好不好?

  最終在經過艱難的抉擇後,羅莞還是決定:回鄉下外祖家。

  不管舅舅舅母怎麼勢利吧,最起碼暫時還有個安頓的地方不是嗎?退一萬步講,就算回到外祖家,還是被那兩個勢利眼給掃地出門,在那裡租一間房子總還是可以的吧?手頭上還有五兩銀子零著兩串錢,鄉下的房租也必定便宜的,恩,現在天氣還好,手頭這點銀錢不能輕易花用,若是有什麼破敗山神廟之類的地方,先窩幾天也行。她就不信了,穿越一場,自己手裡這麼大一根金手指,會沒有用武之地?

  蔣秋娘如今萬事聽女兒的,此時見她決定回外祖家,也就沒說什麼。因三人動手收拾東西,不一會兒都收拾好了,羅莞便摸著羅孚的頭道:「弟弟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這你是知道的吧?」

  羅孚點點頭,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姐姐:「這是孟子篇,姐姐可是要我背誦出來?」

  「哦,不用不用,姐姐就是問你,你懂不懂這個意思呢?」羅莞連忙擺手:開玩笑,她自己都背不出來好不好?

  「啊,原來姐姐是要聽我講明這些道理啊。」羅孚點著小腦袋:「我自然知道,去年先生用了好幾天時間給我們講解……」說到這裡,小臉蛋上不禁露出幾絲黯然之色,喃喃道:「可惜再也見不到先生了,先生很好的。」

  「哦,也不用講解給我聽,孚兒明白這個道理就好。」羅莞見又勾起了這小傢伙的傷心事,連忙又降低要求,然後正色道:「現在,我們的錢不多,要好好為以後打算,所以呢,回外祖家不能坐馬車了……」

  不等說完,就見羅孚大眼睛又眨了眨,有些興奮道:「那是要坐牛車嗎?牛車雖然慢,可是牛很壯實,也很溫和,摸它它都不踢人的。」

  「也不是牛車。」羅莞撫著額頭:這是城裡啊,去哪兒給小傢伙找牛車去?

  「那是騾子車麼?若是這樣,還不如直接騎騾子好了。」羅孚更興奮了:「姐姐,我早就想騎那個大東西了,人人都說它力氣可大,和牛一樣大。」

  「不是騾子車。」羅莞快哭了:泥馬孚兒生出來的時候那個豺狼男人是不是還沒做官啊?怎麼他竟然連騾子都知道?這小傢伙身為官宦子弟,不是應該五穀不分嗎?

  「那是驢……」

  面對著羅孚已經興奮的發紅的小臉蛋兒,羅莞徹底完敗,連忙舉手道:「不是驢車,也不是狗車,更不是豬拉的車,總之沒有車,也沒有馬沒有牛沒有騾子沒有驢沒有狗沒有豬可以騎,只能靠我們的雙腳走路,明白嗎?我們要走著回外祖家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1 AM

第011章:投奔

  長痛不如短痛啊,與其讓小傢伙升起希望再絕望,不如乾脆就一棒子把他的希望全給打散了。羅莞這樣想著,就一口氣把話給挑明瞭,說完了大喘一口氣,心想好嘛,我這一串快比上說相聲報菜名的了吧?

  「哦,走著回去啊。」

  果然,羅孚臉上興奮的潮紅慢慢退去,忽聽姐姐又道:「是啊,走著回去,會很累,孚兒怕吃這個苦頭嗎?」

  「不怕。」

  羅孚立刻小大人似的搖著頭,又看了看羅莞纖細的腰肢,忽的拍著小胸脯大聲道:「若是姐姐累了,我背姐姐。」

  「你把你自己照顧好我就謝天謝地了,背我?看不把你壓個大馬趴呢。」羅莞伸出指頭在弟弟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一面取笑他。接著又笑道:「雖然會很累,不過這一路風光會很好,田裡的莊稼應該都收拾完了,到時候咱們餓了,可以去地裡撿落下的玉米棒子,或是豆子兒之類的烤著吃。還有啊,這一路上會有不少野果子,到時候姐姐摘了來給你吃好不好?汁水又多,又大又甜的野果子,孚兒喜不喜歡?」

  「喜歡,孚兒喜歡。」羅孚使勁兒點頭:病了之前那幾天的三餐不繼已經迅速糾正了他挑食的習慣,此時一聽見吃的東西,就雙眼發光,連嫣紅的嘴唇旁都流下了一道口水。

  「那好,娘,我們等下就走吧。」

  羅莞回頭看向蔣秋娘,卻見她淚光閃閃看著自己,見羅莞看過來,這婦人便拿手擦了擦眼淚,欣慰笑道:「莞兒,我的好孩子,你真是長大了,就是娘……也沒有你這份兒堅決,我以為,我以為咱們活不下去了……」

  「娘,天無絕人之路,先前和你說咱們不會沒活路的,可以做活賺錢,你還答應得好,怎麼這會兒又興起這樣消極的念頭來?這可要不得,你看,連孚兒都對新生活充滿希望,難道娘你還不如一個七歲的孩子?」

  羅莞笑著勸慰,見蔣秋娘直點頭,帶著淚珠兒笑道:「是,是我沒出息了,莞兒和孚兒都比娘強上百倍。我如今也不擔心,天無絕人之路,咱們娘兒三個一定可以活下去。」

  「不但要活下去,還要活得好,活得自在活得痛快。」羅莞握緊了小拳頭,這些天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蔣秋娘露出如此輕鬆的笑容,可見自己和羅孚的積極態度終於也有一點感染到這軟弱婦人了。

  「對對對,不但要活,還要好好兒的活,活給世人看看。」蔣秋娘一把擦去臉上眼淚,提起床上兩個包袱:「那咱們現在就走吧,趁著這會兒離晌午還早,是了,出去時問客棧買幾個饅頭,路上做乾糧吧。」

  「好啊。」

  羅莞笑彎了一雙杏眼,牽起弟弟的小手,將手一揮道:「走了,向著新生活,出發。」

  ********************************

  「娘啊,還有多遠能到外婆家?再這麼走下去,連野果子都快找不到了啊。」

  擦了擦頭上汗水,羅莞有些無奈的看著蔣秋娘,現在她算是真正體會到拉練五公里十公里之類的慘無人道了,更慘的是,她現在比那些五公里十公里的訓練還要慘不堪言啊。

  說起來,羅莞在現代那也絕不是嬌嬌女來的,出生在農村,上大學之前,只要有假期,都要幫著家裡幹農活。上大學之後,念的也是自己最喜歡的農業科技專業,之後回家勤勞致富,這在體力上那也是響噹噹一名女漢子啊。

  可女漢子就是女漢子,再怎麼她也不能當男漢子使用啊,更何況她現在的身體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之前的生活也勉強算是養尊處優的,除了做女紅裁衣服之外沒幹過重活兒,現在冷不丁一天就要走上四五十裡地,真是累得腿都要斷了。

  看看,現在是深秋時節,可是姐弟兩個臉上的汗珠子順著面頰往下淌啊,這還幸虧蔣秋娘算是有經驗的,趁著在客棧的兩天時間裡做了厚底鞋,不然的話,姐弟倆現在腳上肯定都磨起泡了。

  小羅孚呼哧帶喘的啃著一個野果子,現在這東西對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吸引力,根本不是什麼汁水又多又大又甜好不好?反而有些澀澀的。只是姐姐說,要想走的動路,就要吃,再難吃也要吃。

  「快了快了,已經能看見了。」

  蔣秋娘也很累,雖然她是三十多歲的婦人,可從前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冷不丁兒就這樣天天趕路,她也累得夠嗆。但總算是走到這兒後,終於看見曙光了。

  「耶!」羅莞和羅孚踮起腳尖看了下,發現那個村子就在前方不遠處,下了這個坡兒大概就到了。姐弟倆不由得擊掌為慶,當然,這也是羅莞教的,羅孚很喜歡這種宣洩興奮的方式。

  「那還等什麼,這就走吧。」眼看勝利在望,羅莞宛如灌了鉛的雙腿總算是有了點力氣,因站起身牽起弟弟的手就要往前跑去,卻不料身後忽然傳來馬蹄聲響,蔣秋娘嚇得連忙起身將姐弟倆拉著避到一旁,不一會兒,便見視線裡出現幾輛馬車。

  「咦?是謝將軍?」

  羅莞有些驚奇的看著那騎著高頭大馬跟在馬車旁的帥氣青年,連忙低下頭去,生恐被對方認出自己,一邊心裡疑惑,暗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他是我這個穿越女主的命定男人,出現在此處就是為了和我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啊呸呸呸!羅莞你醒醒吧,不要做白日夢了,你難道還沒看出來?你的穿越註定要不走尋常路的,還指望著能有王子和灰姑娘的動人愛情呢?你當這是宅鬥小說啊。

  在心裡狠狠鄙視了自己一番。這時車隊已經走了過來,羅莞頭垂的更低了,只恨面前沒有什麼高大樹木能讓她躲到樹後。而另一邊,蔣秋娘本想上前致謝,然而看看自己和女兒現在形容,再想想謝青鋒的身份,這致謝倒不似致謝,倒像是故意去攀談再討銀錢似的,只怕反而要惹人家厭煩恥笑,因也就垂頭側過身子,只有小羅孚,因為什麼都不懂,所以好奇的看著這一大隊馬車。

  「孚兒把頭低下去。」謝青鋒可也是看見過羅孚模樣的,羅莞生怕弟弟被認出來,連忙摁著那小腦袋低下去,就在這時,她聽見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咦?爺,好像是那天在道上被馬車碰了的女孩兒。」

  我擦是哪個傢伙這麼多嘴多舌啊?不說話怕你家主子把你當啞巴賣了嗎?碰瓷兒這麼丟臉的事情你不用再提醒一遍好不好?那是姑娘我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不光彩的丟臉事啊。

  羅莞在心裡大叫,不過謝青鋒聽了龍淵的話,只是在馬上淡淡向這邊瞥了一眼,看見那小男孩兒站得好好兒的,知道對方的病是好了,他也沒心思多關心,看那幾個人似乎也羞於與自己說話的樣子,便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了。

  倒是馬車窗簾隨即被掀起來,一個明媚動人的少女笑吟吟道:「什麼被馬車碰了的女孩兒?哥哥還會與女孩子有淵源?快讓我看看是什麼樣的人。」

  「別鬧,都快到莊子上了。」謝青鋒淡淡看了妹妹一眼,那少女一吐舌頭,便放下簾子縮回了頭。

  一直等到馬車隊過去,羅莞才鬆了口氣,忽聽蔣秋娘疑惑道:「奇怪,謝將軍怎麼會來這裡?他不是應該在京城路王府裡嗎?」

  「哎呀娘你管他呢?人家征戰兩三年才凱旋回來,還不許人家到鄉下莊子散散心?」羅莞緊了緊身上背的小包袱,堅定道:「咱們還是給自己做做心理準備吧,已經到了外祖家,以舅舅和舅媽那嫌貧愛富的人品,接下來恐怕是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蔣秋娘歎了口氣,想到哥哥嫂子那幅勢利嘴臉,心中著實有些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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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國村是一個有著幾百戶人家的大村莊,傳說幾百年前這裡出現過一位宰相,所以以「相國村」為名,這一用就用了幾百年,朝代都更迭過兩三個了,村莊卻始終是這個名字。

  村莊東北頭兒有一座兩進的大院子,前前後後統共有二十多間房屋,這便是蔣秋娘的娘家了。

  此時蔣秋娘的嫂子金氏正在炕上數著錢匣子裡的銅板兒,忽然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一個小丫頭跑了進來笑道:「太太,姑太太和表少爺表小姐回來了,如今村子裡的人都已經知道,眼看著就要到咱們家門口了呢。」

  「咦?她們幾個也終於又恢復從前風光了嗎?」

  金氏聞言,滿面笑容的起身,將要站起時,卻又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沉聲問道:「你看到她們了嗎?姑老爺跟沒跟著回來?坐什麼樣的馬車?前後共有幾輛車呢?都是幾匹馬拉著的?」

  小丫頭叫雀兒,此時聽了當家主母的話,不由有些奇怪,納悶道:「沒見著什麼姑老爺啊,至於馬車,還有什麼馬的……這……這更是沒見著啊?太太怎麼會這樣問?」

  「什麼?」金氏忍不住就驚叫起來,旋即面上笑容便一絲兒也看不見了,坐下冷冷道:「這麼說,他們母子三個竟是自己回來的?」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2 AM

第012章:極品親戚(上)

  「可不就是自己回來的呢?背著包袱,穿的也單薄,聽說許多人一開始都沒認出來,還以為是從南邊逃難過來的人,後來才看清楚了。」

  「不對啊,難道她們是被趕出來了?不至於吧?那姑老爺好說也是個讀書人,能行出這樣的事情嗎?」金氏在這裡自言自語猜測著,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接著一個男人進來道:「怎麼回事?聽張才說妹妹回來了,好像全村人都知道呢,怎麼這回整出了這樣大的動靜?敢情妹夫又升了官兒,他們這是衣錦還鄉了?那你還不快準備迎接著。」

  「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蔣明德話音剛落,就被媳婦兜頭啐了一口,聽她咬牙道:「你還做夢呢,你那妹妹跟個逃荒人似得,領著兩個孩子過來投奔,我看啊,八成是不知做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讓人趕了出來。不然姑老爺那也是讀書做官的人,焉能連『糟糠之妻不下堂』這樣兒道理都不知道?」

  蔣明德心裡便清楚了,這是妻子生怕妹妹三個真是無處可奔投往娘家來的,所以先把這話撂下,認定了是她們做出不對的事兒,過會兒也好趕人走。

  他皺了下眉頭,心想這可是有點兒過分吧?不過想一想妹妹三人若真是落魄被趕出來,要收容得收容到什麼時候兒?長年累月的為她們花錢?那夠自己賭好幾把的呢,因想到此處,便把剛剛興起的那點兒惻隱之心都丟了個乾淨。

  金氏猶在那裡冷笑道:「你那妹妹就是個糊塗人,先前姑老爺做了官,她算是得勢了,也沒看見顧著咱們一點兒。這會兒被趕出來,倒是想起投奔咱們來了。沒行下春風,秋雨倒是一滴兒也不想少,哪有這樣美事兒?何況就算是被趕出來,那兩個孩子總是羅家的根吧?你就留在羅家唄,巴巴的領出來幹什麼?跟著她挨餓受凍麼?若不是兩個孩子連累,以她那姿色,說不得還能再找個六七十歲的大地主做填房,咱們也能再得一份兒聘禮,她也算是衣食有靠,可是如今你看看,帶著兩個拖油瓶,人家誰肯要她?收留了她,咱們能得什麼?你還要喝點酒,興頭起來又要去玩幾把,自己錢還不夠花,哪裡有閒錢養著她們?」

  蔣明德更沒有話說,忽聽外面張才的聲音響起道:「老爺太太,姑太太和兩位表少爺表小姐已經到了,現在大門外呢。」

  金氏挑開簾子,出去對張才道:「去問問,若是被趕了出來,讓她們吃頓飯,接著打發走就是了,就說我和爺去了老林家,還沒回來呢。」

  張才陪笑道:「太太,這話小的哪敢說?那畢竟是姑太太啊。再者,小的剛剛看到了,許多人都跟在姑太太身後,這……這要是咱們家就這般刻薄,讓鄰鄰居居們看見也不好啊。」

  「怕什麼?」金氏把脖子一梗,強硬道:「誰愛說誰就說去,我難道還在乎她們說什麼?你就這樣去辦,有人說也是說我,不是說你。」

  她說完,看見蔣明德出來了,便狠狠瞪了一眼,警告道:「我和你說,不許去招承,似她們這種情況,一旦招承了,那就是賴在身上,再抖落不下去的,你敢招承,你去養她們,我可是不出一個錢。」

  蔣明德忙陪笑道:「看你說的這話,我難道傻了?去招承她們,這不是老太太在後面,我去囑咐下人們一聲嗎?別叫老太太知道了這事兒,那終歸是她女兒,聽說了心裡豈不是不自在?」

  金氏冷笑道:「不自在就不自在,她自己還要我們養活著,倒有臉把女兒也招承來?就知道又如何?我才不怕呢。」

  蔣明德歎了口氣,搖著頭往後面走,一面咕噥道:「你是不怕,可那怎麼說也是我娘啊,能瞞著自然還是瞞著的好,不然老太太一旦行出什麼事來,你不怕被人指著脊樑骨罵,我可還不想在賭桌上被人拿這事兒戳臉皮呢。」

  不說夫妻兩個因為勢利而泯滅了親情,且說羅莞羅孚姐弟兩個和蔣秋娘,此時正站在大門口等著,她們身後,則是許多的村民,都隔著十幾步遠往這邊看情況。

  蔣秋娘臉上發燒,忍不住埋怨羅莞道:「莞兒,都是你這孩子不懂事兒,怎麼……怎麼就驚動了這許多人?咱們原本是悄悄兒進村的,那些人沒認出來,不是更好麼?你偏要上前和人家打招呼,看看現在怎麼收場?」

  「娘,若不是驚動了這麼多人,以舅舅舅媽的勢利眼,你以為會收留咱們?多說給一碗飯罷了。咱們這不是要找一個落腳的地兒嗎?驚動了這麼多人,我就不信他們會一點兒不顧臉面,就把咱們三個這樣拒之門外。」

  「啊?這麼說,你……你竟是故意的?」

  蔣秋娘驚訝看向女兒,她只覺著自己被休出家門,這是無比丟人的事,女兒這樣做,簡直是讓自己更加面上無光,卻不料羅莞竟是有這樣一個目的。且想一想,這孩子說的還真有道理,若不是驚動這麼多人,她那嫂子只怕也不會顧忌什麼臉面,收留她們了。

  正想著,忽然就聽羅孚小聲道:「娘,姐姐,有人出來了。」

  蔣秋娘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短打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往這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她不由得有些恍惚,喃喃道:「這些年下人們大概多是去了,張才卻還是在這裡,他也老了。」

  話音落,就聽羅莞苦笑道:「娘,這一回恐怕連我也算計錯了,沒想到我那勢利眼的舅舅舅媽比我想的還厲害。」

  「怎麼?」蔣秋娘不解,卻見羅莞搖頭道:「我看啊,這個什麼叫張才的傢伙,八成就是奉了舅舅舅媽之命來打發咱們走的,真是讓人寒心啊,這大概是聽說了咱們落魄的樣子,乾脆連面兒都不見了。」

  蔣秋娘面色一白,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哥哥嫂子的品行,這事兒他們絕對是能幹出來的。因不自禁就抓緊了羅莞的手,忽聽羅孚問道:「姐姐,要是舅舅舅媽真就不讓咱們進門兒,那怎麼辦呢?」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3 AM

第013章:極品親戚(下)

  「要是他們真就不要臉了,咱們也的確沒辦法,只能看看先找個什麼落腳的地方暫住了。娘,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山神廟土地廟之類的啊?」

  蔣秋娘聽女兒語氣平和,並沒有什麼慌張失措的模樣,心中驚訝,暗道莫非這孩子還有什麼招數?只是都到這個地步了,她還能怎麼辦?

  正想著,就見張才家的走過來,面上全是為難之色,如同蚊子哼哼似的把金氏的話說了一遍,然後又對蔣秋娘道:「姑娘,小的已經讓廚房做飯了,好歹拿一些走,小的這裡還有幾百個銅錢,你也一併拿上,看看到什麼地方落腳吧,千萬別指望這裡了,如今連老太太在這裡生活,還不知道要聽多少的長話呢。」

  「我……我娘如今如何了?」

  蔣秋娘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卻強自忍著嚎啕大哭的衝動問了一句,見張才歎氣道:「還能怎麼樣?就是那個樣子了。好在老太太這人慈和寬厚,心也寬,受幾句閒話也還好,唉!不受著又能怎麼辦?就是老太爺,後來起不來床了,不也一樣受著這些嗎?不然,指不定還能再熬幾年呢。」

  蔣秋娘哭的更凶,羅莞心裡也終於明白這位舅媽是如何厲害了,這特麼簡直就是潑婦中的戰鬥機啊,還是戰鬥機中的翹楚。

  一面說著,就見小丫頭雀兒用木盤子端了三碗白飯過來,小聲對張才道:「本是炒了個白菜的,讓太太看見了,說是如今菜金貴,讓留著中午吃,所以,給姑太太和表少爺表小姐就只有這些了。」

  張才咬牙,蔣秋娘越發是淚如雨下,搖頭道:「罷了罷了,我原先沒被休的時候,她就說我怎麼不往家裡倒騰些東西銀子來?和我斷了往來。何況如今我被休了,她自然是更不把我放在眼中的,這飯我也不要了,都留著給她吃吧。」

  一面說著,就要掩面而去,卻被羅莞拽了拽袖子,聽女兒大聲哭道:「娘,把飯留下來吧,咱們已經餓了幾天,就算我可以不吃,弟弟還小,他也要吃飯,娘累了這些日子,您也要吃點兒啊。」

  「莞兒……」

  蔣秋娘忍不住又要抱著女兒大哭,那邊張才聽見羅莞的話,眼圈兒都紅了,連忙將飯不由分說遞過去,這裡羅孚正不知該不該接,就聽見姐姐小聲道:「孚兒,接過來,大口的吃,狼吞虎嚥風捲殘雲的吃。」

  羅孚便知道姐姐定是又有了什麼打算,因二話不說,立刻把碗接過來,就用小手往嘴裡扒飯,那模樣,真像是餓了好幾天似的。其實一路上雖是不能保證三頓都吃飽飯,但每到一處有人煙的地方,就會預備些乾糧,野果雖澀,好歹也能填填肚子,所以遠沒餓到這個地步。

  羅莞此時也一邊哭一邊接過另兩碗米飯,然後不由分說硬往蔣秋娘懷裡塞了一碗,自己則「慈愛」的看著羅孚,大聲安慰道:「弟弟不要急,慢慢吃,不夠我這裡還有。」

  看見這一幕,圍觀的村民們都開始議論紛紛,忽見羅莞將那碗飯放在羅孚腳邊,接著轉身向人群走過來,大家便下意識停了議論,都要聽她說什麼。

  卻見羅莞對著眾人輕輕福了福身,含淚道:「各位大伯大娘也看到了,我們母子三個如今無家可歸,舅舅舅母又堅決不肯收容我們,如今真正是落魄無依,還望哪一位好心的大伯大娘能不能告訴我,這附近可有什麼棲身的地方嗎?只要是能遮風擋雨,像是什麼破敗廟宇什麼的,都可以,只要能讓我們容身就好。我弟弟先前大病了一場,若不是有好心人資助了點藥費,只怕就要病死,如今他的身子決不能再受涼了。」

  眾人眼見一個纖纖弱質的女孩兒含淚懇求,一時之間不由得大發惻隱之心,當即就有個漢子大聲嚷道:「村子西北邊倒是有個小土地廟,只是太小了,你們幾個人進去,只怕轉身的空兒都沒有呢。」

  羅莞淒然道:「如今這個境地,能避風雨就好,哪裡還去想什麼轉身不轉身的。」

  眾人見她說話清楚條理分明,一時間再也忍不住好奇心,就有個胖胖的婦人疑惑道:「姑娘,你……你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吧?我沒記錯的話,你娘嫁的那個男人,後來不是說做官了嗎?就為這個,你舅舅舅媽當日高興地什麼似得,可後來許是沒從你娘那裡得什麼好處,漸漸就不往來了。如今你們怎麼會落到這個境地呢?難道你爹爹攤上了什麼事兒,家讓人給抄了嗎?」

  羅莞等的便是這句問話。聞言那眼淚就如同斷線的珠子般落下來,讓她對自己這臨時超常發揮的演技十分滿意。因搖頭哽咽道:「大娘不要問了,難道不聞『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麼?例如在這鄉下,一旦誰家困難了,鄰里們還有伸手幫忙的。可是我那爹爹呢,呵呵,他讀書明禮,卻是做了官便把良心給丟了……」

  於是一邊哭一邊巴拉巴拉把羅海天忘恩負義寵妾滅妻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其中韓姨娘對他們母子的欺負和羅海天對他們的刻薄寡情自然是要渲染到十分的,至於添油加醋,根本就沒那個必要了,連歹毒心思都能起的男人,羅莞覺著這已經是壞到了極致,也沒什麼油醋可添加的。

  這一說便說了小半個時辰,直說的蔣秋娘和羅孚都傷心起來,母子兩個靠在一起,哭的聲堵氣噎。羅莞說到現在,眼淚也實在是再擠不出來了。好在這會兒人群已經成功被她挑起了情緒,真可謂是群情激憤,哪裡還會在乎她掉不掉眼淚,就算掉不下來,也只會以為這命運多舛的女孩子把眼淚都給哭乾了。

  眼下這些是什麼人?最普通的百姓。平日裡沒事兒做做白日夢,最喜歡最期盼的劇情就是能夠遇上命中的貴人,或者助人為樂之後,那人後來飛黃騰達了就來報恩。最討厭的是什麼?就是這種忘恩負義,得了恩情反而反咬一口的混蛋。

  於是,蔣秋娘被休就不再是一件羞恥的事了,鄉下人見識雖不多,但寵妾滅妻也是知道的,羅莞娓娓道來,一樁樁一件件條理分明有板有眼,哪裡會是胡謅出來的?何況這母子三人的境況也現在此處擺著,大家又不是沒眼睛看不見的。

  羅海天以及他的八輩祖宗在這一刻算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待遇,被罵的狗血噴頭。譴責之餘,就也有人注意到了母子三人此刻的淒慘境況,便有人大喊道:「張大叔,你看看她們三個可憐的,這個時候兒娘家不給做主也就罷了,那畢竟是官,咱們小老百姓鬥不起,可若是還讓她們三個就在外頭流落,那還是人麼?張大叔你就去金太太面前求求情,讓她們三個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唄。」

  這位仁兄一語出口,登時人們才意識到這個重大問題,於是紛紛轉火,從強烈譴責羅海天到幫蔣秋娘母子三個說情。這裡張才聽到大家這些喊,他自然是巴不得的,因連忙對蔣秋娘道:「姑娘您先在這裡耐心等等,待小的去和太太說說,也許能看在這麼多鄉里鄉親幫忙的份兒上,讓姑娘和少爺小姐進門呢。」

  蔣秋娘面上也露出希望的光彩,點頭謝過張才後,便站起身看著他一徑去了。

  這裡羅莞轉回身來,目中再沒有剛才的無助和悽楚,而是換上了一絲冷笑,暗道那麼勢利的女人,之前也是鄉里鄉親們都跟過來了,她都不肯讓我們進門,這會兒難道就會改變主意?恐怕不會吧。嗯,恰恰是不會才好呢。看我怎麼治她,不然的話,縱然這會兒進了門,恐怕將來也沒有舒心日子過。

  一邊在心中思量著,果然就見張才奔了出來,滿臉的愧色,甚至隱隱有些怒容,來到蔣秋娘面前便垂頭道:「姑娘,太太……太太忒的刻薄了些,你們……你們還是走吧……」一邊說著,就從衣服裡拿出一個小錢袋,要給蔣秋娘。

  蔣秋娘哪裡肯收,而這時圍觀的鄉親們一看,母子三個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哥哥嫂子竟然也不肯收留,甚至連面都不露,這哪裡還叫個人。因此便紛紛叫駡起來,直罵金氏不是人,可金氏此時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要這三個拖油瓶,外面人們罵的沸反盈天,她自然也聽見了,卻也不去理,眼看著雀兒在炕下都有些不安,一個勁兒拿眼來看自己,於是便將最後一把銅錢放到匣子裡,冷笑道:「罵唄,愛怎麼罵就怎麼罵,難道我是在乎名聲的人?又不是第一次挨駡了,不疼不癢的,誰愛罵就罵,有本事,來撕下我的肉,讓我疼一疼才好呢。」

  見這家兄嫂做了縮頭烏龜,一時間眾人也真是沒了辦法。就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道:「唉!怪可憐的,也罷,蔣家娘子,既然你兄嫂不肯收留你們,先暫且到我家裡去住吧,日子長了不敢說,就住三五天,我們還是能供得起幾頓飯的。」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4 AM

第014章:破廟

  她這一說,其他人也都叫道:「沒錯沒錯,在和大嫂家住三五日,就到我們家來住著,我就不信了,老天爺真不長眼睛不成?他們兩口子不是人,但是咱們鄉里鄉親的,可不能眼睜睜就看著這娘兒三個凍餓而死,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轟然叫好。羅莞心中也是感動,不過她早已經有了計算,因鄭重福身道:「大伯大娘們的相助之情,羅莞永世難忘。只是如今我和我娘我弟弟雖然落魄到這個境地,卻也有一番志氣在。舅舅舅媽既是不肯收留,我們便不靠著他們。也不去大伯大娘們家裡打擾,剛剛不是有一位大伯說過西北那裡有個小土地廟嗎?我們便先去那裡,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我和我娘我弟弟雖然沒了家,沒了爹,但我們還有手還有腳,還有彼此可以依靠,我們一定可以活得好好兒的。」

  一邊說著,便走過去扶起蔣秋娘和羅孚道:「娘,弟弟,咱們走。」

  眾人眼看著這樣一個瘦弱纖細的小姑娘,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此時扶著她娘和弟弟,那身影落魄中竟不見半點畏縮寒酸,昂首挺胸似是有淩雲壯志一般。不由得都嘖嘖讚歎,有人便道:「可惜了這是個女娃兒,若是男孩兒,將來保不定有什麼樣的成就呢,只怕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言既出,大家都附和著,心中對羅莞母女等越發同情敬佩起來,連帶著對蔣明德和金氏也就更加痛恨。忽然也不知是誰在人群裡嚎了一嗓子,大叫道:「你們夫妻兩個的良心真是被狗吃光了。好,今天你們連自己的妹妹都不顧惜一星半點兒,咱們就看著你們將來能落個什麼下場。有本事,就一輩子都別求人幫忙。」

  隨著這人的話出口,群眾們也紛紛附和,一邊就道:「日後記住了,這家人是沒有心肝肺的,便是有什麼好處,給了狗也不能給他們。就看看他們一輩子是不是也從不求人從沒有困難艱苦的時候兒。」

  雖如此說,然而蔣明德和金氏在屋裡坐穩了,眾人也不過是罵幾句出出氣,對這兩個縮頭王八卻是半點法子都沒有,只好慢慢的都散去了。

  「莞兒,如今咱們卻怎麼辦?」往西北土地廟去的路上,蔣秋娘神色悽楚,這樣的結局早就在她預料之中,所以她才打定主意不回來,白白惹一場沒臉罷了。誰知兒子病了,差點兒喪命,她也實在是萬般無奈,才忍不住又在心裡抱了萬一的希望,想著過來試試,也許哥哥嫂子還有一點點良心,能收容她們幾天,讓她們慢慢想辦法找個地方住也好啊。誰知到頭來,這天真的想法到底還是一場空。

  「先去土地廟安頓下來吧。」羅莞卻並不像是蔣秋娘那樣傷心絕望的模樣:只要暫時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好,這天氣有些冷,要是晚上沒有個擋風的屋子,就算不凍死,也要凍個半殘吧,既是找到落腳的地方,其它慢慢來。老天爺非要她穿越過來在艱苦卓絕中奮鬥,除了聽天由命,她能有什麼辦法?唯一能夠做到的,也只有不放棄希望了。

  西北那個土地廟離相國村不遠,走了大概一刻鐘就到了。廟確實不大,但也絕沒有村民們說的那麼小,好歹供三個人棲身還是可以的。

  「就這麼個地方,可怎麼過?」蔣秋娘眼淚都下來了,卻見羅莞忙著收拾廟裡的蛛網塵土,又把那倒下的土地爺爺給扶正,雙手合十禱告道:「土地爺爺,如今咱們也算是同病相憐,我把您給扶起來,您容我們在您這廟裡暫時棲身,咱們就兩不相欠了啊。當然,您好歹也算是個神仙對不對?這如果覺著我這扶身之恩意義重大,定要報恩,我也不反對的。也不求別的,就求您保佑我們娘兒三個能夠柳暗花明枯樹逢春,將來能錦繡滿園步步風光,若還能讓我們看見那畜生不如的負心狗家破人亡的下場就更好了……」她此時就已經在心中打定主意,有機會一定要種果樹,所以才有這錦繡滿園的祈禱。

  羅孚小小年紀不明所以,跟在姐姐後面幫著收拾,此時見羅莞跪在那裡念念有詞祈禱,他也有樣學樣跟著跪下禱告了一番,姐弟兩個這才站起身,羅莞就對蔣秋娘道:「娘,這廟雖小,已經算是好的了,若是別的村鎮,那土地廟就到腰這麼高,一個小小神龕,別說住人,就是一隻狗都鑽不進去,那時又怎麼辦?咱們如今這日子,凡事都要往好處想才行。」

  她一句話倒是說得蔣秋娘破涕為笑,搖頭道:「你倒是心寬,這個境地了,還能往好處想。」

  「那又能怎麼辦?苦中作樂唄。」羅莞一邊說著,就將包袱裡幾件衣服拿出來,也不論男女式樣,統統搭在羅孚和蔣秋娘身上,嘻嘻笑道:「這麼冷的天兒,咱們也只能互相靠著睡一覺了,這還暖和些。」

  蔣秋娘忙將身上的衣服都拿下來披在她身上,含淚道:「我是做娘的,你們兩個還是孩子,沒有個做娘的披了衣服,倒要孩子受凍的理。」說完見羅莞要往下拿衣服,她忙摁住了女兒的手,搖頭道:「莞兒,雖然你說是死過一回,心思倒是長大了,可你怎麼說也只是個未曾及竿的女孩兒,娘才是真正的大人呢,快別脫下來,就這樣穿著,不然若是你再病了,咱們娘仨可怎麼辦?」

  羅莞一想,這也有道理。自己的心雖然是個女漢子,奈何這身子可是真正的古代嬌嬌女,縱然豪情萬丈,身子骨單薄它就是單薄,萬一要病了,娘和弟弟豈不是連主心骨都沒有了。於是也就沒再堅持,娘兒幾個靠在一處,一面說著話,也是白日裡趕路累得,再加上這些日子無不是在破廟或者草窩子裡餐風露宿,忽然有這麼個擋風地方,總是比之前幾天暖和,因很快便乏累的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睡夢中忽聽外面一個男子聲音道:「可是在這裡?」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5 AM

第015章:驚險

  羅莞嚇得一個機靈便醒了,順手抄起身旁用來防身的棍子,雙眼警惕看著廟外,暗道不會倒楣到這個地步了吧?竟然就遇上了強盜?好吧,遇上強盜不要緊,但老天爺你可記住給我安排英雄救美的戲份了嗎?這大黑天的,哪位英雄能路過這裡啊?

  正想著,又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應該是這裡,是了,那不是他們三個呢?」話音落,就有一男一女走進來,對著三人道:「啊喲,難為你們真就在這裡住下了,瞧瞧這個小廟,長得高一點兒都裝不下。」

  羅莞眨了眨眼睛,聽這話不像是什麼強盜山匪,只是她也不認得這一男一女,卻聽那女人熱心道:「姑娘白日裡就是和咱們打個照面兒,想必也記不清那許多人。我就是這村裡的,這是我家那口子。實在是你們三個太可憐了,怎麼就能落到這麼個境地呢?唉!咱們別的也幫不上,我家人口也不少,實在沒有地方兒。我就想著姑娘和蔣家娘子恐怕還沒吃飯,所以送點吃的過來。」

  一邊說著,就從小包袱裡拿出幾個窩頭,還有一大大碗公白菜,放在三人面前,那婦人還怪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我們家沒有什麼能拿出手的好東西,姑娘從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也不知道能不能咽得下去,這東西好賴還能充充饑……」

  「能,怎麼不能咽下去?這些天裡何嘗吃過正經飯?」羅莞真是喜出望外。這時蔣秋娘和羅孚也都被驚醒了,看見眼前窩頭和白菜,不由得都吞了口口水。那婦人見她們不嫌棄,倒是十分感歎,忙讓她們快吃,一邊就絮絮叨叨為她們歎息著。

  姑娘我如今吃個窩頭竟然都能吃出白麵饅頭的香甜了,這混得真是,怎一個慘字了得啊。賊老天,給我等著,總有一天,等姑娘我有了錢,要把那白麵大饅頭蒸上好幾鍋,都蒸成這大大碗公的碗口那麼大,散給窮人們吃。羅莞一邊吃著,一邊在心裡幻想美好前景給自己打氣。

  不等吃完,就又聽到一個聲音笑道:「哎呀,我卻是來得遲了,嚴大哥你們兩口子倒是來得早。這是給她們娘三送吃的來了?還是你們細心,我還沒想到這一層,只以為她們有乾糧吃,我是給她們送兩床被子過來的。」

  話音未落,廟裡又鑽進一個女人,手裡拎著兩條薄被,粗布被面上打了幾個補丁,那女人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笑道:「我說這樣破東西只怕不能入人家的眼,我婆婆卻是擔心娘子和兩個孩子受凍,只說有就比沒有強,非讓我送來,都不是好東西,好在裡面是絮了一層棉花的,蓋在身上,好歹能遮擋些寒氣。」

  接著又有些人來,也有送吃的,也有送被褥的,還有送柴禾的。落難的母女三人,卻是得到了相國村大部分人的照顧。這真是令羅莞感動了:村民們都不太富裕,只從她們送的吃食和被褥便可以知道。但就是這東一家西一家湊起來的,讓她們飽飽吃了一頓飯不說,晚上還能睡得暖和和的。

  果然還是老百姓最淳樸善良。那些富戶,又有幾個仁義的?暮色降臨,終於是沒有人再過來了,然而羅莞和母親弟弟躺在一個厚厚的大被窩裡,卻是怎麼也睡不著。想到羅海天的狠毒無情,想到舅舅舅媽的勢利冷酷,羅莞不知不覺中,就對這個時代裡的富貴人存了些偏見。

  許是在外面吃了許多苦頭的緣故,這一夜天氣本是十分寒冷,那被窩裡全是地上的寒氣透過來,到下半夜時才被身子稍微捂出了一絲熱乎氣兒,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到土地廟後面那個山泉湖裡洗了臉,三個人全都是神清氣爽,一點兒也沒著涼受寒。

  「孚兒,看見那座小山了嗎?咱們等一下就去那裡拾柴禾,怕不怕?」洗了臉,昨天晚上好心村民們送來的吃食還有一點,於是三人就著山泉水吃了,羅莞便指著後面的小山問羅孚,卻見弟弟眨眨眼睛,扭頭問她道:「有大灰狼嗎?」

  「嗯,這麼一座小山,應該供不起大灰狼這種高級食肉動物吧。」羅莞認真摸著下巴,又聽羅孚問道:「那老虎呢?」她這一回肯定的搖頭道:「老虎肯定是沒有,最多也就有兩隻狐狸吧。」

  「狐狸會咬人嗎?」羅孚繼續問,羅莞抓抓頭:狐狸咬不咬人這她還真不知道,印象中這玩意兒是雜食動物吧?只要不招惹它,應該不會咬人的。因在心裡思量好了,正要回答,便聽蔣秋娘笑道:「莞兒可是想去打些柴來賣?那應該是可以的,你沒看有幾個人已經進山了嗎?說不定就是這村裡的村民。」

  羅莞連忙踮起腳尖,一看,果然,遠遠地就看見幾個人進了山裡,於是她鬆了口氣,對蔣秋娘道:「好吧,咱們等一下就去那裡打柴,昨晚上我問過了,說是村子東頭幾個富戶如今都是從村民們手裡買柴禾,只要能賣了錢,一點點攢起來,咱們總有一天會過上好日子的。」

  其實三人現在手裡還有五兩銀子和一串錢,這在鄉下可不是個小數目,然而羅莞心中早已經把這錢給安排好了去處,所以除非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然她是不想動用這些錢的。

  當下娘兒三個收拾收拾,便進了山,羅孚和羅莞雖小,蔣秋娘也只是個女人,但架不住三人齊心協力,這一天竟然收穫頗豐,傍晚的時候,把柴禾拿到村東頭一個大地主家賣了,那家的管家顯然還算是個不錯的,見她們孤兒寡母不容易,竟沒往下壓價,最後結帳時,還多給了十個銅錢。

  就這樣,三人便在這破敗土地廟紮下根來,每天上山打柴,傍晚把柴禾賣了,留一些自己晚上燒起火堆,把地燒熱了再把被褥鋪上去睡覺。日常吃的除了在山裡采的野果,也跟村民們手裡買飯菜,村民們可憐三人,都不肯收錢,奈何蔣秋娘有骨氣,一定要給,最後倒也是皆大歡喜。

  如此匆匆過了八九天,眼看就到了深秋時節,路邊山上的野菊花競相開放,那破土地廟卻越發寒冷了。因這一日三人上山撿柴禾,羅莞就暗自算計著道:最多在這裡再住上半個月,就一定要找間房子。手裡靠賣柴所得的這幾個錢,租房子還不太夠,少不得就要動用那串錢了。可惡,怎麼那勢利眼的舅舅舅媽竟然到現在還沒嘗到受盡白眼的滋味嗎?原本還以為她們很快就要在村民們鄙視的眼神和唾沫星子中敗下陣來,過來讓娘兒三個去他們家裡住幾天呢。

  還是低估那兩個勢利眼的臉皮厚度了。羅莞歎口氣,一邊緊走幾步,將不遠處一根大樹枝給撿拾了起來。忽聽羅孚道:「姐姐,這裡的樹枝越來越少了,不如咱們去山後面看看吧。」

  羅莞直起身,如今在這小山丘中打柴的人越來越少,村民們少有是以打柴為生的,不過是給自己家冬天存些燒火的本錢,到如今幾乎沒人還來打柴了,這小山丘裡的樹枝也幾乎被撿的乾乾淨淨,剩下一些樹木,卻是不能輕易砍伐破壞的。

  因此羅莞就點點頭,對蔣秋娘道:「娘,弟弟說的沒錯,咱們往山後走一走,這麼個小土丘,山後面也未必就能有什麼豺狼虎豹。」

  蔣秋娘也同意了,於是娘兒幾個翻過小山,果然這山後的柴禾因為撿拾的人少,所以還有好些。

  正撿的起勁兒,羅莞都開始盤算著今天說不定能多賺幾個錢了。忽然就聽「嗷嗷」的幾聲吼叫,接著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響起,好像是有什麼野獸正在撞倒灌木叢沖過來似的。小羅孚當即就嚇得一聲驚叫,緊緊抱住姐姐大腿,哆哆嗦嗦道:「大灰狼,是大灰狼。」

  「不,不是大灰狼,咱們快躲起來。」羅莞也慌了,狼狡猾敏捷,斷不會弄出這樣的動靜,能弄出這種動靜的,要麼是野豬,要麼是狗熊,總之一定是力大無窮的野獸:真是要了命,這樣一個小山,怎麼會出現這種大型猛獸的。

  羅莞一邊在心裡懊惱,一邊就拖著蔣秋娘和羅孚要找個地方躲藏起來。然而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卻是晚了。她們三個眼睜睜看著不遠處的灌木折斷,接著足足有三五頭野豬沖出來,也不知道這些野豬受了什麼刺激,看見前面有三個人,幾頭豬一起發出震天的吼叫,如同野牛般蠻不講理就猛衝了過來。

  「啊……」羅莞嚇得大叫,蔣秋娘卻是想也不想,就將兩個孩子摟在懷中,一面淚流滿面的仰頭叫道:「老天爺啊,若是就不想給我活路,便讓野豬吃了我吧,放過這兩個孩子,嗚嗚嗚……」

  「咦?竟然會有人在這裡。」

  眼看三人就要葬身豬腹,羅莞都忍不住在心裡哭著檢討是不是自己上輩子太愛吃豬肉,所以這輩子才會被野豬吃掉了。卻不料就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接著尖銳的破空聲響,羅莞聽到身後那幾頭野豬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下一刻,一隻大豬頭出現在面前,嚇得羅莞尖叫一聲,險些沒昏死過去。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6 AM

第016章:再遇

  那野豬兩隻蹄子搭在蔣秋娘肩頭,羅莞急紅了眼,拼命的去扒拉那兩隻豬蹄子,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那野豬卻沒有張口咬她,只是用力一掀,野豬三四百斤的龐大身子就向後倒去,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得……得救了?

  羅莞有些茫然的想,然後抬頭看了看,就見面前不遠處站著幾個英俊帥氣的青年,一水兒衣白似雪,襯得幾人越發豐神如玉,當中最帥氣的那個,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靠,原來是他。

  羅莞的神經畢竟還比蔣秋娘和羅孚粗一些,那母子兩個這會兒還是傻呆呆的,她卻已經回過神來了。於是立刻認出幾個人當中最出色的那個便是當初街上遇到的謝青鋒,因忙定了定神,上前福身道:「多謝幾位公子相救。」

  雖是道謝,她心裡卻在不停翻著白眼,心想謝個鬼啊,這裡忽然出現野豬,說不定就是他們幾個打獵趕過來的。

  「怎麼會是你們?」

  謝青鋒顯然也認出了羅莞。這本來是很讓人高興的一件事,家世驚人的桀驁帥哥還能記得住自己,那說明自己還是有點兒美貌值的嘛。只可惜,羅莞實在是非常明白,謝青鋒之所以能記住自己,很明顯是因為他們兩個目前的相遇頻率有點高,還不到一個月啊,就遇見三次了,而且每一次自己都是狼狽的如此讓人印象深刻。

  「嗯,是我們。」羅莞有些無奈的回答,而那幾個青年則都十分感興趣的湊了過來,其中一個笑道:「怎麼?青鋒你認識她們?」

  「有過兩面之緣。」謝青鋒淡淡道,又看了羅莞和蔣秋娘還有羅孚幾眼,想到這怎麼說也是自己幫過的人,因此竟難得的多問了一句:「怎麼?你們如今是在這裡落腳嗎?」

  蔣秋娘面對這樣多神仙一樣的年輕公子,只覺羞愧無比,倒是羅莞落落大方點頭道:「是啊,現在我們便在這相國村落腳,今天出來打柴,小女子女料想著這裡不會有什麼大型猛獸,卻不料竟然遇到了野豬,幸虧謝將軍和幾位公子英明神武,百步穿楊,才能從豬口下救了我們幾個。小女子這裡代母親和弟弟拜謝幾位救命之恩了。」

  一番話說完,謝青鋒不由自主便咳嗽了一聲,於是羅莞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這野豬就是幾位聊發少年狂的公子閑極無聊趕來趕去玩兒的。不過那個面癱竟然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嗎?論理這樣的傢伙定力不是都應該很驚人嗎?泰山崩於前不變色什麼的。

  正想著,就聽謝青鋒坦然道:「這幾頭野豬乃是我們打獵無聊時趕著玩兒的,卻不料險些傷了你們母子性命,既如此,反正我們獵物也不少,這幾頭豬就送給你們吧。」

  「咳咳咳……」羅莞猛然就讓自己的口水嗆到,目瞪口呆看著謝青鋒:「大……大俠,小女子知道您是好心,不過,您看著我們母子三個裡有哪個人像是能力舉千斤,將這幾頭死豬拖回去的呢?」

  「撲哧」一聲,卻是當中一個俊俏少年公子撐不住笑出聲來,然後他拍了拍謝青鋒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大俠,有趣,當真有趣,我可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這樣稱呼你呢,還是個女孩子,哈哈哈,大俠,可不就是大俠嗎?如此急公好義英雄救美,哈哈哈……」

  謝青鋒冷冷一眼掃過去,於是青年立刻收起笑容,咳了一聲做顧盼生威狀,大手一揮道:「好吧,既然是野豬拖不動,那我們把兔子山雞給你們幾隻吧。」

  謝青鋒皺了皺眉頭,顯然不同意青年這個自作聰明的交換:幾隻兔子山雞換幾頭野豬,虧這廝也好意思。只是一時間又覺著沒什麼好主意,忽聽身旁一人輕笑道:「兔子山雞?豈不是虧了人家?青鋒已經答應說要把幾頭野豬給她們了。也罷,反正閑來無事,眼看暮色將臨,咱們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把她們送回住處去吧。」

  「喔,雲白你這個提議很好啊,沒錯沒錯,好人做到底,把她們送回去後,咱們正好兒就該回莊子上去了。」先前那少年拍著巴掌高叫,這裡謝青鋒看了羅莞一眼,心中也覺著有些好笑,暗道莫非上一世裡倒是欠下這女孩子幾個錢?上次被她訛詐,最後也是好人做到底,讓七星和龍淵幫她弟弟看了病。這一次遇上,卻又要好人做到底了。

  雖是這樣想著,卻也沒有反對。謝青鋒心中對羅莞這個「村姑」還是很有好感的:這女孩兒的母親看上去就是軟弱溫柔,弟弟又那麼小。難為她一個女孩兒家,竟是落落大方堅韌不屈,如此困境,面上卻不見絲毫沮喪黯然,反而是充滿朝氣和希望,便如那寒冬裡的梅花,越是淩雪越是開的生機盎然。

  一聲令下,幾個青年身後的隨從上前,兩人一隻,就將那五頭野豬給抬了起來。(以為會由這些青年才俊來親自抬野豬的統統面壁去:開什麼玩笑,美男子們那是屬於豐神如玉帥氣瀟灑的,抬野豬這種毀形象的活兒,那能是他們幹的嗎?)

  「幾位……公子……」羅莞看著幾個動作麻利的隨從,也忍不住風中淩亂了,很顯然,她也是該去面壁的一員。不過問題不在這裡,吞了吞口水,羅莞終於還是開口道:「不用給我們野豬,幾隻兔子山雞就足夠了。」

  「莞兒。」

  存在感幾乎和空氣一樣薄弱的蔣秋娘終於開口,有些責怪的看著女兒:「怎麼可以給人家要東西呢?人家救了咱們,這就是恩德,咱們報答不起,還要東西,這是什麼禮數?」

  「那個……反正他們有嘛。」羅莞小聲咕噥著,心裡不由的歎息,暗道這蔣秋娘倒真是個賢慧的女人,日子都過成這樣兒,他們一個多月沒見著肉腥了,她卻還記著禮數。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7 AM

第017章:好人做到底

  「不用客氣了,幾隻兔子山雞也實在是小氣,怎麼可能是我們行出來的事情呢?走吧走吧,帶我們去你家,也不求別的,看我們都這樣幫你們了,到時候給整點茶水就行了。」最先提議交換的少年這會兒卻堅持己見了,這少年很愛笑,配著他一張娃娃臉,一說話露出兩隻小虎牙,又俊俏又可愛,若說謝青鋒是風靡少女心的夢中情人的話,那這少年無疑就是少女們心中最理想的完美弟弟。

  「好了秋水,你就少說兩句吧,這山村野嶺,哪裡來的茶水給你喝?若是渴了,白開水倒是能喝個夠。」被秋水叫做雲白的青年微微一笑,十分的斯文瀟灑。

  不過雲白這個名字羅莞總覺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聽過,她回憶了一遍腦海中的古詩詞,倒是有不少詞句中帶著「白雲」的,沒回憶起哪一句有「雲白」。

  眼見和這兩人說不通,羅莞也只好把目光挪向謝青鋒,卻見他一挑眉:「兔子山雞真的夠吃嗎?」

  「夠吃夠吃,真的。」羅莞小雞啄米般點頭,然後指著自己的眼睛:「絕對沒騙你們,看我真誠的雙眼。」

  「撲哧」一聲,接著是「哈哈哈」的大笑,卻原來是方雲白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就是雲秋水的哈哈大笑聲響起,然後其他幾個男子也都忍不住笑起來。謝青鋒沒有笑,但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不少,很顯然也是在笑場邊緣。

  至於嗎?羅莞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心想古代帥哥們的笑點也太低了吧。忽聽謝青鋒淡然道:「如今眼看就要到冬天了,你把豬肉稍微處理一下,可以吃到明年開春,或是分送別人都行,走吧。」

  咦?對啊,自己吃不完,可以送人啊。這些日子得到了村民們的大力照顧,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們,現在送上門來的機會,自己竟然還要往外推?

  一念及此,羅莞也就不再推辭,倒是蔣秋娘還有些不安。小羅孚卻是跑到那些野豬面前,驚訝的一隻隻野豬看過去,嘴裡發出「哇哇哇」的讚歎聲。

  「莞兒,你……你讓人跟咱們回去,可是咱們那個落腳地方,哪裡能讓這幾位公子過去?」走在最前面,蔣秋娘看著兒子正和那些隨從們說話,也就不再管他,拉著羅莞的衣袖小聲問。

  「哎呀沒關係了娘,先去柳大嫂家,這些人不過是喝一碗水,想來也不至於非要跟著咱們去土地廟考察咱們的居住環境。」羅莞小聲安撫著蔣秋娘,她已經很小心了,卻不料這話仍是一字不漏的落到了謝青鋒耳中。別人也就算了,不過是京城中動了遊興所以出來玩玩兒的貴公子,然而謝青鋒那是什麼人?百勝將軍,內功外功都有一手,羅莞說的聲音再低,又怎能逃得過他的耳朵。

  當下眉毛一揚,他看著羅莞那纖纖背影,心中便有些疑惑,暗道這女子什麼意思?聽她的話,好像如今是住在土地廟裡?難道她們竟是連個像樣的住處都沒有嗎?既如此,為什麼又要帶我們去別家落腳?莫非是有意讓我們自己察覺出來,然後再幫助於她?呵呵,倒是好一個欲擒故縱,只不過,一個鄉野女子,這樣的心機會不會太深沉了些?

  謝青鋒想到此處,對羅莞原本還不錯的印象便急轉直下,他卻不動聲色,只想冷眼看著這女孩子到底要怎麼演戲。

  一行人邊走邊說,須臾間就來到了相國村,那柳大嫂家在村子西頭,謝青鋒他們卻是繞了個圈子,從村東頭進來。於是這一路,幾乎把整個村子都給驚動了,人人都攜老帶幼,出了家門遠遠看著這幾個衣白勝雪氣質出塵的貴公子,一面都小聲議論著,只說那蔣家母子終於是苦盡甘來,有貴人相助了。

  如此直來到村西頭,羅莞叫開了嚴家的院門,進門便急急對柳娘子道:「只當我們是住在你這裡,其他什麼話都不要說。」

  那柳娘子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見謝青鋒等人走了出來,一時間,只把這村野婦人嚇得沒處躲,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哪裡還會給羅莞露餡兒?

  於是羅莞指揮著隨從們將五頭野豬放在院子當中,又讓柳娘子去倒白開水,那之前還笑著說要喝水的雲秋水此時一看缺了口的粗瓷碗,頓時也不覺得渴了,只揮揮手說了聲「不用忙乎」,便向羅莞告辭。

  羅莞唯恐他們識破了自己並非住在這裡,到時候又要打纏磨,巴不得他們快走。聽見雲秋水告辭,不由喜上眉梢,忙熱情送出來,卻見謝青鋒落在最後,那腳步似乎也有意放慢了。她心中一凜,暗道不會吧?難道他看出來了?拜託大哥,就算看出來了,你也一定一定要裝作不知情啊,咱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也盼著趕緊回到你自己的世界裡去吧?我也是啊,我也盼著趕緊給村民們分豬肉,然後回到我那狗窩裡躺著歇歇啊。

  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裡半天,謝青鋒卻是最終也沒說什麼,眼看從村東頭又跑來二十幾個隨從,除了自己騎著的大馬之外,手裡還牽著共二十多匹駿馬,顯然是後續部隊追上來了。

  見謝青鋒等人都上了馬,羅莞終於徹底放心,再次行了萬福拜謝眾人,她轉身便往回走,忽然就聽身後雲秋水笑道:「好了,咱們也該回莊子上了,在莊上住一晚,明天就回去。雲白,你這就跟著我們一起出來玩樂,也不知新安伯的病症好沒好些,聽說前些日子他似乎是被什麼人氣到了?好像是為你的婚事?」

  羅莞猛然就停下了腳步,然後不敢置信的回過頭去,卻見那馬上眾人早已去得遠了,半下午的太陽映在他們背上,光華燦爛,如同是一群下凡的仙人。

  雲白?方雲白?新安伯的兒子?原來竟然是他。

  羅莞心中的震驚真是無法言表,她怎麼也沒料到,竟會在此處遇見那個和自己定了親後又退親的男子,原來對方的樣貌氣質也是如此出色。哦,不對,正確來說,這是和那個已經死去的羅莞訂了親的男子,耳聽得他笑說什麼「無妨,家父已經大好,區區跳樑小丑,哪裡會值得真動氣」之類的話,她的心中忽然就充滿了酸楚和悲涼。

  淚水瞬間奪眶而出,羅莞很想沖上前去,抓住那個男人的衣襟問他一句「誰是跳樑小丑?」他可知道就為了這樁被陷害的婚事,一個如花少女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然後自己母子三人被趕出羅府,一路三災八難的好不容易來了這裡,卻是連個像樣的落腳地方都沒有。如此的不平和苦難,卻只換來那男人口中一句輕飄飄的「區區跳樑小丑」。這一瞬間,無論剛才對這個方雲白的印象有多好,也阻止不了羅莞在心中將對方直接拉入黑名單並且把那高大形象給一腳踩到地板以下。

  正是半下午時分,村民們眼看著那幾個貴公子似得人物從嚴家出來,騎著高頭大馬直奔村外,身後光是隨從就有二十多個,也都騎著馬,大家哪裡看見過這樣的陣仗,因此時知道了信兒的便一窩蜂往嚴家擁過去。

  「柳嫂子,這些日子多虧了您和嚴大哥還有其他鄉親的照應,不然我們娘兒幾個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如今托那幾位公子的福,給了我們這幾頭野豬,反正我們也吃不了,所以商量了,把這豬洗剝乾淨,我們留下半頭,其他就給大傢伙兒分了吧。」

  屋中,蔣秋娘正和柳娘子說著她們對這野豬的分配。其實相國村幾乎每一戶人家也都養了豬,但那頭豬是留著等過年殺了吃肉的,如今還不到立冬時分,若能平白掉下這麼幾頭野豬來分了吃肉,自然也是天大之喜,不用別的,只從大家給蔣秋娘等送的飯菜中並不見肉片兒就可以知道,豬肉這東西在小山村裡是多麼金貴。

  柳娘子連連推辭,忽聽羅莞又道:「柳姨你就別推辭了,我們是真心感謝大家,何況這麼些野豬,只靠我們三個,吃到何年何月去?一旦壞掉,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要遭天譴的。只是有一樣,我們不過搬過來幾天,對這村子還不熟,柳姨你卻是在這裡住了三四十年的,每一家情況都熟悉。所以還要你看著給,素日裡幫襯我們的不必說,就是沒幫我們的,有那家裡窮為人又不錯的,你也分些給他們,但是例如像我舅舅舅媽那樣的人家,卻也不稀罕這豬肉,所以倒不必想著了。」

  羅莞這話柳娘子又如何不明白,心中暗道真不愧是官宦家女兒,這般的恩怨分明。既是對方如此說,她也就不再推辭,因便開口道:「好,既是姑娘和蔣家妹妹信服我,我少不得就和我們家這口子幫把手。只是有一條,雖說蔣家妹妹對令兄嫂寒心,但老太太怕卻是不知道你們境地的,老太太又是你母親,這些年在那兩口子手裡過得也不是很好,到時候少不得要送兩碗肉過去,盡盡這個孝道。」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8 AM

第018章:轟動

  羅莞歎氣道:「若是外祖母不知道我們境況,想來就是舅舅舅媽有意瞞著了,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又怎麼能容得這兩碗肉到外祖母嘴裡?罷了罷了,不過是盡這個心,柳姨替我們安排就是。」

  正說著,村民們多過來了,這時嚴家的男人也回來,知道了事情經過後,便出來和眾人說了,大家一聽說這是蔣家娘子她們得的,卻要分出絕大部分給村民,不由都是十分感動,又歡喜非常,因奔相走告,不大一會兒,整個相國村都沸騰了。

  且說蔣明德和金氏,自從上次不肯讓蔣秋娘母子幾個進門後,總算是讓村民們對他們兩口子的無恥和無情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他們自己也知道這幾天出去必然要惹嘲笑的,討不了好,因此也就不出去。蔣明德連最愛的賭錢都不去了。因這會兒正坐在金氏對面,抱怨她道:「都是你,你就收留她們三個人幾天,給幾頓飯吃,又費得了你什麼?咱們也不至於就落到這樣一個千夫所指萬人唾駡的境地,如今可好,我連牌局都不敢去了。」

  金氏便啐了一口,冷笑道:「你還有臉說?不去牌局更好,少輸些,咱們家好歹還能多支撐些日子,不然的話,只怕你把房子和我還都輸了呢,女兒幸虧是嫁了人,否則怕是也讓你當牌桌上的賭注了。」

  「我還沒到那個地步。」蔣明德也不高興了,冷哼道:「這全都怪我嗎?是,我是輸了些錢,只是咱們家之前幾百頃地,才幾年,就只剩下了如今的三百多畝?若不是你娘家那邊聽信了騙子的話,定要咱們湊出兩萬兩銀子去做那大買賣,我的幾百頃地也不至於就剩下這點兒。」

  他這樣一說,金氏也不幹了,擦眼抹淚的哭叫道:「你說這話就沒良心,被騙的就是我爹娘嗎?那麼多人不都是上當了?他們二老還不是為了我們好?當日又是誰聽說這個買賣,一口咬定可以幹的?賣了三百頃地還覺著不夠,到底又賣了一百頃,湊了兩萬五千兩銀子非要送過去,那會兒竟是連我爹娘都要擠開了。最後受了騙上了當,卻去怨誰?怨我嗎?只我也是為了這個家,何況那時候我並沒有讓你賣那麼多地。」

  「好了好了。」蔣明德歎了口氣,知道這件事自己也的確是有大錯,因無奈看著金氏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倒是正經想想現如今這個情況怎麼辦才好,總不能咱們一輩子都不出門吧?」

  「要出門也簡單,讓你那妹妹和外甥女兒趕緊滾蛋,離開了相國村,沒幾日保准大家就把這事兒忘乾淨了,誰家沒有日子要過,只牽掛她們呢?」

  「你說得倒輕巧,她們就不走,難道我能去趕人?我都沒臉見她們。」蔣明德也是無奈,咬牙氣道:「我到現在還瞞著老太太呢,只想著她們在那破土地廟棲身,等天氣冷了,受不住自然會走。誰知後來聽說她們天天上山打柴,賣給那些富戶,這萬一手裡攢了錢,再要在這裡紮下根兒來怎麼辦?咱們豈不是一輩子要被人指著脊樑骨罵?」

  金氏聽到這話,終於放下手中針線,恨恨道:「真是陰魂不散,你聽我這句話,她們八成還是打著咱們的主意,盼著能回來住呢……」

  一語未完,忽然就聽外面院子裡有「咕咚咕咚」的腳步聲,金氏便罵道:「是哪個死鬼蹄子在外面跑?趕著投胎麼?」話音落,就見雀兒跑進來,氣喘吁吁道:「回老爺太太的話,是鳳兒和喜兒兩個,聽說嚴家那裡可熱鬧了,又說表姑娘和姑太太領著幾位貴公子回來,抬了幾頭大野豬去嚴家,所以她們便過去打探消息了。」

  金氏一下坐直了身子,聲音都變了調兒,尖銳的如同鬼叫一般:「你說什麼?她們領著幾個貴公子回來?這是誰看見的?別不是胡謅八扯吧?哪裡的貴公子?就她們那模樣,有身份的貴公子能和她們走到一塊兒去?」

  雀兒忙道:「人人都看見了,張管家也親眼看見的,可見不是胡扯。說是那些貴公子個個穿著錦緞白衣,衣服上繫著上好的翡翠玉佩,頭上的金冠都在日頭下閃閃發光,這也罷了,後來從嚴家出來後,他們便是騎得馬,身後跟著二十幾個隨從,個個都騎得高頭大馬,說是那些馬又高又大,可漂亮了,比程大地主家的馬可是要好多了。」

  程大地主就住在村東頭,家裡養了幾十匹馬,這在尋常村民眼中,可是一筆不菲財富,不過那些馬多是用來拉車的,有時春耕時節也和牛一起犁地,也向外出租,但是窮人們自然是租不起的。

  這會兒聽見雀兒說的有鼻子有眼,金氏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出光來,沾沾自喜道:「這卻是去哪裡說理?她們母子幾個竟還有這點兒用處?是了,想來那表姑娘好歹是官宦小姐,行動舉止自然有不俗的氣派,這才引得幾位貴公子紆尊降貴來咱們這小小相國村吧。」

  一面說著,就麻利兒下了炕,蔣明德連忙一把拉住她,沉聲道:「你幹什麼去?」

  「看你這話說的,人人都能去看熱鬧,我看不得?那表姑娘的娘還是我小姑不是?」金氏這時哪裡還有剛才咬牙切齒的模樣?總算蔣明德還有點兒理智,聽了這話,便把臉一沉,啐一口道:「人人都去得,偏你去不得,讓人看笑話嗎?你這會兒知道她是你小姑了?早幹什麼來著?把人關在大門外不讓進,就給兩碗白飯當叫花子打發的不是你?」

  「我那不是……」金氏還要爭辯兩句,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只是心裡又實在癢癢,因只好在地上走來走去道:「喜兒和鳳兒這兩個蹄子,不是看見熱鬧都走不動道兒了吧?」一面又後悔道:「是了,她們畢竟也曾經是官宦家的人,怎麼還不認識幾個有頭有臉的?早知這樣,當日不該把事情做那麼絕,如今卻是怎生想個法子回轉過來呢?」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09 AM

第019章:貪婪

   說著話間,看蔣明德只在炕上躺著,她便過去推著男人身子道:「你說,那幾個貴公子會是什麼人家的子弟?是不是認識外甥女兒她們,這會兒卻是幫忙來了?聽說還有幾頭大野豬,哎呀你說那母子幾個也是,既有這樣靠山,怎麼不早說?」

  蔣明德實在是讓她念得不耐煩,從炕上爬起來,正要說話,就聽外面鳳兒和喜兒的說笑聲傳來,金氏忙讓她們進來,就問具體情況,只聽鳳兒連說帶比劃笑道:「哎呀太太,您竟然沒去看,真是可惜了兒的,那野豬就在院子裡頭,一個個都這麼大,比咱們家養的大肥豬還要大一圈,不對,大兩三圈兒呢,足足有五頭在那裡。奴婢們過去的時候,恰好和那幾位公子也打了個照面兒,騎得那大馬,連根雜毛兒都沒有,那幾位公子,一個個就跟從天上下來的神仙似的,卻又要比神仙年輕俊秀得多,我們心裡只疑惑,便是戲裡面的那些王孫公子,也沒有這樣人物啊。後來又聽人叫他們什麼『世子』,又是『少爺』的,又說什麼『侯府』『王府』來著,奴婢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看著人去了,這才往嚴家去。是了,聽說姑太太和表姑娘她們感激大傢伙兒幫忙,要把那五頭大野豬都分給村子裡人呢。」

  小丫頭顯然是沒見過這樣的陣仗,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的。而金氏聽見侯府王府,那雙眼睛便放出光來,又聽說要把五頭那麼大的野豬分給毫無關係的村裡人,她就急了,推著蔣明德道:「你是死人不成?五頭大野豬啊,這是野味來的,素日裡就是那幾個大財主家,也弄不到這樣鮮美的山珍野味,就是咱們吃不了,總也可以賣給他們賺錢吧?」

  蔣明德冷笑一聲道:「你倒說得輕巧,當日我說什麼來著?好歹臉面上過得去,你不肯,到底把事情做絕了。如今聽說有五頭大野豬,這心又熱了。你要吃要賣錢?憑的什麼?那是你的東西嗎?真是好沒道理。」

  金氏被噎的說不出話,好半晌方把脖子一梗道:「我不管什麼道理不道理,臉面不臉面,我只知道那五頭大野豬是你妹妹和外甥女兒的東西,憑什麼讓那些窮棒子給分了去?說起來她們也夠無情的。現有這麼好些獵物,不說想著你這個哥哥,倒拿著皮肉往不相干的人身上貼。」

  蔣明德冷笑道:「不相干的人?怕也未必吧。我可是聽張才說了,她們娘兒幾個在那土地廟裡棲身,幸虧村子裡人這個送些吃的那個送幾床棉被,才能掙扎過來。如今忽然從天上掉了個大餡餅,人家就要謝恩,我們又能如何?你要我這會兒去認妹妹和外甥女兒?我沒這個臉,要認你認去。明擺著是讓人打臉嘲笑的,難道為了野豬,真連人都不做了?」

  金氏自然也知道丈夫說的有道理,只是讓她眼睜睜看著那五頭大野豬被不相干的人分了去,這勢利婦人就如同是一顆心肝被人活活摘了去似的,因推著蔣明德道:「你……你就是想活活氣死我是不是?天上掉的餡餅兒也不要?好,你不去就我去,我不信了,她們難道還不認我這個嫂子和舅媽不成。」雖如此說,卻是不動腳步,顯然也明白自己根本沒立場去逼著人認她這個親戚的。

  正又恨又急間,忽見張才從門口走過,金氏便叫道:「張才,你進來,這半天去哪裡了?是不是去那娘兒幾個那裡了?」

  張才進來,聽見金氏這話,忙笑道:「是,剛剛姑太太把小的叫過去,說是和村民們商議了,這會兒天晚,大家要準備準備,明天上午就把那幾頭野豬處理了,吃殺豬菜,然後分皮肉回去,還要小的明天也過去,給老太太帶兩碗肉回來。」

  「什麼?就給老太太帶兩碗肉?」金氏氣得跳腳,恨恨罵道:「好啊,人人都去得,竟是不告訴我們,當日那兩碗白飯就是餵了狗,還知道搖兩下尾巴,給了她們吃卻是白吃了,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

  張才沒敢做聲,心中卻翻著白眼,暗道憑什麼告訴你們啊?你們是誰啊?當日連家門都不讓人進,兩碗白飯也好意思拿出來說?真真是臉皮厚到什麼程度?這何止是不要臉,連良心理智都沒有了吧?

  正想著,卻聽金氏又冷笑道:「也罷,好歹她們還記得老太太,這樣就好辦多了。」說完就命張才出去,她這裡就對蔣明德道:「你不想丟人,這由得你,我也不用你出面了,只是今天晚上,你去你娘那裡,把她們的消息透露給她老人家知道,明兒我領著她,去嚴家接人。」

  蔣明德皺眉道:「這不好吧?讓娘知道當日我們不讓她們進門,非氣死不可……」

  不等說完,就聽金氏冷哼道:「氣死也不打緊,只是氣死了之前,她得幫著我把人和豬弄進家來。」

  蔣明德抬頭看著妻子,夫妻多年,他哪裡不瞭解這個女人是什麼德性,因冷笑疑惑道:「你定要豁出臉去,弄一頭豬回來也就罷了,只以老太太的名義去要就是,只這會兒怎麼又要收容她們娘兒幾個了?不怕她們拖累你了嗎?」

  金氏在丈夫太陽穴上戳了一指頭,咬牙道:「你真是個不開竅的,難道沒聽鳳兒剛剛說的是什麼?侯府,王府,世子啊,這樣人物,平日裡你敢想嗎?如今卻和她們是舊相識,我考慮著,表姑娘如今大了,她又曾經是官宦家的小姐,說不定便和這些王孫公子是舊識,所以人家看見她們落魄,才肯這樣相幫。將來若是這些人又來了興致,過來要看看她們母子幾個的情況,咱們豈不是也有能巴結的人了?似你這般,也不必去想高枝兒,能當個保長裡正,和那些收稅的,或是縣太老爺等有點兒結交,那就有不盡的好處。這些在咱們來說是天難地難,可對那幾位貴公子來說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吩咐管家們幾句話辦的事兒罷了。再或者,一旦表姑娘能攀上高枝兒,給這些人裡隨便一個做了妾,那咱們豈不是也有了勢力?」

  蔣明德原本死活不肯去丟人,說明心中好歹還有點兒是非觀,然而此時聽妻子說了這一番話,頓時那點理智也全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只想著妻子說的再對不過。這會兒腦子裡哪還想著丟不丟人?因一心只要做保長裡正,甚至是當官發財橫行鄉里,不等金氏說完,他便站起身道:「也罷,我這就去找娘,告訴她這個信兒,明天一大早咱們就和娘過去接人。」

  ********************

  這一夜蔣明德和金氏都沒有睡好,夫妻倆都在做美夢,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攀權附貴,升官發財。夢多,睡眠品質就不好,以至於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兩人都有黑眼圈了。

  和她們截然相反,蔣秋娘母子三個這一夜卻是睡得踏實。因為已經定了今天要處理野豬,所以三人到底還是被柳家給留下來住了一夜,雖是屋子少,有些擠,但總是土炕,總比土地廟那硬邦邦的「地為床」要好很多。男人和兒子卻是去了別人家睡,把夫妻倆的屋子倒給了她們幾個。

  一大早上起來,三人都是神清氣爽,用冷水洗了臉,之後柳家娘子張羅了早飯,是新做的小米粥,還破天荒煮了幾個雞蛋,切了一碟子鹹蘿蔔條兒,煮了一碟豆子兒,這普普通通一頓早飯,對於柳家來說卻是空前豐盛了。

  用完早飯,就陸續有村民們過來,抬著蘿蔔和白菜,幾個被眾人推舉出來的殺豬好手此時擔負了洗剝開膛大野豬的重任,女人們則在屋裡嫺熟的切蘿蔔白菜。這野豬已經死了一夜,灌不了血腸,然而卻可以燉蘿蔔乾子,用白菜炒豬肉,招待大家吃頓好的,接著每人再拿幾斤肉回家,也是意外之喜不是?

  正忙碌著,幾個男人都把野豬抬到地桌上了,磨了刀正要剝皮割肉,就聽院門那塊兒忽然起了一陣騷動,接著一個尖銳的聲音道:「都別動,這是我們家的東西,誰也不許動。」

  這聲音是誰啊?怎麼就成了她們家的東西?眾人茫然,往屋裡看看,蔣秋娘和羅莞正和幾個女人們忙著燒水切菜,羅孚則和柳家的幾個孩子玩在一塊兒,這話很顯然不是她們叫出來的,再說也沒有這樣出爾反爾的啊,既不捨得,昨天不給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不是?

  於是大家連忙向街門外看去,就見人群一分,蔣明德和金氏扶著一個乾瘦乾瘦的老太太走過來,不知情的人看見,還以為她們多孝順呢,只是這裡的人又有哪一個不知道這夫妻倆的根底?因就有幾個撇了撇嘴,扭頭不屑自語道:「惺惺作態,這會兒裝出這麼個孝順樣子給誰看啊。」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0 AM

第020章:看透

  這時屋裡在鍋臺前忙碌的婦人們也都停了動作,就有人飛快把蔣家人來了的事情告訴了蔣秋娘和羅莞,蔣秋娘連忙領著一雙兒女出來,一看見那被蔣明德和金氏扶著的老太太,這婦人就忍不住淚如雨下,飛奔上前跪下抱住老太太的腿,這些日子的心酸委屈惶恐無依一起湧出來,只哭了一個天昏地暗撕心裂肺。

  老太太也就跪下了,抱著蔣秋娘嚎啕大哭心肝肉我的兒,怎會被人欺負成這樣子?又罵羅海天喪了良心。當下眾人無不被這母女兩個的淒慘哭聲所感,紛紛跟著落淚。

  羅孚牽著姐姐的衣襟,從他出生,只見過這外祖母一次,還是兩歲時候兒的事情,如今早已把對方的模樣都給忘了。羅莞卻是靜靜站在那裡,臉上雖也有淚珠兒,卻是面容平靜,時不時伸手擦一下而已。

  這時金氏和蔣明德便也假裝擦眼抹淚的去扶起老太太和蔣秋娘,金氏便道:「好了老太太,快別哭了,如今那羅家喪了良心,既把妹妹休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好在妹妹不是還有爺和兒媳麼?還有您這個母親,哪有真個眼睜睜看著她們流落在外的道理?把妹妹和外甥外甥女兒接回去,咱們這也算是一家團聚。」

  蔣秋娘停了哭聲,擦著眼淚向好不容易擠出幾滴貓尿的金氏看去,心中驚疑不定,暗道怎麼回事?這勢利到不要臉的嫂子怎麼忽然就變了這樣一幅嘴臉?

  那金氏扶著蔣家老太太,耳聽得老太太直要拽著蔣秋娘回家,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向蔣秋娘身後的羅莞看去。

  羅莞一看該自己出場了,因此便走上前,大眼睛盯著金氏,面上卻帶著幾分笑容,笑道:「當日我們投奔了來,連門兒都沒進去,舅舅和舅媽面兒都不敢露,讓張才端出了兩碗白飯,把我們當叫花子一般打發了,我只以為這輩子算是斷了這門親戚呢,怎麼今日又這樣殷勤的過來了?既如此,也罷,我們和你們一起回去,但是這些日子,我們娘兒幾個住在土地廟裡,卻是幸虧了村子裡的大伯大娘們幫忙,方沒有凍餓而死,這野豬是我們感激她們的,卻是不能帶回去,要留在這裡給大家分肉,舅媽覺著如何?」

  金氏心中將羅莞罵的狗血噴頭,面上卻還強擠出幾絲笑容,上前殷勤道:「姑娘,話不能這樣說,雖說是親戚間的情分,只如今你舅舅和我們生活的也拮據,這五頭野豬就是吃不完,賣也能賣好多錢呢,這些人不過是給兩口剩飯,把那破被子給幾床,賺一個好名聲罷了,哪裡是真好心?終究疼你們的還是我們這些親人。」

  羅莞便沖蔣秋娘笑了笑道:「娘如今可明白了?竟不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了這五頭野豬來的。」說完她便對金氏冷笑道:「你和舅舅生活的拮據?那賴誰?我娘出嫁之後,外祖父還在世時,你們家的田地有幾百頃,到今日地步,難道是我娘造成的?這會兒拮據不拮據的,犯不上和我們說。這幾頭野豬也是我們的,和你們半分關係都沒有,我們愛賣就賣,愛給別人分肉就分肉,何用你指手畫腳多嘴多舌?」

  金氏萬沒料到這瘦瘦弱弱的女孩兒卻是如此伶牙俐齒,一時間說不上話來,眼看那院中五頭大野豬著實肥壯,想到這野豬竟然不能抬到家去,不覺心都在滴血了,便沉了臉道:「姑娘,話不能這麼說,當日……」

  「什麼當日?我只記著當日吃了你們家兩碗米飯,若是連這個如今也後悔了,那也好說。」羅莞說完,就從懷中掏出錢袋,數出五個銅錢,遞過去道:「就是城裡的酒樓,白米飯也不過是兩個銅板一碗,想來你定要說你們家的米比別處不同,更細緻些,也罷了,我多給你一個銅錢,拿了錢就走吧,別耽誤我們處置這野豬。」

  話音落,人群都轟笑起來,便有人叫道:「可不是?蔣家的米都是自家地裡出產的,人家那地澆的水都是天河水,金貴著呢,多給一個銅板,不冤,一點兒也不冤,要不多給這一個,只怕五頭野豬都要被那兩口子說成是他們的了。」

  哄笑聲中,蔣明德臉色都成了醬紫的茄子,他早知道今天過來這一趟,絕沒有那麼容易就能把母子三人領回去的,畢竟當初做的實在是太絕了。然而羅莞竟會一點兒顏面也不給他們,這卻是蔣明德之前沒有料到的:記憶中這個外甥女似乎和她娘的性子差不多,怎麼這會兒卻如此剛強了?

  老太太此時也終於停了哭聲,茫然看著這一切,雖然她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從兒子兒媳婦臉上的難看神色以及羅莞的冷漠淡然表情中也看出點兒端倪,因連忙就拉著女兒的手急急問道:「秋娘啊,你們這是……這是不想和你哥哥嫂子回去嗎?這……這怎麼使得?眼瞅著就要到冬天了,你們不回家,卻要在哪裡落腳?」

  蔣秋娘歎了口氣,將當日回來卻被拒在門外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老太太自然也知道兒子兒媳是什麼德性,別說這個被休回家顏面無光的女兒,就是對自己這個老娘,平日裡又何嘗有一點兒尊重。只是如今這樣境地,若女兒和兩個孩子真有了著落還好,若是沒有著落,就為這一時之氣,便鬧僵了,這卻不是老太太願意看到的,說到底,她還是擔心女兒和兩個外孫的生計問題。

  因就歎氣道:「你哥哥嫂子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就忍忍吧,俗語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雖然回了家也未必就好,可總比你們在外面居無定所的強不是?若是不回去,你們讓我在家裡怎麼能放心?」

  那金氏聽見老太太的話,連忙道:「娘說的沒錯,妹妹和外甥外甥女兒流落在外,就連我們也不放心啊……」不等說完,就見羅莞一揚下巴,淡然道:「我說過,我們跟你們走,豬留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1 AM

第021章:征糧

  「哪有這樣好事兒?」

  金氏忍不住就跳腳了,正要再說話,忽然就聽蔣明德大吼一聲道:「夠了,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多嗎?」話音落,他上前一把就攙扶起母親,對蔣秋娘冷冷道:「妹妹如今翅膀硬了,又有那樣的靠山,罷罷罷,我們也不指望你們了,娘,既然妹妹不肯跟咱們回去,咱們這就走。」

  「哎,你這人……」金氏大急,正要再說話,卻見丈夫惡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兩人成親這麼多年,她竟是從未見過蔣明德這般兇狠的模樣,似是要把她生吃了一般,一時間就愣住了,那裡蔣明德早讓小丫頭上前拽著她走,夫妻兩個滿面歡喜的來,此時卻頗有幾分灰溜溜而去的狼狽。

  「莞兒……」

  蔣秋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起身就要埋怨羅莞,可話剛出口,便聽羅莞靜靜道:「娘,他們當日那樣對待咱們,如今看著咱們有利可圖了,卻還是沒有絲毫歉意,不肯放下絲毫身段,這樣的家,就算回去了又如何?一天裡要被人頤指氣使的用多少次?還未必能得到好臉兒,難道你要讓我和弟弟就給人家做奴婢嗎?」

  蔣秋娘一時間愣住,好半晌方吶吶道:「也……也未必就會這樣差勁兒,那……那畢竟是你舅舅啊……」

  「舅舅?」羅莞冷笑一聲:「哪有這樣狠心絕情的舅舅?親情血緣算什麼?姓羅的還是我親爹呢,結果又如何?他對我們哪裡還有一點兒惻隱之心?但凡有一點兒,也不至於絕情到這個地步。更何況,難道你就為了回那麼一個家,便要做忘恩負義,背信毀諾之人麼?這豬都說好了分給大家的,這會兒讓舅舅舅媽抬回去,算怎麼個事兒?」

  蔣秋娘無言以對,自然知道女兒說得是有道理的,只是好不容易得來的那個機會,再看都被哥哥嫂子扶到門外仍不停回頭張望著的母親,老人家倒是想掙扎著不走,奈何那兩個人力氣有多大?哪裡能由得她?一時間不覺悲從中來,卻也只能默默流淚。

  「姑娘,這……這野豬……」圍觀人等先前看見蔣明德和金氏如此不要臉,也都是十分氣憤,然而此時看見蔣秋娘的模樣,又覺著自己先前是不是做的過分了,因擦著手忐忑問羅莞,卻見她微微笑道:「不必管他們了,公道自在人心,當日他們如何對我們鄉親們也都是見過的,如今是什麼嘴臉鄉親們也見識了,既如此,人人心中自有是非,我們問心無愧就好。來,咱們開始殺豬吧。」

  鄉下人,不像讀書人那般滿口的仁義道德,只覺羅莞小小年紀,卻是恩怨分明,都覺著十分痛快。更何況這到嘴的鴨子險些就飛了,後來幸虧是莞姑娘堅持住,因著實感激,當下又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蔣秋娘也只有暫忍悲痛去幫忙,忽見一個有些微胖的婦人擠過來,對蔣秋娘笑道:「秋娘姐姐,之前發生的事情和剛才這一幕我都看在眼裡,如今雖然莞姑娘拒絕了那家人,只是你們也不能真個就一直在那破廟裡棲身啊。我家後院有個小廈子,原本只是堆雜物用的,若是你們不嫌棄,我就回去收拾出來,給你們住吧。」

  蔣秋娘哪裡好意思,連忙推辭,卻見那女子笑道:「何必這樣見外?莞姑娘小小年紀,尚且如此深明大義,我們沒能力也就罷了,既然有這個能力,不幫忙我也不好意思呢,那就這麼說定了吧。」

  說完就又去忙碌,這裡蔣秋娘怔了怔,連忙叫羅莞過來商議,羅莞沉吟了一會兒,便道:「也罷,既然是人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咱們就過去吧,小廈子再簡陋,總比破廟強。若娘親過意不去,咱們每個月也可以給點房租。」

  蔣秋娘面色蒼白,久久不說話,羅莞便笑道:「我知道娘親的心思,你放心,外祖母那裡,未必就是到頭兒了,也許過些日子,她們就醒悟了呢,到那時咱們再回去住,也不至於太受氣。」

  蔣秋娘點點頭,她如今已經習慣了事事要羅莞做主,且女兒行事周密,到如今還沒出過岔子,既然她這樣說,那倒不如在這裡等些日子好了。

  當下就在嚴家,一村子人如同過年般著實熱鬧了一番,到晚間,方每個人拎著分好的肉嘻嘻哈哈散去了。而嚴家人和蔣秋娘等也累了個倒仰。

  雖是累,心裡卻十分高興。因晚上仍住在嚴家,就把中午的殺豬菜熱了吃,柳娘子便笑道:「真真是村子裡多少年也沒有這樣熱鬧過了,都是托了娘子和莞姑娘的福。」

  羅莞笑道:「哪裡是托我們的福,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因說完,柳娘子又問她們以後的安排,聽羅莞說了和蔣秋娘的決定,她便點頭道:「張家後院那個小廈子我也知道的,雖不大,比土地廟寬敞多了,收拾收拾,好歹是個住人的地方兒。只是你們孤兒寡母的,到這個地步,總該想想日後的事,沒有道理一輩子打柴為生吧?」

  這個羅莞卻是早有計較,就問柳家娘子道:「如今眼看就要到深秋時節了,不知這附近的果園是不是就要收果子?一般來說,行情大概是怎樣的?娘子知不知道?」

  柳娘子有些奇怪,心想飯都快吃不上了,怎麼這小姑娘還想著吃果子呢?果然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在家裡吃慣了果子,一時間吃不到,她就想著。

  心中詫異,面上卻沒現出來,仔細思慮了一下,便開口道:「這周圍的果園不少,姑娘若想吃果子,離著這村子三十里外的劉家莊上是最便宜的,姑娘不如去那裡買一些吧,他家的果子又多又好,是了,若是姑娘不願意走路,就等著什麼時候進城買,城裡他們家也是有果子鋪的,也只有他們那樣的人家才能在城裡有鋪子,若是尋常百姓家,哪裡有錢置辦店面?不過是自己挑幾筐進城去賣而已。」

  羅莞點點頭,沒再作聲,蔣秋娘心中奇怪,卻也沒說出來,羅孚如今也懂事了不少,知道姐姐問這種問題肯定不是買果子來吃,因此只是吞了一口口水,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一大早的時候,張宇家的就來告訴她們,那小廈子已經收拾好了,讓她們儘快搬過去。所以三人便也連忙回了破廟,其實又有什麼東西可收拾的?不過是幾件破衣服破被褥,還多是村民們資助的。不過這種時候,也捨不得就扔了,反正也沒有什麼身家,好歹這還是禦寒之物。

  「莞兒,你昨天問柳娘子那件事,是要做什麼?」只有母子三個,蔣秋娘自然就要問清楚,卻見女兒微微笑道:「不忙,到時候娘親就知道了。」

  「莞兒,咱們如今可是一窮二白,不能像在府中那時,每天裡想吃果子,就讓人去拿……」蔣秋娘雖然覺得女兒不會這麼不懂事,卻還是忍不住囑咐了一句,卻聽羅莞笑道:「娘,我是那麼不知深淺的人嗎?放心,我自有用意,不過還不知道能不能實現,所以先不說出來,免得你們白高興一場。」

  蔣秋娘這才放心,三人將被褥衣服打了包,背在背上往張宇家而來。路上卻是路過了蔣家,蔣秋娘在街門外停了腳步,怔怔看了半晌,方歎一口氣,搖搖頭去了。

  那蔣家院子裡雖然沒人,她卻不知那間靠西的廚房裡,金氏正和幾個丫頭站在那裡說炸麵點的事兒。恰好就把這一幕看在眼中,因咬牙切齒道:「活像是逃荒的,活該,那樣從天上掉下來的賺錢機會,她們偏不要。若是把那野豬賣給財主家,可不是能得幾十串錢呢?偏要和窮棒子們分,這真真是活該。」

  正說著,蔣明德走了進來,聽見她的話,就笑問道:「又怎麼了?瞧瞧這臉色難看的。」

  金氏冷哼一聲道:「剛剛看見你那妹妹和兩個孩子往張宇家去了。」說完又在丈夫肩膀上戳了一指頭,恨恨道:「你真是,讓我怎麼說你好,這會兒又心高氣傲了,就算是她們不肯把豬抬回來,你把人弄回來,不也是一座靠山?別忘了她們可是和那些貴公子結交的,結果就讓人家幾句話,你便受不了了,如何?現在倒是讓那張宇家的把人賺了去,等將來要是他們跟著沾光,我看你後悔去吧。」

  蔣明德也歎了口氣,這會兒也有些後悔自己魯莽,更何況母親昨天把他狠狠罵了一頓,又一直哭到現在,雖然他不把這個娘放在眼中,但老太太就這麼鬧了一晚上零半天,也是夠人受的。

  但嘴上哪裡肯認錯,正和金氏分辯著,忽然就見張才的進來道:「老爺,您快去看看,李保長過來了,說是要征糧呢。」

  蔣明德臉色一下子發了白,咬牙恨恨道:「又要征糧?征糧他倒是給錢啊,這……這般作為,還不是仗著他小舅子是縣裡的捕頭,就這樣無法無天,若是惹急了我,縣太爺面前去告一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2 AM

第022章:登門

  金氏面色也是不好看,冷哼道:「這話你年年說,也沒見你真敢去做,就會在我面前裝大頭蒜……」不等說完,蔣明德已經轉身走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金氏只看他那陰沉的要滴出水的面色,心裡就清楚了,連忙問道:「怎麼了?你那臉都能滴出水了,莫非今年還要加數目?咱們家統共就剩下這二三百畝地,那李扒皮總不會獅子大開口吧?」

  「他怎麼不會?」卻見蔣明德憤憤一拍桌子:「媽的他那小舅子如今不知怎的又攀上了知府的大腿,連帶著他也跟著越發跋扈了,今年要征咱們三萬斤的糧,他怎麼不去搶?」

  「什麼?三萬斤?去年不是才一萬斤麼?何況今年又不打仗,他怎麼倒是變本加厲了?」這些被征去的糧,每一斤足足比正常價格低一倍還要多,可以說,完全是賠本買賣,兩三百畝地能產七八萬斤糧食,一萬斤也就罷了,雖然割肉,也不得不忍氣吞聲,誰讓形勢比人強呢?可如今那保長竟一下子就要三萬斤的糧,再這麼賠下去,合著這一年就全都是白幹了。

  「不行,決不能讓他得逞,不然也許明年就是五萬斤糧,後年大概就是七萬斤,這是要喝咱們的血啊。」金氏也發毛了,全忘了對官府的懼怕,氣勢洶洶的叫,一面就對蔣明德道:「你不如去找找那些大地主家,他們肯定比咱們還要交得多,到時候大家一起想想辦法,再這麼下去,真正是人人都沒有活路了。」

  蔣明德面色難看,顯然也不想去找那些大財主大地主,金氏也知道他的心思,從前他和那些人都是平起平坐,畢竟蔣家也是良田千頃的大地主,但是如今呢?他們不過是比村民們強一些,蔣明德自覺和那些大地主不是同一路的人了,素日裡見到都要繞路走,這會兒哪裡還肯主動過去?

  只是都到了這個關頭,金氏少不得要逼他,因絮絮叨叨了半日,蔣明德自己也知道此次事關重大,因一咬牙一跺腳,對金氏道:「行了,你不要囉嗦,我這就過去還不行嗎?媽的,去就去,反正大家都一樣,都讓那個李扒皮給整的沒活路了,他們那些家的征糧,一定比咱們還多。」

  金氏狂點頭道:「可不是,就是這樣說的,快去快去……」話音未落,忽見張才又跑過來,氣喘吁吁道:「老爺,程老爺陸老爺他們過來了……」

  程老爺陸老爺等人就是那幾個大地主,當下金氏和蔣明德就是一怔,看著張才詫異道:「他們來了?我這還沒去找他們呢……」一面說,就連忙都接了出去,果然,就見村裡的四個大地主都在院中,見他出來,連忙作揖問好。

  蔣明德不敢怠慢,也連忙回禮,看了看,發現另一個大地主毛有才不在,他心裡就有些清楚了,果然,就聽程得路還不等進屋,便搖頭歎氣道:「老弟啊,來催過你們了吧?在這樣下去,大家都沒活路了啊。」

  蔣明德連忙道:「可不是?我也這麼說的,剛剛拙荊還逼著小弟去找幾位老哥,只是小弟如今又怎敢和幾位老哥相比?這想了半晌,還沒等厚著臉皮登門,倒是勞幾位老哥先過來了。」

  幾個大地主連忙謙虛了一番,這時終於進了屋,丫頭雀兒上了茶來,一邊好奇看著這些腦滿腸肥的老傢伙,暗道怎麼回事?從來都沒往來的,怎麼今兒他們倒是一起上門了。

  這也正是蔣明德和金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說這些大地主如今地位比他們高,就算要聯合,也該自己去低頭懇求商量才是,怎麼他們倒先上門來,且看上去十分恭敬的樣子呢?

  正疑惑著,那陸東明也不肯賣關子,開門見山道:「既是老弟也這麼想,咱們總不能在這裡乾坐著就等人家欺上門來吧?我們幾個是沒辦法沒本事的,例如毛老爺,人家就不害怕,李保長再橫,不敢去打他家的主意,誰讓人家女兒爭氣,是縣太爺的小妾,還生了兒子呢?好在蔣老弟和咱們不一樣,您如今可也是有路子的人了,這可要看看拉兄弟們一把啊……」

  他不等說完,蔣明德都懵了,連忙打斷道:「等等等等,陸老爺這話小弟聽不明白,我……我哪裡有路子?若是有路子,那李保長最精明的人,他難道還會來我家要征糧不成?」

  幾個大地主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便呵呵笑道:「哎呀蔣老弟,你莫非這會兒還看不清形勢?叫我說,面子什麼的,該不要的時候就丟掉,總不能為了面子,把白花花的銀子和金燦燦的谷米捨出去吧?那李保長敢來你家征糧,不也就是因為這個嗎?一邊是扒皮保長,一邊卻是自己的嫡親妹妹和外甥,哪個親哪個疏你還分不出來?」

  蔣明德更是愣住了,心裡卻又覺得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但仍是忍不住道:「這事兒和我妹妹有什麼關係?幾位老哥是不是哪裡弄錯了?叫我說,人言不可輕信,咱們村裡這幫子人,素日和咱們哪裡對付?他們說的話不可信啊。」

  「他們說的話自然不可信,我們誰又會去和他們說話呢?」程老爺笑瞇瞇道:「只是難道我們親眼所見的也不對不成?老弟啊,聽我一句話,親人終歸是親人,比李保長可親近得多。你不想想別的,你想一想那幾位惹不起的青年公子,既然令外甥女兒和人家認識,這將來難保不走的更近一些,到時候兒,替你說一句話,就夠你受用終生了。」

  蔣明德至此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幾個老傢伙早已經瞭解了自己和蔣秋娘羅莞等人的關系和來龍去脈,他們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兒,原本得罪了那母女幾個。然而這種重大關頭之前,兄妹間的恩怨算得了什麼?利益不受損失才是最重要的。當然,最關鍵的是,這幾個人指出了相當重要的一點就是:李扒皮是因為自己和妹妹蔣秋娘的關係不好,料著她們不會來幫自己,才敢向自己獅子大張口的,不然,他定然會像對那毛有才一般,巴結還來不及,怎會輕易來捋自己這老虎鬚?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3 AM

第023章:走水了

  想到此處,只覺心中苦澀,搖頭苦笑道:「幾位老哥的意思小弟明白了,只是……唉!不怕你們笑話,我……我之前已經和妹妹她們斷了關係,如今……」

  他不等說完,那些老傢伙立刻又紛紛勸說起來。現今這個情況人人都看得清,只要蔣秋娘和羅莞等人來蔣家住下,李保長就肯定不敢再動蔣家了,而自己等人這會兒找上門來,自然是和蔣明德共同進退的,那李保長就算不肯放過自己等人,總也要酌情往下減一減征糧的數目,這就叫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然他們幾個的身家都比蔣家豐厚得多,吃錯藥了,竟然先來低聲下氣的找蔣明德?

  蔣明德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因實在受不了這幾個老傢伙的「苦口婆心」,答應自己會再去找蔣秋娘她們,老傢伙們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了,猶自不忘囑咐他得了好處,千萬別忘了老哥幾個,一面方魚貫告辭出去。

  待他們走了,這裡蔣明德剛回屋,就聽金氏冷笑道:「哼!真是打的好算盤,出頭的事兒讓我們來,他們在後面坐享其成。」

  蔣明德冷笑一聲道:「既如此,那叫我說,乾脆就大家一起死好了,我也不去找秋娘她們,如何?」

  金氏立刻急了,連忙道:「算了,我不過是這麼一說,不管打的什麼算盤,他們如今可總算把咱們放在眼裡了不是嗎?且聽那話裡話外,尊敬的很呢。若是這一次真能成,不信過年時候兒他們不備謝禮,幾個大地主,出手還能小氣不成?咱們不費半點兒事,不過是把妹妹和外甥女兒外甥接回來住著罷了。叫我說,你快去接她們才對。」

  蔣明德歎了口氣,攤手道:「怎麼接?如今人家都住進廈子裡去了……」不等說完,金氏便笑道:「住進廈子又如何?能比得上住在咱們這裡嗎?窗明几淨又寬敞。你別磨蹭了,快去快去,到時候把人請回來,我給你記頭功。」

  「我忍不下這口氣,要去你去。」蔣明德思慮了半晌,卻還是搖頭。金氏急了,梗著脖子道:「我去就我去,帶著老太太,讓老太太好好兒哭一哭,不信她們是鐵石心腸,就能放著老太太不管。」

  她這樣一說,蔣明德的眼睛便不由得一亮,連忙道:「正經這是好主意,我怎麼把老太太給忘了?既如此,你聽我的,咱們別今天就過去,顯得也太沉不住氣,又勢利,哦,求著人家了才去找?不如等幾天,那時候妹妹她們也知道廈子不好住,李扒皮也大概要上門催,到那時,把妹妹她們請回來,讓她們見識見識那李扒皮的嘴臉,再讓老太太哭一場,就沒個不成的,如何?」

  金氏聽了這話,轉怒為喜道:「正經這才是好主意,怎麼不早說?就這麼幹了。」話音落,夫妻兩個又商議了一回,只覺這麼一來,再沒有不成的,方喜滋滋睡下。

  如此過了兩天,金氏便為請蔣秋娘等回來做準備。因跑上門去假意探望,只說老太太在家念得很,盼著她們回去呢。聽見羅莞拒絕,她也不多說,只是賠禮道歉,便回家了。

  如此一來,倒弄得羅莞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而那蔣秋娘也覺著有些發毛,就對羅莞道:「莞兒啊,也別太要強,下次若是你舅媽還這樣說,咱們便就坡下驢吧,能讓她那樣人做到這個地步,已是不易了。」

  羅莞笑道:「娘,你別著急,這裡面橫豎定是有緣故,待我打聽打聽,反正在這裡住的也不錯……」不等說完,便聽蔣秋娘哭道:「這也叫不錯?你也看看你弟弟和你自己的手腳,都凍裂了口子,再這樣下去,惹出凍瘡來怎麼辦?你們兩個細皮嫩肉的,如何能受得來?那東西也不愛好。」

  羅莞只是一笑,下定了決心要打探明白,卻不料這一日剛到入夜,便聽見外面亂糟糟一陣人聲,她走出去,就聽人喊著什麼「走水走水……」四下裡望望,只見東邊一處竟是火光沖天,這才想起《紅樓夢》裡說過的,走水就是起火的意思,只不知道是誰家這麼不走運。

  這時蔣秋娘也走了出來,只看了一會兒,便驚叫道:「怎麼……怎麼像是你舅舅家?」

  「不會吧?」羅莞驚訝地叫道:「現世報有沒有這麼快?前些天他們才做了喪良的事兒,現在就起火了?」不等說完,腦袋上被蔣秋娘拍了一巴掌,聽她怒氣衝衝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那是你舅舅家。」

  羅莞吐了吐舌頭,忽見柳娘子從外面跑進來,看見她們便道:「是蔣家的草垛,不知道怎麼燒起來了,那麼大一個草垛,這燒的厲害的話,只怕其它兩個草垛也都保不住了。」

  草垛是北方村莊冬天裡最常見的東西,都是玉米杆子或是其他作物的杆子,糧食打下來後,這些秸稈就被收集起來,堆得高高的,留著冬天餵牛或是燒火,那一日去蔣家時羅莞就看到了,街上三個大草垛,都是又寬又高,二三百畝地,終究不可小瞧了,卻不料今夜竟是起了火。

  正想著,就聽蔣秋娘已經在問救火的情況了,卻聽柳娘子搖頭道:「人人都恨他們當日刻薄無情,如今誰肯幫他們救火呢?楊大哥之前說,看他們是不是就有不求人的時候兒,如今可不正應了那話。我剛過去的時候,看見大家都圍著,誰也不肯動手,那金太太瘋了似的,到處跑著求人呢,只是人也不肯理他,倒是程老爺陸老爺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派了人來幫忙救火。」

  蔣秋娘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喃喃道:「別……別這樣啊,萬一草垛燒了,可讓他們這一冬天怎麼辦呢?」一面說著,就要出去幫忙救火,卻被羅莞拉住,聽她不以為然道:「娘難道沒聽柳姨說的話嗎?已經有人幫著去救了,那些地主的家丁僕人都是身強體壯,不比你這個婦人強?」

  「雖如此說,到底多個人多份力氣。」蔣秋娘說完,看見女兒的眼神,心裡便明白她是怎麼想的,因無奈道:「莞兒,我知道你氣你舅舅舅媽太絕情,然而我今天幫的也不是她們,那草垛著了,他們遭罪,你外祖母也過不好啊。」

  話音落,人便急急沖了出去。這裡羅莞歎了口氣,也只好讓羅孚留在屋裡,她也要出去。

  然而羅孚雖然年紀小,這會兒卻著實有了些擔當,一見娘和姐姐都要去,他就也要跟著去。只嚇得羅莞連忙阻止,生怕他出個好歹,卻聽羅孚道:「姐姐也太瞧不起我,我都七歲了,又不是二三歲的小孩子,什麼不懂往火裡湊。如今我們這個境況,姐姐時常教育我說男子漢要有擔當,怎麼事到臨頭,你卻又不讓我做這個做那個,縮手縮腳的呢?」

  羅莞讓羅孚說的無言以對,只好搖頭道:「好好好,你有理行了吧?那就要緊跟著我,千萬不要走脫了。」因姐弟兩個也跟在蔣秋娘身後跑了來,果然,只見一圈人遠遠圍著,指指點點,就是沒有一個人肯上前去。

  那金氏披頭散髮,在人群中奔走呼叫,只是火勢如此猛烈,一旦上前救火,說不定反而會被撩撥到,加上眾人素日裡痛恨他們兩口子為人,對待蔣秋娘等的態度更是讓大傢伙兒徹底寒了心,此時還有誰肯上前助他們?就是那幾個被老爺們差遣救火的家丁,表面上盡力,其實也都是無奈之極,不過做出一副努力樣子,事實上並沒多大幫助。

  眼看大火熊熊燃燒,恰在此時,蔣秋娘從人群中奔了出去,也不管什麼水桶沉重,費力提起就往草垛上潑去,一面哭著求大傢伙兒既往不咎,伸出援手。圍觀百姓們一看她這樣子,想到剛剛吃了人家的野豬肉,也不好這時候就翻臉不認人,這才有些人漸漸上前幫忙。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火終於是漸漸的撲滅了,然而一個大草垛卻也盡數成了灰燼,另一個草垛也燒了一半,好在還有一個草垛是完好的,也並沒有波及到房舍,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也是今天晚上風不大,不然的話,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其後果羅莞簡直不敢想像了。

  金氏看著眼前這一片狼藉,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蔣明德面色也不好看,卻也不想老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丟醜,連忙就要扶起來,卻不料金氏哭得傷心,以頭碰地只說沒法兒活了,死活不肯起來。

  圍觀百姓們大多稱意,也有老人搖頭說這就是報應,但凡素日裡行下一點兒好,也不至於到今天晚上竟沒個幫手的地步。羅莞和羅孚在人群中靜靜聽著這些議論,表面上平靜漠然,其實心裡都很痛快。

  蔣秋娘卻不似她們,上前扶起金氏,一面安慰她,忽然又見母親走出來,於是也連忙上前安慰了幾句,蔣明德便嘆氣道:「妹妹,家裡遭了這樣的事兒,母親只怕驚惶不安,倒是你過來安慰安慰的好。」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4 AM

第024章:利用

  他這樣說,蔣秋娘如何能拒絕?羅莞暗道不好,卻已經晚了,眼看著母親已經答應下來,她搖搖頭,暗道算了,不管這兩口子打的什麼主意,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趕緊存錢,只要手裡有了錢,也就不至於被他們鉗制住了。

  這時蔣明德已經派兩個小丫頭和蔣秋娘一起回張家尋她們姐弟兩個,看見她們就在現場,雀兒便道:「這可省了事,既如此,就趕緊進去吧,我們還要收拾這攤子呢。」

  蔣秋娘知道羅莞定然不願,只是這會兒卻由不得女兒了,因歎氣道:「莞兒……」只叫了一聲,就聽羅莞擺手道:「罷罷罷,娘親不用說了,我和弟弟跟著你留下來就是。」

  蔣秋娘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我也不是為了你舅舅舅媽,你看看你外祖母這個樣子,她又這麼大年紀……」

  羅莞連忙打斷道:「好了娘,你不用多說,女兒全都知道的。」因一面說,也上前安慰了老太太幾句,蔣秋娘見女兒如此懂事,又想到像她那樣剛強的人,此時卻願意為自己這個母親忍受些她原本不願意忍受的事,心下大感安慰。

  金氏這時也已經爬了起來,擦眼抹淚道:「既是妹妹和外甥外甥女兒要過來住,還是先去廈子裡把東西收拾過來的好,那些破被褥子就不要了,家裡也有現成的……」

  不等說完,猛然想起自己家裡可都是簇新的被褥,給這幾個人蓋豈不是糟蹋了?只恨自己一時情急,竟多起嘴來,不然她們愛去收拾就收拾唄,收拾來了她們依然蓋著就是。然而轉念一想,這一次是要好好巴結的,幾床新被褥又算得了什麼?

  如此心中矛盾掙扎著,那邊羅莞壓根兒就不理她,只對蔣秋娘道:「娘,今天晚上為了外祖母,先暫在這裡留一夜吧,那邊也不用收拾,免得有人發現咱們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又要攆咱們出去,也省得又沒了地方住。」

  金氏滿臉通紅,正要說話,卻被蔣明德拉了拉袖子,因此只好住口,眼看著圍觀百姓散去,張才又帶著丫頭長工們把周圍都打掃乾淨了,她這才和丈夫一起回去。

  不說蔣秋娘羅莞羅孚姐弟自跟著老太太去她的屋裡住,只說蔣明德和金氏回來,蔣明德見金氏仍是哭個不住,他便不耐煩道;「你哭什麼哭?難道不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沒有今晚的事兒,妹妹和外甥外甥女兒肯這麼容易就過來?到時要費多少事?豁出幾張臉皮去請?還不一定能請回來呢。」

  金氏擦擦眼淚道:「你說的也沒錯,只是我聽著外甥女兒的話,她似是不想搬過來,這必得好好想個辦法,讓她們徹底搬過來才好,要不然她哪裡能實心實意幫咱們謀劃?」

  蔣明德冷哼一聲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從前做事情太絕了?如今知道了吧?不過是幾頓飯,你看看如今費了多少事。」話音落,見妻子又開始落淚,他也心軟了,揮手道:「罷了罷了,這兩天你對人家好好兒的,等外甥女兒放心了,她們自己可不就搬過來了呢。」

  金氏點點頭,歎氣道:「也只有如此了……」不等說完,忽然又緊張道:「哎呀,娘住的那個地方兒,若是被她們看見了,豈不怪罪?也是大大的糟糕啊。」

  蔣明德攤手道:「她們在羅家不知受什麼樣的氣,這些日子又是餐風露宿,到了相國村,不過是住的破土地廟和小廈子,比狗窩強一點兒罷了,如今娘住的地方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房子,她們能看出什麼來?你也別太多心。」

  金氏想想有道理,這才又坐下去,喃喃道:「實話說,那地方不過是靠著後院偏僻些,其他都是不缺的。咱們家如今不比從前,又能有什麼好地方給她們住著?也罷,明兒我去探探口風,若是她們不滿意,再讓她們搬到前面來,若是覺著挺好,那就讓她們在那裡住著,房子小,晚上點一個炭盆就足夠了。若是這些大房間,要點多少個炭盆才暖和?若不暖和,豈不又怪罪到咱們身上?」

  蔣明德一拍手道:「正經是這樣才好,炭盆?咱們的屋裡還沒有多少呢。行了,你就這樣幹,今兒晚了,趕緊歇息,明天我還要上程家陸家說話呢。」

  金氏就命小丫頭們鋪床,一面笑道;「你就是個等不及的,人剛回來,便急著去顯擺?叫我說,略抻一抻也好,事情還沒有定論呢,那個小丫頭,你也知道她是如何刁鑽古怪的了。」

  蔣明德笑道:「誰去和他們打包票呢?我不過是去和他們說一聲,讓他們知道咱們努力了,將來成不成,那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說完想了想又道:「你說我是為了去顯擺,其實也不是這樣,你想想今晚,好歹人家也派了人來幫咱們救火。」

  金氏一聽「救火」二字,想起那一個半的大草垛就這樣化為飛煙,自然又是心疼了一番,咬牙道:「那些窮棒子,太可惡了,從前咱們有錢的時候兒,他們敢這麼囂張?如今咱們家的佃戶都不在這裡,不然怎麼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看著咱們落魄了,連他們都想欺負一下嗎?」

  說完又哭,蔣明德在旁邊卻是心中明白:那些老百姓若真是這樣看人下菜碟兒,怎麼當日人家和妹妹娘兒三個卻處的那麼好?追根究底,不過是自己兩口子當日的事情做的太不是人。他這會兒想起那時有個人就說過:且看他們有沒有求人的時候兒?如今可不就是報應臨頭?

  不過在這勢利方面,蔣明德真可謂是和妻子一條心了,因此也不肯說破,夫妻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無非是怎樣利用蔣秋娘和羅莞,因就幻想出一幅美妙的未來藍圖,心滿意足睡著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5 AM

第025章:留下

  而在老太太的屋裡,此時雖也滅了燈,幾個人卻全都沒睡,元老太太就問女兒這些日子的經過,如此才把事情前因後果弄清楚,不由得又是一場好氣,拍著炕沿直叫:「殺千刀的,當日咱們收留他,資助他上學的時候兒,他是什麼樣子?如今做了官,倒是這樣的狼心狗肺……」

  羅莞看著老太太發火,心中就在那裡默默擔憂,暗道這老太太火氣可是夠大的啊,我娘明明已經說得很輕微了,還是氣成這樣,這要是知道了全部事情,不得活活兒氣死?看來得找個時間勸一勸,老人麼,這麼個暴脾氣可不好。

  接著蔣秋娘又問元老太太如今生活,這一回卻是元老太太忍不住哭訴了,拉著女兒的手哽咽道:「你只看看你哥哥嫂子那兩張嘴臉,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我如今竟不是他們的娘,竟是他們的老媽子……」

  一邊說一邊哭,羅莞才知道原來老太太如今日子也十分難過,其實這也不難想像,像舅舅舅媽那樣的人,的確不用指望著他們能怎麼孝順,然而她奇怪的是:老太太明明火氣這麼大,怎麼還能忍受兒子媳婦的不恭敬到如今呢?可見人都是怕消磨的,明明蔣秋娘以前也說過母親脾氣其實不太好,可是磨到如今,不也是生生被兒子媳婦磨得沒了棱角,除了暗地裡罵幾句之外,恐怕也不能做什麼。

  母女兩個經年不見,如今這一打開話匣子,便再也收不住,直說到後半夜,小羅孚已經睡著了,羅莞也是一個呵欠接著一個呵欠,奈何聽兩人說話,也睡不著,忽聽元老太太道:「別只顧著咱們說話,孩子們想是都困了,這倒是我疏忽,實在是一見了秋娘你,這心裡便有數不盡的話要說。」

  蔣秋娘也道:「母親說的是,您年紀大了,原不該熬夜,還是趕緊睡吧。來日方長,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

  元老太太就半天沒說話,好半晌方喃喃道:「來日方長麼?秋娘,若是讓你在你哥哥嫂子這裡住下,怕是不知道要有多少委屈受,只是……只是你若在,好歹我還有個主心骨,我年紀大了,不知道有幾天好活,心裡著實是盼著你在這裡,偏偏又害怕你受委屈。」

  蔣秋娘聽老太太這樣說,也不禁流淚,握著母親的手哽咽道:「若說委屈,這些年什麼都缺,唯一沒缺過的,便是這些委屈了。娘放心,女兒什麼苦沒吃過?哥哥嫂子就是有些冷言冷語,生受了就是,有什麼?又不是沒聽過,只要母親在世一日,女兒便陪著你一日就是。」

  羅莞本來都困極了,此時卻讓蔣秋娘一句話就說的清醒過來,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心想納尼?這就被策反了?我的天,娘倒是把我的話全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我這外祖母厲害啊,唔,該不會她老人家是受了兒子媳婦的指使吧?算了,那麼大歲數,沒有證據別胡亂冤枉人。也是怪可憐的,臨到老攤上這麼兩個不孝的兒子媳婦,成天受氣,如今好不容易閨女來了,能不盼著她留下嗎?

  想到此處,心中也是無奈之極,羅莞可是一點兒都不想受蔣明德和金氏的氣。憑什麼啊?當初羅海天還是她手下敗將呢,如今卻要在兩個勢利親戚手下看白眼?

  不過她要強沒有用,只看元老太太的蒼蒼白髮,只聽蔣秋娘的聲堵氣噎,羅莞也意識到:自己和母親是非要留下來不可了,蔣秋娘絕對不可能丟下元老太太自己在這樣家裡熬著的。

  算了,留下就留下,反正之前那夫妻兩個也上趕著來巴結,如今留下,想必她們也沒臉頤指氣使吧?

  事到如今,羅莞只能儘量把事情往樂觀的方向尋思,不過她心裡也明鏡兒似的:這是因為那兩口子不知道什麼地方需要用自己,或許就是之前謝青鋒他們抬著野豬招搖過村惹下的禍,讓這兩口子以為自己三人有利可圖,一旦將來明白了真相,怕是就沒有如今的客氣和笑臉了。

  一念及此,不禁又歎了一口氣,耳聽得元老太太和蔣秋娘漸漸住了話頭,於是房間內一時寂靜下來。只有朦朧月光透過窗紙照射在牆壁上,映著淩亂花影搖曳,如同羅莞流轉著千百種滋味的心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蔣秋娘因為和元老太太說話到後半夜,之後又輾轉反側直到四更天才睡,起的便有些遲了。剛剛爬出被窩穿好衣服,就聽金氏的笑聲在門外響起。接著門簾一挑,這刻薄婦人走進來,看見她們尚未梳洗,便一拍巴掌道:「我還以為妹妹和娘早起來了,所以趕著過來,卻沒料到原來竟是來得早,堵了你們的被窩了。」

  蔣秋娘聽出她話裡微含的諷刺意思,只是對方故意這樣直白,聽上去倒像是因為不見外所以才玩笑的,還沒辦法反駁,不覺臉上就是一紅。

  元老太太顯然也知道這兒媳婦是個什麼德性,哼了一聲沒說話,忽聽一旁羅莞笑道:「別說舅媽驚訝,我也驚訝呢,舅媽昨夜經歷了那樣的事,今兒一大早還是這麼神清氣爽的,我只擔心舅媽心裡上火,如今看來,這竟是白擔心,舅媽比我想的要心寬很多啊。」

  一句話說的金氏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臉都憋綠了,想起那一個半大草垛,心裡就疼得直抽抽。轉頭看向羅莞,卻見這女孩兒笑盈盈的,目中半點兒不見嘲笑之意,若非金氏知道自己此前把這母女得罪的狠了,還真會以為對方是誇讚自己呢。

  被羅莞這裡不動聲色頂了一句,金氏臉上就有些訕訕的,心裡也再不敢小瞧這女孩兒,尤其是自己家還要借助人家的力量呢,因忙滿面笑容的殷勤道:「早飯都預備好了,妹妹快和外甥外甥女兒收拾收拾,稍後飯就送過來,我也過來一起吃,你哥哥有事兒出去了。」

  蔣秋娘點點頭,一時間梳洗完畢,早飯就送了上來,羅莞冷眼看著,也不過是蘿蔔條兒豆子兒等小菜,知道對於金氏來說,這就算是豐盛了,再看對方吃的津津有味兒,她不由哭笑不得,暗道雖說這家裡不比從前那會兒,可二三百畝地,倒也不至於就過成這樣吧?村民們也無非就是如此了,有錢人若是像她這般,還有個什麼趣味兒。

  正想著,忽聽金氏開口道:「從外甥生出來,還沒回過這相國村,外甥女兒雖說是在這裡住到三四歲,只怕也沒什麼印象了,倒不如吃過飯,我帶她們出去走一走的好。」

  蔣秋娘淡淡道:「不用勞煩嫂子,何況天氣也冷,我們就在屋裡和母親說話。實在她們想出去,我帶著去就行了。」

  金氏一聽,這怎麼行?若是不能由自己帶著姐弟兩個出去,先前和丈夫商量的那如意算盤豈不是全要落空了?因忙又殷勤請命,那幅熱絡模樣倒是讓蔣秋娘生疑,知道這嫂子絕不是如此好客善良的人,有心要擠兌幾句,終究性格使然,也說不出話來。

  羅莞眼看蔣秋娘被金氏說的無語,因便放下碗,笑吟吟道:「舅媽這樣熱情起來,倒真是讓人吃不消,您就直說了吧,到底要我姐弟兩個效什麼力?沒得這樣遮遮掩掩的讓我娘擔心,別再是舅媽家生活拮據,想著把我們姐弟兩個賣了吧?」

  一句話又把滔滔不絕的金氏給噎住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別提多難看,只把元老太太和蔣秋娘看的,都是心裡稱意,不過面上,蔣秋娘仍是假意對羅莞道:「你這孩子,怎麼和舅媽說話呢?」

  金氏心裡怒火高漲,卻還不得不忍著,賠笑將話題岔開過去。用完早飯後,她這裡正躊躇著怎麼想辦法能領著姐弟兩個出去,實在是羅莞的嘴皮子太厲害,讓她有些怕了,不知道該怎麼說。卻不料羅莞倒是主動提起道:「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罷了,舅媽既是一番好心,我和弟弟還真是沒在外面怎麼逛過,那咱們就出去逛逛吧,就是怕舅媽到時候嫌累得慌。」

  「不嫌不嫌,怎麼會嫌累得慌?素日裡我們出門趕集,一走就是一個時辰呢。」金氏一聽羅莞肯跟她出去,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站起身,羅莞於是和羅孚換了一套乾淨的布衣裳,便和她一起出門了。

  蔣秋娘本也要跟著去,卻被羅莞微微搖頭示意不讓她跟著,因只好留下來。待到那幾個人出了門,元老太太便笑道:「我看著莞兒這孩子很不簡單,連你都聽她的,她說她舅媽那幾句話,笑吟吟的卻是暗藏鋒芒,你看沒看見你嫂子那臉色?哈哈哈真是痛快,這麼多年了,我就沒有這麼痛快的時候兒。」

  蔣秋娘嘆了口氣,苦笑道:「娘說的沒錯,這孩子原本不是這樣兒的,性子像我,軟弱老實,自從韓姨娘進門後,她又敏感,越發不愛說話了。我只說等到她將來嫁出去,若能有個好人家,許還能活潑些。卻不料天降橫禍,不但親沒結成,反而讓我們娘兒幾個受了這樣侮辱,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這孩子就變了,比從前厲害,又聰明,如今連我都是指望著她呢,不然真是沒法活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6 AM

第026章:算計

  元老太太也收起了臉上笑容,歎氣道:「可不是?常聽說有的人驟遭大變的時候,性情就會改變,可終究這麼多年也沒見著一個。如今這句話卻是應在我外孫女兒身上,可知這孩子當日心中是有多悲苦憤怒了。」說到這裡,見蔣秋娘默默流下淚來,她就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慰道:「好歹變成這樣,倒是更好些,做你的主心骨和幫手,不然你們三個沒了活路,我老婆子不是也要和你們一起死?唉!這日子,有時候想想還真是活夠了。」

  且不說母女兩個在這裡唏噓,只說金氏,此時領著羅莞和羅孚姐弟兩個,腳下生風般往前走著,但凡看見人,就要笑著打招呼,那樣子似是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告兩家關係厚密一般。羅孚就有些疑惑,他雖小,這些日子經歷太多,也早已有了遠超同齡孩子的心智,因便悄悄問羅莞道:「姐姐,舅媽這是做什麼呢?」

  「誰知道?我只知道必定是有個緣故的。」羅莞笑瞇瞇道,見羅孚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小聲道:「那……那姐姐還跟著她出來?讓她如願?姐姐不是和我說過嗎?似這種人,絕不要有慈悲心的。」

  「沒關係,我也正好看看她這樣上趕著是為了什麼。更何況,她想利用咱們,咱們也正好利用利用她。」說到這裡,羅莞嘴角邊不由浮起笑容,扯著羅孚的小手道:「弟弟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話音剛落,就見金氏回過頭來,笑著道:「哎呀莞丫頭,你也快著點兒,咱們還要……」說到這裡,才發現自己差點兒說漏了嘴,連忙住口不往下說,只一個勁兒催促羅莞和羅孚。

  羅莞一笑,慢悠悠道:「舅媽說帶我們姐弟兩個出來逛逛,可您這健步如飛的,哪裡是逛?分明是去搶饅頭呢。剛剛舅媽說的半截兒話是什麼?莫非你還要帶著我們去砍柴不成?」

  金氏差點兒咬碎了牙,這羅莞說話當真是不帶半點客氣的,偏偏還是綿裡藏針,讓她想拿個錯兒借題發揮都不成。因只好強笑道:「我哪裡敢勞動你們?不過你們也要快些,不然什麼時候才能逛完村子?」

  「多大點兒地方?看把舅媽急得。」羅莞掩口一笑,接著又放下手笑道:「這會兒我卻是不想逛村子了,也沒什麼好逛的,聽說那劉家莊上出產果子是最好最便宜的,我們有心去看一看,本來還擔憂不認識路,沒想到舅媽這樣熱心,既如此,索性好人送到底,帶我們姐弟過去見見世面唄?」

  金氏險些沒吐血三升,兩隻眼睛瞪得幾乎都要鼓出來,如同金魚一般,尖聲叫道:「果子?劉家莊?莞丫頭,這……這是怎麼說?如今你們都這樣了,還想著吃果子?我身上可是沒帶錢。」

  羅莞眉毛一挑,淡然道:「哦?是嗎?這樣啊,那算了,我們也不想逛了,舅媽,咱們就回去吧,恰好有些兒腿酸了呢。」說完就要拉著羅孚往回走。

  「哎,這怎麼行?」

  金氏嚇得一下子就沖了過來,伸出胳膊攔住了,焦急道:「莞丫頭,這可不是你任性的時候兒,都走到這裡了……」

  不等說完,就見羅莞面色一寒,冷冷道:「走到這裡又如何?難道我們累了不想走還不成?真是笑話一樣,舅媽,我和弟弟又沒賣給你,想不想逛你管得著我們麼?」

  金氏不僅是個勢利眼,脾氣更是暴躁,聽羅莞這話句句帶刺,當下就要發火,卻聽對面那小丫頭又悠然道:「呵呵,舅媽臉色這麼難看,怎麼?還想打罵我們不成?如今這不過在你家裡住了一夜,便要把我們當做奴婢待麼?既如此,算了,我們仍搬回小廈子去,強似在你這裡受氣。只是有句話要和舅媽說,別人都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們母子幾個倒也不是什麼神,所以送我們出去容易,再想讓我們回去住著,可不能夠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金氏猛然便醒悟過來:低聲下氣的把她們母子三個請回來是幹什麼的呢?幾個果子,難道還比一萬斤糧食重要?因想到這裡,雖然心中氣恨不已,卻仍不得不忍氣賠笑道:「瞧瞧你這氣性,我不過那麼一說,怎麼就認真起來了?不就是劉家莊嗎?罷了,反正冬日裡也是該預備些果子的,咱們就去買,去買還不成麼?」

  羅莞這才笑道:「這就對了,舅媽也該知道行了春風才能得秋雨的道理,是不是?」

  金氏有心標榜一下自己的「高尚品格」,辯駁說我們不是為了什麼得秋雨才行的春風。只不過想想自己一直以來的作為,還有這外甥女兒的厲害,這話說出來大概也只是自取其辱,因到底將那些分辯都給吞了回去。

  雖說答應去買果子,但金氏心裡,還是盼著能把自己的目的也一起實現了,她真是受夠了被人鉗制的滋味兒,尤其鉗制她的又是這個她從心眼裡瞧不起的外甥女兒,之前明明就跟叫花子也似,如今卻對自己頤指氣使,說話夾槍帶棒的,這怎麼能忍受住?

  因此心中一面思量,就帶羅莞姐弟往北邊走去,卻聽羅莞笑道:「舅媽打量我不認識路嗎?劉家莊明明是在南邊,之前我和別人都打聽好了,怎麼今兒咱們卻往北邊走?」

  金氏心中一凜,連忙陪笑道:「莞丫頭你不知道,從這邊走也是一樣的,不過多繞幾步路,還能看許多景致……」

  笑一聲道:「景致?不是我說句狂話,舅媽趁早別費這個事,比得上咱們在土地廟裡看那些山巒起伏秋草斜陽還好?不等說完,就聽羅莞嗤一個村子的景致,難道金氏心裡這個氣啊,暗道這究竟是隨了誰的性子?聽聽聽聽,住土地廟是很光彩的事兒嗎?瞧瞧把她自豪的,還山巒起伏秋草斜陽?我呸!根本就是寒風刺骨凍餓不堪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6 AM

第027章:路遇

  一邊腹誹,臉色就微微沉了下來,淡然道:「莞丫頭,舅媽還能騙你們不成?要吃果子,就多走幾步路又如何?難道竟是連這點兒小事,都不聽我的?我好歹也是你們的長輩。」

  「聽說劉家莊不近呢,自然是能少走幾步路就少走幾步了,舅媽若是嫌累得慌,不去就是,我和弟弟過去看看,沒錢大不了不買果子,他們總不會連看看都不讓吧?」

  羅莞卻是不為所動,如今她算是看出來了:這金氏帶她們出來,定然是有目的,而且這目的就在這條路線上。雖然不知是什麼目的,但她哪裡肯讓對方如此輕易就得償所願?哼!難得的機會,不好好宰這勢利婦人兩刀,老天都會不答應的。

  金氏氣得臉都黃了,然而羅莞就是這樣油鹽不進,她著實是無可奈何,眼看對方已經和羅孚轉身,悠悠往南行去,還一邊笑著對羅孚道:「以後做事記住了,千萬沉住氣,別浮躁,例如去拜佛燒香,不能指望佛祖明兒就保佑你家財萬貫連升三級,這總要讓佛祖考驗考驗你的誠心吧?就是行了春風,那要等到下秋雨,還得度過一個夏天呢。俗語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這含沙射影的一番話,差點兒就把金氏氣得暈厥在地,只是一想到那一萬斤糧食,卻也是無可奈何。知道自己這一次不割點肉是不成了,當下只把她心疼的,臉上肥肉都直哆嗦。

  說起來也是奇怪,往往這樣勢利的人,多是守財奴,對別人刻薄對自己也苛刻。然而金氏不是,讓她為羅莞姐弟和蔣秋娘以及元老太太多捨一粒米,她都心疼得要命,但輪到自己和兒女,大魚大肉也捨得吃。甚至蔣明德賭錢,她一是因為娘家當日的事情對丈夫抱愧,所以縱容,二則也盼著丈夫能一夜贏個家財萬貫,那她也可以跟著翻身做富太太了。

  所以這會兒跟在羅莞身後,想著等下還要給這姐弟兩個買果子吃,就覺著那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似的沉。偏那劉家莊的果園又不是很近,待走到了,就已經是半上午,只累得頭暈眼花。眼看著園子大門外擺著一大片竹筐,裡面都是紅彤彤的蘋果和梨子等,幾十輛馬車排著隊,另有十幾個活計來回搬運竹筐,想到兜裡的錢立刻就要保不住了,她不由得悲從中來,差點兒掉下了眼淚。

  羅莞和羅孚才不理她怎麼想,走上前去問蘋果和梨子的價錢,卻不料那管家模樣的人根本沒心思理會她們,問了幾遍也沒答,倒是旁邊一個搬運竹筐的僕人崴了腳,一瘸一拐過來坐下休息,看見她們姐弟兩個可愛,方笑著道:「是要來買果子麼?那就等等吧,莊管家現管著的都是城裡來收購的大宗買賣,零賣的小千兒剛剛讓少爺叫過去吩咐事兒了,等會兒他回來你們就能買。」

  羅莞忙謝過了這僕人,又向他打聽果子價錢,聽說蘋果要十個銅錢一斤,梨是八個銅錢一斤,她不由得就吃了一大驚。穿越之後,在路上顛沛流離之時,她也對古代的物價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就是城裡果子店中賣的鮮果,也沒有這樣貴的。

  因忙問端的,就聽那僕人興奮道:「別提了,今年也不知道怎麼著,城裡果子很貴,所以許多人來買成批的果子,看見那邊那些馬車了嗎?從前一天能來幾輛馬車都算是生意興隆,今年倒好,從賣果子到現在,每天最少也有十幾輛車,這還幸好我們的果園大,不然的話,幾天就賣光了,如今那些果子倒還剩下不少,足夠支持再賣上一陣子的。」

  一邊說著,就又感歎道:今年真是發大財了,果子也豐收,偏偏價錢也起來了,又有這麼多買貨的人,放在從前,哪一年不得挑些次等果子送人賤賣?今年倒是不用。

  聽見這僕人的話,羅莞心中不由得有些驚訝,暗道真奇怪啊,難道這時代也有人囤積貨物哄抬物價?只是這哄抬水果物價,能做得起來嗎?一個不好,只怕就是滿盤皆輸,到底是誰這樣大手筆?

  正想著,那邊金氏也早已問了這果子的價錢,一聽說要十個銅錢一斤,便不由得尖叫起來,又扯著人憤怒罵著說人家這是訛詐,那些人都忙的要命,誰肯理她?金氏便沉著臉看向羅莞,卻見對方正笑吟吟看著她,見她看過來,便微微抬起頭,只看著藍天白雲,和羅孚閒扯著一些話。

  金氏一顆心都在滴血,卻也無可奈何,最後到底是拿出九十個銅錢,買了五斤蘋果六斤梨,還不等說什麼,便見羅莞走過來,笑嘻嘻道:「多謝舅媽,外甥女兒長到這麼大,還沒吃過這果園新鮮摘下來的果子呢還是舅媽疼我。」

  金氏差點兒哭了出來,心想我不疼你行嗎?因心裡把羅莞罵的狗血噴頭,這會兒也實在是陪不出笑臉來,就提著袋子氣呼呼走在前面。

  羅孚看著那些蘋果和梨,大眼睛都往外放著光,扯著姐姐的衣襟小聲道:「姐姐,萬一……萬一舅媽回去就賴帳,不把蘋果和梨給咱們了怎麼辦?」

  羅莞冷笑道:「放心,她會給的,她還沒利用到咱們,就是心裡滴血,也得給。」說完摸了摸羅孚的小腦袋,笑道:「這會兒她喜歡提就提著吧,十幾里路呢,也幸虧她長得肥,不然咱們兩個提著,非累趴下不可。」

  羅孚到底性格有些方正,覺得姐姐這樣算計舅媽好像有些太「陰險」了,不過想想當初被她們夫妻倆拒之門外,想想一直到現在,這舅媽對她們也沒什麼好聲氣,就算是笑一笑,臉上那笑容也顯得虛偽,他就不吭聲了,知道這個姐姐是最厭煩無情無義之人的。

  相國村離劉家莊大概有十五六里的路,就是七八公里,羅莞一面走著,心中就一邊哀歎,暗道兩個月前我還是出入坐車,除了晨跑之外,根本想像不到走五公里是什麼概念,這一轉眼,現在幾公里的道兒都是小意思了。

  正想著,忽聽前面馬蹄聲響,接著十幾匹馬出現在視線內,走在前面的金氏見那馬氣勢洶洶奔過來,慌得連忙退避一旁,羅莞羅孚也忙站到路邊,眼看著十幾匹馬從面前奔馳而過,揚起漫天塵土。

  羅莞用手揮著面前的浮土,心裡直叫晦氣,正要和羅孚邁步繼續趕路,忽然就聽「籲」的一聲,接著那十幾匹馬便齊刷刷停下來,當先一位錦衣公子轉過頭,大聲道:「咦?是羅姑娘嗎?」

  羅莞回過頭,就見那錦衣少年已經跳下馬,大步向她們這邊而來,卻是那天和謝青鋒一起的雲秋水,明輝侯府的小侯爺。

  果然小孩兒就是好奇心重嗎?羅莞心中好笑的搖搖頭,這雲秋水長相俊俏性格活潑,年紀也輕,看著就是個愛玩愛笑的少年,如果是謝青鋒,別說在坐騎賓士的過程中肯定是目不斜視,就算是認出了她們,也絕不會特意停下上前說話的。

  雲秋水很快就來到了羅莞和羅孚面前,於是羅莞就帶著羅孚上前施禮,感謝對方當初的「贈豬之恩」,卻聽雲秋水擺手笑道:「別謝我別謝我,我這兩下子,比起青鋒和雲白可差遠了。對了,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你們不是住在那個……什麼村子嗎?」

  「相國村。」羅莞見他一邊說,就露出冥思苦想的神情,便微笑著提醒了一句,雲秋水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就是相國村。那你們兩個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不遠處的肥胖婦人笑得一張臉都成了花兒,走過來點頭哈腰道:「公子好,民婦是莞丫頭和孚哥兒的舅媽,她們原本在我家住著,覺著悶,民婦就想著帶她們出來走走,順便去劉家莊上買幾斤果子回去給她們吃,不成想竟在這裡遇見了公子,呵呵,這可真是緣分,呵呵……」

  不遠處那十幾個人都露出厭惡神情,雲秋水生長於侯府,對於人情百態那也是最清楚熟悉不過,眼見這婦人如此作態,而羅莞和羅孚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他心中就有些明白了,微微一笑,淡然道:「是麼?住在你們家?怎麼上次我們過去的時候,沒見著你啊。」

  「啊……那個……民婦正好兒出去了……」金氏心裡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唯恐羅莞和羅孚在這種時候戳穿自己,忙轉向羅莞陪笑道:「莞丫頭,你和這位公子解釋解釋啊。」

  「解釋什麼?」羅莞心中不屑,暗道我知道你是個勢利眼,可好歹咱們能不能有點兒骨氣?哪怕你裝也給我裝出點兒來啊。看看你那腰,都快彎到地上了,要不是我娘和外祖母,就你這種人,我……我早就躲遠遠兒的裝不認識你了。

  一邊想著,也不理會金氏,又看向雲秋水道:「看雲公子走的這條道兒,大概也是要去劉家莊吧?正好就在前邊,快去,這會兒還有好果子,再過些天,還不知怎樣呢。」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7 AM

第028章:戲耍

  雲秋水笑道:「你倒是聰明,竟然就知道我要去劉家莊?」

  羅莞哭笑不得道:「你更會說話,這條道兒離劉家莊不過二里地,且中間再沒有岔道小路,我若是不知道你去那裡,豈不成了傻子?」

  雲秋水哈哈笑道:「說的沒錯兒,原來離劉家莊這麼近了嗎?那正好,聽說鄉下這裡剛摘得果子新鮮好吃,我特意過來的,要挑那好的買上些,回去孝敬我祖母,她老人家最喜歡吃蘋果。」

  羅莞搖頭道:「其實京城裡這會兒也都是新下的果子,你們又是侯府,誰敢糊弄不成?鄉下的果子也未必見得就比城裡那些果鋪子的好吃。」

  雲秋水一拍掌,笑道:「你說的半點兒沒錯。不過這特意跑過來一趟,回去和祖母一說,不也顯得我孝心虔誠嗎?再說老人家是小孩兒心性,她就覺著這鄉下的新鮮果子好吃,城裡的再好,她也看不上啊。」

  羅莞笑道:「這倒是。既如此,公子就趕緊去吧,我們不耽誤您趕路了。」

  雲秋水點點頭,這才轉身離開,上了馬後猶自笑著自語:「這女孩兒當真是落落大方,明明身份低微,又知道我的身份,在我面前卻也能不卑不亢,便是那些千金閨秀,能做到她這樣泰然自若的也不多,奇怪,真是奇怪。」

  一面自語,又回頭看了眼,只見羅莞和羅孚已經和金氏離去了,這小侯爺便忍不住歎了口氣,喃喃道:「只可惜看她那個親戚不是什麼好的,何況這樣天氣,她們穿的也不多,唉!想必日子不知過得怎樣清苦呢。」

  雲秋水在這裡忍不住回頭張望,不妨那金氏此時心臟也如擂鼓一般,正也偷偷回頭向這裡看著,雲秋水這一回頭,正和那胖婦人瞅了個對眼,不覺罵了一聲「晦氣」,旋即轉頭催馬,一瞬間就去的沒了影子。

  金氏也沒想到回頭竟然會看到這一幕,當下一顆心更是跳得厲害,幾乎險些出了腔子,看見羅莞和羅孚只在前面說笑,她便撒腿追了上去,陪笑道:「姑娘,那位公子還在馬上回頭看你呢。」

  羅莞看也沒看她一眼,淡淡道:「他就是小孩兒心性,舅媽不用理會。他那樣身份的人,不是咱們該去肖想高攀的。」

  金氏連連點頭笑道:「是,我也知道的。只是不知這位公子到底是哪一家的貴人?姑娘可看見了他身上的布料?我的天,我竟沒看見過這樣兒華美的,也別說看了,就是聽也不曾聽過啊,這必然是那些進貢的內務府的精品。」

  羅莞笑道:「他是京城明輝侯府的小侯爺,蘭妃娘娘的親弟弟,就是穿著內務府的料子,又有什麼稀奇的?」

  「什麼?他……他就是雲府那位……那位小侯爺?」金氏一個身子都發抖了,這明輝侯府,別看只是個侯府,那……那可是京城中炙手可熱的權貴,真不知眼前這瘦巴巴不起眼的丫頭怎麼就能攀上這樣的高枝兒。

  一念及此,金氏不由得又羨又妒,想到自家還有兩個女兒未出閣,那模樣身段,也不比眼前這丫頭差,雖說按照她們的身份,不該去肖想侯府那樣的人家,可這雲小侯爺風流的名聲卻是在外的。他既能看上羅莞,又怎麼知道就不會對自家女兒生了喜愛之心?哪怕只是進侯府做個小妾呢,她們這一家子豈不是也跟著雞犬升天?若說身份卑賤,如今這羅莞的身份,還不如她們吧?

  這真是利慾薰心之下,連理智都沒有了。金氏只覺著一顆心越來越熱,連那一萬斤糧食都拋在了腦後,在姐弟兩個身後癡癡傻笑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不過是自己在做白日夢,若是要夢實現,少不得還要借助一下眼前這外甥女兒的力。

  因想到這裡,便上前對羅莞笑道:「時常聽說京城裡貴公子們都喜歡到鄉下住著散心,據說那路郡王府的世子爺,出征前常去他們那處莊子上,一住就是幾個月,我原本還以為這是人們以訛傳訛,誰承想竟是真的。這雲小侯爺也喜歡來鄉下呢。既如此,莞丫頭哪天若是遇見了,不如請他們來咱們家,我好好兒預備幾道菜……」

  不等說完,便見羅莞似是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好半晌方哭笑不得道:「舅媽,你說什麼呢?請他們來咱們家?你好好兒預備幾道菜?你……你瘋了吧?你能預備出什麼給他們吃啊?」

  金氏面上一紅,吶吶道:「雖……雖然咱們家沒什麼,只是……鄉下地方,那……就吃個野味兒新鮮唄。」

  羅莞搖搖頭,心想這女人真是失心瘋了,難怪能勢利眼到那個地步。因也不屑於和金氏再說話,只跟羅孚講解路邊那些樹木田地的事,她四書五經只有原本這具身體留下的那點底子,也難教的起羅孚,然而這些植物土地卻是最拿手的,此時娓娓道來,時不時說上兩個傳說故事,只把羅孚聽得津津有味兒。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說,不知不覺便回到了相國村,此時天已經晌午,金氏一路上只想著那雲秋水小侯爺,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忽聽身邊羅莞帶笑的聲音響起道:「舅媽,這袋子沉,還是我來提著吧,看你累的滿頭大汗,可千萬別累壞了,不然舅舅豈不心疼?」

  金氏回過神來,四下裡一看,才發現都到自己家門口了。她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心想好嘛,今兒竟是白讓這小蹄子戲耍了一回,到最後,什麼也沒幹成。

  不過能在路上看到羅莞和雲秋水說話,這女人便覺著收獲不小了。因此也沒有十分沮喪,只是看著羅莞將裝著蘋果和梨的布袋提了過去,她又有些心疼,心中更是生氣,暗道我提著這兩袋東西走了十幾里路,怎麼沒聽你說怕我累?如今都到家門口了,你到體貼關懷起來,呸!誰信啊。

  氣怒之下,有心說「我不累」,不把袋子給羅莞,心裡卻也明白對方今天就是敲詐定了自己,於是嘆了口氣,暗道反正回去也是要給她們吃的,這會兒倒不如給她們,也算是做個順水人情。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8 AM

第029章:藏寶庫?

  因又賠笑說了幾句話,羅莞敷衍了幾句,便拉著羅孚走了。金氏也正好急著去告訴丈夫路上的所見所聞,於是也沒有多糾纏,腳不沾地的回了自己屋子。

  這裡羅孚一邊走一邊回頭張望,直到看見金氏的身影消失在堂屋裡,他才興奮的轉過頭來,又是驚訝又是佩服地看著羅莞,小聲叫道:「姐姐,那女人……舅媽進屋了,她……她真的把這些果子給咱們了,老天,怎麼會這樣容易?我還以為要撕扯一陣子呢。」

  羅莞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下,嗔道:「胡說什麼呢?撕扯?誰和她撕扯?她若不想給就不給,你姐姐我是什麼身份?和她為了幾個果子拉拉扯扯的?丟不丟人啊。」

  羅孚雞啄米一樣點著頭,驕傲道:「沒錯沒錯,姐姐是什麼人?豈會和她一般見識,我……我只是一時興奮,真是怎麼也想不到……」

  「有什麼想不到的?」羅莞淡淡道:「她肯定是有事求咱們嘛,你難道連這個也看不出來?」

  「這我當然能看得出來了,只是咱們現在這個樣子,舅媽又有什麼可求咱們的?更何況,今天除了去買果子,也沒看見她帶著我們去哪裡啊。」羅孚到底還小,心中雖也知道金氏不可能做這樣好事,心裡卻還是疑惑自己和姐姐有什麼可利用之處。

  羅莞心裡也只是有個大概,卻也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事。因此也不去多想,反正總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兒,到時再隨機應變就是。

  姐弟兩個提著果子來到後院元老太太的屋中,只見老太太正和蔣秋娘一起洗衣服,看見她們回來,便站起身笑道:「這是去哪裡逛到現在?都快吃晌午飯了,還以為你們趕不回來呢。」

  羅莞看見地上洗衣盆裡的衣服,柳眉一皺,正要說話,便聽蔣秋娘笑道:「莞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家裡人手少,因為草垛著了火,今日張才帶著丫頭們去撿柴禾了,這衣服總要有人洗吧?咱們既在這裡住著,少不得有事也要幫把手,你就別多想了。」

  羅莞聽母親這樣說,再看看元老太太,不由得歎氣道:「我只是憐惜外祖母,這樣大的年紀了,卻不能享享清福,還要給兒子兒媳幹活,這還有天理麼?」

  元老太太淡淡道:「這些年就是這麼過來的,我都習慣了,莞兒也不必替我傷心。何況許是因禍得福的關係,村裡那些大地主家的老太太,倒是一輩子享福,可多是不到我這個歲數就去了的,就是到了我這個歲數,也萬萬不能如我這般行動自如身體硬朗,看看你外祖母,如今牙都沒幾顆活動的,那些老太婆啊,一口牙早就掉光了。」

  蔣秋娘忍不住笑起來,羅莞也為元老太太的樂觀堅強感到欣慰,暗道罷了,就看看那夫妻兩個究竟會怎麼做人,實在到了不堪的地步,我和母親帶著外婆離開這裡就是。如今做點活計也沒什麼,就如外婆說的,權當鍛煉健身了。

  這時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已經看到了羅莞手裡提著的果子,老太太便笑道:「你們身上又沒有錢,這果子是哪裡來的?莫非竟然是她買的?這可是難得,連我還不能從她手裡摳出錢來這樣享受,莞兒倒是有辦法,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外孫女兒,比你外婆和你娘強多了。」

  羅莞笑道:「舅媽還不知是要我做什麼事呢,這果子卻也未必是好吃的。不過想來就是沒果子,難道她就不用我做事了?所以能賺些還是先賺些的好。外婆和娘親且停下手來,咱們吃了果子,我幫你們洗。」

  元老太太和蔣秋娘都說好。因就洗了手,羅莞這裡把果子洗乾淨,先遞給羅孚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羅孚雖然已是垂涎三尺,卻也知孔融讓梨的故事,先把這最好的給了元老太太,接著又挑了個好的給蔣秋娘,然後讓過了羅莞,這才找了一個相對小的自己吃起來。

  一家人邊吃果子邊說笑,元老太太聽了羅莞說的今天在村裡逛的事兒,心中便明白了,點頭道:「不必問了,怪道他們定要接你們過來,我還說怎麼轉了性子?原來卻是為了讓你們做門神,替他們嚇走那牛鬼蛇神呢。」

  羅莞不明白這話,元老太太就把那李保長每年借征糧斂財的事說了出來。然後又道:「往年他們沒辦法,又懼怕那保長的後臺,只能忍痛割肉。如今你們過來了,原本是落魄的,他們兩口子自然不把你們放在眼中,誰知之後你們就鬧出了那樣大事,連幾位貴公子都過來了,他們哪裡想不到要扯著你這虎皮做大旗?偏偏之前又把你得罪了,如今可不是可勁兒巴結?不然你以為她能捨得買這樣果子給你們吃?」

  羅莞心想這下好,那保長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這舅舅舅媽因為有了我這虎皮,也變成不省油的燈了。只是我自家知自家事,除了知道那幾個人的身份外,其實半點兒關係都沒有,其中還有一個可說是冤家對頭的退婚負心漢,呸!若是讓舅舅舅媽明白這其中的關竅,不知會不會因為這幾斤果子錢心疼死。

  轉念又一想:管它呢,又不是我說我和那些人認識,是他們自己想當然。憑他們那些人狗咬狗去,我這裡什麼都不必管。是了,今日在路上遇見雲秋水,還和他說了幾句話,只怕舅媽如今更是想當然了,怪不得還攛掇我讓人家過來吃飯,若是雲秋水真來了,只怕也不用我們,那李保長聽說後就不敢再來了。

  心中暗自盤算,只這些終究都和自己沒關係。羅莞如今發愁的是:她沒想到今年被囤積哄抬價格的竟然變成了水果,這簡直是打亂了她發家致富的全盤計畫,這第一步幾乎就走不下去了。

  在院裡晾著衣服,怎麼想都是無計可施,羅莞暗暗苦笑,心道老天爺啊,你給我安排的這穿越命運還真夠多舛的,要不要這麼考驗我的意志和金手指?過去兩個月裡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姐姐……姐姐……」

  正想著,便聽羅孚的聲音響起,她回過頭去,嗔道:「又做什麼?這樣慌裡慌張的,我不是讓你去讀書了嗎?怎麼這會兒就讀完了?」

  羅孚笑道:「都一個多時辰了,姐姐也說過,讀書時半個時辰就要出去歇一刻鐘,回來再讀,不然只怕把腦子都讀僵了。我可不是聽你的話,讀了一個時辰,就去散心了呢。」

  「這麼長時間嗎?」羅莞也笑了:「我和娘還有外祖母洗衣服,竟然就忘了時辰。怎麼?這個興奮勁兒,可是散心時發現了什麼東西?」

  羅孚興奮地直點頭,見羅莞已經把這一盆衣服晾完了,他就拉著姐姐的手往這屋子後院走去,一邊小聲神秘道:「姐姐,我可能是發現了一個藏寶庫。」

  「藏寶庫?」羅莞疑惑地問,這時姐弟兩個已經來到了後院,就見羅孚猛然把地上一塊破舊的都看不出顏色的蘆葦席子掀起來,頓時,那地上露出一個黑幽幽的洞口,看著也不知道有多深,卻是顯得有點神秘嚇人。

  羅莞倒吸了一口冷氣,看著羅孚道:「你……你怎麼發現這裡的?這……這席子就蓋著這洞口,你……你沒掉進去?」一邊說,她就情急地拽過羅孚胳膊,仔細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痕。

  「沒有沒有,這洞口原本是用幾塊石頭塞著的,我見著覺得不對勁兒,就把那些石頭搬開,便露出這個大洞了,所以我趕緊用那個破舊席子蓋上去,接著就去找姐姐,姐姐你說,這會是什麼藏寶庫?裡面大概有什麼呢?該不會全都是金子銀子吧?」

  「做夢呢你。」羅莞聽羅孚這樣說,不由得鬆了口氣,見洞口周圍散落著幾塊中等大小的石頭,她不由得笑道:「你這麼點個小人,竟然能把這幾塊石頭搬開,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力氣了?」

  「從前在家裡,我是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只如今都出來這麼長時間,吃了這樣多苦頭,一般的活兒我都能幹了,搬幾塊石頭又算什麼?」羅孚滿不在乎道,一邊就纏著羅莞問她這黑洞裡到底有什麼?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看樣子是很想進這個藏寶庫裡去探一探的。

  那洞口勉強能容一個大人通過,羅莞便笑道:「不是什麼藏寶庫,藏寶庫若是在這裡,還輪得到你看見?這不過是個廢棄的地窖罷了,鄉下大多數人家都有的,用來存放冬天的大白菜和蘿蔔,如今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用它了,所以塞上幾塊石頭,免得人掉進去,誰知今日竟讓你給看見了。」

  羅孚聽說這不是什麼藏寶庫,只是一個地窖,不由得難掩失望。卻見羅莞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道:「你在這裡等著,我且下去看看,是了,回去給我拿個火兒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12:18 AM

第030章:

  羅孚飛跑回去拿來了一盞油燈,羅莞便小心沿著那陡峭臺階慢慢下去,羅孚在上面緊張看著,他也很想下去,但因為姐姐嚴厲囑咐的話,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好一會兒,方見羅莞重新走上來,將油燈吹滅,笑道:「沒什麼,就是個普通的地窖……」一語未完,忽聽不遠處一個聲音道:「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們怎麼玩到這裡來了?幸虧沒掉進去,不對啊,我記得這裡原來是有幾個石頭的,怎麼……」

  原來卻是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奔了過來,到得近前,發現那幾個石頭已經被搬開了,老太太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搖頭道:「這是怎麼說的?怎麼就淘氣到了這個份兒上?一旦摔下去,是玩的嗎?這地窖當日就挖得深,如今雖不用了,到底也沒填土,真要掉下去,腿短胳膊折都是有的,乖外孫子,快跟外婆回去,以後別過來這裡玩兒了。」

  兩人一邊說著,就將那石頭堵上去,仍用破舊席子蓋了。然後便拉著姐弟兩個回屋,羅莞便道:「外婆,這個地窖我看著還好,怎麼就不用了呢?」

  元老太太臉色一黯,好半晌才歎氣道:「也沒什麼,如今我們住的這兩間房,當日乃是堆放雜物用的。後來你舅媽說那些雜物裡都是當用的東西,擱著這麼遠不方便,就在他們屋子後面蓋了兩間廈子,將雜物都清理過去了,地窖也在那裡開了一個,把儲存的東西都弄過去,如今可不是就不用這裡這個了呢。」

  老太太話音剛落,蔣秋娘已經忍不住啐了一口,恨恨道:「真是小人之心,她自己貪得無厭,竟把人人都想成她那樣兒。這分明是防著母親,怕母親拿她的東西,母親怎麼不啐在她臉上?問問她那裡有什麼值得拿的?」

  「我還敢啐在她臉上?」卻聽元老太太冷笑道:「她不啐在我臉上,就是顧著我這個婆婆的老臉了。從她嫁進來,這樣的事兒若去計較,都不用活了。不然你爹哪裡能那麼早就走了?他倒好,一死百了,留我這個老婆子在家裡受罪,如今吃口飯也要看他們臉色。這哪裡是兒子媳婦,分明是對頭仇人。也不用說別的了,誰讓當初我們瞎了眼,自己幫你哥哥張羅了這麼一門親事呢?那原本就是個不爭氣的,若是媳婦好些,或許還能有點益處。偏偏連媳婦是這樣,他自然也是越發沒用了。」

  羅莞心中歎氣,暗道這元老太太也算是個剛強的老人家,卻也不得不在兒子媳婦面前忍氣吞聲。那金氏和蔣明德竟連自己的老子娘都防備到這個程度,可見不但是喪盡天良,更是連腦子都沒有:老太太就這麼一兒一女,蔣秋娘那會兒根本就不用她照拂,想照拂也照拂不到的,她就拿了東西又能給誰?你們就防她成這樣,不是不長腦子是什麼?

  幾個人回到屋裡,丫頭們已經把晌飯送了過來。竟破天荒的有兩個葷菜,雖是平常得緊,不過是豆腐炒肉和紅燒蹄髈,但對於元老太太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當下笑著夾了一塊蹄髈到羅孚碗裡,呵呵笑道:「乖外孫子,快吃,這還沒到過年,他們兩口子也未必捨得吃這樣東西,如今卻來孝敬咱們,可見是因為之前那幾位公子的事兒。一旦知道咱們和那幾位公子八竿子打不著關係,怕也就沒這好東西了,來,多吃點兒。」

  「外祖母不用著忙,吃別人的好東西,終究難保久長,將來咱們自己勞動豐衣足食,吃自己掙下的好東西,那才真正快活呢。」羅莞笑吟吟的給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各夾了一塊肉,果然,就聽元老太太笑道:「好,我真是沒想到,素日裡只說我這輩子積德行善也沒得什麼好,原來卻是著落在我這外孫女兒身上。莞兒有志氣,將來的日子,指望外祖母和你娘是不中用了,還要看你們姐弟兩個,只要咱們齊心勤懇,未必不能把日子過起來,好,今兒就借莞兒的吉言,來,咱們好好吃這一頓。」

  四人棲身這原本放雜物的破屋中,條件固然簡陋的很,然而人人卻是喜笑顏開,就連元老太太,這麼多年鬱結於心,如今卻也因為女兒在身邊,而外孫和外孫女兒兩個又很懂事出息,也是老懷大慰。

  到下午的時候,金氏又過來請羅莞出去「逛逛」,羅莞原本是要抻著她幾天,然而轉念一想:我和這女人纏雜不清做什麼?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早點完事兒,也好早作我的打算。

  因終於和金氏一起,在李家街上走了一圈兒,那金氏逢人便說自己的外甥女兒有多懂事漂亮,神態那叫一個親熱,讓羅莞都不得不佩服她的臉皮:這究竟要有多厚?才能挽著自己胳膊說那些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親熱話兒,似乎被這舅媽拒之門外,連面都不見的事兒還沒過去幾天吧?

  其實羅莞並不對自己的「威力」抱多大希望,然而看蔣明德和金氏都對她報以萬分信心的模樣,她也懶得去拆穿:反正我從來沒說過什麼,更沒給過你們保證,一切都是你們自己自說自話,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樣想著的她,心裡未嘗不是抱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態度:嘿嘿!這勢利的兩口子準備拿我當槍使,如果到時候那李保長根本不甩他們,豈不是笑話?唔,不過這樣一來,大概又要把我們趕出去吧?嗯,趕出去就趕出去,怕她麼?

  誰知她是這樣想的,卻萬萬沒料到:謝青鋒雲秋水他們竟是如此的「威名赫赫」。那李保長一看見她和金氏在一起逛街,當天下午就派人過來,告訴蔣明德征糧交一千斤就足夠,且價錢也是按照市價給,如此一來,不但保住了九千斤糧,還平白多得了幾十兩銀子,怎不令這勢利的兩口子喜出望外。

  蔣明德卻還沒忘記那些大財主托他的事,倒不是因為他講義氣信用,而是想到了過年的謝禮。於是當天晚上便親自去了李保長家,對著這貪婪的傢伙,也沒了從前的尊敬懼怕,只說那位雲公子和羅莞在路上遇見了,聽羅莞說起征糧的事,十分納罕,說過幾天有時間,要過來吃飯,好好問問這征糧是怎麼回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0 PM

第031章:姐妹心思

   這自然就是純粹瞎扯,不過蔣明德料著李保長也沒有膽子去問雲秋水這事兒是不是真的?開什麼玩笑?不過是個保長,就算再怎麼橫行鄉里,他敢去問小侯爺嗎?也別說小侯爺了,就是小侯爺的隨從,他有那個本事去攀交情嗎?

  果然,李保長當即面上就變了色,不用說,這相國村幾個大地主家的征糧自然也要「酌情」考慮一下了。

  蔣明德志得意滿的出了李家,隨即「不辭勞苦」的往各大地主家去報信,一直到半夜才回來,聽到的那些奉承,還有他整個人的得意,也不必詳述了。

  恐怕謝青鋒、方雲白等人做夢也沒想到,不過是和羅莞偶遇一次,竟然就產生了這麼多連鎖反應,也別說他們,就連羅莞也完全沒想到蔣明德和金氏竟會把自己利用的如此徹底,如此成功。如果知道的話,這謝禮說什麼也不是幾個果子可以打發的啊。

  轉眼又過去了十幾天,這些日子,羅莞一直在關注水果的價錢,好在相國村也不小,人人都認識她,有進城的,得她拜託,也都願意為她打聽打聽,聽說這些水果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這很讓羅莞苦惱,時不時看著手頭上那幾兩銀子,就忍不住歎氣,暗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什麼倒楣事兒都讓我趕上了。

  這囤積哄抬物價,到最後總會有回落的一天,而且這些被囤積的東西,往往價格一回落,那就是「價敗如山倒」,然而到那時候,往往都是些小商戶和百姓們受損失,真正發起人卻早已賺的盆滿缽滿了。

  但是這個價格回落,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如果運氣真是差勁兒到家,或許明年的水果都會一直是高價,難道自己握著這五兩銀子,還要等到明年秋甚至是後年春天才開始發家致富的計畫?到那時,不用別的,只是羅孚上學這一項,恐怕五兩銀子也就要動用了,畢竟她手裡再沒有閒錢了。

  到底等不等價格回落的那一天呢?這是一個羅莞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重大問題。最後她決定再去劉家莊那裡去探一探情況。

  這一次卻是沒告訴蔣明德和金氏,這些天,因為征糧的事情解決了,蔣明德明顯是開始往更得利的地方去想,聽了老婆說的那一天半路遇見雲秋水的經過,這利慾薰心的男人也開始幻想著以外甥女的名義邀請那幾位貴公子過來家裡吃飯的事情,雖然心裡也明白這大概是做白日夢,但貪心的人往往如此,明知不可能,他卻總覺得有可能實現,就像賭徒總想著下一刻就能翻本一樣。

  因為這事兒,就連蔣明德和金氏那兩個女兒,這兩日也十分巴結羅莞,因此這一日,羅莞收拾好了,給羅孚留了功課後,便出門往劉家莊去,卻不料還不等出大門,就見蔣家兩個女兒趕了上來,都拉著她的手親熱叫著「妹妹」「姐姐」,一邊又問她往哪裡去。

  羅莞淡然道:「往劉家莊去。」說完見那兩個女孩兒一怔,她便諷刺笑道:「想必二姐姐和三妹妹也沒錢給我買果子,所以還是請回吧。」

  蔣新蘭和蔣新語的確沒有錢,只是想到這妹妹之前就是在往劉家莊的路上遇見雲秋水的,如今她又要去劉家莊,誰知道是不是和那幾位公子中的哪一個約好了?不然她一個女孩兒家,又沒有錢買果子,走那麼遠路是為了什麼?

  想到羅莞很有可能是和貴公子約好了會面,姐妹兩個心中又羨又妒,暗道這樣機會不能放過。憑什麼?我們分明比她還更有姿色的,可恨當日沒生在官宦之家,不能結識那些人物,如今現成一個機會,若是放過了,老天爺也要落雷轟的。

  想到此處,蔣新蘭便笑道:「妹妹也太看不起我們,且在這裡等著,我們這就回去拿錢,不就是幾個果子麼?我身為姐姐,便買幾個給妹妹吃也是應該的。」

  說完就要拉著蔣新語離去,卻聽蔣新語含笑道:「姐姐的錢比我多,你去拿就好了。莞妹妹行事最古怪,若是咱們倆這會子都去了,只怕她倒一言不發就走了,卻讓咱們往哪裡追去?」

  蔣新蘭恨得咬牙,知道這小氣妹妹故意如此說,到時自己拿了錢,她就不用出錢了。然而對方說的也沒錯,若沒人看著羅莞,只怕她偷跑,想也知道,「約會」這種事情沒人願意和別人分享的,尤其是男方又是那麼出眾的人物。

  正是又恨又氣卻萬般無奈之時,忽然想起一件事,面上便立刻添了笑容,看著蔣新語道:「妹妹既如此說,我就放心了,務必等著我拿錢過來。」說完嫋嫋而去。

  羅莞看著這姐妹兩個各逞心機,心中也暗暗好笑。這兩個女孩兒定要跟著她去,她倒也是無所謂,反正又不用自己背著她們,倒還能從她們手裡摳出點銀錢買水果。

  上次那幾斤果子,她看得出來元老太太很喜歡吃,卻又不捨得,想來老人家常年也是吃不到這東西的。蔣家姐妹身為老人家孫女兒,就拿出錢買點果子替她們爹娘孝敬孝敬祖母,難道不是應當應分的?

  正想著,忽然就聽蔣新語疑惑道:「奇怪,怎麼這麼長時間還不出來?」一面偷偷打量著羅莞,笑著道:「姐姐就是這樣慢吞吞的性子,莞姐姐別著急,一會兒就出來了。」

  「我倒是不著急。」

  羅莞微微一笑,抬頭看看天色,悠悠道:「就是到時趕不上回來吃晌飯,妹妹可別抱怨我。」

  「怎麼會呢?」蔣新語連忙笑道:「如今為了苗條些,我和姐姐都不怎麼吃飯的……」不等說完,就見蔣新蘭從屋裡出來,身上換了一襲新衣,頭上也插的珠圍翠繞,只把羅莞和蔣新蘭都看得呆了。

  「好了,我取了錢來,咱們走吧。」

  蔣新蘭看著羅莞和蔣新語呆愕的樣子,不由十分得意,微笑道:「回去時裙子不小心灑了水,我只好重新梳洗換了套衣裳,如何?妹妹們看著還像樣吧?」

  「你……你真是狡猾,竟然自己偷偷回去打扮。」蔣新語氣得跺腳,一邊叫道:「不行,我也要回去打扮一下。」話音未落,就被蔣新蘭扯住了手腕,笑道:「好妹妹,你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再耽擱下去,可是今天中午不想回來吃飯了?」

  「等等等等……」眼看蔣新語說什麼也不依,定要回去,而蔣新蘭卻定要攔著。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羅莞終於回過神來,伸手攔住這姐妹二人,她艱難吞了口唾沫,用不太確定的口氣道:「二姐姐,三妹妹,我……我記得我和你們說我是要去劉家莊的吧?是……是我說錯了還是你們聽錯了?你們以為我要去哪裡?」

  「是去劉家莊啊。」姐妹兩個異口同聲的回答。那堅定模樣讓羅莞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忍不住搖頭道:「原來你們知道是要去劉家莊買果子,那打扮什麼?看你們這模樣,我還以為是要去參加什麼花魁選美呢。」

  蔣家姐妹兩個臉一紅,明知道羅莞這是諷刺她們,卻訕訕說不出話來。羅莞看了她們一眼,心裡也大致知道她們兩個打得什麼主意,不由得暗自冷笑道:這一家人,都是豬油蒙了心的,那是巧遇而已,有過一回也就罷了,哪裡還能有第二回?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還打扮起來了。

  誰知世事便是這樣難料,羅莞一直抱怨她這穿越後的生活也實在是太艱難了點兒,這一回,就如同老天爺要補償她一般,在男人這方面一點兒也不吝嗇,這剛剛出了相國村還不到五里地,就聽見身後馬蹄聲響,一回頭,羅莞呆若木雞,心想泥馬,要不要這麼巧?竟然真的又遇上了?

  一旁的蔣新蘭、蔣新語並不認識謝青鋒等,然而只看羅莞的神態,她們心裡也便明白了,不由得兩眼放光,激動地身子都有些發抖,暗道果然,這丫頭還真是貪心,你約一個男人也就罷了,竟然還約了好幾個,真不知是怎麼想的。

  這一次那不遠處的隊伍中卻是有謝青鋒和方雲白以及雲秋水三人,羅莞慌不迭就要避到一旁,心裡只祈禱著這三人千萬別看見她,不然真是跳進太平洋都洗不清了,還不知道蔣家姐妹回去後會怎麼宣揚自己的「豐功偉績」呢,媽的也不想想她一下子約了好幾個男人出來,這可能嗎?自己又不是腦殘。

  總算蔣家姐妹也沒認為她是腦殘,此時也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兒,再看羅莞,眼看一個身子就要退到大樹後面去了。

  忽然就見那馬隊在自己兩人面前停下,耳聽得一個溫潤動聽的聲音響起道:「咦?那個是……羅姑娘?」

  「不是。」

  羅莞捏著鼻子答了一句,接著身子整個兒避到樹後。雲秋水這一回卻是因為正和謝青鋒說話,還沒發現,聽見方雲白的話,忙轉過身子四下裡興奮看著,一面道:「在哪兒在哪兒?又遇上羅姑娘了嗎?哈哈哈,這還真是巧啊。」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1 PM

第032章:烏鴉嘴

  巧你個腦袋。

  羅莞心中暗恨,她也沒料到先開口說話的竟不是雲秋水那活潑風流貨,竟是給人沉穩斯文感覺的方雲白。因只祈禱著謝青鋒這大將軍能發揮一下不怒自威的作用,把那兩個八卦男趕緊帶走。

  謝青鋒果然沒有辜負羅莞的期望,向這邊淡淡看了一眼,他就知道羅莞是不想和自己等人碰面,不管此女是真心不想和他們有瓜葛,還是欲擒故縱,他也的確都不想和對方糾纏,一個村姑而已,自己等人什麼身份?真要是糾纏不清,不成了笑話嗎?

  雲秋水顯然沒有這層心思,這傢伙沒看見羅莞,已經準備跳下馬去找人了。忽聽謝青鋒淡然道:「好了,雲白剛剛是看錯了,我可沒看見什麼羅姑娘,你坐穩當,咱們趕緊去辦事兒要緊。」

  「雲白向來穩重,若不是看個十之八九,他怎會貿然開口?」雲秋水倒是瞭解方雲白,還不死心。卻聽方雲白笑道:「好了,便是羅姑娘又如何?她不過一個村野女子,你這傢伙在京城裡倚紅偎翠還不夠?難道連鄉下女子都不放過?」

  這話一出口,雲秋水便是一怔,接著摸頭嘿嘿笑道:「別說,我還真是挺喜歡羅姑娘的,雖然只見過兩面,但她那份兒落落大方又不失穩重很是對我胃口,你們還沒和她說過幾句話,我告訴你們,她也十分聰明的,可惜容貌不是上乘,雖如此,以一個村野女子來說,也就難得了。」

  「閉嘴。」謝青鋒瞪了雲秋水一眼,沉聲道:「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雲秋水微微一笑,也沒多說,知道謝青鋒是這樣性子。倒是方雲白有些好奇道:「怎麼?聽秋水的意思,莫非你和羅姑娘竟還說過許多話?」

  雲秋水立刻來了精神,湊到方雲白面前,就把之前和羅莞路上巧遇的事說了一遍,方雲白也點頭笑歎道:「是,羅姑娘的氣度,確實不似鄉下女子,就是那些名媛閨秀,也鮮少有她這般大方,又半點兒不失分寸的。」

  三人一邊說笑著去遠了,這裡蔣家姐妹才回過神來,及至看見從樹後探著腦袋張望的羅莞,她們心裡這個氣啊,不由分說上前一把把人給拽了出來,蔣新語便沒好氣道:「人都走了,姐姐還藏什麼藏?剛剛……剛剛人家找你,你為什麼說沒有?若是你就站在這裡,是不是人就上來和你說話了?」

  羅莞見那三個傢伙果然走遠了,這才鬆了口氣,走上前看著不滿的蔣新蘭和蔣新語,沒好氣道:「你們兩個簡直是莫名其妙,咱們是去買果子的,理他們做什麼?那是咱們能上前攀談的人嗎?人貴自知,你們不會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吧?」

  「你……」

  蔣新蘭和蔣新語讓她一句話說的面紅過耳,蔣新語便不服氣道:「哼!說得好聽,還自知之明?姐姐如果真有自知之明,幾位公子就能把野豬送到你家裡去?」

  羅莞笑道:「那是自然,就因為我有自知之明,才沒有在那時提出什麼非分要求,所以得了五頭野豬,不然的話,別說野豬了,野豬毛也未必能看到一根呢。」

  蔣新蘭和蔣新語並不知道事情經過,不過她們也不在意,羅莞自然也不願意和她們廢話。三人往前走著,蔣家姐妹兩個都是心裡有氣,恨羅莞,更恨自己,心想自己怎麼這麼笨呢?當時就把她拽出來,和那三位公子說她在這裡,她又能把我們怎麼樣?這樣又能順理成章上前結交那三位公子,天啊,那三位公子不知是什麼人?真是尊貴俊美的如同天神下凡,啊,怎麼會有那樣出色的男人……

  姐妹兩個想著想著就開始發花癡了,羅莞也不理她們,忽聽蔣新語喃喃道:「姐姐,你說那三位公子既然從這條路走,會不會也是去劉家莊啊?」

  蔣新蘭眼睛一亮,失聲道:「對啊,妹妹,咱們快走,說不定那幾位公子就是去劉家莊上呢。」

  「別做夢了。」羅莞毫不客氣的一盆冷水就潑了下去,對蔣家姐妹冷笑道:「你們當那幾個是什麼人?果子這種東西只怕他們廚房裡都堆滿了吧?去劉家莊?從這裡往劉家莊還有七八里地,不知多少條岔路呢,你們兩個還真是愛做夢。」

  「也……也有可能去劉家莊吧?」姐妹兩個無話可答,只好強詞奪理,卻見羅莞不屑一笑,扭過頭不理她們,一面喃喃道:「真是受夠了,我得快點兒走,不然要吐了。」

  「呸!假清高。」對羅莞的不客氣,蔣新蘭和蔣新語一點兒也沒有她們母親那忍氣吞聲的心機,立刻還以顏色,有心這就撇了羅莞往回走,然而想到謝青鋒等人,終究是不甘心。於是三人拉開一小段距離,擺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往前走著,蔣新蘭更是決定等會兒到了劉家莊,別說果子,就連果子皮也不給羅莞買一塊,讓她白跑這一趟。

  如此羅莞也樂得自在。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蔣新語竟然成了烏鴉嘴,一語中的。還不等到劉家莊果園的大門口,便看見謝青鋒等人的那些高頭大馬以及十幾個隨從。

  「天啊,那……那三位公子真的在這裡。」

  蔣家姐妹一聲歡叫,眼看羅莞站定腳步,兩人吸取前車之鑒,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前跑,一面大叫道:「羅莞在這裡,羅莞在這裡……」

  「你們夠了。」

  羅莞眼看那正站在空地中間的雲秋水和謝青鋒轉回頭來,頓時羞臊的恨不能找一條地縫鑽進去,她哪想得到這姐妹兩個會如此瘋狂?簡直比腦殘粉還腦殘,腦殘也就罷了,她們別拽著自己在這裡丟人現眼啊。

  「哈哈哈,羅姑娘,果然是你。」

  謝青鋒只是冷冷看著,並沒有什麼表示,那邊雲秋水卻是眼睛一亮,笑著緊走幾步過來,一面對羅莞道:「剛剛在路上,雲白說是你,偏偏那會兒有個公鴨嗓子說沒有,我走了幾步,猜著說話的那人該是你,怎麼成那個聲兒了?故意的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2 PM

第033章:世子爺的懷疑

  「對,她就是故意的,捏著鼻子說的,我看見了。」蔣新蘭不動聲色的向前一步,將剛要上前的蔣新語給擠到了自己身後,一面笑顏如花道:「我這妹妹就是淘氣,讓公子見笑了。」

  雲秋水冷不丁看見這花枝招展的女孩兒,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了幾步,皺眉道:「好好兒的女孩子,打扮的這樣妖妖調調做什麼?真是東施效顰。」

  一句話把蔣新蘭說的面皮紫漲。羅莞在她身後險些笑出聲來,卻又覺得這兩姐妹有些可悲:鄉下女孩子,能有什麼眼界品味?說打扮,自是往花紅柳綠那個方向努力,卻又怎麼入得了雲秋水這小侯爺的法眼?事實上,這姐妹兩個容貌都算是不錯的。

  不過轉念一想,雖是可悲,然而這樣結果卻也是她們自己招惹來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不作死就不會死。早就告訴你們要有自知之明了,偏偏不聽,結果上來就讓人狠狠一巴掌打了臉,這能怪得誰來?

  而雲秋水此時也終於反應過來,雖說這女孩兒俗不可耐,但看上去似乎是羅姑娘的姐妹來的,這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怎麼也不該對一個女孩兒家如此失禮,即使對方並沒有讓他憐香惜玉的資格。

  羅莞恨不能躲得遠遠兒的,眼見得蔣新語見姐姐遭了挫折,不但不安慰對方吸取教訓,反而自恃自己沒「東施效顰」湊了過去,纏著雲秋水問這問那,而雲秋水大概這一次也是耐住了性子,和對方攀談了幾句,於是她鬆了口氣,暗道我還是抓緊時間先辦正事吧。

  一面想著,正要四處看看,找個人打聽一下果子行情,忽聽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冷冷道:「你究竟想做什麼?欲擒故縱麼?恕我直言,今天你找的兩個幫手倒真是有些糟糕。還是說,你便是故意找了這麼兩個人,來襯托你自己的落落大方氣度從容?」

  羅莞回身一看,原來身後的人是謝青鋒。耳聽得對方這字字句句滿含質疑和鄙視,她登時怒從心頭起,有心諷刺對方幾句,然而想到這個男人到底曾經幫過自己大忙,也算是羅孚的救命恩人。因少不得將那些怒氣壓下,冷冷解釋道:「世子爺自重,我並非你說的那樣人,今日相遇,實屬巧合。我並不想和幾位有什麼瓜葛,也知道自己不配。」

  「是嗎?」謝青鋒眉毛一挑,淡淡說了一句。他銳利的目光如箭矢般射在羅莞臉上,這男人容貌出色之極,雖是身經百戰的少年名將,卻偏偏長了一雙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睛。然而這桃花眼卻絲毫不給人以多情溫柔之感,被他刀子般的目光緊盯著,便是定力再好的人,也會生出心事無所遁形之感。

  這目光如此懾人,然而羅莞卻絲毫不怕,她只是覺得很不舒服,想到謝青鋒心中此時對自己的評價,強壓下的怒氣終於湧上來,冷冷道:「世子爺不信麼?也是,你是百勝將軍,看人看事自然沒有一點兒錯處的。那便如你想的那般,我承認,我就是欲擒故縱好了,這些巧遇,都是我安排的,我買通了你和小侯爺的護衛隨從,求他們幫我遞消息,我故意在路上等著你們巧遇,如何?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吧?」

  謝青鋒萬沒料到羅莞竟會如此大膽,這樣毫不客氣的諷刺之語,莫要說女子,就是男人,也很少有敢在他面前說的。

  當下不由便是一愣,接著就見羅莞理都不理他,轉身走去了一個攤位前,尋那賣果子的人說話。他目光不由深沉起來,一向漠然的神情也添了幾絲柔和:這女子,別的不知道,然而雲秋水有一樣卻沒說錯,她當真是奇怪得很。

  羅莞正和那賣果子的人攀談,因為謝青鋒等人的到來,那些買果子的商人都被趕到一邊,此時十幾個水果攤子都沒有生意。所以那賣東西的僕人在心驚膽戰不知道該幹什麼的情況下,倒也樂意和羅莞說話。

  羅莞打聽的就是果子的售價和銷量,想以此來大略判斷一下在冬天來臨之前,水果的價格有沒有可能回落。不過那賣果子的僕人很是精明,自然將他們的果子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銷量大好,人人爭相搶購。羅莞聽得好笑,搖頭道:「罷了,這位大哥,你莫要欺我人窮目光淺,好歹大致數目我心裡也知道的,叫你這麼說,你們這裡每天倒是能賣幾萬斤的水果,我記得上一次來距今已經有大半個月了,你們的園子統共有多大?胡說八道也總該靠點兒譜吧?」

  那賣果子的被羅莞戳穿,臉上就有些下不來,他又無可反駁,少不得惱羞成怒,正要趕羅莞離開,話還不等出口,便是一縮脖子低下頭去,竟不敢再抬頭。

  羅莞心知有異,回頭一看,只見一名俊雅的白衣青年站在自己身後,不是方雲白還會有誰。

  「方公子。」

  面對這方雲白,羅莞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然而面上卻絲毫不露,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只聽方雲白淡淡笑道:「羅姑娘問這些做什麼?可是也想做果子買賣?若是如此,方某勸姑娘且稍等一等,這個時候買,卻是虧了。」

  羅莞聽這方雲白話裡似是透露了點消息,心中不由得一跳,暗道他怎會如此篤定?莫非是有什麼內幕消息?朝廷要整頓那些囤積貨物的奸商?唔,話說朝廷肯為這事兒費心嗎?還是說,如今這囤積哄抬物價的事情已經在全國蔓延開來,所以皇帝忍無可忍,才下定決心要整頓的?

  一面思索,一面便謝過了方雲白,忽見雲秋水總算是擺脫了羅家姐妹,逕自往這邊來。還沒到近前,便對羅莞笑道:「你又是走過來的?怎麼也不坐馬車?你們家離這裡多遠?總有十幾里路吧?這樣走,腳豈不是要磨出泡來了?」

  羅莞微笑道:「小侯爺也太高看我們了,在這鄉下,哪天不走上十幾里路,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雲秋水哈哈笑道:「這話有趣,敢情你們都是走慣了的。是了,還不知道姑娘芳名為何?只知道你姓羅,你們家就是這裡的人嗎?」

  羅莞的手不自禁握了握拳頭,淡然道:「賤名何足掛齒。女子祖籍此處,如今回來,便是要在這裡紮根了。幾位公子連袂至此,想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辦,我不耽誤你們辦事,咱們就此別過吧。」

  話音落,便要離開,卻聽雲秋水忙叫道:「哎,哎,你這人怎麼這樣?我話還沒說完呢……」一面說著,待要追上去,卻見那蔣新語又湊了過來,含笑道:「我這姐姐性子最古怪的,公子有什麼話,和我說就好,等下我去告訴她。」

  雲秋水這裡一個不注意,又被纏住,方雲白饒有興趣看著這風流好友萬般無奈的樣子。那邊謝青鋒眼看羅莞向自己這邊疾步而來,他也不知是怎麼了,腦子不等反應過來,便脫口而出道:「怎麼?這就要走了?」

  羅莞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自然要走,我這欲擒故縱的手段都被世子爺看穿了,難道還留在這裡丟人不成?」話音落,回頭看看蔣新蘭和蔣新語,猶自癡纏著雲秋水,蔣新蘭更是躍躍欲試的往方雲白那邊湊上去了,她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咕噥道:「兩個花癡腦殘,算了,不管她們了。」

  話音落,也不喊那姐妹倆,羅莞自己就離開了。也顧不上之前還算計著要讓那姐妹倆買果子孝敬元老太太的事。

  這裡謝青鋒看著她的背影,好半晌,世子爺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花癡腦殘?嗯?這是什麼意思?」

  回到家已經是將近晌午,金氏和蔣明德早已等得望眼欲穿,所謂知子莫若父母,他們夫妻倆的女兒,怎會不知是什麼樣的德行?只聽小丫頭們說下經過,兩人就有了和女兒一樣的想法。此時見羅莞回來,都忙著拉她問結果,羅莞也不耐煩應付她們,淡淡道:「不用擔心,二姐姐和三妹妹與小侯爺投了緣,正纏著人家說話呢,想來回來會晚一會兒。」

  夫妻兩個聽了這話,就如同是三伏天裡吃了個冰鎮大西瓜,登時只覺著身上所有的汗毛孔都炸開了,喜得渾身發癢,待要拉著羅莞細問端的,卻見這外甥女兒早已腳下生風般奔著後院去了。金氏便冷笑道:「難怪她這神情不對,想來是計畫好了的美事被二丫頭三丫頭打斷了,所以心中憤憤,你看看她對咱們愛搭不理的樣子。」

  蔣明德笑道:「你管她怎麼對咱們呢,最重要的是咱們女兒能不能取代她,你剛剛聽見她說什麼了嗎?小侯爺啊,這樣人物,你素日裡就是做白日夢,敢想嗎?」

  金氏笑得臉都快成一朵菊花了,不住點頭道:「可不是可不是,你還疑惑什麼?她的模樣穿戴打扮,哪裡能比得上蘭兒和語兒?這不她都先回來了,想來定是小侯爺有了蘭兒語兒陪著,不稀得理她,所以一肚子氣回來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3 PM

第034章:底線

  蔣明德笑道:「哎呀,你要說起來,咱們那兩個寶貝丫頭可真是夠聰明的,竟然就知道她出去必定有好事兒,不錯不錯,這份兒聰明勁倒是像我。」

  金氏冷哼了一聲,戳了蔣明德一指頭:「像你?罷了罷了,若是像你,咱們家剩下這三百多畝地也保不住了。」說完也是兩眼放光道:「哎,你說,就咱們家那兩個丫頭,若是能得了小侯爺歡心,有沒有可能進那侯府去?也不必別的,哪怕是做個小妾,天啊,到時候咱們可就成了小侯爺的岳父岳母,天啊,這……這我簡直不敢想……」

  夫妻兩個想到未來的美好前景,眼睛都放綠光,忽見兩個女兒嘰嘰喳喳笑著回來,她們身後有幾個隨從模樣的男子,手裡都提著很大的布袋,此時將布袋放在地上,也不說話,施禮後便離開了。

  這裡蔣新蘭、蔣新語猶自笑著道謝,然而看見幾個隨從根本就沒理會她們,不由得撇嘴道:「哼!有什麼可驕傲的?不過是人家的下人罷了,看擺的這臭架子,你們主子還未曾和我們這樣擺架子呢。」

  未等說完,蔣明德和金氏早上前來,拉住兩姐妹的手笑道:「聽那莞丫頭說了個大概,怎麼?你們真是和小侯爺攀上交情了?若真是這樣,那可太好了,從此後咱們也不用看她們一家的臉色。」

  蔣新蘭、蔣新語笑道:「娘可別急著過河拆橋,我們才和小侯爺見了一面,怎比得上她?小侯爺還說有時間要過來坐坐呢,我想著,這裡怕是也有她的功勞,且先留著她們在這裡吧,只要小侯爺過來了,我們好好服侍一番,到那時,不信不能把她比下去,這會兒卻是不要做得太絕的好,反正是給咱們家幹活,娘急什麼?不過一日三餐,又不是吃什麼好東西,難道咱們家養不起?」

  金氏連連點頭,說女兒的話有道理。又聽蔣新語嘻嘻笑道:「這些果子都是小侯爺送我們的,其實方公子也很好,世子爺最出色,可惜冷冷的,讓人不敢親近,倒還是小侯爺最好。是了,讓丫頭們把果子拿進去,先前我們說過要送莞姐姐一些的,倒不好食言。」

  蔣明德和金氏明白女兒雖是說的這樣大方,其實心裡不過是要去羅莞面前示威罷了,他們兩個哪會在乎這些?因相視一笑,就對姐妹倆道:「好了,你們去吧,只是言語柔和點兒,說不得還有用呢。剛剛你們自己也說了不是嗎?」

  蔣新蘭笑道:「知道,還用娘提醒?不過這送果子也不用急,咱們先吃了中飯,吃完後我們倆再過去。」

  不說蔣明德和金氏因為這「意外之喜」而立刻生了「麻雀變鳳凰」的妄想,只說謝青鋒和方雲白雲秋水三人,回到謝家莊子後,謝青鋒就瞪著雲秋水道:「你什麼意思?別告訴我你如今就葷素不忌到了這個地步,連那樣俗不可耐的兩個村姑,竟然也能言談甚歡。」

  雲秋水還不等說話,方雲白便笑道:「青鋒你不明白他的心思?這臭小子在京城中走馬章台,不知留下了多少風流名聲,見過了多少天香國色,哪裡會被那樣俗氣的兩個村姑吸引,他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嘴裡和人家說話,其實套問的全是羅姑娘的來歷。」

  雲秋水撇撇嘴道:「哼!那兩個女人明明俗氣的要命,但也真是奇怪了,她們竟還有些聰明勁兒,任憑我怎麼套問,就是不肯把羅姑娘的來歷告訴我,真是奇怪,莫非這羅姑娘身後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方雲白哈哈笑道:「虧你還自詡花中聖手,難道連女孩兒的心思也猜不出來?那兩個女孩子分明是對你芳心暗許,你卻偏偏露出只對羅姑娘感興趣的樣子,人家怎會和你談論羅姑娘,無端端的給自己增加情敵麼?」

  「情敵?憑她們也配?」雲秋水忍不住曬笑一聲,忽聽謝青鋒沉聲道:「她們不配,那個羅姑娘也不配。秋水,你別忘了你的身份,她們鄉野女子,便是給你做妾也沒資格的。」

  「哎呀我知道了,我也不過是因為和羅姑娘說話十分舒服,所以才想多問問而已,哪裡就能到什麼做妾的地步?青鋒你不要杞人憂天。」

  雲秋水嘿嘿一笑,卻聽謝青鋒冷哼道:「是麼?既如此,你怎麼還答應了那兩人,說日後有時間要去她們家吃飯閑坐?」

  「我的天,連這個你都聽到了?我明明和她們說的很小聲了。」雲秋水失色大叫,忽然想起謝青鋒一身功夫,不由得泄了氣,挎著肩膀道:「虧你耳朵怎那麼長,悄悄話也聽,還有沒有點兒道德了?」

  謝青鋒淡淡道:「我並不想聽,奈何你們說的太大聲,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耳朵,可不就聽到了。」

  「你……」雲秋水氣得說不出話:鄙視,這是赤赤裸的鄙視啊,哼!不就是欺負自己不會功夫嗎?這青鋒,真是太太可惡了。

  兩人彼此瞪眼,誰也不肯示弱,忽聽方雲白笑道:「行了,你們一個個什麼身份?難道為這樣幾個女孩子打起來?若讓羅姑娘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了。秋水,青鋒說得對,你那話當做玩笑可以,卻別真動了這樣心思,鄉下人,沒什麼見識,萬一生了貪念,想要和你這侯門公子結親,那是什麼手段都能用出來的,你小子可別一輩子打雁,最後卻被雁啄了眼睛。」

  「他們?和我用手段?」雲秋水冷冷一笑,滿不在乎道︰「若真是有這樣大的膽子,我倒是不介意和他們玩玩。嘿嘿!咱們幾個為什麼躲在鄉下?不就是因為這裡遠離紛爭,又有趣味嗎?若是真有人想來給我添點樂趣,我是絕不會反對的。」

  他這樣一說,謝青鋒和方雲白也無奈了,方雲白便對謝青鋒道︰「行了青鋒,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的德性,就讓他去吧,我看著羅姑娘也不是那俗氣女子,別說秋水好奇,就連我都有些詫異,這鄉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女孩兒,可不是讓人奇怪呢。」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3 PM

第035章:炫耀

  「鄉下又如何?就必定出不了一個佳人?」謝青鋒冷哼一聲:「你們兩個都消停些吧,尤其是你雲白,我不管你怎麼好奇,伯父是最要強的人,近些日子朝廷裡人都知道他要封侯了,一旦封侯,你可也就是侯門子弟,他要是知道你對一個鄉村女子生了好奇之心,不把你關了禁閉才怪。」

  方雲白笑道:「我難道連這個分寸也不知道?青鋒不要為我擔心,反而你倒是看著點兒秋水吧,別讓這小子玩火自焚。」

  「玩火自焚?」雲秋水忍不住笑起來:「你們兩個也太誇張了吧?不過是個小地主家,和普通百姓有什麼兩樣?火?他們也能算作什麼火?連個火苗兒也算不上好不好?最多是個火星子罷了。」

  「總之你懂些分寸,咱們如今能在這裡享享清福已經不錯了,我可不希望你弄出些什麼不可收拾的事,連累的我和青鋒也不得不回京城,天天應酬往來。」

  方雲白說完,又看了眼窗外,喃喃道:「這鄉下視野開闊,景色也美,奈何咱們都是碌碌紅塵名利中人,如今能有這樣日子過,可不就是十分的幸運?若非皇上和青鋒交好,也容不得你來這裡逍遙自在。」

  雲秋水哈哈笑道:「那是,陛下和青鋒那是什麼樣的交情?他們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又都是親戚。不過皇上可是說了,也就這兩年,再過個幾年,青鋒就算還想這麼逍遙自在恐怕也不能了,朝廷裡那些老將一個個退下去,你不頂上誰頂上?何況就算是別人頂上,皇上也未必放心啊。」

  「秋水。」方雲白臉一沉:「可是又胡說呢?」

  「什麼胡說,本來就是嘛,我是百無禁忌的,不像你們兩個,處處謹言慎行。」雲秋水咕噥著,雖是強詞奪理,他心裡也知道自己造次了,這種話絕不該在人前說,好在面前兩個都是至交好友,倒也沒什麼。

  謝青鋒一直沉默,直到這時才狠狠看了雲秋水兩眼,起身冷哼道:「偏要提這煞風景的話題,掃興。」說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雲秋水忍不住笑,對方雲白搖頭道:「你聽見了嗎?還說這話題掃興呢,嘖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的聖眷隆厚,他倒還不願意。」

  「你有功夫笑青鋒,還是多想想自己吧。別忘了你怎麼答應你爹的,來鄉下住一個月,保管學問上一個臺階,如何?這眼看一個月就要到了,我怎麼就沒看出你的學問長進呢?」

  雲秋水的臉也垮了下去,瞪了方雲白一眼,起身悻悻道:「多好的日子,神仙也比不上,偏要提讀書的事,真是掃興。我又不是你,八股文做的那般好,人人都說將來定是狀元之才。不過若比詩詞歌賦,你方雲白也未必是我的對手,這會兒何苦來擠兌我。」一面說著,也昂著頭去了。這裡方雲白搖頭苦笑,喃喃道:「還和我說掃興,看到時回府後,到底是誰掃興,萬一挨揍或是被關禁閉了,可別找我和青鋒去給你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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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莞兒,你沒事兒總去劉家莊做什麼?」

  眼看著到傍晚了,元老太太和蔣秋娘餵完後院的雞,總算是空閒了下來,因兩人便和羅莞羅孚姐弟坐在屋裡炕上,一邊納鞋底子一邊說話,蔣秋娘知道今天羅莞又去了劉家莊,不覺有些奇怪,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嗯,沒什麼,不過是出去散散心。」羅莞沒把自己的計畫告訴蔣秋娘,這婦人太過保守,若是知道自己要用那壓箱底的五兩銀子做這種事情,一定不會同意的,就算是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依靠自己,這樣大事也絕不會任由自己「妄為」,所以羅莞已打定主意先斬後奏。

  蔣秋娘也知道羅莞定然有她自己的打算,見她不願意說,也就不問了。這裡元老太太便笑道:「好歹你也曾經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十幾里路呢,雖不算什麼,走起來可也是累人,日後沒事兒別去受這個累了,除非你那舅媽不知怎麼又要用到你們兩個,拿錢去給你們買果子。」

  一語未完,羅莞和羅孚都笑起來,羅莞便搖頭道:「外婆還想好事兒呢,聽說那征糧都減了,舅舅舅媽如今沒過河拆橋,趕我們出去就算是好的,還想著果子吃?」

  元老太太也笑了,只是笑容裡卻添了幾分苦澀,喃喃道:「可不是呢?我還癡心妄想。罷了罷了,我這一輩子,什麼事沒經歷過什麼人沒見過?似他們這般勢利的,還有你爹那個喪盡天良的,我還真是就沒聽說過,我們便等著看,等著看他們都有什麼下場罷了。只是我這麼大歲數,恐怕活不到那一天,所以莞兒和孚兒你們要好好長大,到時候替外婆看著,看著他們的下場。」

  「娘,何苦說這樣氣話?哥哥到底是你的兒子,就算他有了什麼不好的下場,難道你就不心疼?」蔣秋娘歎了口氣,在衣服上縫下最後一針,方對羅孚道:「好了,起來試試看,這補丁打在裡面,又是相同顏色的布料,不細看應該看不出來。」

  羅孚忙站起身,將那件衣服套上身,一邊嘴裡還嘰嘰咕咕背著剛才讀過的書,蔣家也有幾本書,都是蔣老爺當日留下來的,所以之前羅莞趁著那兩口子還有求於自己的時候,刮了幾本過來。這東西不能吃不能穿,蔣明德從小到大看見更是頭疼,此時自然不會小家子氣,樂得做人情呢。因此羅孚如今雖是生活困苦,卻是沒把讀書的事耽擱下來。

  四人正說著話,忽見蔣新蘭、蔣新語一起走進來,手裡都提著袋子。羅莞眼尖,最先看見她們,心中不由奇怪道:怎麼?她們竟然還有一諾千金的高貴品質?因為今日答應了我去買果子,雖然後來我先走了,卻仍是沒有忘了這承諾,這會兒給我們送果子來了?

  雖是這樣想著,她卻壓根兒不信,果然,那姐妹倆走過來,將袋子遞給羅莞,竟還給元老太太和蔣秋娘行了個禮,只把兩人都弄懵了,這兩個女孩兒比她們母親還驕傲呢,何曾這樣端莊謙和過?元老太太更是走到門口抬頭看著天空,聽見蔣新蘭問她看什麼,老人家便沒好氣道:「我看看今兒太陽是從哪邊兒出來的,你們兩個如今竟也這樣懂事了?」

  蔣新蘭、蔣新語臉一紅,蔣新語便勉強笑道:「看祖母說的,我們從小兒不知禮,如今大了,自然知道禮數,您老人家難道還會和我們兩個孩子計較不成?」

  元老太太雖然性格剛強,終究這幾年也磨去了太多棱角,聞言冷哼一聲,便沒再說話。這裡蔣新蘭看向羅莞,拉著她的手笑道:「妹妹知道麼?這些果子是小侯爺買給我們的,哎呀當時買了好些呢,我們哪裡提得動?還是小侯爺細心,最後是他安排幾個隨從提了那些袋子,將我們送回來,小侯爺說了,過些日子有了空閒,還要來咱們家吃飯呢。」

  羅莞這才明白,敢情姐妹倆是跑到自己面前炫耀來的。她心中覺得好笑,面上卻一點兒不露,淡然道:「是麼?那真要恭喜二姐姐三妹妹了。」

  「這也有你的功勞,不是你認識雲公子,我們也未必找得到機會攀談。」蔣新蘭、蔣新語笑得十分得意,又指著那果子道:「這些果子祖母和舅媽吃吧,我們屋裡還有好些呢,吃完了我們再送過來就是。」

  元老太太沒作聲,蔣秋娘謝過她們倆,她此時滿肚子話要問羅莞,奈何蔣新蘭、蔣新語心中得意,拉著羅莞說個不停,渾不管對方臉上那強忍著的厭惡之情和言語敷衍。她們也並非看不出來,只是完全不理解羅莞心中厭煩,還以為她是如意算盤被自己兩人破壞,連小侯爺都被自己兩人給吸引了,所以心中不忿。

  如此直說到晚飯時分,姐妹倆方心滿意足的去了。這裡蔣秋娘便連忙問羅莞是怎麼回事。羅莞搖頭歎氣道:「還能是怎麼回事?今兒大概是不宜出門,一出門,走了不到幾里路,就遇上世子爺和雲小侯爺他們,那小侯爺最是活潑自來熟的,我不肯理他,二姐姐三妹妹倒是對他熱情的很,這想來大概就是混熟了,沒聽說果子都送了好些過來嗎?」

  接著就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不過並沒有提方雲白的事,說完了,就見蔣秋娘點點頭,忽聽元老太太疑惑道:「莞丫頭,我聽著你剛才話裡意思,人家那幾位公子是因為你才會搭言的吧?」

  「也不全是,我們也不過就是兩面之緣而已。」羅莞說完,就見元老太太點頭咂嘴道:「怎麼不是?兩面之緣又如何?你到底曾是官宦家的小姐,我這裡看著,你那行事舉止的大方從容,就我活了這大半輩子,竟沒看見過。她們兩個如何和你比?不是我看不起自己的孫女兒,一個個和她們娘一樣勢利眼,穿的妖妖調調,以為滿頭珠翠就能讓那些貴公子看在眼裡了?真是笑話,人家那是真正的富貴之家,什麼樣的珠翠沒看過?她們這樣想,可不真真是妄想呢?倒是莞丫頭……」

  「外婆,你剛剛還說二姐姐三妹妹存的心思是妄想,難道轉眼間就又要勸我去生這份妄想嗎?」羅莞不等元老太太說完便打斷她,話音未落,見元老太太和蔣秋娘一起怔住,好半晌方嘆口氣道:「可不是妄想呢?可笑我們竟也不能免俗。」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4 PM

第036章:志氣

  羅莞又語重心長道:「趨炎附勢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人終歸要有自知之明。更何況那些王侯公府又有什麼好的?我那爹爹不過一個五品小官,後宅尚且鬥死鬥活,娘,你是最大的受害者,那種鮮血淋漓的爭鬥難道你不清楚?五品小官府中是如此,更何況那些深宅大院?我這輩子只求活得逍遙灑脫,是絕不入那裡自找苦吃的。」

  蔣秋娘再次怔住,想起自己如今的淒涼,可不恰恰是「富貴」二字引起的?因此把心裡剛剛興起的一點念頭盡皆灰了,又聽元老太太道:「莞丫頭說的不錯,更何況咱們是什麼身份?難道去給人家做妾?這更不成了,寧可找個老實本分家裡貧窮的做一輩子夫妻,也不去給那些公子哥兒做妾做姨娘,將來老死在那深宅大院中。」

  「外婆這樣想就對了。」羅莞高興的說,暗道還好,雖然外婆和娘是古代女人,但總算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三觀是一致的。正想著,忽聽羅孚在一旁沉聲道:「姐姐說的沒錯,趨炎附勢是人之常情,人哪有不想過好日子的?只是若要富貴,何必非要依靠他人?姐姐說過,咱們自己有手有腳,只要勤勞,一樣可以養活自己。到時候我也一邊幹活一邊努力讀書,將來進士及第,定要讓外婆和娘還有姐姐風光無限。」

  三人都驚訝看著羅孚,蔣秋娘眼淚都下來了,一把將兒子摟進懷中,哽咽道:「好,好,真是好得很,我的兒,難為你有這樣志氣。只是娘也不求你什麼光宗耀祖大富大貴,娘只要你平平安安活著就好,上一次你病得那樣厲害,幸虧是救了過來,不然娘就跟著你去了,嗚嗚嗚……」

  羅莞笑道:「娘別哭了,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弟弟有這樣淩雲志氣,也是好事兒。不為什麼光宗耀祖大富大貴,但只是他將來若真出息了,也讓我們那狼心狗肺的爹爹看看,出這一口氣。呵呵,俗語說,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到那時,咱們終於可以在那個男人的面前揚眉吐氣了,且看他後悔去吧。」

  元老太太笑道:「莞丫頭說的沒錯,還是我的外孫子和外孫女兒有志氣。」說完又看向蔣秋娘道:「唉!秋娘啊,你就是太軟弱了。」

  羅莞連忙笑道:「娘那不叫軟弱,叫溫柔和婉,可不是我能比的。」一語未完,蔣秋娘和元老太太都笑起來,蔣秋娘便道:「行了,我也知道自己軟弱,不用你幫我說話。」

  羅莞嘻嘻一笑,然後提起那兩袋果子道:「無論如何,總算是又有新鮮果子吃了,小侯爺出手,自然是最好的,外婆和娘等我把果子好好兒洗洗,正好吃完果子,歇一會兒就可以用晚飯了。」

  因為有方雲白之前的話,所以羅莞這些日子一直注意水果價格,偏偏這兩日也沒人進城,因此她的消息也閉塞,正是苦惱的時候,卻不料雲秋水這廝竟然真的就堂而皇之登門了。

  陪著他一起過來的還有方雲白,謝青鋒性子剛直,是說什麼也不屑來這種小地主家閑坐的,方雲白卻生怕雲秋水年少氣盛,再真的闖了禍,於是到底陪著過來,他心中也的確想再見羅莞一面,至於到底是因為怕好友著了道兒還是想再和羅莞說話才會過來,這卻是連他自己也答不上來了。

  那蔣明德和金氏見了他們,就如同從天上掉下兩尾活龍來,忙忙的把人接進去,一面高聲說笑著,只恨不得村裡所有人都知道她們此時接待的是侯門公子這樣的貴客。那幅嘴臉就連蔣新蘭、蔣新語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連忙上前小聲道:「娘,您就消停點兒吧,必要讓人人都知道雲公子和方公子在咱們家,然後用著這樣那樣藉口攜著女兒過來搶我們的風頭你才甘心?」

  金氏這才醒悟過來,暗道是了,這村裡那幾個大地主家的女孩子可也不比蘭兒和語兒差,這樣想著,言行舉止便收斂了不少。

  那雲秋水和方雲白什麼人物?哪裡耐煩和她們這些俗不可耐的鄉野女人說話?因雲秋水便一個勁兒打聽羅莞,金氏雖不願意,只盼著這神仙般的貴公子看著女兒就好,奈何她也不敢違逆對方意思,於是連忙去後院尋羅莞,卻被蔣秋娘告知羅莞出去了。

  蔣家迎接貴客,那熱鬧勁兒整個村子都知道了,何況是羅莞?她倒也沒自作多情的覺著雲秋水和方雲白過來一定是為了自己,但幾個人也算是認識,萬一那兩個傢伙要來找自己說話呢?羅莞一點兒也不想和他們有瓜葛,因此隨便找了個藉口,便趁著前院還沒人尋來時跑出去了。

  在村子裡漫無目的的逛著,此時人人都知道有侯府公子到了羅家,因此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群都是去看熱鬧的。遇見羅莞,都奇怪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門,羅莞應付了幾人,實在是不耐煩,便專揀那無人的小路,走了一刻鐘,便出了相國村。

  「那兩個傢伙看來真是準備在這裡用晌午飯了。」抬頭看看天上太陽,羅莞發出一聲哀嚎,咬牙恨恨道:「真是富貴公子閒工夫多,好端端的,你們到一個鄉下小地主家裡用的什麼飯?還能比得上你們府裡那些飯菜嗎?倒是害得我吃不上飯了。」

  因一邊抱怨,忽地看見遠處山林,她心中不由一動,暗道罷了,吃不上飯,去摘些野果子充充饑也好。想到這裡,便覺身上有了力氣,快步向那小樹林走去。

  這小樹林邊卻是有一條小道通往相國村,不然羅莞也不敢這麼輕易就來這裡找野果子。只是野果雖多,奈何如今已是深秋,那滋味兒好,顏色正的,都被人摘了七七八八,她這裡找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才摘了一捧酸棗和幾串野葡萄,滋味兒實在說不上好,卻也聊勝於無。

  因出了林子,便忍不住歎氣,羅莞不喜歡吃酸的,這會兒卻只能遙想著家裡熱騰騰的的飯菜吃著這些東西,怎不由得她悲憤莫名,因此一邊走一邊就忍不住自言自語把閑著沒事兒幹的雲秋水和方雲白都罵了一遍。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5 PM

第037章:身份大白

  忽聽身後馬蹄聲響,回頭一看,羅莞這一回是真的想哀嚎了:要不要這麼巧?雲秋水和方雲白去了蔣家,怎麼這裡還有一條漏網之魚謝青鋒?恰恰就讓自己給撞上了呢。

  這裡謝青鋒看到她,也是十分驚奇,因勒馬停住,他便問羅莞道:「雲白和秋水沒去你們家嗎?」

  「什麼我們家?我哪裡有家?那是我舅舅家。他們可不是在呢?世子爺趕緊去吧,還能趕上晌午飯,你們不就是山珍海味吃膩了,想吃點兒鄉下的野菜滋味兒嗎?」羅莞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說道。

  謝青鋒微微一笑,扭頭對身後幾個隨從道:「你們去吧,把消息告訴雲白,我在這裡等你們。」

  幾個隨從答應了一聲,疑惑看了二人一眼,接著便打馬離去。

  「世子爺可是有什麼話說?」羅莞皺了皺眉,心想這謝青鋒怎麼了?腦子短路了?大哥你有沒有看到你那些隨從離去時的眼神?那是八卦烈火熊熊燃燒的眼神啊,他們的嘴有把門兒的嗎?這要是傳出堂堂世子爺和鄉野村姑的緋聞,你以後還要不要在人前立足了?嘖嘖,看我是多麼善良啊,這種時候了還在為你著想。

  「你上次去劉家莊,可是要買果子?」謝青鋒顯然一點兒都沒接收到羅莞「為他著想的善良」,世子爺不但說話了,還跳下馬來走到羅莞身邊,接著也不看那路邊石頭上有多少塵灰,一屁股就坐下了。

  羅莞的心都隨著他這個動作哆嗦了一下:多麼美好的上等錦緞布料啊,竟然就被這樣毫不在意的折磨禍害,真沒看出來,這世子爺也是個敗家爺們,你注意點兒能死啊?

  「嗯,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事已至此,羅莞清楚她不可能讓謝青鋒離開了,好在這會兒大晌午,這條道上也沒什麼人往來,退開幾步說話也沒什麼。

  謝青鋒看著羅莞往後退,嘴角不禁揚起一絲微微笑容,淡淡道:「嗯,沒什麼,我是要告訴你,若你想買果子,這兩天就可以動手了。」

  「什麼意思?果子價格要降下來了?」羅莞也不是傻瓜,有了之前方雲白的暗示,此時謝青鋒再說出這麼句話,她要還不能舉一反三,也太給穿越女一族抹黑了。

  謝青鋒點點頭,不管眼前這女子是不是心機深沉吧,上一次自己那種態度,似乎的確是傷害到她了,那麼這一次送她個消息,就當做補償,他謝青鋒雖不是什麼謙謙君子,卻也絕不會去傷害一個女人。

  「太好了。」

  這個消息真是讓羅莞興奮之極,忍不住便輕輕揮了下拳頭,待反應過來身邊還站著位世子爺,自己這動作也太「粗魯」了點兒的時候,她臉上就有些發熱,暗道丟人啊。不過轉念一想:丟人就丟人唄,他是我什麼人啊?又不指望和他共結連理,丟不丟人有什麼關係?

  謝青鋒卻是被羅莞這個動作給逗得險些笑出聲來,這女孩子當真是有些奇怪,有時候沉穩,甚至讓他都懷疑對方是心機深沉之輩。有時候卻又天真爛漫爽快率直,也難怪雲秋水那經歷花叢無數的傢伙,竟然都對她有好感。

  「喂!反正都透露出這麼重大的消息了,不介意再多透露一點給我知道吧?」

  正想著,忽聽羅莞開口,謝青鋒看過去,就見這女孩兒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不過是倏忽間,對方身上就又出現了尋常婦人那好奇八卦的氣質,這真是讓世子爺哭笑不得,搖頭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咦?這口氣不是很堅定嘛。

  羅莞果斷察覺到謝青鋒的口氣還很有商量餘地,於是連忙趁熱打鐵道:「這個還有什麼保密的?你連果子會降價的事都告訴我了。嗯,讓我猜猜,這功臣會是誰呢?該不會是你們三個吧?上一次你們去了劉家莊,就是為這事兒嗎?」

  「不是。」謝青鋒搖頭,卻見羅莞跺腳道:「哎呀你就爽快些,滿足了我的好奇心嘛,我嘴巴嚴得很,絕對不會往外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不會是皇上忽然發現民間有奸商趁機囤積哄抬物價,所以下力氣整頓了吧?」

  「答對了。」

  這一下連謝青鋒都有些驚奇,雖然羅莞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對方完全是胡猜八扯,但恰因為如此,還能被她給扯對了,這就是令人詫異了。

  羅莞自己也驚住了,指著自己的鼻尖道:「答……答對了?我答對了?真是皇上發現民間有奸商囤積哄抬物價,所以下力氣整頓?我的天,皇上原來是這麼平易近人的嗎?連這種民間事他都知道?」

  「咳咳咳……」謝青鋒冷不丁就又咳了兩聲,於是羅莞再次意識到:還有八卦。

  「到底怎麼回事?」反正現在也沒事兒,世子爺啊世子爺,這可不是我纏著你問,誰讓你走到這兒自己停下來了,你這就是給我可趁之機啊,這可怪不得我。

  羅莞這還在心裡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呢,就聽謝青鋒淡淡道:「也沒什麼,皇上這人……咳咳,有些喜歡玩樂,上次他微服私訪,在京城裡走了一圈,看見果子鋪裡的果子鮮豔可愛,買了些回宮裡孝敬太后,結果後來說到價錢,才發現這果子今年的價錢高到離譜,派人一查,那些奸商可不就是無所遁形了呢。」

  竟……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羅莞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謝青鋒將話和盤托出,而她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好,最後也只能咳了一聲,嘿嘿強笑道:「那個……皇上還真是平易近人啊,微服私訪,嘿嘿……」不等說完,忽的心中一動,她便看著謝青鋒小聲道:「你說,皇上微服私訪的時候,是不是可以趁機告禦狀?」

  「怎麼?你要告禦狀?可是有什麼冤屈麼?」謝青鋒一皺眉頭,他就覺得羅莞不太像鄉下女子,果然對方的身世是有秘密的嗎?

  「只是隨便問問,我怎麼會有冤屈,你看見過含冤受屈的人活得像我這麼瀟灑自在的嗎?」羅莞一笑,她的確只是一時好奇,想著若是能在皇上面前告羅海天一狀,說他喪盡天良寵妾滅妻,不知道結果會如何。然而心裡也知道這不過是想想而已,真要是告了禦狀,皇帝八成會判羅海天重新接納她們,這可完全不是羅莞想要的結果。

  謝青鋒滿頭黑線,看著羅莞沒好氣道:「什麼瀟灑自在?我看你根本就是沒心沒肺才對。告禦狀?虧你敢想,皇上微服私訪,你以為身邊沒有侍衛嗎?哪裡能容人靠近皇帝身邊,你還不等過去,就要被侍衛們剁成肉泥了。

  「我的天,有沒有這麼恐怖啊?」羅莞故作害怕似得哆嗦了一下,想了想又好奇道:「嗯,你剛才讓隨從們去告訴方公子消息,你怎麼還留在這裡?究竟是什麼消息啊?竟然讓世子爺紆尊降貴來我們這小破村子?」

  「沒什麼,新安伯的女兒今年封了淑妃,他們家也跟著沾光,新安伯今天一大早就被晉封為新安候,剛剛有人來送信,讓雲白趕緊回家去,這一封了候,家裡自然要大擺筵席,他這個嫡子理該幫忙的。」

  「原來如此。」羅莞點點頭,心中歎了口氣,暗自冷笑道:只怕羅海天這會兒在家不知怎麼捶胸頓足呢,原本他是可以和侯爺結親的,到時候新安候的女兒又是皇上的寵妃,這在仕途上可以有多少幫助?結果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

  謝青鋒見她目光清冷,心中有些詫異,恰在此時,就見遠處塵土揚起,他就知道是方雲白和雲秋水正往這邊來,於是翻身上馬笑道:「看來是秋水和雲白去叨擾,你才避出來的。如今正好,他們出來了,你可以回去用晌午飯了。」

  「世子爺說的沒錯,不過我就不謝你了。」羅莞想到可以回去吃飯,頓時眉開眼笑,那開懷笑容竟是明豔嫵媚動人無比,竟讓謝青鋒這郎心如鐵的男人一時間都移不開眼光去。

  一個女子,這塵世中弱小如螻蟻一般,竟也可以活得如此瀟灑積極,不過是一頓午飯,也能讓她有十分開心。似她這般活著,即便如同野草一般,沒有依靠沒有權勢沒有富貴,卻又有誰能說她過得不好?我們這些為家世名聲所累的富貴公子,認真說起來竟還不如她活得自在快活。

  謝青鋒心中感歎著,須臾間雲秋水和方雲白已經到了近前,他正要撥轉馬頭,卻見方雲白竟翻身下馬,目光複雜的看了羅莞一眼,歎口氣道:「羅姑娘,原來你今日落到如此境地,竟全都是因為家父一時考慮不周所致,雲白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唉!若只說抱歉二字,其實無用,只是姑娘若是有什麼難處,但凡開口,雲白力所能及之處,決不推辭。」

  謝青鋒詫異的看向方雲白,卻見雲秋水湊過來,貼著他耳朵小聲道:「原來這位羅姑娘就是前些日子被方家退了親的那個女孩子,我們也是剛剛在蔣家才知道的,還不等細問,結果你派的人就過來報信兒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5 PM

第038章:野草女孩

  謝青鋒這才恍然大悟,再看向羅莞的目光就帶著些驚奇,他怎也沒料到這女子竟還和方雲白有如此牽絆,若非方家退了親,或許兩人此刻都該談婚論嫁了,等等,之前方家退親時,似乎是因為那個羅家的女孩兒很不檢點,只是這羅姑娘雖然為人大方,卻半點兒不似水性楊花之人,該不會是方家弄錯了吧?

  一面想著,目光更是盯緊了羅莞,只想看她有什麼反應。卻見這女子微微一笑,退後一步淡然道:「方公子言重了,這事究竟不是你我二人可以做主,又何來什麼抱歉之說?我如今生活的很好,公子不用記掛,公子家逢喜事,還該早些回去幫忙安排才是,小女子就此別過。」

  話音落,又看向謝青鋒和雲秋水,點頭微微一笑,便轉身飄然而去。這裡方雲白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細細品來,竟似有一絲悵然。

  「雲白,我怎麼看羅姑娘,都不像是你們家說的那樣差勁兒,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啊?」忽聽雲秋水說了一句,方雲白點點頭,肅容沉聲道:「這件事,我回去必定要好好查一查。」

  謝青鋒看著那飄然離去的少女,直到對方曼妙身影不見,也沒見她回一下頭,這裡方雲白已經翻身上馬,他便扭頭道:「奇怪,既然能和你們家結親,說明她原本也該是官宦勳貴家的女孩兒,怎麼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剛剛雲白你說這全是因為你們退親之故,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秋水不等方雲白說話,便搶著道:「就是沒有時間問仔細,你派的人便去了呢。只是聽那家人說,似乎是因為方家退了親,那羅大人覺著這個女兒有了污點,敗壞門風,便將她們母女給趕了出來。」說到此處,他不由得搖頭道:「若真是這樣,那個羅大人也真是太混蛋了。」

  謝青鋒淡淡道:「原來如此,既是這樣,只怕這其中倒是牽扯到了一些內宅鬥爭,雲白,或許伯父這一次是真的錯了。」

  方雲白歎了口氣,卻聽雲秋水冷哼道:「那又如何?新安伯最是固執,便是他的錯兒,也斷斷不會認得,唉!只可憐了羅姑娘,竟無辜受這池魚之殃。」

  「罷了,我看人家雖是落魄了,生活卻也不錯,倒不用咱們在這裡操心,長籲短歎的。還是趕緊回京吧,不但雲白要回去安排,你我難道不上門道賀?」

  謝青鋒說完,就聽雲秋水唉聲歎氣的咕噥抱怨,接著又大聲道:「青鋒,咱們可說好了,待恭賀完畢,我們還回來住著,我在這鄉下還沒自在夠呢。」

  謝青鋒笑道:「隨便,若是你捨得什麼翠紅樓飛燕閣裡那些姑娘們,便儘管回來吧。」話音落,雲秋水便怔了一下,撓頭道:「讓你這樣一說,我也的確是好久都沒過去看她們了,嗯,那……就等等再說?或許乾脆過年後再來吧,冬天時候,鄉下這地方到底是有些寒冷。」

  謝青鋒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一行三人邊說邊催馬而行,轉眼間就去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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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莞兒,做什麼要收拾這廢棄的地窖?這都開春了,你難道還要往地窖裡儲藏東西?可不是玩笑呢?眼瞅著青菜什麼的都下來了。」

  時間飛快,自從雲秋水來過蔣家一次,把羅莞的身世打探明白了後,一直到過完年,那幾個人便再沒有了影子。

  只蔣明德和金氏卻不肯死心,日夜盼望著。他們這份心思羅莞覺得好笑,卻也不拆穿,而那夫妻兩個既然是有念想,自然不肯趕她們出去,且過年收了那幾個大地主家的重禮,心中也是高興,這會兒卻還能容得下這三個吃白飯的人。

  如此平平淡淡過著日子,轉眼間開春了,這一日,羅莞卻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她們這屋子後面那個廢棄地窖,叫上蔣秋娘和羅孚,三人一起就要過來收拾。蔣秋娘不知女兒心裡打的什麼主意,實在奇怪,便忍不住問出口了。

  「娘,這個地窖如今我有大用呢。」卻見羅莞喜笑顏開,正往外搬石頭,一邊道:「到時候娘就等著財源滾滾天上來吧。」

  「呸!」蔣秋娘忍不住啐了她一口,笑駡道:「財源滾滾天上來?你當這是神話故事呢?我寧可相信天上掉餡餅,也不信你這話。」

  「娘現在不信沒關係,等到了五月時,你就信了。」羅莞仍是笑著,想了想又道:「不過在那之前,大概娘會被我嚇一跳。」

  「什麼意思?」

  蔣秋娘皺了皺眉頭:「莞兒,你該不會是背著娘做了什麼事吧?」

  羅莞點頭道:「是背著娘做了點事,哎呀娘不用問,也不用罵我,我心裡有主意,到時候你什麼都不用管,就等著我拿錢回來便是。」

  「你……你這孩子,你有什麼事瞞著我?」蔣秋娘一下子緊張起來,忽聽身後元老太太的聲音響起道:「行了,你總問莞丫頭做什麼?這孩子心裡有數著呢,比你強許多,你就聽她的,准沒錯兒。」卻是老太太也提著一把鐵鍬趕過來幫忙了。

  羅莞和蔣秋娘連忙勸阻,卻聽元老太太笑道:「怎麼?你們看著我老了不中用?實話說,我雖老了,比你們這些官家出來的人還有力氣呢,不然這會兒我還在能在這裡討碗飯吃?我早打算好了,兒子媳婦指望不上,就指著我這乖外孫子外孫女兒將來掙錢養活我呢。」

  「娘。」蔣秋娘聽老太太這話有些不對,竟似存了要離開蔣家的心思,不由有些發慌,局促道:「可是哥哥嫂子在您面前說了什麼?若是她們不喜歡我們,我們還搬出去就是,用不著連累娘……」

  「他們沒說什麼。」元老太太冷笑一聲道:「如今他們還抱著那妄想,指著莞丫頭替他們引幾位貴公子過來。只是他們那樣性子,若是你們有法子,還是早點脫離了的好,你那哥哥嫂子,外甥女兒都不是能和你們安然相處的親戚,那都是些狼,能早做打算的話,還是該做的。」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6 PM

第039章:生財之道

  「外婆說的沒錯,放心,將來咱們會好的,都會好的。」羅莞重重一點頭,接著點起火把,便先下了地窖,羅孚雖是小小年紀,卻也緊跟著姐姐下去,絲毫不見半點猶豫懼怕。

  「秋娘啊,老天爺是公平的,雖然你命不好,攤上了那樣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可總算有這麼一對好兒女,將來老了,也有個依靠,這樣看來,你比你娘的命好。」

  元老太太感歎了一句,便催著蔣秋娘也下了地窖,她原本也要下去,然而羅莞哪裡敢?這麼大歲數,地窖臺階又陡峭,一旦跌下去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費了將近兩個時辰的功夫,將原本廢棄的一片雜亂的地窖都收拾乾淨了,接下來便是放放氣味,再做個地窖的蓋子,便是萬事大吉。

  這地窖蓋子的事羅莞就去找了村裡一個木匠,不到兩天做完了,恰是三月初一這一天,將那木頭蓋子安裝上去。此時蔣明德和金氏也都覺得奇怪,不知道羅莞這般大張旗鼓的費事,卻只是為了收拾一個廢棄地窖有什麼用。

  兩人貪心,也曾和羅莞笑著說過讓她有東西儘管用他們現在的地窖,反正開春了,白菜土豆什麼都吃的差不多,那地窖閑著也是閑著。只是羅莞哪裡敢用他們的?這要是用了,將來賺錢時豈不眼紅?還不知道要有什麼樣的交涉呢。

  蔣秋娘一直不知道女兒是要做什麼,終於到了三月中,這答案揭曉了,羅莞竟從劉家莊拉了一車的蘋果和梨子回來,招呼著她和羅孚費了一天工夫,才把這五百斤的果子都儲存到了地窖裡。

  蔣明德和金氏也聞訊趕來,夫妻兩個看見那些鮮豔水靈的果子,眼睛都直了,因金氏便明示暗示的準備打點秋風,卻不料剛說了一句話,便見羅莞似笑非笑看著她道:「舅媽趁早兒別開口,這果子我有大用,連我娘都不讓動呢,也就是外祖母,若是老人家饞了,我這做外孫女兒的不能狠心到這個地步,少不得要孝敬兩個……」

  不等說完,便聽元老太太斬釘截鐵道:「我不吃,這又不是什麼飯菜,不吃就要餓死的。何況去年那果子後來降了價,咱們也跟著吃了許多,從前哪有能這樣放開肚皮吃果子的時候兒?如今眼看著果子金貴了,倒要吃了?不帶這麼作孽的,這哪是吃果子?是吃銀子呢。」

  一番話說得蔣明德和金氏臉上都有些不自在,金氏便笑道:「老太太這話說的沒錯,也是,聽說因為去年果子後來便宜了,那些果子鋪和有果園的人家都紛紛賤賣,以至於連尋常百姓人家都能買上幾十斤吃,恰是到了過完年,這果子倒沒有那麼些了。莞姑娘這果子這會兒若賣出去,怕是得好多錢呢。」

  羅莞看了她一眼,淡然笑道:「這是我自己花的本錢,便是賺好多錢,和舅媽也沒什麼關係吧?」一句話就把金氏蠢蠢欲動的貪心給頂了回去,明擺著告訴她:你沒有分一杯羹的機會。

  蔣明德和金氏咬牙暗恨去了。這裡蔣秋娘才終於想起一件事,連忙問羅莞道:「你這買果子的錢是哪裡來的?別告訴我你把那五兩銀子給動用了,你不是說那錢除非人病的要死了,不然至死不能動,要留給你弟弟念書的嗎?」

  羅莞抓了抓頭,小聲道:「雖如此說,然而一個大好的賺錢機會在這裡,難道咱們還死守著那銀錢?娘……」不等說完,便見蔣秋娘氣得渾身亂顫,咬牙道:「莞兒,你……你怎麼能這樣大膽?你也太胡來了。我皆因為信你,才把那錢讓你把著,你就是這樣做給我看的?賺大錢的機會?賺大錢的機會在哪裡?你說如今果子金貴,是,這不假,可你買來的時候難道就不貴了?這一倒手,又能賺幾個錢?」

  羅莞笑道:「娘啊,我是這麼傻的嗎?你也不想想,若是這會兒買,那五兩銀子能買多少果子?一百斤頂天了吧?你再看看這裡有多少?」

  她這樣一說,蔣秋娘也反應過來,吶吶道:「這也是,你這些果子,怕不有五六百斤呢?奇怪,這麼多果子,別說五兩銀子,就是十兩銀子,如今也買不回來,你……你是在哪裡買的?」

  羅莞道:「我是去年初冬果子價格降到最低那會兒買下來的。不過若是那時候拉回來,還怕舅舅舅媽不借著過年招待客人的時候兒來搜刮?」

  話音未落,就聽元老太太笑道:「正經是這個道理,只是你不拉回來,卻又放在哪裡去?」

  羅莞笑道:「自然是放在劉家莊了……」不等說完,就聽蔣秋娘失聲道:「你可真是大膽,這麼多果子,敢放在那裡,萬一被人家混賴了去,就說你沒去買過,我看你怎麼辦?」

  羅莞笑道:「娘也太杞人憂天了些,難道我不讓他們立字據的?更何況,那劉家莊主要便是做果子生意,也算是商人,雖說無奸不商,然而也有的商人是重信守諾之輩。再說,當日我和二姐姐三妹妹過去的時候兒,恰好遇見世子爺小侯爺他們,也說過話,當時那些人都是瞧在眼裡的,所以我算著他們不敢昧下我的東西,放在他們那裡,倒比在這家裡還要放心些,因此才這樣做。」

  蔣秋娘奇道:「既是如此說,你就放在他們那裡,讓他們代賣就是了,怎麼如今又拉回來?」

  羅莞嘻嘻一笑,伸出兩根手指比成V字形在蔣秋娘眼前晃了晃,故作神秘道:「自然是有原因的,不過這會兒卻不告訴娘,誰讓你剛剛罵我來著?娘只等著看女兒點石成金罷。」

  話音未落,就聽蔣秋娘啐道:「我那也算是罵你?真真你沒真正的挨過罵,例如我小時候,淘氣時讓你外公外婆是怎麼罵來的?那會子別說罵了,真惹了禍,挨打也是有的。」

  元老太太在旁邊一聽,也不由得笑道:「好啊,成日裡不知道,原來這筆賬還記在心裡呢。罷了,反正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如今我老了,你若是要報仇,儘管來好了。」

  蔣秋娘忙道:「娘說的什麼話?讓女兒無地自容了。」說完聽元老太太也道:「不過是順著莞丫頭開個玩笑罷了,你連這個也禁不起?算了,不和你說,我倒要問問我的好外孫女兒,你那點石成金的手段究竟是什麼呢?若就不能說,我也不強逼著,好歹告訴我這能點化出多少金子總可以吧?」

  一句話說的蔣秋娘和羅莞羅孚都忍不住笑了,羅莞便道:「好吧,剛剛竟是我太誇張了些,雖是賺錢的好路子,卻也未必就能稱得上點石成金,反正外婆和娘親不用急,端午後你們自然知道的。」

  幾個人說說笑笑往回走,且說這裡蔣明德和金氏,回到屋裡,說起那紅彤彤黃澄澄一堆果子,眼睛都綠了。金氏便罵道:「真真是不識好歹,現成賺錢的路子指給她,倒不會賺,氣死我了。怎能想到她就有這個遠見?早知道咱們也趁著去年果子便宜時候進點兒,如今再賣出去,這一倒手,幾乎是一倍的利,偏偏竟被她們賺了去,這真讓我怎麼甘心。」

  蔣明德冷哼道:「你不甘心也沒辦法,難道還能強奪不成?更何況,究竟這莞丫頭和那小侯爺是怎麼回事兒還不知道。還有那位方公子,原來竟就是退親的那一家,我看他知道莞丫頭身世後,似是有些惆悵後悔的模樣,這將來的事,又有誰說的准?這會子你且別短視,別為二三十兩銀子就和妹妹她們撕破臉,從前這苦頭難道咱們沒吃過?」

  金氏讓丈夫這一說,不由得悚然而驚,頓時就把心裡起的那貪婪念頭給滅了。只是終究氣恨,因在屋裡踱著步子道:「不能強奪就不強奪,只是你也看看今日她們那樣子,當著娘面兒,那丫頭竟不給我留半點臉,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必定要找個什麼辦法折騰折騰她們不可。」

  蔣明德笑道:「你若是這樣說,我倒有個主意。開春了,咱們大雁嶺那裡不是還有幾畝地嗎?如今咱們家這個狀況,佃戶本來就不多,為了那十多幾畝地還要專門請佃戶,也太不划算。去年妹妹她們來了之後我就琢磨著,不如讓她們過去把那幾畝地給種了,這樣又省了人手,又不至於丟了地,兩全其美。所費不過是她們的一日三餐而已,實話說,難道不讓她們種地,咱們就不管她們的飯了?你如今想想,我這主意怎麼樣?」

  要麼說這蔣明德是個沒良心的呢。這種讓自己妹子吃苦的事,他這會兒說出來毫無愧色,且就是打定了主意,這是要讓蔣秋娘和羅莞羅孚姐弟幹活,給自己老婆出氣呢。

  果然,金氏一聽了這話,登時眉開眼笑,不住點頭道:「正經這是好主意,大雁嶺那地雖少,可是最肥的,不然當初我都沒捨得賣出去呢。就讓她們去打理吧,唔,要這麼說,不如再安排兩個人跟著她們去,免得她們心裡不忿,不給咱們好好種地,反而再糟蹋了那糧食,可不是得不償失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7 PM

第040章:豺狼心腸

  蔣明德笑道:「你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那妹子本分老實,再不會做這樣事。你要是不放心,隔上幾日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或者說,咱們提前告訴她們,到時糧食打下來,也分給她們一成,還怕她們不賣力給咱們幹活?」

  話音落,卻見金氏脖子一梗,眼露凶光道:「什麼?打下的糧食還要給她們?憑的什麼?她們在這裡白吃白住,還沒和她們算錢呢,幹活也是應該的,憑什麼還要給她們糧食?」

  蔣明德笑道:「你以為我是真心想給嗎?若是她們不要也就罷了,若是要了,到時候咱們就說拿那些糧食抵房租飯費唄。總之這個姿態做出來,總是好看些,我還是那句話,她們這家人,還是別得罪的太狠了。」

  他這一說,金氏也頻頻點頭,鄭重道:「你說的有道理,既如此,我明天就和她們說去。」她心裡還打著另外的主意,此時卻是沒有對蔣明德明言。

  因第二天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到了元老太太屋中,和蔣秋娘等人將這話一說,蔣秋娘還未怎的,元老太太便怒了,拍著炕沿道:「家裡是沒有佃戶了嗎?既沒有佃戶,你們兩口子是不是也要上山去幹活?若你們也去,就讓秋娘和莞丫頭孚哥兒去,我這把老骨頭也豁出去,給你們當牛做馬種地如何?」

  金氏心裡暗罵老不死的,面上卻皮笑肉不笑道:「老太太別這樣說,如今我不過是來問妹子一聲兒,若就不想去,咱們再商量……」不等說完,就聽元老太太道:「你們兩口子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既這樣說了,哪肯給我們商量的餘地?若是不遂了你們的願,只怕就要把我們掃地出門了吧?」

  金氏冷哼一聲,沒有說話。這裡蔣秋娘心中難過,有心就離開這個家門,然而看到母親年事已高,自己和兒子女兒可以受苦,但是母親又要怎麼辦?難道也去住人家的廈子?更何況現在手裡唯有的那點錢也都被羅莞買了果子,就連租房的錢都沒有了。因思來想去,少不得咽下這口氣,輕聲道:「娘別生氣,嫂嫂說的沒錯,我們既在這家裡吃住,理該為這家盡一份力,不就是種地麼?從前女兒也跟著爹爹下過地的,到時候過去就是了。」

  金氏聽了這話,方展顏笑道:「正經還是妹妹懂事明理,既如此,你們明天便上山吧,那大雁嶺你認不認識?不認識我讓張才帶著你們過去,不遠,離家就十里地,每天去幹活的時候把晌午飯帶了,中午還可以省了來回這一趟。」

  蔣秋娘看著這刻薄嫂子,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卻因為元老太太而不得不強自忍著,待把金氏送了出去,她這一回屋,還不等說話,眼淚便先流了下來。

  「都是娘沒用。」

  元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女兒是為了什麼忍氣吞聲?見她流淚,便也哭道:「我但凡能做的起一點兒主,也不會讓你們受這樣氣。秋娘啊,我早說過,你這哥哥嫂子不是親人,那就是狼,他們恨不得從咱們骨頭裡榨出油來。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忍耐著,只是如今,我都多大歲數了?何況你也是嫁出去的女兒,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不用為我考慮,若自己能謀一條生路,就離開這個家吧,不用管我。」

  蔣秋娘看見母親傷心,忙擦乾眼淚道:「娘糊塗了,如今我們謀什麼生路呢?你忘了唯一一點錢都讓莞兒買了果子?罷了,且先忍忍吧。看莞兒能不能用那些果子賺來錢,若真賺到了,咱們可不就是有了出路?我不知道娘的情況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你在這裡也是煎熬。若要走,必得帶上你,不然讓我這輩子如何心安?」

  母女兩個說著話,又抱頭痛哭起來,忽聽門外羅莞的聲音響起道:「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我剛過來時看見舅媽從這裡往前院去了,莫非是她來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不成?」

  一面說著,羅莞就牽著羅孚的手走進來。蔣秋娘忙擦乾了眼淚,心中暗自慶倖剛剛金氏來的時候羅莞不在屋裡,不然就女兒這個脾氣,如何能忍受這般作賤?說不定就會吵起來,真到那時,自己和兒女在這裡就真是沒有立錐之地了,這本也沒什麼,但撇下了元老太太,她如何能放心?

  羅莞見蔣秋娘和元老太太都默然不語,便道:「這可奇了,不管舅媽說什麼,難道還有不能和我說的道理?」

  蔣秋娘歎口氣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你舅媽家如今的佃戶少了,所以……那些地種不過來……」不等說完,臉都紅了,而羅莞也立刻會意過來,冷笑道:「我明白了,舅媽可是要咱們去幫她種地?」

  蔣秋娘不言語,元老太太也覺著羞慚,兒子媳婦行出這樣事來,她這個做娘的真是覺著面上無光,偏偏又怕死,不然就這樣日子,真不如一頭碰死了還痛快些。

  羅莞倒是沒有蔣秋娘意料中的憤怒,見母親默認了後,她只是淡淡問了一句:「佃戶不多,去種地也沒什麼,只是不知道舅舅和舅媽是否和咱們一起呢?」

  這一回不等蔣秋娘說話,元老太太便冷哼道:「傻孩子,你還指望著他們和你一起?他們最是好吃懶做的人,幸虧就這麼點兒家業,若是家業大了,如今還不知道被他們敗成什麼樣呢。」

  羅莞點頭笑道:「我料著他們也沒有這份心腸,不然娘和外婆也不至於不肯和我說。也罷了,這便是咱們的命,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爹我都攤上了,再攤上一個無情無義的舅舅似乎也沒什麼稀奇的。」

  蔣秋娘聽見女兒如此說,有心替哥哥分辯幾句,只是對方兩口子行的事都擺在這裡,她能怎麼分辯?因張了張嘴,到底沒把這話說出來,卻聽羅莞冷道:「娘,咱們就去種地。只是有一條,既是種地,咱們便不是他們的親戚,只算是他們的佃戶了,我也不指望著他們給什麼糧食米麵,他們必然要說咱們素日裡吃的就抵得上這些。我只要娘記著,但凡有一天咱們能離開這裡,他們……也就不再是我的舅舅舅媽了。」

  「莞兒。」蔣秋娘急了,跺腳道:「你這孩子,怎麼又說這樣話?你因為你爹爹那樣對你,已經不認他了,難道連舅舅也不認?你……你這可是想六親不認?」

  羅莞冷笑道:「我倒不想六親不認,只是我的親人們都不認我,難道我還上趕著要認他們?娘你捫心自問,舅舅舅媽是什麼樣人你不知道?他們又能比爹爹強到哪裡去?咱們在這裡住著,雖是吃用他們一些,又住了他們的房子,可素日裡幹的活兒,難道抵不上這些花費?不說別的,只說那一萬斤征糧,是多少錢?所以若有一天,咱們能離開,我可不想讓娘親還牽掛著這裡,一旦將來舅舅舅媽把家敗光了,你還記著來填他們這個無底洞。娘知道我的性子,醜話說在前頭,我便是這麼個人,人家對我好,我也對人好,人家對我不好,我也在心裡記著,不會落井下石,更不會以德報怨。」

  蔣秋娘滿心話說不出來,忽聽元老太太道:「莞兒說的沒錯。這世道便該這樣。軟弱的人哪裡能存活下去?以德報怨?那也得看是什麼人,就他們兩口子,哪裡值得咱們以德報怨。只是莞丫頭,你如今就這般自信,咱們能離開這裡嗎?」

  聽母親也這樣說,蔣秋娘更是無話可說了,卻見女兒嘻嘻笑著坐到元老太太面前道:「外婆,如果有一天真的能離開,你跟我們一起走吧,你在這裡受氣,外孫女兒不放心。」

  元老太太笑著啐道:「呸!又來做好人,我還不知道你,若是我這老婆子不知好歹,不跟你們走,你心裡定會想著,活該,讓你冥頑不靈,愛受氣就在那裡受著吧。嗯,你娘不會安心倒是真的。」

  「外婆你怎麼能這樣說?就算是真話,也不要說出來啊?讓外孫女兒我很不好意思呢。」羅莞故意裝著去擦額頭上的汗,惹得元老太太也禁不住笑了,伸手戳了她一指頭,搖頭道:「你這個鬼靈精,行了,別在外婆面前裝了,任你怎麼精明,又怎麼比得上外婆我人老成精。」

  這一回蔣秋娘也忍不住笑,搖頭道:「娘你還這樣縱容她,都是你,逞的她越發厲害了。君子如玉,端方謙和,我還指望著孚兒將來能做一個君子,可是你看看,如今他姐姐這樣的言傳身教,能教出什麼君子啊?」

  羅孚沒想到母親會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抓了抓腦袋,他小聲道:「可是娘親,我覺得……我覺得姐姐說的很有道理啊……」

  不等說完,就見蔣秋娘將手放在額頭上,喃喃道:「聽聽聽聽,現在就覺得他姐姐說的有道理,這可不是完了呢?這孩子從小兒心裡就裝著仇恨,大了可怎麼辦?莞兒,我不許你這樣教他。」

  「孚兒又不是心裡只裝著仇恨。」羅莞面對母親責駡,毫不退讓,振振有詞道:「孚兒的功課學的很好,又孝順又知禮,說明我教育的可成功了。至於仇恨,該裝著的時候就是要裝著嘛,如此才會有動力發奮圖強。我都說過了,這些所謂的親人,我就算再怎麼恨他們,只要他們不來謀害咱們的性命,我就不會落井下石,不過嘛,也別指望著將來我能雪中送炭,娘,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明白嗎?」

  論口齒,蔣秋娘哪裡是女兒的對手,偏偏羅孚還在那裡認真點頭道:「娘,姐姐說的沒錯,做人便該如此。君子若是只能任人欺淩,那我寧願做小人好了。」

  「蒼天啊……」蔣秋娘只剩下淚流滿面的份兒了,她到現在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怎麼一雙兒女跟著自己就變成這樣兒了?因心下正覺著失望痛苦,忽聽元老太太沉聲道:「他們姐弟兩個沒錯,錯的是你。秋娘,你自己想一想,若他們也都是像你一樣,你們娘兒三個,還能活到今天麼?」

  像我一樣,就活不到今天?蔣秋娘愣住了,仔細在心裡回想著從羅府被趕出來的經歷,想到若非女兒忽然就像變了個人似得剛強,兒子此時大概也早被那韓姨娘折磨死了。而自己和女兒兩個呢?軟弱的女人,在路上會遇到什麼事?被親人拒之門外後,是否還會有活下去的勇氣?

  思量到最後,連蔣秋娘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羅莞,她們娘兒三個恐怕確實是活不到今日。一時間,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看著那滿不在乎在地上忙碌著的纖細身影,想到這孩子遭遇連番打擊,卻依然是這般積極向上,便如那經歷風雨而不倒的大樹,自己卻成了依靠大樹而活的菟絲子一般,一念及此,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剛才對羅莞生出的一些痛心和不滿也立刻就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愧疚和欣慰。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8 PM

第041章:種地偶遇

  第二天,三人不到五更便起來了,這會兒天還沒亮。元老太太也起來為她們張羅了早飯,又要換衣裳跟著去,卻聽羅莞笑道:「外婆留在家裡,別的不說,那些果子我可不放心,舅舅舅媽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會兒想起佃戶少,讓我們去種地,說不定就是打著這果子的主意呢。」

  元老太太滿不在乎道:「無妨,那地窖門不是都鎖著呢嗎?他們雖不孝,也不至於就下作到要把門給撬開了去偷那些果子。」

  羅莞冷笑道:「這誰能保准呢?如今外面果子賣的可貴了,以我舅舅舅媽的貪心,保不齊頭腦一熱,利慾薰心之下就做出什麼沒臉的事,外婆在這裡,他們就算生了這個心,也總要顧忌一下。」

  一時間蔣秋娘和羅孚也勸元老太太不要去山上,最後老太太沒辦法,只好點頭道:「罷了罷了,你們都不讓我去,那我就不去,本來這把老骨頭,走十里路還真是有些夠嗆。只是你們幾個也別一味傻傻的埋頭苦幹,差不多就行了,如莞兒說的,到了秋收時,那糧食咱們也得不到一粒。」

  蔣秋娘答應下來,羅莞在老太太身邊豎起大拇指,高興道:「外婆,真是好樣的,外孫女兒我太欣賞您這種『恩怨分明』的人生態度了,我也一直奇怪我這樣剛強到底是像誰,如今知道了,原來我是像您啊。」

  「什麼……什麼人生態度?那是什麼?」元老太太讓這名詞兒給弄暈了,接著又忍不住笑駡道:「你這鬼靈精,是真的喜歡外婆『恩怨分明』?我怎麼聽著這麼像諷刺呢?」

  「沒有。絕對沒有。」羅莞連忙下保證,忽聽蔣秋娘在身旁道:「行了行了,還貧嘴,咱們快走吧,這會兒天剛亮,已經能看見路了。」

  三人扛著鋤頭鐵鍬出門,這個時節恰是該種地的時候兒,因此出了門來。村中那些小道上已是熱鬧無比,都是要去種田的村民們,看見他們幾個,便有人笑道:「怎麼?難道連蔣家娘子和羅姑娘也要去種田?不是我說,你那哥哥嫂子也忒不像話了吧?」

  蔣秋娘只覺著臉發燙,羅莞卻是心中暗喜,於是不等出村子。眾人便都知道了:那蔣家夫婦不是人,用著妹子的時候兒,便點頭哈腰的去請,到底把人請回去。如今用完了,竟然就丟在一邊不說,還要把人當佃戶來用,一時間。蔣明德夫婦過河拆橋的形象又一次深入人心。就有人笑道:「大夥兒可聽見了?今年他們家草垛再著火的時候兒,就算是蔣家娘子求咱們幫忙,咱們也別幫了,這樣過河拆橋的,可不敢沾惹。」

  一句話引來哄笑聲一片,羅莞也覺得心情愉快,暗自好笑道:就是該這樣,哼!折騰我們?既然敢折騰,那我也不能叫你們舒服了。也讓你們知道知道,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省油燈。

  十里路,對於如今的蔣秋娘和羅莞羅孚來說,還真算不上什麼,只是到了大雁嶺時,天也已經大亮了,這地好在已經是犁好的,她們今天只要將手裡種子播撒完畢就行,其它的,卻要等種子發芽再說了。

  雖是現代穿越女,但羅莞在種地方面,那也絕對是一把好手,嫺熟動作只看得蔣秋娘目瞪口呆,喃喃道:「我從前也跟著爹爹下過地撒過種子。只是如今過了這麼些年,卻也有些忘了,怎麼莞兒你卻是這樣厲害?你……你明明沒有種過地啊,你看你弟弟,就是一竅不通的模樣。」

  羅莞這才意識到一時間把這重大問題給忘了,不過想想將來自己的金手指總是要發光發熱的,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一世去。因此便假裝滿不在乎道:「娘忘了?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咱們被趕出去的那天晚上,我都去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後來閻王爺才放我還陽的。那段期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不過溜達了一會兒,竟就學了許多東西,如今不過是撒點種子罷了,娘親就驚奇?將來還有的是讓你驚奇的。」

  她說完,羅孚也在旁邊幫腔道:「沒錯,從前聽那些神話故事,都說幽冥那邊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神通,姐姐想來是學到了其中一樣,娘,這可是大造化。」

  蔣秋娘含笑點頭,合掌道:「如今看來,老天爺倒是眷顧咱們的,讓莞兒能因禍得福。」話音剛落,就聽女兒笑道:「娘先別忙著拜天感謝神佛了,趕緊把這些種子種下去,不然若是趕天黑還種不完,我想舅舅舅媽可不會像老天爺那般好脾氣的眷顧你。」

  一句話說的蔣秋娘也忍不住笑了,於是三人再不說話,只認真撒種。

  大雁嶺上多是肥沃土地,恰因為如此,所以大多數地都是被周圍一些大地主給包了。蔣家這一塊在其中實在有些不起眼,統共不過幾米寬,卻是夠長,一眼望不到頭。

  三人一直幹到晌午,才總算是看見了地頭,羅莞直起身伸了個懶腰,忽然「咦」的一聲,看著前方笑道:「真有趣兒,這裡的土地肥沃,種糧食是最划算的,怎麼反而有人在這裡種果樹?就算是以現有的果子行情,他在這裡種的那幾棵果樹,也抵不上種糧的收入吧?」

  蔣秋娘和羅孚聽她這樣一說,連忙也都直起腰向前方看去,果然,就見在她們這塊地的地頭,隔著一條小道,對面的土地上,種著稀稀疏疏幾十棵果樹,上面開滿了白色花朵。

  「姐姐,那是什麼果樹啊?」羅孚立刻就好奇上了,卻見羅莞笑道:「應該是蘋果樹,我看遠處大概還有幾棵梨樹和棗子樹,這人真好笑,這些樹種在這裡,浪費了一大塊地不說。就算到時碩果累累,被人你摘一個我摘一個,只怕也剩不下多少了,難道他還要為了這麼幾十棵果樹專門雇人看著不成?那就更不值得。」

  「這卻也不是咱們該管的。」蔣秋娘抹了把頭上汗水,看看太陽道:「天晌午了,莞兒,且把飯拿出來,咱們就在這地頭吃吧。吃完了歇一回,再把這剩下兩壟地撒完種,就可以回家了。」

  「好。」羅莞也只是一時好奇,聽見母親這話,便將身後包袱解下來,從裡面拿出窩頭和鹹蘿蔔條子,一家三口就在地頭上用了晌飯,接著坐在那裡歇息。

  這大雁嶺上地雖多,然而她們附近這些地卻沒人過來,看模樣那些地也未曾犁過,大概是哪個大地主家,準備集中幾日連犁田帶播種一波幹完。因此她們周圍竟是杳無人煙,一眼望去,天高野闊,當真令人心曠神怡。

  三人在地頭歇著,那四周景色雖好,看了一會兒也覺沒什麼新奇了,恰在此時,就見從小路盡頭悠悠走來一個人,那人越走越近,蔣秋娘和羅莞羅孚在這裡看著,心中都是十分驚訝。

  那是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模樣極為俊秀,身穿素色長衫。腰中斜插著一把翠綠玉笛,看樣子就如同是個悠游自在的讀書人,然而讀書人又怎會出現在此處?這裡不過是大雁嶺,又不是名山大川,或是名勝古跡。

  那俊秀男子須臾間已經是走到了她們面前,有意無意向這邊看了兩眼,目中也露出些驚奇神色,微笑打招呼道:「幾位是這山上的新佃戶嗎?從前沒見過你們。」

  三人一聽:好嘛。敢情這並非是什麼讀書人迷路,走到這裡來了。人家這語氣,顯然是地頭蛇級別的,瞧瞧對這環境人物多熟悉啊。一張嘴便是「從沒見過你們」,可不是從沒見過呢,她們今天才是第一天上工。

  蔣秋娘性格羞怯軟弱,這又是個青年男子,她自然不好說話。羅莞卻沒有這些顧忌,站起身笑著答了那男子的話。男子似是沒想到這少女竟會這般大方,上下打量了幾眼,微微點頭,目中露出贊許之色。

  不過是萍水相逢,打個招呼也就罷了,俊秀男子接著轉身就進了那片稀疏果樹林,羅孚低聲道:「姐姐,原來這果樹竟是他家的。」

  羅莞笑道:「若是他家的,那這裡種果樹也就不稀奇了。」

  「為什麼不稀奇?」羅孚問,就聽姐姐笑道:「有什麼稀奇的?你看他穿著打扮就知道,該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偶爾腦子裡興出些天馬行空的想法,那是最平常不過了。只是像他這般竟把這份異想天開用到種果樹上,倒是不多見。」

  她說完,便拍了拍身上塵土,對羅孚道:「好了,咱們該幹活了,早點幹完早點回去。」說完蔣秋娘也道:「莞兒說的沒錯,咱們快點吧,原本在這裡歇息的時間就不短,再耽擱下去,天黑前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

  三人繼續播種,而那俊秀男子則徜徉在自己的「果林」裡愁眉苦臉,時不時就歎一口氣。

  幾天後再上大雁嶺,羅莞等人種下的玉米種子已經發芽,此時這大雁嶺上便熱鬧起來,各家各戶的佃戶基本上都到齊了。她們也看見了那俊秀男子,果然這是個地頭蛇,和所有佃戶都極熟識的,看見她們,也微笑道:「你們過來了?我看你們地裡這種子長得不錯,發出的苗比別家都水靈,只是不如別家那般密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28 PM

第042章:初顯身手

  羅莞笑道:「就是因為不那麼密集,所以苗才格外好啊。」

  因為大家都貪圖收成,所以真是恨不得把一片地上都撒滿種子,這樣一來,其實反而是欲速不達。而羅莞在現代就有種地經驗,又是農科專業畢業,自然不會犯這樣低等錯誤,所以她們的種子間距都是最合適的,此時看起來,一排排綠油油小苗迎風輕擺,顯得格外精神。

  俊秀男子一聽羅莞的話,眼中不由露出幾分驚訝之色,輕聲道:「看姑娘氣質不俗,卻也懂得種植之理?我看書上說,那苗過於密集,爭搶養分,反而不美。然而人多貪心,即便知道這個道理,他也盼著能多種些作物,總覺著這樣就可以多打幾斗糧食,難為姑娘小小年紀,竟能看得通透。」

  羅莞笑道:「這也不算什麼,我真正擅長的,是種果樹。」

  說完,雙眼便向北邊那片稀疏果林瞄去,看著那些果樹沒有被好好地打理,她心中實在是癢得不行,這男人看上去也不是驕傲自專的,若是他真能虛心聽取自己的意見,既對他有益,那些果樹也能得到好的養護打理,這是羅莞希望看到的結果。

  「種果樹?」俊秀男子的眼睛果然一下亮了起來,指著北邊自己那一小片果林,傲然道:「姑娘看看,那便是我的一個小果園,那些果樹如何?」

  「非常漂亮,挺拔威武,其蓋若傘。」羅莞毫不猶豫脫口而出。看到俊秀男子面上露出得意之色,隨即一榔頭就砸了下去:「不過,應該結不了多少果子吧?」

  俊秀男子的臉一下就紅了,看著羅莞的眼神就如同剛剛生吞下一枚雞蛋被噎住似得,看的蔣秋娘都怪不落忍的,連忙對羅莞道:「別胡說,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就在這裡指手畫腳瞎評論。」

  羅莞笑道:「我說的是實話。當然,若是這位大哥只想果樹好看,不在乎它結多少果子,那就當我沒說。」

  那俊秀男子臉更紅了,顯然是個臉皮非常薄的人,不然這會兒就強詞奪理說「對,我就是要果樹好看,不在乎它結多少果子。」那羅莞也沒辦法。

  「不過果樹這種東西。還是結果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要觀賞,就該養柳樹,榕樹之類的觀賞樹木。」羅莞看向俊秀男子,非常誠懇的提出建議:「大哥,你說你天天這樣風雨無阻的來照顧這些果樹,結果就是為了好看?多不值啊,有這個精神。你不如在家裡多養點花花草草,或是盆景之類的,以您這麼精心認真地侍弄法兒,那些東西定然會更加精神百倍爭奇鬥豔。」

  「我就是想養果樹。」

  俊秀男子這回是連脖子都紅了,倔強看著羅莞:「我就是要養果樹,要養結出又大又紅果子的果樹。聽姑娘的話,看來你很擅長此道,不如指教一二,謝明雨感激不盡。」

  謝明雨說完,便是一揖到地。羅莞連忙伸手虛扶,一邊笑道:「不敢當,我才多大年紀?究竟也不懂多少,只是看你這裡的果樹,我倒是也有些主意,若你是真心求教,我便和你好好說一說。」

  「在下自然是真心求教。」謝明雨看著那些果樹,喃喃道:「這些果樹,費了我多少年的心血,結出的果子卻仍是少而又少,時至今日,我也知道是自己養護不當,卻又不知該如何改進。」

  羅莞笑道:「若真想養好果樹,首先你這地方選的就不對,俗語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其實這植物也一樣,你看這些土地種玉米大豆等作物都能豐收,便以為它也適合果樹生長,其實是錯的,你要讓這樹結果子,首先就得先改變下土壤結構,要在肥料上好好安排……」

  「土壤結構?」謝明雨眨眨眼:「什麼是土壤結構?」

  「哦,就……就是這地首先你得調養一下,把它調養成適合果樹生長的。其次,你這果樹我看過,雖然也剪枝子,但方法完全不對,奇怪,其實你既然想種好果樹,為什麼不找幾個懂行的人來教授呢?就算這附近沒人懂,那劉家莊離這裡也不算很遠,你隨便找個人來教一教,也足夠了吧?」

  謝明雨臉一紅,輕聲道:「我這人生性孤僻,不太願意和人打交道。」

  羅莞斜了他一眼,心想把我當三歲小孩子啊?就看你這一路走來和人打招呼那個滿面春風的模樣,這情商不知有多高,這會兒好意思和我說生性孤僻,不願意和人打交道,大哥,你別太低估我的智商好不好?

  雖然這樣想著,卻也不戳破,羅莞對這謝明雨還是很有好感的,這人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范兒,卻是平易近人謙虛和氣。因當下就把自己觀察得來的這些果樹問題一一道來,謝明雨在旁邊認真聽著,目光越來越驚訝,到最後只看他那神情,簡直就是對羅莞肅然起敬了,似是恨不能把對方說的話都用小本子給記下來。

  這兩人說的熱烈,謝明雨此時也不僅僅是聽講,遇到一些疑惑的地方,也毫不猶豫拿出來詢問。而羅莞提到果樹種植,那簡直就是眉飛色舞興高采烈,渾不覺時光飛逝。蔣秋娘和羅孚看的十分無奈,好在這些苗還沒長成,倒也不用幹什麼,因此兩人在地裡走了一趟便回來,一看,那兩個人還在地頭上坐著說呢。

  「莞兒,晌午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蔣秋娘無奈開口,卻聽羅莞道:「快了快了,我把最後這授粉的注意事項和他說一說就回去。」

  話音剛落,忽聽馬蹄聲響,接著就從小路上飛奔上來一匹棗紅大馬。

  羅莞心裡一緊,實在是之前幾次三番和謝青鋒雲秋水等人的巧遇,讓她對馬蹄聲都有心理陰影了。此時一聽見,直覺便要跳起來躲藏,然而那棗紅大馬轉眼間已到近前,接著大馬停下,馬上一個精悍高大男子跳下馬來,目光先在蔣秋娘羅莞等人身上掃了眼,才看向謝明雨道:「每次你一來這裡,就不知道時辰了,走,該回家吃飯了。」

  謝明雨站起身,看著那棗紅馬道:「你每次非要騎著馬過來麼?這麼窄的道兒,也不怕它把你馱到溝裡去。」說完轉頭看向羅莞道:「姑娘和令堂令弟還沒用過午飯吧?我家就在這裡不遠的秋明莊,不如幾位隨我一起到舍下用一餐飯,權表謝意,如何?」

  羅莞笑道:「不了,我們也要回去吃飯了。明天我肯定不過來的,不過後天差不多就該拔苗,那時候我必然過來。」

  謝明雨笑道:「哪天來都無所謂,我反正是天天來的。」一面說著,便翻身上馬,接著那精悍男子也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後上馬,將謝明雨護在懷中,輕叱一聲,那棗紅馬撒開蹄子,轉眼間便絕塵而去。

  「那馬真是神駿,這樣的鄉間小路,難為它竟然跑的如此精准,就是世子爺,論騎術,恐怕也未必比這男子高明。」

  羅莞看著兩人遠去的方向喃喃自語,忽聽蔣秋娘無奈道:「還看?人都走遠了,咱們也回去吧,不然趕不上晌飯了,想也知道你那舅舅舅媽不可能給咱們留飯。」

  「不是還有外婆嗎?」羅莞呵呵一笑,想到外婆,心中不由得就想起前幾天自己和母親第一次上山,果然那舅媽偷偷摸摸去了地窖,幸虧被元老太太看見了,再加上地窖門是鎖著的,那女人鬧了個沒趣兒,灰頭土臉走了。不然的話,若沒有老太太長精神看家,那女人說不定還真會撬開地窖門將果子都偷出去呢。

  第三天再上大雁嶺,就見那片果林裡有十幾個人在忙碌著,一陣陣異味隨風飄送,地頭上一個男人正在大聲指揮著,羅莞歪頭看了看,發現這男人不是謝明雨,也不是那天來接他的精悍男子,一張面孔帥氣得很,身材也是高大強壯,就是偶爾走路時,步子微微的有些高低,原來這帥氣男人竟是個跛子。

  「啊,這家人真的好奇怪啊。」在地頭上歇著,羅孚悄悄對羅莞道:「姐姐看,這個跛子不是謝大哥,也不是那天來接他的男人,嗯,聽說秋明莊有三個當家人,莫非這人就是那三當家的?」

  「什麼三當家的?你以為人家是土匪啊。」羅莞又好氣又好笑,掰下一塊窩頭塞進羅孚嘴裡:「吃你的吧,飯也堵不住你的嘴嗎?」

  羅孚鼓著腮幫子,好不容易把那塊窩頭咽下去,還不等說話,就聽不遠處一個聲音笑道:「啊,到底還是來晚了,羅姑娘你們先別急著用飯,今天我請客。」

  羅莞抬頭一看,果然,就見謝明雨和那天接他的男人並肩而來,那男人手中提著一個特別大的大食盒,看上去就不輕,但他提在手中,卻宛如無物。這一次兩人沒有騎馬,就那麼並肩而來,看的羅莞心中一陣陣澎湃,暗道一個強大一個文雅,一個帥氣一個俊秀,天啊,這兩人還真是登對,標準耽美小說中的主角范兒。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30 PM

第043章:訓女

  一面想著,謝明雨已經走到面前,彼此見禮,他方指著身旁男子道:「這是我朋友,也是秋明莊的莊主范京。」說完又對不遠處那個跛了一隻腳的男子道:「阿良,過來吃飯了。」

  被叫做阿良的男人答應一聲,接著幾個縱躍,便到了眾人面前。單看他這時候如同獵豹般敏捷的速度,你根本想不到這人竟是個跛子。

  「這是范京的弟弟,范良。」謝明雨微笑著把范良介紹給眾人,范良便也抱拳行禮,呵呵笑道:「剛剛看見你們,我心裡就猜測是不是明哥說的人,果然沒錯。」話音落,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在蔣秋娘臉上瞟了一眼,隨即便扭過頭去。

  蔣秋娘這會兒也是局促不安。她覺得無論是自己這單身女子,還是正當韶齡的女兒,都不該和眼前幾個男人過於厚密,然而看著羅莞和那幾人侃侃而談,絲毫不見羞怯,若自己抽身而走,豈不是讓女兒下不來台?

  正不知該如何辦好,謝明雨已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又招呼了附近一家佃戶過來一起吃,那佃戶家也有兩個女人,也是娘兒倆,她們過來坐下後,蔣秋娘心裡方稍稍有些安慰,只是仍不敢抬頭看對面幾個男人。

  謝明雨今天特意帶飯上山,便是為了感謝羅莞的,此時把那大食盒打開,先用一塊布鋪在草地上,接著把碗盤一一羅列開來,果然豐盛無比,羅莞暗中數了數。四個涼拌,十二道熱菜,都是用大碗裝著,燒雞烤鴨,紅燒肘子,狀元蹄髈,蔥燒魚,這菜品竟大多數都是葷菜,只有兩道素菜,看謝明雨筷子落下的方向,便能夠斷定是給他預備的。

  羅莞雖是女子,在現代那也是個無肉不歡的吃貨,如今回了古代,從一開始就是顛沛流離的生活,到最後雖然安定下來,但蔣家夫妻又能給他們什麼好吃的?鎮日裡不過是蘿蔔白菜土豆顛來倒去的換著花樣,連肉星兒也難見一點。說起來,倒是那次謝青鋒等送的野豬。還讓她痛痛快快吃了一回,不過距今也是幾個月過去,羅莞肚子裡的饞蟲都快造反了,此時一看見這些大魚大肉,頓時就覺著口水都要流出來。

  眾人一邊說笑一邊吃飯,很快便吃完了,碗盤俱空。看的羅莞遺憾不已,暗道真可惜,原本還想著若是剩下點燒雞烤鴨什麼的,帶回去給外婆,誰知道那一家佃戶那麼能吃啊?真實的,都怪你啊娘,你要不是局促不安,謝大哥也不會找人來安撫你,他們三個吃的都不多,到時候剩下的東西我偷偷一打包。謝大哥人厚道,就算看見了肯定也不會說什麼的嘛,那范京范良也都是豪爽之輩,恐怕都不會在意這個,唉!現在好了,這如意算盤算是打空了。

  轉眼間過去了一個月,隨著那玉米苗逐漸長大,三人幾乎是每天都要上山。除了除草拔苗外,羅莞還帶著羅孚挖野菜,這個時候的野菜是最好吃的,蒲公英,芩麻菜,苦丁等到處都是,隨隨便便就能挖一筐回來,無論是蘸醬生吃,還是用水滾後包菜餃子菜餅子,都是很好的。

  而這期間,大概是得了羅莞的傳授,謝明雨對他這小果園越發精心起來,范京和范良也經常過來,一來二去,兩家人都十分熟悉了,謝明雨是個細心的人,經常帶了豐盛的晌午飯請他們同吃,只說是感謝羅莞的教學之恩,於是羅莞也便大大方方的「吃不了兜著走」,以至於這段時間,元老太太跟著沾光,連面色都紅潤了些。

  隨著相處日久,羅莞也確定那范京和謝明雨的確是一對戀人關係了。別看她長這麼大沒談過戀愛,但這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愛情小說和電視劇看了那麼多,這兩個男人之間纏綿悱惻的就快冒粉紅泡泡了,她若是還看不出來,也白瞎了這雙眼睛。

  而且看上去謝明雨和范京並不以此為恥,也不願意刻意遮掩兩人關係。就連蔣秋娘這遲鈍女人都發覺他們似乎有些不妥當,不是必要都肯定不上前,但羅莞對兩人仍是如從前一般熱情。

  就連謝明雨都覺著奇怪,暗道這女孩兒看著就是個精明的,不像那些佃戶,沒怎麼接觸過范京,所以也不知道我們的關係,她這些日子和我們相處這麼久,怎會看不出我們的關係呢?怎麼她卻沒像其他人那般對我們避如蛇蠍,還是一如既往?她心裡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明明她母親都察覺了,最近幾日對著我們,一句話都不肯說,也不拿正眼來看我們的。

  心中疑惑,苦於無法開口,難道上前問:「喂,你看沒看出來我們是一對兒?看出來了?看出來了你怎麼還和我們說話?明明兩個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好不好?你怎麼不當回事兒?也太與眾不同了吧?」這樣話別說謝明雨這個書生,就是范京那一臉匪氣的,也堅決問不出口啊。

  也別說謝明雨心裡疑惑,就是范京范良,和那母女幾個接觸了幾回後,心裡也是各有心思。不過男人心粗,范京絲毫沒察覺到弟弟有什麼不對,只是對羅莞很好奇。

  因這一日三人早起無事,索性趁著清晨涼爽,便往大雁嶺來,路上范京就對謝明雨道:「那個女孩兒,唔,叫羅莞是吧?我覺著她很不尋常,不但是你說的氣度不俗,那雙眼睛尤其明亮,我敢說,這世上大多人在她面前也別想耍手段。咱們兩個的事又沒有特別避諱,想來她也該知道,連她母親,我覺著這些日子對咱們都不似從前那般了,怎麼她卻渾不在意似的?」

  謝明雨微笑道:「難道不在意還不好?必要人人看見咱們,都橫眉冷對唾棄鄙視的好?」

  范京鄭重道:「明雨,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著,那女孩子該不會抱著什麼目的吧?雖說如今咱們只是在秋明莊隱居,悠然度日,可畢竟我和阿良從前的身份在那裡,一旦被人探了去,也未必有好下場。我們兩個也就罷了,我只怕連累了你……」

  不等說完,便聽謝明雨道:「無妨,就算要派奸細來查咱們的底,也不會派這麼個小女孩兒吧?更何況,若真是讓人懷疑上,何須來查底?直接帶著兵把咱們一鍋端不就得了?用得著派人查探虛實這麼費事嗎?你以為你是什麼難纏的敏感人物不成?」

  話音落,范良也嘿嘿笑道:「明哥說的沒錯,大哥,你也別太草木皆兵……」不等說完,便聽范京笑駡道:「我哪裡草木皆兵了?不過是謹慎行事而已。呸!看著跟明雨學了幾天書,還張羅著用起成語來了。」

  范良吐了吐舌頭,嘻嘻笑著不再說話。於是三人便默默往果園走去,忽聽前方大石頭後面傳來一陣低語聲,聽上去倒像是蔣秋娘和羅莞的聲音,三人一愣,忙停了步子,彼此互相看了眼,雖然沒說什麼,但都不再向前,靜靜聽她們母女兩個說什麼悄悄話。雖然這有些不道德,然而剛剛范京的擔心也不是無的放矢,像他們這種身份,自然是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蔣秋娘和羅莞的對話顯然是已經進行了一會兒,這時聽蔣秋娘問什麼果子處置的事兒,羅莞只說快了快了,三人就是完全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娘兒倆在說什麼,但是很快的,蔣秋娘囁嚅了一陣後,就把話題轉到了他們三人身上。

  「莞兒啊,不是娘小人之心,那秋明莊的人,你以後少沾邊兒,你年紀小,有些事情還不懂,娘也不能和你說,說出來怕汙了你耳朵,總之你聽娘一句話,以後不要和那三個人說話往來,也不要再吃人家的東西,就算是有你之前教授種果樹的事,吃到如今,也早吃回來了,娘知道你不是貪心的人,只是你這麼下去,讓人家怎麼想你?咱們的飯菜雖不好吃,可吃下去心安理得,人家飯菜縱然是大魚大肉,吃了我也覺著堵在心裡。」

  羅莞知道蔣秋娘說的是什麼,她心裡不以為然,便故意岔開話題道:「娘這話說的,我實在是不明白,這不讓我和他們來往,就是因為吃人家的飯娘心裡不安麼?那沒關係,日後咱們不吃他們的飯就是。」

  「你……你這孩子。」蔣秋娘急了,咬牙道:「你……你從來精明,難道……難道就沒看出那范莊主和……和謝公子有些……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嗎?」對於她來說,這已經是實在逼得沒辦法才說出來的話,不然這樣話怎麼好意思出口?丟死人了。

  羅莞嘆了口氣,心知是不可能打馬虎眼了。因也就正色道:「我明白了,娘說的是範莊主和謝公子之間有曖昧是吧?他們倆大概是一對兒……」

  「混賬東西,這樣話你也能說得出口?」不等說完,就聽蔣秋娘怒叱一聲,範京和謝明雨等都在心裡嘆了口氣,卻聽羅莞毫無懼意,冷笑道:「我就說得出口,又怎麼樣?從前這樣話我倒是說不出口,那又如何?還不是被人家退了親,被爹爹借這個由頭把咱們趕出來。我知道,女孩兒家就該三從四德足不出戶端莊矜持,只是娘,你難道忘了咱們當日沿街乞討的時候兒嗎?忘了弟弟得病,我一家一家醫館闖進去哀求了嗎?三從四德?足不出戶?端莊矜持?呵呵,那些東西是什麼啊?能吃嗎?能救命嗎?我們如今在這裡做什麼?種地,娘,我們是在種地你知不知道?你還讓我端著個大家閨秀的架子,守著那些規矩做什麼?」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31 PM

第044章:勸母

  范京和謝明雨面面相覷,萬萬沒料到這女孩兒竟會如此爽快,忽聽蔣秋娘嗚咽的聲音傳來,哽咽道:「都是娘不好。」

  「娘,你又來了,又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可是你究竟哪裡不好了?你有什麼錯?我跟你說過多少回,別一說到咱們受的苦,你就都把錯兒攬在自己身上。明明是爹沒良心,是韓姨娘狠毒,是咱們的命不好,逼著咱們不得不像現實低頭,和你有什麼關係?好吧,如今我也不和你多說這個。只說范莊主和謝大哥的事。娘,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們兩個是一對兒,不過這有什麼?他們殺人放火了?還是燒殺搶掠了?人家過著自己的日子,時不時還帶東西來給這些佃戶,怎麼了?礙著誰了?我知道,這世上瞧不起他們兩個男人在一起,不過那是別人的事,別人瞧不起,不肯親近他們,我不能逼著人家去親近。但是我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可鄙視的,我願意和他們親近,這別人也管不著。」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兩個男人在一起,這是有悖倫常之事,這……這……你怎麼能這樣想?這樣不對……」總算剛剛讓女兒說的啞口無言,這會兒蔣秋娘的口氣就軟了許多。

  羅莞悠悠一笑,對自己的嘴皮子,她如今是越來越有信心了,就像是蔣秋娘這樣的人,都不是她自誇,自己的伶牙俐齒對母親來說,那簡直就是秒殺級別的。

  因便拉著蔣秋娘的手笑道:「娘,你說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麼?難道不是真正的情意嗎?呵呵,當日你和爹倒是男婚女嫁,符合倫常,結果又如何?爹爹一日飛黃騰達,立刻就把你這個糟糠之妻不放在眼裡了,最後更是把咱們趕出門了事。舅舅舅媽也是男婚女嫁,又如何?你看他們身上可還有一點兒親情?這些符合倫常的人,身上哪裡有一點人味兒?倒是范莊主和謝大哥,他們有悖倫常,可他們心懷寬廣,雖然作風彪悍一些,然而心地卻是善良的。老實說,我若能有這樣一個舅舅,只怕那羅海天也不能欺負咱們娘兒幾個到這地步。所以你說,有不有悖倫常能怎麼著?和咱們又有什麼關係?」

  「這……這自古以來,都該是陰陽和合,他們……他們在一起,連兒女都不會有,怎麼不是錯?」蔣秋娘弱弱反駁,實在是她也覺著女兒說的有道理,只是多少年的教育讓她怎麼也接受不了這種事。

  「是錯兒啊,我也沒說他們在一起不是錯兒。可是人家這個錯兒和別人沒關係。他們錯了,所以老天就不給他們兒女,這是懲罰。但是范莊主和謝大哥接受了,甘之如飴,那咱們外人就沒有多嘴的餘地,更沒有去瞧不起人家的資格。咱們憑什麼瞧不起人家呢?就因為人家沒兒女?這道理何其可笑?究竟他們兩個在一起,又沒帶累著天下都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麼就容不下人家?我是覺得沒這個必要。」

  「你這丫頭,我從來都說不過你,總之你給我注意些吧。」蔣秋娘歎了口氣。羅莞這一番話並沒有將她根深蒂固保有了多少年的念頭給扭轉過來,但是想到女兒之前說的,自己被丈夫趕出來的事,她倒是有些感歎,暗道是啊,我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人家?人家雖是男人,好歹還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我呢?雖是女人,卻被丈夫一封休書趕出家門。若說起來,我豈不也是被人唾棄的?只是娘親待我還是如從前一樣好,哥哥嫂子雖然勢利,但鄉親們對我也是同情憐憫居多。可見這世間百態,其實講究的是個「理」字,莞兒的話,細細想來,還真是有些道理。

  母女兩個說到這兒,已經是沒什麼再深入說下去的必要,蔣秋娘便站起身,和羅莞一起離開,先前這番話是瞞著羅孚的,所以她們才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卻不料在這視野開闊的大雁嶺,竟也沒有防住「隔石有耳。」

  待那母女兩個去得遠了,許久之後范京方長長舒出一口氣,喃喃道:「原來那丫頭真的早就看出咱們的關係了,只沒想到,她心裡竟是這樣想法。我就說她怎麼還和從前一樣呢。」

  謝明雨也失神道:「我活到如今,雖然只有三十三年,自問也算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便是那些朱門繡戶的名媛千金,也未必沒見過,然而這般與眾不同的,今兒還真是第一次見。難為她一個鄉下女孩子,想法竟是如此的寬容仁和,可惜是女孩兒,若她是男孩子,便是這份眼界和見解,將來必定有大出息。」

  范良在一旁笑道:「女孩兒又如何?女孩兒也未必就沒有大出息,前朝不也是出過女將軍的嗎?而且她也不是什麼鄉下女孩兒,明哥忘了?剛剛她們娘兒倆還說過,她們是被趕出來的。嘖嘖嘖,我真不知道要是什麼樣有眼無珠的男人,才能把這樣好的女兒給趕出家門,若是我,藏著寶貝著還來不及呢。」

  謝明雨笑道:「是了,你不說我倒差點兒忘了。先前我就疑惑她們來幹活,怎麼竟沒一個男人,只是沒有貿然發問,如今才知道是這麼回事兒,幸虧當日沒有唐突,不然豈不是勾起她們的傷心事?」

  「傷心事麼?」范京摸了摸下巴:「唔,我倒沒覺得這丫頭哪裡傷心了,倒是她那個母親,的確有傷心之態。媽的,她娘那種反應才是一個正常女人該有的吧?這丫頭究竟是哪裡來的怪胎,怎麼她的想法竟然……竟然這樣的獨樹一幟,深得我心呢?這……這太他媽讓我肅然起敬了。」

  「撲哧」一聲,謝明雨忍不住笑出聲來,對范京道:「行了,別亂用成語,咱們也趕緊去看看果樹吧,每每看到那些小果子,我心裡都快活的很,我想,今年秋天或許咱們就能吃上我種出來的又大又紅的蘋果了。」

  范京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就算吃上了,你也不許走,從我得到你的那一天,你就跑不了了。」

  謝明雨冷哼一聲,微微揚起下巴道:「那就要看你怎麼對我了,對我不好,我該走照樣走,看看你能不能攔得住我?哼!」說到這裡,面色突然一黯,看著視線中前方那片果林,想到家中親人,只怕這一世也不可能再見到,他只覺著心中難受之極。

  范京立刻察覺到他的眼神變化,知道他又想家了,連忙拿話岔開道:「行了,咱們快去果園看看,別剛長出的小果子就讓那些該死的鳥給啄了。」

  「對對對,走走,去看看去看看。」范良大聲嚷著,然後一馬當先,大步向前走去,這裡謝明雨和范京互相看了一眼,謝明雨便疑惑道:「阿良怎麼了?吃了五石散麼?這樣興奮,從前也沒見他這個樣子過。」

  范京笑道:「誰知道呢?行了,去到再看看他做什麼吧,我總覺得他這些日子似乎比過去開心了許多,從他腳受傷後,他一直以來雖然不說,但心情都是有些陰鬱的。」

  他這樣一說,謝明雨也想起來了,連連點頭道:「你不說我都沒注意,這些日子盡顧著那些果樹了,沒錯,果然阿良比過去似乎開朗了許多。奇怪,莫非是因為羅姑娘?阿良難道被她那股蓬勃向上的精神頭兒給感染了?」說到這裡,忽見范京搖頭微笑,他便哼了一聲道:「你別不信,羅姑娘人雖不大,但那精神卻比你我都強,這些日子我每每看到她,便覺著自己身上似乎也都精神了許多呢。」

  「好好好,羅姑娘是個奇女子,這下行了吧。」范京摸了摸謝明雨頭髮微笑道。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果園旁,對面就是羅莞,正和羅孚、蔣秋娘一起除草,因為太遠了,小小身子都快消失在地平線上。他忍不住就喃喃道:「真是個能幹的女孩子,咱們不過發了一會兒呆,她們就又幹起來了,真不知道將來是哪個有福氣的小子,能得她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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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莞兒嗎?你做什麼去?」

  四更時分,蔣秋娘正睡得香,便聽見身邊似乎有人悄悄起身,她也沒睜眼,聽見那聲音開始悉悉索索好像在穿衣服,這才問了一句,同時睜開眼,果然,就見羅莞已經穿好了衣服,這會兒正要下炕去。

  「娘怎麼醒了?再多睡一會兒。」羅莞下了炕,無奈對蔣秋娘笑道,卻見母親也坐起了身,疑惑看了看窗外天色,皺眉道:「這天還沒亮,雞都沒叫呢,你起來做什麼?還把衣服都穿好了。這些日子還不夠你累的?好不容易今兒歇一天,不說多睡一會兒,倒起這麼早。」

  羅莞笑道:「我有事兒幹呢,橫豎娘別管。」說完也不洗臉,便出了門。這裡蔣秋娘在炕上坐了一會兒,見母親和兒子還睡的正香,她就也悄悄兒穿上衣裳下了炕。

  出得門來,只見滿天星斗,一彎月牙兒正高高掛在天上,蔣秋娘四下望了一眼,咕噥道:「這死丫頭,跑哪裡去了?」因前前後後找了一遍,最後看見羅莞正在後院那個地窖旁,地窖邊此時已經堆了幾十個果子。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33 PM

第045章:進京

  「咦?」蔣秋娘忙趕過來,借著微弱月光拿起一個果子看去,見那果子鮮活可愛,竟和秋天剛摘下來時沒什麼兩樣。她便高興道:「莞兒,這都快到端午了,怎麼果子還保存的這樣好?過去咱們家冬天裡果子多的吃不完時,放到這會兒都爛了,要麼就是沒了一點兒汁水,沒法兒吃。」

  羅莞笑道:「娘到底起來了。這果子不是在地窖裡嗎?地窖冬暖夏涼,開了春之後,把果子存放在這裡,就能保住水分了。其實這道理許多人都知道,就和保存白菜蘿蔔一樣的,不過除了一些富貴人家,恐怕也沒有多少人這樣做。」

  蔣秋娘笑道:「富貴人家裡也沒聽說誰把果子保存到這會兒的,每年京城裡到這個時節,也只有暖棚裡的一些果子可賣,價錢貴的離譜,還未必好吃。」說到這裡,猛地醒悟過來,點頭道:「我明白了,莞兒你是故意要把果子留到這個時候兒再拿出去賣對不對?沒錯,這個時節,桃子杏子眼看就下來了,偏偏就是這幾天,沒有多少新鮮果子吃,你這些果子拿到京城,必定賣個好價錢。」

  羅莞笑道:「我可不就是這樣想著的呢?所以今天早起來這裡收拾收拾,等到天亮,就挑兩筐去京城賣……」不等說完,忽見蔣秋娘怔怔看著她,目中又流出淚來,她不由驚訝道:「娘又怎麼了?咱們眼看著就要掙錢了,只要有了錢,萬事都能自己做主,也不用在人家屋簷下看舅舅舅媽臉色,這不好麼?你怎麼倒哭起來?」

  蔣秋娘擦擦眼淚,笑道:「沒什麼,雖然你總說讓我不要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只是我看著你如今辛苦,想著這大半年來你和我一起的艱難,連你弟弟都多是你撫育教導的。我這做娘的心裡,著實愧疚的很。」

  羅莞搖頭道:「原來是為這個,這也值得哭?我辛苦,娘也辛苦啊,說到底,不就是因為咱們是一家人嗎?說這樣話做什麼。若像娘這樣想,我被退親,才連累的你被趕出家門,我也該以死謝罪。唔……」卻是不等說完,就被蔣秋娘捂住了嘴巴,聽她薄怒道:「什麼話都可以拿出來說嗎?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羅莞心中感動。知道這個母親是太過緊張自己,因吐了吐舌頭笑道:「好了。我不和娘說,還要下去把果子搬上來呢。」因娘兒兩個一起,又下去倒騰了幾趟,果然就搬了六七十斤果子上來。

  蔣秋娘看著這一堆新鮮的果子,歎氣道:「雖說這果子好,只是要怎麼運去京城?這裡離著京城有將近一百里路呢,賣完了又怎麼回來?」

  羅莞笑道:「不妨事。我早打聽好了,今天程地主家的馬車就去京城,我要給他錢,搭一趟順風車,他卻說什麼也不要,我想著我不能白坐車,不如到時候給他兩斤果子,倒也把車錢折合出來了。等到把果子賣完,傍晚仍是跟著那馬車回來。馬車腳程快,到京城也不過小半日功夫,來得及。」

  蔣秋娘道:「原來你都計畫好了,既如此,我也跟著你去……」不等說完,卻見羅莞搖頭道:「母親可別跟我們去,到時不知生出什麼故事來呢,恰是我這樣一個年少的,去賣果子或許還能打打感情牌。」

  「什麼感情牌?」蔣秋娘疑惑,卻見羅莞嘻嘻笑道:「很簡單,人家一看是我一個半大孩子賣果子,心中既有同情,也會覺著我小孩子不會耍心眼兒,這果子必定好,其實本來就很好嘛,這樣一來,還怕賣不出錢嗎?」

  蔣秋娘搖頭扶額道:「我的天,怎麼你心裡便這麼多彎彎繞?我卻是半點兒都想不到這方面去。只是你自己,我如何能放心?那京城有勢力的人多了去,你又是正當韶齡……」

  「放心,我穿上破衣裳,把臉塗得黑黃一些,不信那些有勢力的紈絝肯上前親近,何況就算是萬一招惹了誰,不是還有世子爺、雲小侯爺他們麼?好歹大家相識一場,別的他們未必理會,幫我說句話,讓我平安回來應該還是不會推辭的。」

  蔣秋娘一聽:好嘛,女兒這分明是把一切都計畫好了。因也就微微放了心,和羅莞一起把果子裝到挑筐裡,羅莞心想著要早些去程家等候,知道天一亮,蔣明德兩口子起床,看見這果子必定要打秋風的,畢竟還住在這裡,倒不好撕破臉做得太絕,所以還是早點走得好。

  卻不防羅孚醒來不見了母親和姐姐,也連忙穿戴梳洗了,剛要出門去尋找,就見她們兩個回來,知道姐姐要去京城賣果子,這小傢伙覺著自己雖是弟弟,但身為小小男子漢,很有保護姐姐的義務和責任,因此非要跟著去,任羅莞威逼利誘,全都不好使,又有蔣秋娘在旁邊幫腔,無奈之下,羅莞也只好帶著這條小尾巴出門。

  到了程家時,天還黑著,村裡不知哪家的公雞悠長叫了一聲,接著那公雞打鳴聲便此起彼伏響成一片,真正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程家這時候才有了人聲,屋子裡也透出燭光來。羅孚和羅莞都等在大門外,此時羅孚踮腳向裡面望瞭望,便對羅莞道:「姐姐,他們起身了,大概一會兒就可以走。」

  「嗯。」羅莞點點頭,看著天上繁星:這些星星真亮啊,沒有回到古代,她大概一輩子都想不到現代人把地球破壞成了什麼樣子。這燦爛銀河,在現代哪裡還能見得到?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想念那個時代,想念那裡的一切,電腦,冰箱,電視,自行車……等等等等,因為那裡是她的故鄉,是她真正的家。

  從穿越後便一直在溫飽線上掙扎的羅莞,好不容易這會兒能靜下心梳理一下思鄉之情,不過沒讓她傷感多長時間,程家的馬車就出來了,看見她們姐弟兩個,那程地主和婆娘不由得都笑道:「姑娘和哥兒等了許久麼?怎麼不叫門?來,快上車來吧。」

  羅莞笑道:「我們也是剛來,沒想到老爺和太太這麼早就出門,還以為得等一陣子呢。」

  這兩口子是要去京城探望閨女的,聞言便笑道:「這裡離京城快一百里路,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是很近,所以咱們早點走,半上午時就能到京城了。」

  一邊說著,早有兩個小子幫著羅莞姐弟倆把果子弄上車,那地主婆看見這些新鮮的蘋果和鴨梨,不由眼睛一亮,笑道:「姑娘這果子怎麼保存的,這樣新鮮?」

  話音剛落,就聽那程地主咳嗽一聲道:「你瞎問什麼?若是想吃,咱們從羅姑娘這裡買了就是,這都是人家賺錢的來路,你也太不懂規矩。」

  羅莞笑道:「沒什麼,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不過是開春後放在地窖裡,那地窖溫度低,所以果子能保存住水分。」她一邊說著,其實心裡也有些疑惑,暗道地窖藏水果這應該不是什麼秘密吧?我原本也是無奈之下,想著打個時間差,把這果子保存後稍微提價,賣給那些普通百姓,富貴人家根本都沒想過的,怎麼娘和這程地主都不知道這件事兒呢?我記憶裡好像也沒有這種保存水果的方法,不對啊,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發展出那麼些燦爛的文明,不可能這個事兒反而不知道啊。

  雖然疑惑,卻也沒問出來。馬車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總算到了京城,羅莞和程地主告別,又給了他們一袋果子,程地主堅決不肯收,奈何羅莞定要給他們,還說不收就要付車錢,何苦把鄉里鄉親的情義都用銅錢給代替了?沒奈何這才收下。

  待姐弟倆挑著筐走遠,那地主婆看著一袋果子眉開眼笑,對丈夫道:「到底還是人家羅姑娘,官宦人家的出身,就是懂事兒明理。若是指望著她那舅舅舅媽,這會兒載了他們一程,別說果子,就是果子皮還未必能見到一塊呢。」

  程地主點頭道:「可不是?就是可惜了這麼好的兩個孩子,竟攤上那樣勢利親戚。我把話撂在這裡,不信你就看著,這兩個孩子,將來必定有出息。」

  地主婆笑道:「還用你說?那羅姑娘才多大?就能結識那麼多王孫公子,這可不是有出息呢。」

  兩人一邊說一邊就往女兒的府上去,這裡羅莞和羅孚挑著果子,好不容易來到一個可以擺攤的市場邊,只把姐弟倆累得,滿臉通紅汗透重衣,這會兒把擔子一放,羅莞先拿出手帕給羅孚擦汗,還不等說幾句安慰的話,就見「呼啦」一下,周圍的人都圍上來了。

  「哎喲,這果子怎麼這麼好看啊?是要賣的嗎?」

  「做夢吧?是不是哪個富貴人家買的?這樣果子你能在菜市場裡買著?」

  「富貴人家?就派這麼個瘦不拉幾的丫頭和小子?那男孩兒還不到十歲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34 PM

第046章:厲害

  人群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大致中心思想就是懷疑這果子到底是賣的還是非賣品。

  「賣的賣的,是賣的,大家別擠。」

  羅莞擦完了頭上的汗,終於開腔了。而這時羅孚眼見人太多,生怕有人趁亂摸走他們的果子,一個小小身子擋在筐前,伸著小胳膊,如同小公雞似的護著那兩個筐。不過他才多大,遮著的還不如露出來得多,憨態可掬的模樣倒逗得周圍人都笑起來。

  眼看人越聚越多,百姓們都對這果子露出興趣,於是羅莞也不吆喝了,拿出秤來麻溜兒開賣。別說,這個時節,這果子又是這樣新鮮,人人都知道肯定是價錢不菲的,還站在此處的人,大多數倒都是能拿出幾個錢來買的主兒。

  羅莞也沒想到這買賣會來一個開門大紅,竟是這樣興隆,賣果子的時候只想著收錢,稱斤兩,無暇去尋思其它的。等到果子去了大半,也終於沒有人來買的時候,她才能坐下來好好喘口氣兒。

  羅孚負責收錢,小傢伙人不大,帳目卻算得分毫不差。連羅莞都十分驚訝,她只知道弟弟在讀書上很有些天分,卻沒料到他在數學上竟也如此精通。

  因看著羅孚遞過來的那個錢袋,童稚的聲音特別嚴肅的向她報帳,羅莞心中便暗暗決定:回去後要教小傢伙數學,她的古文只有這真正羅莞留下來的記憶那點底兒,教羅孚已經有些吃力了,但如果是數學,她自信能教得起這孩子,自己當初就對數學感興趣,高數還拿過好多滿分呢。

  這只是一閃而逝的想法,羅莞也知道不可能教授羅孚多高深的數學知識,畢竟這個時代最重視的還是八股文,他不能指望著羅孚做個數學家,就算做了數學家也沒用。古代有幾個數學家是靠著鑽研數學發家致富的?所以要想過好日子。還是要依靠自己到現在仍未有機會出手的金手指:嫁接果樹。

  沒錯,種果樹固然是羅莞擅長的,然而她真正最感興趣也是最精通的,卻是果樹的嫁接技術,當年在大學裡,主要研究的也是這個,還考察過許多著名的嫁接果園,只可惜,她在自己的嫁接果園就要有收益的時候,被一個雷劈的穿越來了這閉塞古代。不過沒關係,古代就古代吧,她依然要創造條件繼續自己的事業。而且在這架空時代裡,她的知識便是一根閃閃發光的金手指,她有信心用這根金手指賺來錦繡生活。

  而這份信心在看到今天人們對果子的哄搶後,更加上了一個臺階:這些果子是什麼?最普通的蘋果和鴨梨而已,這蘋果她吃過,甚至還沒有國光的味道好呢,結果就這樣。還讓人們趨之若鶩,可以想像,如果將來自己培育出了富士,惠果,王林等品種,將會是什麼光景?這還只是蘋果,其它的水果呢?大櫻桃有多少個品種?葡萄又有多少個品種?尤其是一個果園也不僅僅只能種果樹,可以利用的地方還有太多太多……

  羅莞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對未來美好前景的展望當中,她被那錦繡未來感動的都要哭了。眼前好像有一座座金山砸下來,她就站在山腳下,張開雙臂接著那些元寶,天啊,這真是幸福的讓人淚流滿面的美好場景。

  「姐姐……姐姐……」

  身子忽然被推得搖晃了兩下,羅莞回過神來,就見弟弟羅孚正看著自己,她第一個念頭就是:糟糕,不會真流了口水下來吧?於是連忙伸袖子去抹嘴巴:唔,沒有啊,就是嘛,好歹自己也算是淑女來的,當眾流口水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嘛。

  羅孚又在叫她,羅莞無奈看了這弟弟一眼,小聲道:「什麼事兒啊?這會子沒有客人,你還不趕緊歇歇,我估摸著等下一波客人來了後,又有得忙呢,到時咱們的果子說不定就可以賣完了,嗯,之後咱們就在各處轉轉,給你買點筆墨紙硯回去。」

  羅莞替羅孚整理著衣領,那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很破舊了,怎麼整都是皺巴巴的。忽聽羅孚悄聲道:「姐姐,是張大娘。」

  「張大娘?什麼張大娘?」羅莞疑惑,抬頭順著羅孚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十幾步遠外有個身穿青色素錦衣裳的中年婦人,此時正目瞪口呆看著這裡,她皺了皺眉頭:嗯,這個女人有些面善啊,奇怪,是自己認識的人嗎?

  正疑惑著,就聽羅孚又道:「張大娘啊,你忘了?就是爹爹府上的張大娘,在韓姨娘面前很得意的那個張大娘。」

  「哦,原來是她啊。」羅莞這才恍然大悟,記憶的閘門也一下子開啟,湧現出這張大娘在過去幾年裡令人厭惡的嘴臉。於是她冷哼一聲,對羅孚道:「不用管她,咱們繼續賣果子。孚兒餓不餓?渴不渴?來,給你個果子吃。」

  「不吃了。」羅孚吞了口口水,卻是懂事的搖頭拒絕,他心裡清楚:這些果子是姐姐的心血,要靠著它們來賺錢的,只要賺到錢,或許就可以搬出蔣家,也不用再看舅舅舅媽的臉色,而自己甚至有可能上學堂繼續讀書。

  「嗨,你吃一個果子,難道就不賺錢了?別磨蹭,快吃。姐姐之所以不吃,那是因為我是女孩子,這當街吃東西也太不好看了,不然我也吃。」羅莞不由分說將那個大蘋果用乾淨手帕擦了擦,塞到羅孚手裡,在古代不能那麼多講究了,好在沒有農藥,只要把表皮浮灰擦去就行。

  羅孚確實是又渴又餓,聽見姐姐這麼說,便「哢嚓哢嚓」吃起來。剛啃了兩口,就見那站了半天的張大娘終於走過來,到了面前便皮笑肉不笑的道:「喲,真是姑娘和哥兒,我在那裡站了半天,看著像,只是不敢認,想著姑娘和哥兒怎麼能在這裡賣果子呢?誰知看了半天,還真是你們兩個,怎麼就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還不是拜你們家老爺和姨娘所賜?」羅莞一點兒也不客氣,冷笑一聲說完,又拍了拍額頭,笑道:「是了,我也糊塗了,想來如今不是姨娘了吧?我娘都被趕出去這麼多天,韓姨娘也該扶正了。嘖嘖,多好啊,無毒不丈夫,羅大人可總算是做成了這寵妾滅妻喪天良的事,從此就可以在飛黃騰達的大路上青雲直上了。只是有一條,俗語說,登高必跌重,你回去說一聲,讓他悠著點兒,免得摔下來時,跌得太狠,再送了性命就不值了,到那時,只怕姨娘也跟著討不了好兒。」

  一番話只說的那張大娘目瞪口呆:羅莞恨自家老爺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這身為人女,就敢當著自己的面兒如此詛咒生身父親,這還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張大娘便冷哼一聲道:「多謝姑娘的關心,我們老爺最精明的人,才不會犯這樣錯兒呢。就算是惡意詛咒也沒用,更何況,老天是長著眼睛的,女兒這樣詛咒父親,也不怕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就天打雷劈,放心,若世間真有報應這回事,雷也必定先劈了你們老爺姨娘,才來劈我呢,我等著看。」論鬥嘴,羅莞哪裡會輸給這個婦人?

  「你……」張大娘氣得面皮都紫漲了,她身後還跟著幾個府裡的粗使下人和小子,如今被羅莞這樣頂撞,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真可以說是顏面掃地,這對於在府裡當慣了管家娘子的張大娘來說,哪裡能忍受得了?

  只是她也意識到:說是肯定說不過羅莞了。好在說不過,還有別的途徑,這女孩兒現在不就在這裡賣東西嗎?哼!還怕治不了她?

  因此使勁兒深吸了兩口氣,方一抬下巴,對羅莞道:「好了,我也不和你廢話,你不就是在這裡賣果子嗎?這果子我們包了,恰巧我們老太太這兩天要過壽,賓客盈門,看你這果子賣相還可以,快稱稱吧,多少斤,我好付錢啊。」

  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低頭了?嘖嘖,這是管家娘子嗎?是蠢豬吧。羅莞心裡鄙視的想著,把下巴抬得比張大娘還高,冷笑道:「你想買果子?不好意思,不賣。」

  「什麼?你……你說什麼?哪有賣東西的人敢拒絕主顧的?」

  張大娘差點兒跳起來,羅莞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心裡別提多爽了,悠悠道:「怎麼?你從前沒遇過這樣的人麼?那恭喜你,現在你遇到了。我就是敢拒絕主顧的賣主,這果子是我賣的,我想賣給誰就賣給誰,不想賣給誰就不賣,聽清楚了嗎?」

  「你……你……你敢情是想讓人都不來買你的果子,讓這些果子爛了是不是?拒絕主顧的賣主?呵呵,你少得意,這市場上哪有這樣的賣主?若有了,大家早都不買他的東西了。」

  張大娘惡狠狠地叫,臉孔都扭曲了,卻聽羅莞笑道:「沒關係啊,沒人買,就算是爛了餵豬,我也不賣給你,餵豬也比餵你們老爺太太那樣禽獸不如的畜生強。」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35 PM

第047章:勝利

  張大娘簡直要氣昏了,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嘴原來是這樣厲害的,且損的沒邊兒。若是在府裡時她便這樣,想來姨娘要收拾她們娘兒幾個也沒那麼容易。

  因怒氣勃發之下,便不由得惡向膽邊生,她咬牙點頭道:「好,好好好,我現在就把你這行徑宣揚出去,看還有誰來買你的果子。」

  「你宣揚吧,你只要宣揚出去,想來必定會有好奇的人來問我為什麼不賣給你,到那時,我就可以把羅老爺為了錦繡前程寵妾滅妻的事兒好好說道說道了,正愁沒機會讓人人都知道呢。嗯,你放心,我定會添油加醋,把這個故事講得比那些戲曲故事還曲折動人,讓全京城的人都在茶餘飯後談論的。」

  羅莞冷笑一聲,她的話頓時就讓張大娘成了啞巴,看著這女孩兒冷淡的面孔,她毫不懷疑自己若敢抹黑她們,對方絕對會以牙還牙。

  「你……好,我就等著看老天爺怎麼收拾你這賤人。」到最後,張大娘終究還是不敢冒險,一時之氣比起老爺的錦繡前程,算個屁啊?她哪裡敢真的和羅莞叫板?因此色厲內荏丟下一句狠話後,便灰溜溜走了。

  「姐姐好厲害。」

  直到張大娘都走遠了,羅孚才回過神兒來,忍不住拍著巴掌笑叫,這裡羅莞微微一笑,摸著他的頭髮道:「孚兒記著,對這樣的狗奴才,她厲害,你就要比她更厲害,不然也是白吃虧。」

  羅孚點頭,鄭重道:「嗯,孚兒記下了。日後再有這樣的惡奴,讓孚兒來應付,不用姐姐在這裡和她鬥嘴,還失了姐姐的身份。」

  羅莞看著他那認真的模樣,忍不住便是一笑。淡淡道:「這算什麼失身份?身份這個東西。若是成了你活得痛快的掣肘,不如趁早兒不要,反正咱們如今一窮二白,也用不著去顧忌什麼身份不身份的了。」

  姐弟兩個說著話,此時又有幾人上前來買果子,其中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上下打量了她們幾眼,目光似有深意,不過羅莞和羅孚正忙著做生意,都沒注意到,那人買的果子不少。把剩下的二十多斤全都買了,這才讓身旁小廝提著。慢悠悠出了菜市場。

  「沒想到這麼快就賣完了。」羅莞看看天色,掂量著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臉上笑開了花,將那錢袋往筐裡一扔,拿秤扣住,她拉著羅孚的手道:「走,咱們逛逛去。」

  「姐姐。那些錢……怎麼能放在筐裡?」羅孚小聲問,卻見姐姐一臉嚴肅道:「弟啊,你現在長大了,一定要記住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羅孚低頭仔細想了想,接著便是眼睛一亮,對羅莞道:「啊,我明白了,就算有人要搶咱們。他們也想不到姐姐會把錢隨手扔在筐中,所以若是來搜咱們的身,肯定找不到錢對不對?」

  「唔,基本上就是這樣的。」羅莞點頭,又聽羅孚道:「那第二件事是什麼呢?」

  「唔,第二件事就是:這辦法只能用一次,最多用兩次,用第三次肯定就不靈了。」

  羅莞一本正經說完,見羅孚緊接著苦苦思索,她便哈哈一笑,拍著小傢伙的腦袋道:「逗你玩兒呢,還這樣冥思苦想,放心,這些道理你長大就明白了。走,咱們逛街去,這都過了晌午,你肯定餓了吧,嗯,咱們去買幾個大肉包子,你吃一個我吃一個,再拿兩個回去給娘和外婆。」

  「好。」羅孚一聽見大肉包子,立刻雙眼放光,跟在羅莞身後顛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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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侯爺,您回來了。」

  「噓!」

  雲秋水貓著腰,一隻手指豎在唇上,不讓看角門的婆子出聲,一邊探頭探腦的張望,卻聽那婆子笑道:「小侯爺放心,老奴早看過了,這一大清早的,哪裡有人?」

  「嗯。」雲秋水確定周圍無人,於是立刻抬頭挺胸,拿出小侯爺的風度氣質,隨手拋給那婆子一小塊銀子,淡淡道:「不錯,這銀子賞你喝酒了,日後替爺望風,還有賞。」

  婆子眉開眼笑的應了。這裡雲秋水搖著扇子,便悠悠往後院行去,回了自己院子,只見幾個丫頭正在廊下餵鳥,看見他回來,便紛紛上前請安,其中一個大丫頭便無奈道:「爺日後可別折騰咱們了,這昨晚兒劉大娘帶著人來查夜,只把奴婢嚇得半死,唯恐讓她知道小侯爺又溜了出去。若讓侯爺知道,可不又是一場官司呢。」

  雲秋水滿不在乎的笑道:「放心,那些巡夜的人我都買通了,日後她們來,你們不用害怕。快拿衣裳來我換,還要去老太太那裡請安。」

  一面說著,便進了門,到自己臥室裡,見桌上擺著一碟紅蘋果,他「咦」了一聲,走過去拿起一個看了看,笑道:「這是從哪里弄來?這個時節還有這樣新鮮的蘋果?難為那賣家怎麼保存的,我前些日子在鄉下,還特意去了那劉家莊,他們家竟是把果子都賣完了,一個也沒有。」

  那大丫頭桂圓隨後進來,聽見他問,就笑道:「是明棟送過來的,說是爺的故人在賣這果子,他就買了些回來。昨晚兒才送到,那時節爺已經出去了,奴婢就洗了放在這裡,留著爺今天回來吃。」

  「故人賣的?」雲秋水一愣,腦海中猛然便浮現出一張秀麗面孔,他饒有興趣將那蘋果放下,對桂圓道:「去把他叫過來,爺要問他話。還有,這蘋果還有沒有?若還有,送去老太太和老爺太太屋裡幾個,讓她們也嘗嘗新鮮,老太太最愛吃蘋果的。」

  桂圓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這裡雲秋水拿著那個蘋果把玩,想起羅莞,便不由搖頭笑道:「有趣,當真有趣,這果子竟是她賣的?是了,去年秋的時候聽說她要買果子,我還以為她是要自己吃呢,誰知竟是這時候拿出來賣,難為她原本也是官宦小姐,如今卻能拋頭露面?就是這蘋果,她到底是怎麼保存的呢?這個女孩兒,還當真是奇怪得很。」

  一面自語著,桂圓已經進來了,引著那叫明棟的僕人,這人本是雲秋水的隨從,只要他外出,一般都跟在身邊的,昨兒恰好輪休,陪著媳婦去逛菜市場,這才巧遇了羅莞姐弟兩個,他從前和雲秋水去鄉下時見過姐弟倆,因此認識。這會兒進來見了雲秋水,聽小主子問那姐弟倆的事,就笑道:「奴才去的倒是正好,趕上那羅府裡一個管家娘子不知怎的也在菜市場……」

  因就把那張大娘和羅莞鬥嘴的事兒一五一十學了出來。雲秋水默默聽著,末了用扇子在手裡敲了敲道:「聽說那韓夫人有了身孕,想來吃食上越發精心了,這才派了心腹的管家娘子去菜市場,卻不料正好遇見羅姑娘,呵呵,從來看見她,都是端莊有禮的,也知道她嘴皮子厲害,卻沒料到竟是這般厲害,那管家娘子大概要讓她氣死了,哈哈哈……」

  明棟偷眼覷著主子,心道您還笑呢?這羅姑娘可不是省油燈,您聽聽,她連自己的生身父親都能詛咒。要不是知道她們可憐,又要討好您,我才不買這果子呢。

  正想著,雲秋水就讓他退下,這裡桂圓已經把剩下的果子裝在了兩個瑪瑙盤子裡,正要打發人送去給老太君和太太,結果就聽雲秋水笑道:「不必你們去,我反正也要去請安,親自送過去就是了。」

  一面說著,就讓身旁小廝進來端了盤子,他這裡施施然往後宅去,一面回想著羅莞,不知怎的,這會兒倒是很想去見見那女孩兒,只是昨晚在翠紅樓胡鬧了一夜,實在困乏,少不得先補個覺再說。

  雲秋水這一睡便到了下午,他還想著起身後就去菜市場逛逛,找下羅莞姐弟倆呢,卻不料還不等梳洗,就聽人報說謝青鋒和方雲白過來了。因也顧不上洗臉,連忙迎出去,就聽方雲白笑道:「如何?我就說這廝回了京,定是魚入大海鳥入深林,沒錯吧?」

  謝青鋒淡淡笑道:「當然沒錯,不然我們也不用下午來找他。」

  雲秋水笑道:「行了行了,別來了就打趣我。你們快進來,我恰有好玩的事兒要告訴你們呢。」

  因進屋來洗了臉,就把羅莞姐弟兩個的事情說了,只聽得謝青鋒和方雲白都十分驚訝,卻聽雲秋水笑道:「這會兒她們的果子大概早賣完了,這個時節,還有這樣新鮮的蘋果,可不是誰都爭著買呢,不如咱們明天上午去堵一堵她們,說不定便可以看到。」

  方雲白挑眉笑道:「哦?怎麼?你不去翠紅樓或者綠袖院了?」

  雲秋水白了他一眼,冷哼道:「雖然小爺風流倜儻,周遊花叢,可我也懂得節制和養身之道好不好?別說有羅姑娘的事,便是沒有,我今晚原本也不打算出去的。」

  「你是怕你父親問你的書吧?」方雲白一句話就戳穿了他:「我聽說侯爺今天中午已經回來了,你今天晚上還敢出去,萬一被他發現了,可不是找死呢?」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36 PM

第048章:世子爺買果子

  「方雲白,你不說真話能死啊?」雲秋水被方雲白戳穿,只覺面上無光,氣得直嘟囔,然後轉向謝青鋒道:「如何?不如咱們明天去見見羅姑娘?到了鄉下,她又躲著咱們,我也不喜歡那一家人。」

  謝青鋒淡淡道:「不過是萍水相逢,你看看你這個上心勁兒。羅姑娘不同於那些風塵女子,你別對她存了那些不堪心思,小心撞得頭破血流。」

  雲秋水臉一紅,有心分辯,卻又覺著自己似乎也沒什麼可分辯的,因脖子一梗道:「沒錯,我就是覺著羅姑娘很好,和她說話又舒服又有趣,怎麼了?現如今不過是朋友,所以想去幫一把手罷了。也許將來,我真就認准了她,八抬大轎抬她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不等說完,便聽方雲白呵斥道:「你是要作死嗎?這種話也說得出來?好歹顧忌著點兒自己的身份吧,看看你這樣子,哪裡像是大家子?」

  雲秋水斜睨著他,冷笑道:「好,我不像大家子,大家子就該像你這樣,心中便是生了好感,也不說出來,只偷偷謀劃著迎娶是吧?只可惜,當日新安候爺聽信讒言,退了這門婚事,害她們娘兒三個被趕出家門,羅姑娘心中不知怎麼惱怒你呢,你還想娶她?我看這可有些兒困難。」

  「越說越沒把門兒的了是吧?」方雲白氣得跺腳,卻也知道雲秋水便是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為這個不知挨了他爹多少打,不能說沒有一絲兒懼怕,然而性子一上來,就又把什麼都忘了,就如同現在,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但令方雲白無奈的是,他也知道這廝說的沒錯。想到羅莞自信明豔的笑容,一向沉穩不動聲色的斯文男子心中也不覺有幾分悵然。

  「行了,人都沒見到,你看看你們,倒是鬥得不亦樂乎。」謝青鋒終於開口了,對雲秋水道:「明天我們不去,你喜歡去你自己去好了。」

  雲秋水看向他,搖頭笑道:「嘖嘖,青鋒你怎麼總是這個樣子?我還以為像羅姑娘那樣的女孩兒,能得你另眼相看呢。說實話,若是你喜歡了她,我二話不說,肯定就不招惹了……」

  不等說完,便聽方雲白嗤笑一聲道:「呵呵。總算你這傢伙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

  雲秋水翻了個白眼道:「廢話,我一直知道。不過青鋒就算是喜歡羅姑娘,也不可能娶她為妻吧?兩人身份何止雲泥之別。但就算如此,我心裡也清楚,卻不是什麼朋友妻不可戲的原因,是因為我有自知之明,媽的,論女人緣,我自問勝過他。可若是論女人選擇丈夫的人選,我哪裡是他的對手啊?」

  方雲白哈哈笑道:「果然,你還算是有些自知之明。似你這樣的男人,做個風流知己還好,但是要做終身依靠,你連青鋒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謝青鋒不耐煩道:「怎麼話題又說到這方面來了?我說雲白,咱們來是有正經事的吧?你怎麼也跟著這混小子胡說八道起來?」

  方雲白一愣,的確,他和謝青鋒連袂過來,是有正經事說的。只是自己為什麼竟然也被雲秋水牽了鼻子走呢?對方這不打正調的性格自己也不是不知道,還從來沒被他影響過,怎麼這一次,卻是例外了呢?是因為那個無辜被自己家連累的女孩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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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孚兒,今天賣完蘋果後,明天你就不用跟我過來了,反正也沒剩下很多,總共還不到二百斤,我自己來就好。」菜市場的老位置,羅莞一邊替羅孚擦不住低落的汗珠兒,一邊對他道。

  「沒關係,反正也沒幾天了,我才不要虎頭蛇尾。」羅孚握了握小拳頭:「我是小男子漢,理應承擔重任。」

  「你現在就已經承擔重任了。」羅莞抓住羅孚的小手,那白白嫩嫩的小手經過這兩天的風吹日曬,已經稍微有些黑了,而且手心裡兩道高高的綹子,那是幫自己抬筐時磨出來的。

  輕輕吹了口氣,羅莞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羅孚只有八歲,卻已經做了許多大人該做的事,這份辛苦放在現代,簡直就是不敢想像的。

  「姐姐也吹吹。」羅孚學著羅莞的樣子,把她的手也吹了吹,這兩筐果子加起來將近一百斤,他們根本挑不動,只能拖著抬著,這還多虧了出府後風餐露宿,打柴度日,讓姐弟倆的身體添了不少力氣,不然的話,就是這八九十斤的重量,他們想運到城裡,也根本不可能的。

  今天恐怕不可能有前兩天那麼多的客人了吧?畢竟果子對於老百姓來說,這價格還是有些高了,而那些富貴人家,又有幾個人會來這種菜市場買東西?所以羅莞已經做好了今天這些果子要賣到傍晚的準備。

  正想著,忽然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道:「這些果子我全都要了,能算便宜些嗎?」

  「啊?」

  羅莞驚訝回頭,果然,就見謝青鋒一襲月白緞子長衫,手搖摺扇,風姿瀟灑的站在那裡。一幅濁世翩翩佳公子的范兒。讓人看見,哪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優雅雍容的貴公子,在戰場上卻是百戰百勝的殺神呢?

  「這些果子我全要了,你給我便宜多少?」謝青鋒看到羅莞驚訝之極的模樣,嘴角邊竟難得現出一絲笑容:一直以來,這女孩子都是從容鎮定,連自己都覺得她心機深沉,原來也會有這種完全不能掩飾心思的神態嗎?不知怎的,羅莞這驚訝樣子竟然讓世子爺都有了一種小小的成就感。

  不過羅莞也很快鎮定下來,一挑秀氣眉毛,她微笑道:「怎麼?堂堂世子爺,幾個果子罷了,竟然也要學那些婦人一般斤斤計較的討價還價嗎?」

  謝青鋒咳了一聲,目光瞄向身旁的七星,只把七星看的,那張臉都快成苦瓜了,囁嚅著道:「爺,您……您只是問小的。在……在市場上是怎麼買東西。您……您沒說您要親自來實踐啊。」

  好像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察覺到這一點的謝青鋒狠狠瞪了七星一眼,咬牙低聲道:「你只告訴爺,到底我應不應該討價還價就行了。」

  「不應該,當然不應該。」

  不等七星說話,羅莞便開口了,她特別認真特別嚴肅地看著謝青鋒:「世子爺,您是什麼身份?討價還價這種事,只有家庭窮苦地位低下的升鬥小民才會做的,您要是買點果子還講價,那不太跌份兒了嗎?我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您犯這種錯誤不是?」嘿嘿嘿。這可是財神送上門,唔。自己到底要不要獅子大開口呢?好像有點兒不地道吧?世子爺雖然有錢,但人家畢竟對孚兒有過救命之恩啊。

  意識到自己不能從謝青鋒口袋中多掏銀子,這讓羅莞稍微覺得有點兒遺憾,她雖然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古代女孩兒來說已經夠無恥了,但終究還是不能沒有底線。

  「嗯,那這些果子多少錢?」謝青鋒的尷尬很快就不見了,又是世子爺又是大將軍。這點兒定力還是有的。

  「喂!我們爺是可以不討價還價,但你別想著這樣就能獅子大開口。」七星生怕自家爺上當受騙,於是連忙替主子嚷出一句,結果得到白眼一枚,羅莞大義凜然的冷哼道:「什麼話?我是那樣的人嗎?」

  嘖嘖,說的自己多高尚似得。七星讓這句話噎的也翻了個白眼,心想不知道當初說我們爺的馬撞了她,要訛我們爺銀子的是哪個女人。

  不過這話當然不敢出口。事實上,羅莞也的確沒有貪得無厭。照著果子這兩日的價格,痛快和謝青鋒達成交易。

  七星鬆了口氣,但是隨即他的臉色就蒼白了:這……這裡總有幾十斤果子吧?我的天爺,這……這要我全拿回去?爺啊爺啊,早知道您要買果子,咱們也多帶幾個人啊。

  看了一眼玉樹臨風的主子,意識到讓他扛著一筐蘋果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實現的七星瞬間淚流滿面了。然而這還不算完,他聽到謝青鋒用平淡的語氣繼續問著羅莞:「你家裡還有多少斤果子?」

  「二百多斤吧。怎麼了?」羅莞話音剛落,就聽「撲通」一聲,原來是七星雙腿一軟,直接就跪了下去。

  謝青鋒瞄了小廝一眼,咳了一聲,鎮定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等會兒回府裡叫兩個人過來抬就是了。」

  七星連忙爬起來,如蒙大赦般的直點頭:「謝謝爺,謝謝爺,您看奴才要不要順便弄輛馬車,去羅姑娘家裡把剩下那些果子都拉回來?」

  謝青鋒贊許的看著貼身小廝:真不愧是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些日子的,就是貼心又有眼色。

  不過這次羅莞可不幹了,她倒是希望能有人一下把果子全都買了,而謝青鋒很顯然也不會虧了她。但問題是,之前雲秋水和方雲白去蔣家,前一陣他們又去過兩次村子,總是向人打聽自己,這已經讓村裡有些流言蜚語。如今這謝青鋒再過去,好嘛,自己真成招蜂引蝶的了。雖然她不在乎這古代的緋聞八卦,但能避免的情況下,誰願意讓自己成為一個水性楊花般的女人啊?尤其她和相國村裡的村民們原本相處還不錯的。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37 PM

第049章:第一桶金

  謝青鋒這全是一片好心,卻沒料到羅莞竟會拒絕。世子爺心思深,這心裡一繞彎子,就有點繞過頭,以為羅莞是看見他今天來買果子,所以又把主意打到雲秋水和方雲白的頭上去了。本來麼,方雲白也就罷了,雲秋水那傢伙前兩天可是叫嚷過一定會過來找羅莞的,卻不料那天晚上他就傷了風,臥床不起,真是想想都讓人替他歎息。

  不知怎麼的,這樣想著,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世子爺理直氣壯的把這種不高興總結為自己對羅莞「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鄙視,因冷冷道:「若是我定要買你那些果子呢?」

  「呵呵,難道世子爺要仗勢強買強賣麼?」羅莞一點兒都不驚慌,謝青鋒這個人,或許冷漠霸道,但絕不是個邪佞小人,自己對付他,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然而她很快就知道自己還是低估這個男人了。就見謝青鋒微微一笑,也不和她爭辯,只是悠悠說了一句:「羅姑娘,當日你訛我的時候,我說過二話嗎?不但給了銀子,還讓小廝們去醫館裡看顧令弟,雖然這不是什麼湧泉之恩,不過你滴水相報一下也是應該的吧?」

  我&%$……

  世子爺在這種時候把這大殺手鐧一下子拋出來,頓時就讓羅莞滿肚子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她只能悲憤瞪著謝青鋒,咬牙道:「你一個世子爺,我不過是個民女罷了,用得著這樣挾恩求報嗎?」

  謝青鋒一挑眉:「嗯,我高興。」

  一句話秒殺的羅莞五體投地,對這個男人,她是徹底沒了脾氣,誰讓當初欠了人家的呢?因此這裡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跟著謝青鋒來到郡王府,等著人家趕馬車去拉果子。

  「只是取一些果子,用不著世子爺紆尊降貴親自駕臨吧?你看我也沒有膽子騙你的錢。對不對?」雖然被謝青鋒一語秒殺。但羅莞還沒絕望,仍在劇烈掙扎,只要謝青鋒不去村裡,那就是富貴人家買些果子回去,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謝青鋒看了她一眼:「唔,過些天我母親妹妹要去鄉下莊子靜養,我正好兒提前過去看著下人們收拾一下,順便去拉果子,有問題嗎?」,

  「沒……沒有。」羅莞歎了口氣。看了他一眼:「那個……其實你真的不用露面,村子裡的人……你也知道。家長里短什麼不說?你們三個人之前和我有些瓜葛,那個……如果你再去,我很怕那些無知村民會說出一些有損世子爺形象的猜測。」

  泥馬我這都提醒到家了吧?你應該也不願意和我一個民女村姑牽扯上什麼關係吧?所以千萬別去啊,派幾個下人去抬果子就行了,要是實在過意不去,你就多給幾兩銀子啊,我不會反對的。

  「唔。無知村民的猜測,去在乎它做什麼?」羅莞正在心中想著美事兒呢,就見謝青鋒淡定搖了搖扇子:「放心,我不在意的。」

  「拜託,你不在意我在意啊。」

  羅莞真的淚流滿面了,這混蛋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可惡,怎麼從前沒看出這男人還有惡作劇的不良細胞呢?從前看他騎在高頭大馬凱旋班師那一回,多穩重多威武的一個人啊,這才幾天,就跟變了個人似得,京城果然是個大染缸。

  「唔,姑娘在意的話,似乎也不關我什麼事吧?」謝青鋒微微一笑,那意思很明顯:你要在意你就想辦法解決,別讓他們亂傳不就行了?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我一個小小村姑,憑什麼不讓人家亂傳?」羅莞繼續苦口婆心,但是下一刻,她就絕望了,因為謝青鋒的回答是:「嗯,馬車來了,姑娘和令弟要不要坐馬車?」

  這混蛋根本就當我是空氣吧?羅莞無力的垮下肩膀,不過她很快就又振作起來,暗道管它的,既然謝青鋒這世子爺都不怕傳出緋聞,本姑娘怕什麼?難道我這光腳的還會怕他穿鞋的?笑話一樣。

  而在謝府的馬車載著羅莞姐弟兩個出了城門時,雲秋水小侯爺正站在菜市場上一臉茫然地四處張望:咦?不是說就在這個地方兒嗎?難道那姐弟倆今天沒來?我才病了三天,果子就都賣完了?這麼快?

  眼看著主子茫然,他身邊的小廝立刻覺著自己義不容辭了,於是上前一步,問一個剛剛擺了字畫攤子的書生道:「你知不知道那賣果子的姐弟倆今天有沒有來過?」

  「哦,那姐弟兩個啊,之前有個人買了她們全部的果子,還要去她家把剩下的果子都買了。」書生漫不經心的回答,一邊認真整理著攤子上的字畫。那小廝再問,他就只當聽不見了。

  「是什麼樣的男人?」雲秋水上前一步,扔了一錠五兩重的銀元寶在那攤子上,陰沉著臉問。他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唯恐羅莞姐弟倆不知世事,萬一被人騙了,那可不就糟糕?因此不自禁就擔心起來。

  「唔,那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位貴公子……」書生一見銀子,立刻兩眼放光,當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又是讀書人,形容詞用的十分精准,轉眼就把謝青鋒的模樣給描繪出來。

  雲秋水和謝青鋒那是什麼交情,只聽一半,便知道這人是誰了,當下只氣得差點兒把一口牙給咬成粉末,心想青鋒啊青鋒,你這個狡猾的傢伙,虧著前兩天在我們家還一幅正人君子貌嘲笑我呢,說什麼不會過來,結果卻是比我來的還早,如今更是把那些果子都包下來了。你……你到底想怎麼著?媽的,果然老話說的好,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

  其實雲小侯爺還真是冤枉了世子爺。原本今天早上出門時,謝青鋒只打算在街上隨意逛逛,他也不知怎麼回事,逛著逛著就逛去菜市場那裡了。如果是早就有心前去,他也不可能只帶著七星一個小廝啊。

  這問題就連謝青鋒自己都摸不著頭腦,在路上還尋思了一陣,不過還沒等尋思出結果,就被他迅速拋在腦後了。

  到了蔣家,聽說世子爺親自駕臨,蔣明德和金氏還有蔣新蘭姐妹就如同一窩蝗蟲般全部出動,以「幫忙裝果子上車」為名圍著謝青鋒身前身後的轉悠,陪著笑臉說話,哪怕從頭到尾這面容冷漠的貴公子根本連眼角都沒瞄他們一下,也阻止不了蔣家夫妻倆強大的「自說自話」功能。

  「這裡是五十兩銀子,不用找了。」果子全都裝上馬車後,謝青鋒也終於被幾隻蝗蟲給纏的不耐煩了,同情的看了羅莞一眼,心想落在這麼一門親戚手中,還真是太可憐了,得,乾脆多給點兒,萬一這親戚太過不堪,她們要搬出來,也算是有點兒本錢。

  其實這想法連謝青鋒自己都覺著挺不可思議的:在這個時代,女人只有依附男人才能生存,在家依靠父母,出嫁後依靠丈夫和兒子。所以那些被夫家休掉的女子,若沒有娘家收留,很多人都是一死了事,要麼就出家為尼,想依靠自己的雙手好好生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和羅莞雖然只是幾面之緣,但謝青鋒就是知道:這不是一個能以常理來判斷的女孩子,這女孩兒生活的是如此積極向上,樂觀蓬勃,且恩怨愛恨分明,甚至還有著非常深沉的心機。

  他可以斷定:只要羅莞有條件,她必定不會再在這個舅舅家寄人籬下,而她的母親和弟弟看起來也全都是以她為中心,什麼事都依著她。

  果子全部裝上車後,謝青鋒便離開了,他最喜歡的莊園「荷風溪月」是在離相國村二十裡外的大風山腳下,此次他便是去那裡收拾下處,然後要陪同母親妹妹來這裡靜養的。

  富貴人家看著風光無限,然而這些實在不是謝青鋒想要的,偏偏他是太后娘家的侄兒,在軍中也隱隱有成為第一人之勢,他父親以郡王之尊,竟然得皇帝信任重用,路郡王府可說是如日中天,這毫無疑問會引來大批趨炎附勢的人。

  而謝王爺能夠坐穩今天的位子,自然深通為官之道。所以路郡王府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他們家當家做主的人,一年裡在郡王府居住的時間只有一半,其他時間就都在鄉下莊園靜養,就是謝王爺,一旦朝堂閒暇下來,也必定要向皇帝告假,或一兩個月或三五個月,避居在鄉下莊子中,過著逍遙自在的半隱居生活,這也算是一種看透世情的清醒和對家族自我的保護。

  一直到目送那輛馬車離開,羅莞的表現還都是十分鎮定的,以一個女孩兒來說,能做到這樣「寵辱不驚」的地步,著實難得,只讓元老太太和蔣秋娘都是十分讚歎驕傲。哪裡想到兩個人誇讚的話還沒說完呢,這丫頭便原形畢露了,小鹿一般瘋跑回來,舉著那個大錢袋子,興奮的臉都發紅,一面叫道:「外婆,娘,弟弟,咱們有錢了,啊啊啊,五十兩銀子啊,加上之前賣果子得的,我算算,唔,五五二十五,四五二十……嗯,零零總總大概也有將近一百串錢,這就是六十兩銀子啊,天啊,六十兩,這足夠中等人家過上三四年的小康生活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38 PM

第050章:臭不要臉

  元老太太和蔣秋娘也興奮激動的臉發紅,不過一看到旁邊站著的蔣明德和金氏,看著那夫妻倆的眼光狼一般盯著羅莞手中的錢袋子,元老太太便咳了一聲道:「好了,有什麼可得意的?不過是點兒銀子罷了,往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走,回去吧,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娘,難得今天這樣歡喜,不如晚上咱們全家一起吃頓飯吧。」金氏連忙陪著笑容上前,卻見元老太太冷笑道:「全家一起吃飯?非年非節的,做什麼要一起吃飯?就是大年三十兒,一起吃的那頓飯又有什麼滋味兒?說是一家人團聚,不過別以為我老婆子不知道,我們一走,你們夫妻兩個和蘭丫頭語丫頭就又吃體己東西呢,呵呵,你們才正經是一家人,我們這些外人,又算得了什麼?」

  金氏被元老太太說的滿臉通紅,待要發火,看在那五十兩銀子的份兒上,少不得忍耐下去,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娘怎麼說這樣話?這些年來媳婦不敢說孝順,卻也從來沒虧待了您老人家,吃的用的哪樣缺了?您怎麼竟疑心我們到這個地步?罷了罷了,如今我不和您說,您老人家回去也自己個兒想想吧,這一時得失和往後餘生相比,哪個更重要些。」

  一面說著,便氣呼呼走了。這裡蔣明德目光複雜的看了羅莞一眼,自然也是眼熱那銀子,然而媳婦都剛剛碰了釘子,他若是也露出貪婪嘴臉,少不得也是自取其辱罷了,於是歎了口氣,也轉身離去。

  剩下蔣新蘭和蔣新語兩個,倒是都對銀子不屑一顧,然而看著羅莞的目光卻更加露骨,恨不能把她生吃了似得,蔣新蘭就咬牙道:「妹妹真是好本事,到底想招惹多少男人?連世子爺也過來了。我們倒真是不得不對妹妹說個服字兒。」

  「你們兩個胡說什麼呢?」

  元老太太的臉「啪」的一下沉了下來。這兩個女孩子話語中的那份尖酸刻薄,她如何聽不出來?正要發火,便見羅莞笑吟吟一擺手,攔著她道:「外婆何苦生氣?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啊。」說完看向蔣家姐妹,悠然笑道:「是啊,這是我的本事,二姐姐和三妹妹羨慕也羨慕不來的。我知道,你們倒想像我這樣招人,奈何人家不理你們。」

  話音落,也不管那姐妹兩個氣得渾身亂顫。她就拉著元老太太和蔣秋娘飄然離去。這裡羅孚沉默的看著那姐妹倆,聽她們咬牙切齒的咒駡羅莞,什麼難聽羞恥的話都往姐姐身上扣。他握著小小的拳頭,忽然「嗷」一聲沖了過去,一下子就把蔣新蘭推了個趔趄。

  一直以來,羅孚都是羅莞的小尾巴,所以羅莞根本就沒拉著他,以為他會自己跟上來。忽然聽見身後這一聲,回頭一看。不由嚇了一跳,連忙跑回去抱住憤怒的眼睛都紅了的羅孚,一疊聲道:「怎麼了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忽然發起火來?來,姐姐看看,這手可撞沒撞疼呢?」

  「她們罵姐姐。」羅孚氣得小臉通紅,指著蔣家姐妹大叫,卻聽羅莞淡然笑道:「愛罵就罵唄,世子爺沒理睬她們,所以羨慕嫉妒恨之下,罵我兩句出氣也是人之常情。傻孩子,她愛罵就罵,反正我也不會掉一塊肉。你若是和她們認真,結果把自己弄疼了,那才叫一個不值當,看看,這小指頭都發紅了。」

  「愛罵就罵,反正也不會掉一塊肉」這樣的論調原本是金氏最常說的,她也時常以此為得意,覺著自己特立獨行與眾不同,真真是灑脫。姐妹倆也都知道母親這個論調,還跟著得意洋洋過,然而今天聽見同樣的話在羅莞口中說出來,卻只把她們氣得差點兒仰倒。

  這裡羅莞到底拉著羅孚去了,壓根兒就把她們姐妹兩個當空氣一般,只把蔣新蘭、蔣新語氣得,跺腳道:「有這個招蜂引蝶的在咱們家,連門風都敗壞了,不行,咱們這就去告訴爹娘,把她剛剛的話學一遍,必要把她們攆出去才行。」

  兩人一面說著,便並肩去了。這裡羅莞和元老太太蔣秋娘一回到屋裡,羅莞面上的輕鬆便盡皆退去,她在元老太太和蔣秋娘臉上看了一眼,忽地沉聲道:「外婆,娘,這裡咱們住不下去了,你們……尤其是外婆,你能跟著我們一起出去嗎?」

  「我原來在這裡受氣,無非是因為沒有別的依靠,又記掛著你娘,多活幾年,或許就可以再見她一面,所以忍氣吞聲在這屋簷下賴活著。如今我也見到你娘了,又有了好外孫子和好外孫女兒,若是你們沒能力養活我也就罷了,既然如今能接我出去,我還在這裡受氣做什麼?我那兒子,他眼裡哪裡還有他這個老子娘?既如此,倒不如給他們省一口飯,讓他們自己逍遙自在的過日子吧。」

  元老太太一邊說,眼淚都下來了,可見這些年忍氣吞聲的活著,老人家心裡也是憋屈得慌。

  而確定了她的態度後,羅莞心中便有數了,倒是蔣秋娘有些憂心忡忡,歎氣道:「雖說搬出去不受氣是好,只是要往哪裡搬呢?這村子裡也沒誰往外租房子,何況到時候和你舅舅舅媽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唉!終究也是難受。」

  羅莞道:「既如此,咱們就搬得遠一些,索性離了她們……」不等說完,忽聽院中腳步聲傳來,羅孚此時就在門邊,看見來人,忙回頭對羅莞道:「姐姐,是舅舅舅媽來了。」

  「這麼快?看來是商量出主意了。」

  羅莞冷笑一聲,對元老太太和蔣秋娘道:「咱們東西不多,娘和外婆收拾收拾吧,你們看看舅舅舅媽這急赤白臉的吃相兒,竟是一刻也不想讓咱們在這裡多呆呢。」

  蔣秋娘一愣,她怎麼也沒想到女兒竟會這樣快就下定了決心,因慌張道:「收拾的再快又能快去哪裡?我和你外婆還有些衣服……」不等說完,便聽羅莞淡淡道:「衣服收拾出幾件就行了,外婆若是有體己東西,也別落下白便宜了他們,不過無所謂,反正日後咱們也會有好日子過。」

  說到此處,那蔣明德和金氏就已經上了臺階,羅莞便倚著門笑道:「呵呵,舅舅舅媽真不愧是勢利人,這麼快就想好怎麼來分我們的銀子了嗎?」

  「這叫什麼話?」蔣明德冷哼一聲道:「莞丫頭,不是我說你,好歹我也是你舅舅,她是你舅媽,你就是這樣和我們說話的?」

  「舅舅舅媽若不是來分銀子的,我自然可以好好兒說話,賠罪道歉也沒關係。」羅莞仍是笑吟吟的,淡淡道:「舅舅自己說,我是不是錯怪了你們?或者你們過來只是給我們送吃的,並非是為了要銀子呢?」

  蔣明德立刻就說不上來了。那邊金氏哪裡肯理論這些,她滿腦子都是那白花花的五十兩銀子,因連忙道:「莞丫頭,你說是就是吧,本來麼,你們吃住都在我家,這銀子也該給我們,就當做生活費,也不夠養你們一輩子的呢,如今給我們難道不應該?」

  羅莞冷笑道:「是麼?原來是這個理由。也罷,既然說這五十兩銀子給你們,是用來做日後我們在這裡吃住的生活費,那我們日後不住在這裡,銀子就不用給你們了吧?」

  「你……你什麼意思?」金氏一呆,卻聽羅莞淡淡道:「我已經和娘還有外婆商量過了,我們如今有了錢,要搬出去住……」

  不等說完,就見金氏跳了起來,大叫道:「哪有這樣道理?你們吃住了這麼些日子,如今得了錢,便想過河拆橋,腳底抹油一走了之?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呵呵,我們原來是在你們家嗎?舅媽記性不好,我可是沒忘,當日我們來投奔的時候,可是被你拒之門外,沒奈何去了土地廟住的。後來又是誰死乞白賴非要讓我們住在這裡?舅媽你就糊塗到這個地步了?不是當日你和舅舅百般款留,我們能住在你這裡受氣?就是住在這裡,可也沒白住,去年那一萬斤征糧是怎麼變成了一千斤?大雁嶺上的地是誰種的?你們家的大部分衣服是誰洗的?柴是誰劈的?手帕香囊荷包都是誰繡的?如今還敢來和我們算帳?既如此,咱們就好好算一算,看看到底是誰虧待了誰。」

  「你……」

  金氏說不出話來了,歸根結底,也是因為他們兩口子把事情做得太絕,這會兒想要強詞奪理,都沒有話說。只是那銀子萬萬捨不下,因便冷笑道:「無論如何,那藏果子的地窖總是我們家的吧?沒有那地窖,你那果子能存到這會兒?能賣得上這樣大價錢?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你把五十兩銀子留下,愛往哪兒去往哪兒去。」

  「呸!為了錢,我看你真是不要那張臉皮了。」羅莞還不等說話,就聽元老太太啐了一口,恨恨道:「那地窖之前就是廢棄的,如今你們好意思靠著它,張口要五十兩銀子?怎麼不怕把舌頭給閃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2 PM

第051章:離開

  金氏冷哼一聲,沒說話,但擺明瞭就是要不要臉到底了。

  「是用地窖藏果子不假,不過我那果子都是花本錢買來的,你那地窖,多說不過是租用一下罷了,憑著這個,也想得五十兩銀子?真真好笑到家。好,既然你們這麼說,我就權當地窖是你們家的,我租用了來,這裡是一串錢,在這鄉下租房子,也夠租一年的了,何況不過是個廢地窖。你們拿去吧。」

  羅莞說著,便從袖裡拿出一串銅錢扔給金氏,若是往常,別說一串,就是一個銅錢,也足夠金氏眼睛發光去撿拾了。然而今天,和那五十兩銀子一比,這點銅錢又算得了什麼?因此金氏脖子一梗,冷笑道:「話不是這麼說,若用地窖賺了二十串錢,你給我一串錢也就罷了,如今賺了五十兩銀子,你還只給我一串錢,打發叫花子呢?」

  「你們兩個也別黑了心腸,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元老太太身子都氣得顫抖了,拐杖在地下不住頓著。然而金氏和蔣明德哪會把她放在眼裡,別說五十兩,就是十兩銀子,讓他們把老子娘賣了,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外婆別生氣。」羅莞連忙勸元老太太:老人家上了年紀,萬一氣出個好歹可糟糕了。因也不願意和蔣明德金氏歪纏,回頭指著兩人厲聲道:「我奉勸你們,做人別把良心都丟乾淨了,做事就要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不然惹惱了我,你們當真以為我一點兒手段都沒有嗎?便是沒有手段,我也總還有幾個朋友,你們想一想,那些人,是你們能惹得起的嗎?」

  金氏一愣。旋即便反應過來羅莞說的是誰了。她心裡不由「咯噔」一下,又聽羅莞冷笑道:「這一串錢你們好好兒收了,咱們相安無事,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斷了所有親戚情分,老死也不相往來。若是不收,好,便連這一串錢也不給你們了,本就沒有給你們的道理,若要逼著我,咱們便對著幹,看看到時候是誰吃虧。」

  蔣明德冷笑道:「外甥女兒別說這樣話。焉知你就沒有用到我們的時候?你那幾位朋友,如今可也不僅僅是你的朋友,便是蘭兒和語兒,跟他們也不是一點兒交情沒有的。」

  羅莞冷笑道:「用到你們的時候?罷了罷了,我們離了這裡,便是死也不會再回你們家,用你們的價錢我們實在付不起啊。至於說那幾位公子和二姐姐三妹妹,呵呵,既然你這樣篤定,不如我讓人去把世子爺找來,看看他幫著誰?如何?」嘿嘿嘿,謝青鋒對不住了哈,有你這張現成的大虎皮,我不扯來用一下都對不住老天爺創造的這個便利條件啊。

  果然,這話一出口。蔣明德便沒聲音了,耳聽得羅莞在那裡叫羅孚道:「弟弟,他們既不要,你就去把那串錢撿回來,開什麼玩笑,一個銅錢我還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呢,這一串錢倒白白捨出去?」

  羅孚答應一聲,剛要出門,就見金氏連忙把那串錢撿了起來,咬牙叫道:「好。我看你們那五十兩銀子是不是能花一輩子?滾出去,現在就從我們家滾出去,以後是死是活都和我們沒關係,就是討飯,也別進我們的門兒。」

  「這話也正是我要對你們說的,將來若是落魄了,討飯可別討到我們門前。」羅莞冷冷一笑,回頭對元老太太和蔣秋娘道:「外婆和娘親都聽到了?趕緊收拾東西,咱們走吧,難道還賴在這裡,等著人家轟嗎?」

  不說她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蔣家,只說蔣明德和金氏回到屋裡,蔣明德便沉著臉對金氏道:「你剛剛也太急切了些,怎麼就把她們攆走了?五十兩銀子雖不是個小數目,可和征糧比起來,那算得了什麼?去年你沒嘗到甜頭?更不要提過年時那些大地主家送的禮,今年若是她們走了,咱們怎麼辦?」

  金氏冷哼道:「我原本也沒想趕她們走,只是那個丫頭也太氣人了。你聽聽她那張嘴,這日後住下去,敢情我還要受她的氣?不過若不是我有主意,為了那征糧,自然是受氣也得忍著。實在是因為我想過了,如今咱們和兩位小侯爺也算是有了交情,便沒有她們,想來那扒皮保長也不敢來征咱們的糧,若他真來了,不是還有蘭兒語兒嗎?只要讓她們請那兩位過來坐一坐也就是了。那個死丫頭終歸是咱們外甥女兒,哪裡比得上咱們女兒更有力度?再說了,沒有她在這裡,以後幾位貴公子過來,也不至於就分心在她身上,豈不是便有閒暇多看咱們女兒幾眼?蘭兒和語兒也不是差勁兒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得了兩位小侯爺青眼,飛上枝頭了呢?」

  她嘴裡的兩位小侯爺就是雲秋水和方雲白,自從新安伯成了新安候之後,這方雲白自然也成了小侯爺。只把蔣明德和金氏眼熱的,恨不能把自家兩個女兒塞到人家兩人床上去?因這會兒和羅莞翻臉,毫無自知之明的兩口子可不就是做起了白日夢呢?

  不說她們在這裡癡心妄想,只說羅莞,借著蔣明德金氏的勢利,終於破釜沉舟走到這一步,她卻是大大鬆了口氣。當下唯恐那勢利兩口子又想出什麼花招歪纏,因俐落收拾了幾件衣服,把元老太太壓箱子底,從沒給兒子媳婦看過的一套精緻瓷碗碟包了,四個人便互相扶持著從後門出了蔣家。

  剛出後門,就聽身後腳步聲響,羅莞回頭一看,原來是張才,只見他呼哧帶喘的跑過來,看著元老太太便跪下哭道:「老太太,怎麼能到這個地步?這個家是您和老太爺的,奴才也是您和老太爺的奴才,怎麼您今日竟然離了這裡?老太太,小姐,你們且等一等,我去和大爺說一說,想來這裡面是有什麼誤會在,你們離了這裡,可往哪裡去啊?」

  羅莞笑道:「張管家,你千萬別去和他們說,我們有地方去呢。這會兒就怕舅舅舅媽回過味兒來,不讓我們去。」

  因把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張才因為今天一大早就被蔣明德打發出去辦事兒了,所以還不知道這一節,此時聽了,也不禁目瞪口呆。更為蔣明德和金氏的貪婪而氣憤。因想也不想道:「老太太,奴才說了,奴才是您和老太爺的奴才,當日賣身契是賣了二十年,奴才從十歲起進這個家,如今一晃呆了三十年,早過了賣身契的年限,不過因為這裡是老太爺留下的家業,所以才幫大爺打理著。既然大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奴才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了,莞姑娘是要帶著老太太和小姐往哪裡去?求告訴我一聲,稍後我帶著家小,也投奔你們去,莞姑娘放心,我也不要工錢,只要有吃的,給一口就成了。要不然,我也不在這裡呆著了,這裡早已不是從前的蔣家,如今連老太太都走了,我還留下來幹什麼?」

  羅莞目瞪口呆,心想大哥你真夠瀟灑的,三十多年啊,這……這說走就要走?等等,我……我這金手指還沒發揮作用呢,就算發揮作用,那也不知道得多長時間,我……我哪養得起你?說不要工錢?可你好意思不要工錢,我不好意思不給啊。

  想到這裡,她剛要拒絕,卻不料元老太太一錘定音:「嗯,小張說的沒錯,這哪是一家人?分明是一家豺狼,你留在這裡也沒有意思了。不過如今我們還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兒呢,你若去了,確實拿不到工錢,不如你就給自己找一條更好點兒的退路吧。我心裡也知道,這村子裡那幾家大地主,可都是很看得起你,你若是投奔了他們,比你在這裡強一百倍。」

  羅莞起先還很緊張,生怕元老太太大包大攬就把這張才賺來了,到時候自己拿什麼養著這位大管家。後來聽見是這話,才放下心來,也跟著勸說了一番。最後卻見張才一笑道:「好了,老太太和姑娘不用說,奴才心裡有數兒。如今天快要傍晚了,你們這是要往哪裡去?奴才送你們一程吧。」

  說到這個,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心裡也疑惑呢,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羅莞天不亮起來,就和羅孚一起進京,誰料晌午時回來,便把果子賣給了謝青鋒,隨後金氏蔣明德來要錢,她們自然不肯,便和那兩口子撕破臉,如今這出了門,都是快黃昏了,老太太和蔣秋娘還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謝謝張管家,不用你送我們,去處我已經安排好了,就是在大雁嶺下的秋明莊,天黑前應該可以趕到的。」

  「什麼?秋明莊?姑娘怎麼會去哪裡?」張才一聽就是嚇了一跳,顯然也知道秋明莊的大名,就連蔣秋娘和羅孚都十分奇怪,她們做夢也沒想到羅莞竟然是打算去投奔范京和謝明雨,而元老太太對這個名字也熟悉,畢竟這些日子沒少吃外孫女兒打包回來的東西,那可都是秋明莊主貢獻的。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3 PM

第052章:投奔

  羅莞簡單和張才解釋了一下,又道:「我們不是去投奔他們,而是不想留在村子裡,和舅舅舅媽他們再有瓜葛。去了秋明莊,讓范莊主他們幫著找個房子租下來,在那裡紮根兒,弄幾畝田地種種,嗯,對將來我有打算,所以張管家不必為我們擔心。」

  張才歎了口氣,想了想道:「秋明莊也算是方圓百里內十分有名的一處所在了,雖然比不上荷風溪月山莊,姑娘若是真能得那范莊主照應,倒還好,我也時常聽說,那范莊主是十分重情義的人。」

  羅莞點點頭,想了想又好奇道:「對了,張管家你說那個荷風溪月山莊,那是哪裡啊?比秋明莊還有名?」

  張才看向羅莞的目光立刻就多了一絲古怪,疑惑道:「怎麼?姑娘不知道?荷風溪月山莊就是路郡王府的莊子啊,聽說郡王和郡王妃都常來這莊子裡,不知多少人想要巴結,卻也不敢隨便攀交,尤其是那位世子爺,人人都說很不好打交道,沒想到今天他還來咱們家了,只可惜奴才出去辦事,竟然沒得見一面。」

  「哦,是世子爺的莊子啊,難怪比秋明莊還有名。」羅莞釋然,抬頭看看天色,太陽都快到山邊了,幸虧夏日天長,若是冬天裡,這會兒只怕就要黑天了,於是和張才告辭,幾個人就上路了。

  走不到半裡地,忽聽身後「得得得」聲響,回頭一看,就見張才騎著一頭大毛驢,到得近前,他便跳下毛驢,對蔣秋娘道:「小姐。這是我家的驢,素日裡老爺派我辦事兒,一旦路遠了,來回不方便。所以這驢是我去年才買下來的,性情溫順,您讓老太太騎著它。一來趕路能快著點兒,二來也免得老太太受累。」

  蔣秋娘連忙道:「這哪裡使得?這是張管家自己買的驢,定然也花了不少錢……」不等說完,就聽羅莞笑道:「娘別推辭了,張管家這真正是雪中送炭。有了這驢,咱們不用天黑就能到秋明莊了。」說完鄭重謝過張才。又對他道:「張管家放心,等我們到了秋明莊安頓下來,我就把這驢給你送回來,保准不耽誤你的事兒。」

  張才搖手笑道:「不用了,這驢就先放在姑娘那裡。忘了我也是要離開蔣家的人麼?到時候等我居所定下來,再來找姑娘要驢。」

  羅莞聽他的意思,並不是一定要來投奔自己,越發放心,卻也覺著有些遺憾:這張才在那樣勢利的舅舅舅媽手下幹活,仍是任勞任怨忠心耿耿,就是為了對已經逝去的外祖父盡忠,如此忠義兩全之人,在這世間實在難得。若是自己家有他打理照應著,只怕會更加蒸蒸日上。只可惜現在除了五十兩銀子和那幾十串錢。她們一無所有,未來如何還不可知,她實在不能大手大腳的就把張才雇來做管家。

  心裡這點失落並沒有表現在表面上,羅莞和蔣秋娘扶著元老太太上了那大毛驢,又說只要一安頓下來,就派人給張才送信,好讓他來牽驢,這才辭別了張才,繼續往秋明莊進發。

  而此時秋明莊內,范京范良兄弟兩個和謝明雨剛剛用完晚飯。三人坐在院中的藤蘿架下納涼,一邊閒話,說著說著,話題便轉到了羅莞身上。

  「那丫頭可是好幾天都沒上山來了,也不知道在家做什麼。」挑起話題的是范良,話語裡有著深深的擔憂:「大哥,明哥,她說過她那舅舅舅媽不是人,你說她們娘兒幾個該不會是在那家被欺負了吧?」

  謝明雨看了他一眼,搖頭無奈道:「那又如何?畢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也挺欣賞羅姑娘的,只是咱們終究是外人,哪裡有去管人家家事的資格?」

  「怎麼沒資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那什麼……那麼勢利的兩口子,人人得而誅之……」范良激動了:「咱們就去相國村,闖進那蔣家看看,要是她們幾個真受了欺負,媽的就把那不是人的兩口子宰了……」

  「閉嘴。」范京斷喝一聲,打斷弟弟的話,銳利目光看著他:「別忘了你如今是什麼身份,還喊打喊殺的,你想幹什麼?進大牢嗎?還是要從此亡命天涯?」

  范良頭一縮:「那個……我,我就是隨口一說,怎麼可能真的殺人呢?她們娘兒幾個也不肯答應啊。我只是……我只是覺著,她們娘幾個著實可憐,羅姑娘的脾性又對咱們胃口,若是在蔣家受氣,倒不如接了來咱們家住著,趁早把那蔣家給一腳踢開還好。」

  「那怎麼說也是人家的娘舅家,你和人家算是什麼關係?就想把人接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范京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弟弟:「我說你這張牙舞爪衝動莽撞的性子到什麼時候才能改過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讓阿良改了這性子,也確實有些為難他了。」謝明雨輕輕搖著摺扇,一派悠閒地微笑著,接著眉頭一挑,饒有興趣的看向范良,淡淡道:「阿良平時很少在乎別人如何過活,怎麼這一次卻對那娘兒幾個如此關心啊?」

  「啊?沒……哪有……哪有關心?」范良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慌亂擺手道:「那個……我……我不就是……就是因為羅姑娘……羅姑娘教了明哥你一些種果樹的知識嗎?那個……今年的果子能結這麼些,全都是羅姑娘的功勞,我……我這個叫……叫知恩圖報……對,就是報恩。」

  這最後一句話倒像是勸他自己似得。謝明雨更加驚訝了,和范京彼此對視了一眼,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正要問范良,就見外面看門的家丁匆匆走來報導:「莊主,公子,二莊主,門外有幾個女人求見,其中還有個女孩兒,她說她叫羅莞,說……」

  那家丁不等說完話,范良便一下子跳了起來,火燒眉毛似得叫道:「羅姑娘?她娘也跟著來了嗎?在哪裡呢?混帳東西,怎麼不趕緊迎進來?不,不對,我親自迎出去,等等,是不是還得換身衣裳……」

  「阿良……」看見范良這團團轉的模樣,謝明雨心裡哪還會不明白?只是他卻並不樂觀,不過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只對范良淡淡笑道:「你這身衣裳也足夠會客了,走,咱們一起過去,這麼晚了,羅姑娘她們過來,只怕是離開了蔣家,日後有的是日子相處,你鎮定些。」

  「哦,對對對,鎮定,我要鎮定。」范良咳了一聲,跟在范京和謝明雨身後,眼看都要走到大門口了,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悄悄湊到謝明雨身旁小聲問道:「明哥,你說,她們……真的會在咱們這裡住下來嗎?」

  「羅姑娘和她那個弟弟母親看上去都是有些心氣的,住下來倒是未必,不過最起碼也能住一段日子吧,不然她們也不會投奔到咱們這裡,只怕是離了那蔣家後,舉目無親,這才過來的。」

  「既然是舉目無親,咱們就索性把她們留下來唄,反正這莊子夠大,多幾個人也熱鬧。」范良一臉憧憬的道,卻聽謝明雨笑道:「到時候再說吧,你那嘴巴快咧到耳朵根後面去了,還不快收收,不然當心嚇到人家。」

  一面說著,便到了大門口,范京和謝明雨上前招呼,看見元老太太,便以晚輩禮相見,將幾人熱情的迎到莊中,謝明雨才道:「羅姑娘可是離開了令舅家?」

  羅莞笑道:「謝大哥說的沒錯,我賣果子得了幾個錢,我那舅舅舅媽便急得火燒屁股也似,那個家,我們是呆不下去了,不然遲早要變成他們使喚的牛馬……」

  不等說完,便聽范良笑道:「沒錯沒錯,這樣的母舅家,還呆在那裡做什麼?活活受氣麼?蔣娘子和羅姑娘放心,你們就在這秋明莊住下,我們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但多養幾個人還是不算什麼的。

  謝明雨微微看了范良一眼,羅莞也是有些愣神,好半晌才回過神道:「哦,那個……多謝二莊主的好意,我們不是打算住在秋明莊,不過倒還真要麻煩莊主和謝大哥,在這附近幫我們找個房子,如今我們手裡的錢不多,若是買房子的話,就沒有多少餘錢了。若只是租房子,慢慢還可以倒騰過來,不知莊主和謝大哥有沒有這方面的消息。」

  「還租房子做什麼?就在這裡住著,秋明莊閑著的房子院落都有。」范良又忍不住了,大聲叫道,極力勸說羅莞留下來,他也早看出來了,這一家人,當家做主的不是元老太太,也不是蔣秋娘和羅孚,而是這個半大少女。

  謝明雨咳了一聲,心中對范良越發無奈,因橫了他一眼道:「阿良不要胡說,羅姑娘有她的安排。」說完看向羅莞道:「姑娘若早說些時候,我們還可以慢慢打聽著,如今一時間手頭上還真是沒有這樣的消息。也罷,我受姑娘教導之恩,未曾報答,不如這幾日你們就在莊中住著,等到有了合適的房子,再搬出去如何?」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4 PM

第053章:自薦

  羅莞想了想,便點頭道:「如此就多些謝大哥了。我們也是舉目無親,不然也不好意思來麻煩你們……」

  不等說完,就見范良咧開大嘴笑道:「不麻煩不麻煩,羅姑娘說這話也太見外了,都是自家人嘛。」

  羅莞差點兒沒讓口水給嗆死:一家人?這是從哪說起?她雖然覺得這幾個人值得信任和結交,但……但離一家人的關係還遠著吧?

  謝明雨和范京也不由得扶額長歎:這貨,三十多年的光棍兒,沒嘗過情愛滋味,如今初識風月春心萌動,簡直……沒救了。

  「幾位還沒有用晚飯吧?」到底還是范京沉穩,只看羅莞等人臉上的疲態,再聯想一下趕路時間,很輕易便得出這個結論。

  羅莞還沒等答話呢,就見范良猛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還沒用晚飯嗎?這怎麼能行?我這就去安排。」說完便旋風般沖了出去,而此刻,范京一句「我派人去……」安排倆字兒都還沒出口呢。

  「我去看看吧。」謝明雨險些仰天長歎了:從搬到秋明莊,范良這傢伙除了練武跑馬之外,連廚房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他去安排,他安排個腿子啊。

  雖然范京等人已經用過晚飯,但是特意為羅莞等人準備的晚飯仍是十分豐盛,三人因為都是男子,倒沒好意思陪坐在席,只是迅速替她們一家人安排好了房間,這一桌飯菜是現送過去的。

  方桌上雞鴨魚肉羅列,就是蔣秋娘和羅莞羅孚當日在羅府,除了過年過節之外,平日裡哪有這樣豐盛的珍饈佳餚可吃。

  幾人大快朵頤,用完飯後早有丫頭送來簇新被褥,這些日子羅莞也實在是累極了。腦袋沾在枕頭上便睡沉了過去,

  蔣秋娘則是輾轉反側,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著。她心裡其實一直是沒有多少底的,路上她也曾和羅莞說過,對秋明莊幾個人不是那麼知根底,這件事還是要慎重。然而羅莞自從認識了謝明雨之後,心裡就有了這個計畫。所以相處中也曾經仔細觀察。她覺得這幾個人還是值得信任的,非常時期,她不得不賭一把,好歹自己是穿越來的。她就不信老天爺會讓她一路倒楣,揣著金手指過來卻成了炮灰,她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自以為是的惡毒女。

  第二天起來,睡了一個安穩覺的羅莞渾身都是神清氣爽,忽見幾個丫頭過來,手裡捧著大食盒,一邊往飯桌上擺飯菜一邊道:「我們公子說了,幾位來的突然,所以衣服首飾都沒有預備,讓姑娘們先用從前的湊合著,今兒就打發人去京城鋪子裡買布料首飾。」

  「這哪裡敢當。」

  羅莞還沒說話,蔣秋娘就搶著道。忽聽院門外一個清朗聲音道:「蔣娘子不用見外,我與羅姑娘一見如故,更兼她小小年紀,見識卻是過人。我和莊主都是十分佩服的。今日你們能夠將我們幾人當做朋友般投奔了來,我們都很高興,依照我和莊主的心思,恨不能你們在這裡長住,然而我也知道羅姑娘不會接受這樣條件,所以區區一些饋贈,還望不要見外。」

  隨著話音,謝明雨一身長衫,氣度從容走了過來。他的容貌本就十分秀美,此時散髮白衣,翩翩而來,當真如同是畫中仙子,那份出塵風采就是俊秀如雲秋水,也難比得上,也難怪范京連女人都不要,只一心為他癡迷。

  羅莞心裡想著,卻也明白謝明雨這「見識過人」指的是什麼,想來是那次自己和母親說的話都被他們聽了去,難怪後來她就覺著謝明雨和范京對自己的態度更加友好,原來卻是因為這個。

  蔣秋娘不好意思,還待拒絕,就聽羅莞笑道:「娘,不必多說了,都投奔了來,還見外什麼。不過無功不受祿,謝大哥,我從前不過是略微指點了你一點兒種果樹的技術,當不起你這樣的雪中送炭,不過沒關係,謝大哥既然喜歡種果樹,將來我可以教給你的還更多呢。」

  謝明雨笑道:「我種果樹,也不是興趣,只是因為當日一個心結罷了。如今那些果樹長得很好,今年的果子想來也定會豐收,說不定便能解開我那個心結。不過羅姑娘既然精通種植之道,想來果樹和花草之間也是相通,我對打理花草倒是非常感興趣,只是自己也種不好,尤其是一些名品,甚至不敢買了來,生怕養死了,倒是糟蹋那些花兒。若羅姑娘能在這方面指點一二,我就受用不盡了。」

  羅莞笑道:「這也不難,我不敢說精通種植花草,但是大部分也可以養得好。謝大哥隱居在此,閑來無事,或許也可以學著培育盆景,那個我倒還擅長些。」

  「盆景?那個是我最喜歡的,從前在家裡,經常便能得些造型各異的盆景,我那時便很喜歡。不過從……呵呵,這些年也沒見過這東西,我也有心想養來的,只怕養不好。若是姑娘會養,那我正好跟著學習一下。」

  蔣秋娘有些尷尬的看著羅莞和謝明雨侃侃而談,這兩個人,一談起這種植之道,竟是連飯都顧不上吃了。想來女兒說得在幽冥學的那些東西,就是這個,不然從前可沒看見她擺弄過什麼花草。只是他們終究男女有別……不過這位謝公子和那范莊主在一起,還算是男人嗎?

  這問題著實難住了蔣秋娘,眼看飯菜都要涼了,那幾個一直聽到現在的丫頭才笑道:「公子,莊主這會兒怕是在房間裡等著您回去用飯呢,您可倒好,一說起種花種草就沒完了。」

  謝明雨哈哈笑道:「確實,一說起這些,我就興奮了。渾忘了羅姑娘還沒有用飯。既如此,姑娘和娘子且用飯吧,我也回屋去了。」

  說完便要離去,走了幾步卻又突然頓下腳步,回過頭看著羅孚道:「我看姑娘和哥兒不像是尋常村人,觀你們舉止氣度,想來從前該是出身官宦人家,既如此,孚哥兒讀過書麼?」

  「讀過,如今論語幾乎可以全背下來了。」羅莞驕傲的看著弟弟:才八歲的孩子,就能把論語背熟講明,這即使不能算是天才,也是優異的成績了吧?要放在現代學校,那絕對是文科尖子生來的。

  「是嗎?」謝明雨聽見這話,不由得眼前一亮,點頭讚歎道:「孚哥兒竟然這樣出息?也罷,蒙姑娘教導,正不知該如何報答。就讓我來教授孚哥兒四書五經和八股入門吧,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我大概也教的起他,等過上五六年,若有好的學堂,把他送進去,將來何愁不是進士之才,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麼?呵呵呵,那就省了吧。羅莞心中冷笑,正要說話,就聽羅孚突然道:「我讀書不是為了光宗耀祖,只是為了將來能考中進士,做大官,讓我姐姐和母親還有外祖母過最好的日子,吃穿不愁。」

  謝明雨呆了一下,接著便露出一個溫柔笑容,摸了摸羅孚的小腦袋道:「好孩子,這也是淩雲志向,我想,你一定可以實現願望的。」

  他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幾個丫頭也都隨後離開,這就是謝明雨的體貼之處了,生怕蔣秋娘等人當著丫頭們不好意思放開了吃喝。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整個院子裡只剩下四個人,羅莞不由得一拍巴掌,歡快道:「太棒了,沒想到原本只是來尋求幫助,卻在無意中幫孚兒找到一位名師。」

  「名師?你是說謝公子?」蔣秋娘看著女兒,搖頭道:「這也未必吧?謝公子雖然是神仙人物,但怎麼知道他在學識方面就定然是名師呢?」

  羅莞笑道:「娘,咱們和范莊主謝大哥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你看謝大哥可是那種輕浮狂妄不知輕重的人?」見蔣秋娘想了想後搖頭,她便點頭道:「沒錯,謝大哥不是這種人,甚至他還完全稱得上是一個謙謙君子,這樣的人,主動提出教授孚兒功課,若不是他本身就是學識過人滿腹經綸,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她這樣一說,蔣秋娘也不由得眼睛一亮,元老太太更是在旁邊拍手笑道:「哎呀,若真是這樣,那可好啊,到時孚哥兒能在這名師手下多學點學問,將來做了官,去氣死他那個狼心狗肺的老子,豈不好?」

  羅莞笑道:「沒錯,就是這樣說。孚兒,你可一定要跟著謝大哥好好學習,將來進士及第,給娘也掙個誥命當當。」

  羅孚重重點了點頭,大聲道:「姐姐,我一定會努力的。」說完卻見羅莞看向蔣秋娘,淡然道:「咱們被趕出來的時候,爹爹是個五品官,論理,娘完全可以做個七品誥命了,可因為韓姨娘,您卻是什麼都沒有。不過沒關係,將來孚兒有了出息,娘照樣可以做誥命,到時就讓那兩個人看看,呵呵,我就不信,老天爺難道會一直保佑心腸狠毒的人順風順水,卻不肯給咱們一條青雲之路?」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5 PM

第054章:英雄救美(上)

  「娘不想著什麼誥命風光,娘只盼著你們姐弟兩個都好好兒的,將來莞兒能夠嫁個如意郎君,孚兒能夠娶妻生子,平安終老,娘便知足了。」

  蔣秋娘慈祥的目光投注在兒子女兒身上,這是她的真心話,經歷過這麼多,她早已經看開了:什麼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都是假的,唯有平安快活二字,才最重要。

  羅莞的志向當然就不止這一點,只是她要做的事情也沒辦法和蔣秋娘等人說,說了她們也不懂。於是用完早飯,便有丫頭來請羅孚去謝明雨房中學習,羅莞叮囑了弟弟幾句,眼看著羅孚去了,她這裡換了衣裳,就跟蔣秋娘說要出去走走。

  蔣秋娘皺眉道:「你是個女孩兒,從前拋頭露面也是不得已,如今這眼看著就要安定下來了,還不收斂些,這怎麼成?將來誰還敢提親?」

  羅莞笑道:「從前頭也拋了面也露過了,只怕如今名聲早已經傳了出去,娘這會兒才想起禁管我,卻是晚了。行了,我一會兒就回來,不過是要考察考察這周圍環境罷了。」

  一邊說著,就出了門,這裡蔣秋娘便對元老太太抱怨道:「娘看看這丫頭,從前還聽我的話,如今我越發管不了了,說什麼也不聽。」

  元老太太笑道:「管不了就別管。莞丫頭這樣性子,在這個世道裡,要麼就是碰的頭破血流,真有那一天,她自然就知道收斂了,要麼就是有大造化的。我算著咱們如今已經是落魄到了極點,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還沒找著,還能怎麼頭破血流?老話說否極泰來,說不定咱們依靠著莞丫頭,也就能否極泰來了呢?」

  蔣秋娘看了母親一眼,搖頭道:「我這裡都擔心死了。您老還這樣說,讓她知道,可不是更瘋了?」

  元老太太呵呵笑道:「罷了,莞丫頭是個有主意的,我看你這母親正經趕不上她呢,既如此,就隨她去吧。她不是那不知深淺輕重又輕浮貪心的丫頭。用不著你在這裡白操心。」

  蔣秋娘歎口氣,不再說話了。

  且說羅莞,出了院門,就見幾個莊子裡的丫頭正在樹蔭下說話。看見她,紛紛起身問好,莊主和二莊主都特地吩咐過,要她們對這院裡幾位客人客氣些,若敢得罪,便要打一頓攆出去,因此誰敢怠慢。

  羅莞也連忙回禮,接著又和丫頭們打聽了這附近情況,便出了莊子。

  「咦?羅姑娘。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剛出了大門不遠,忽聽身後有人喊了一聲,羅莞回過頭去,只見二莊主范良身後跟著一大隊人,此時正往莊子裡來,看見她。就把那些人撇下,上前問道:「有什麼事兒吩咐丫頭小子們一聲,不用你親自受累。」

  羅莞笑道:「沒事兒,我就在附近隨便逛逛,有秋明莊在這裡,應該也沒什麼宵小敢在附近撒野吧?」

  范良笑道:「那是自然,也不單單是我們的名頭,那郡王府的莊子也離此處不遠,哪有不開眼的敢在這附近轉悠,抓著了還有他的命在?」

  「郡王府的莊子?荷風溪月?這麼說?不遠處就是大風山?」羅莞這一回可是真驚訝了,暗道要不要這麼巧?不是說荷風溪月離著相國村二十多里路嗎?怎麼會和秋明莊挨的這麼近?

  「那不就是大風山?」卻見范良指著東邊一座連綿起伏的山脈笑道:「荷風溪月雖然是郡王府的莊子,不過這大風山卻不是郡王府的山,那裡景色可好了,等到了秋天時,我帶著姑娘和蔣娘子孚哥兒一起去山上賞楓葉。我大哥和明哥每年都不知道要去多少趟呢。」

  羅莞笑道:「好啊,到時候還要勞駕二莊主帶路。」說完好奇看了看范良身後的人,問道:「怎麼這麼多人?都是山莊裡的下人嗎?還是佃戶?」

  范良笑道:「不是,這都是工匠,帶過來打地基的。」說完回頭看了看,猶豫道:「姑娘剛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罷了,我帶你走走吧,讓他們自己忙活著……」不等說完,羅莞便搖手笑道:「不敢勞駕二莊主,我不過附近隨便走走。」

  言罷一徑去了,這裡范良對周圍治安也十分放心,就沒有再說,轉身領著工匠們到了離秋明莊約二三百米外的一塊空地,大聲道:「就是這裡,要建一個兩進的院子,嗯,前前後後起十六間房,諸位爺們兒費心了。我們要快點兒完工,你們就可勁兒幹,別怕累,咱們秋明莊行事大傢伙都知道,活兒累不怕,工錢上肯定給你們補足了。」

  任何時候,「錢」這個美好的字眼都是能夠發揮人最大潛力的動力,當下工匠們一聽說工錢上補足,不由都是精神大振,齊齊發一聲喊,甩開膀子二話不說就熱火朝天幹起來。

  羅莞中午回來的時候兒,那地方已經挖好了坑,開始埋地基了,她心想不知這秋明莊又要建什麼工程,難道是要弄庫房?抑或花園?唔,看兩位莊主不像是有這風雅細胞的人,不過也說不定,謝大哥那絕對是風雅的不能再風雅的貴公子,也許范莊主為了愛人,要蓋一座江南園林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也沒在意,吃完中飯,連午覺也不睡,就又出去了。西邊和南邊她上午已經走了個大致差不多,並沒有找到她想要的地方,如今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東邊和北邊,不過東邊是大風山脈,往往山腳下都有適合果樹生長的土地,雖然聽說荷風溪月山莊也在那裡,但它總不至於把整個山腳下都占了吧?

  走了大概小半個時辰,便來到了大風山脈腳下,到了近處,才發現這山脈綿延不斷,竟一眼望不到頭,且不遠處從山上下來一股溪流,匯進一條小河裡,往東奔去,羅莞對此處不熟悉,也不知這條是什麼河,走到近前,只見河水清澈,無數遊魚在河裡竄來竄去,整條河約有四五米寬,河岸兩遍草木茂盛,端的是個釣魚的好所在。

  羅莞一時間就覺著心裡癢癢,左右看看,大概是因為臨近郡王府山莊的關係,尋常人不敢走動,只見四野無人,於是脫了外面衣裳,只穿著貼身小衣,便跳下河去,想著捉幾尾魚上來。

  羅莞的水性並不高明,但狗刨還是會幾下的,若是平常,倒也不敢自信自己可以抓到魚,實在是因為這條河裡魚太多了,大有書上寫的「瓢舀魚」之風格,於是覺著自己再不濟,隨便這麼一劃拉,抓兩條大魚應該還是不難的。

  誰料想這一跳下河,身子竟然就急墜了下去,那河水看著清澈無比,卻沒想到會這麼深。羅莞一下子慌了神兒,手腳拼命刨著,想要穩住身形,然而急切之下,手腳竟不聽使喚了,只掙扎了一番,便又往下墜,嚇得她再也顧不上矜持,拼命大叫「救命」,一邊極力掙扎著。

  然而周圍靜悄悄的,哪裡有人能聽見她喊救命,羅莞的身子終於沉下去,她大睜著眼睛,喝了兩口水,心裡都絕望了,暗道完了,一定是老天爺看我穿越過來後遲遲不能發家致富,所以不耐煩了,要把我的性命收回去。只是你要我發家致富,也得給我時間啊,你看看我這一連串倒楣的,你是老天爺,就可以不講理嗎?

  這樣想著,竟是連意識也慢慢的微弱下去,忽然就聽岸上有人道:「奇怪,剛剛聽見有人喊救命,怎麼這會兒卻沒人了呢?」

  這聲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時間實在想不起來是誰。但羅莞總算還沒徹底昏迷過去,此時發現有了絕處逢生的希望,於是軟綿綿的雙手雙腳不知從哪裡來了力氣,她拼命掙扎著,期望可以翻騰出幾個水花,讓岸上大俠判斷出溺水之人的位置。

  「這裡有衣服,肯定是有人落水了。」

  實在是下墜的太深了,羅莞感覺到自己的掙扎似乎並沒有傳遞到水面,但好在岸上那位大俠真是心明眼亮啊,他竟然看見了自己留下的衣服,從而判斷有人落水。

  下一刻,就聽「撲通」一聲,水面一陣波動,羅莞用盡最後力氣睜眼一看,立刻喜極而泣了:老天爺,你果然不是不講理的,這大俠跳下來的位置真好,就在我旁邊啊,嗚嗚嗚,總算是有救了。

  身子這一放鬆,頓時又喝了幾口水,羅莞用手掐著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昏迷過去,很快,那下水的人便游到她身邊,似乎是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來人猶豫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伸手把羅莞的身子托住,努力向上面游去。

  羅莞也察覺到有人托住自己了,只是大俠,你要不要靠這麼遠?我很沒有安全感啊。迷迷糊糊中,羅莞遵循著溺水之人的本能反應,八爪章魚一般緊緊纏上大俠的身子,大有「死也不肯鬆開」的氣勢。渾沒發現大俠即使在水裡,一張臉都快紫漲成茄子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6 PM

第055章:英雄救美(下)

   「嘩啦」一聲,謝青鋒終於抱著羅莞將頭探出了水面,岸上七星和龍淵聽見動靜,連忙就要跑過來,卻聽自家主子大吼一聲:「別過來,滾遠點兒,有多遠滾多遠,回莊子去,我不用你們伺候了。」

  兩個小廝頓時石化了,暗道怎麼回事?爺想幹什麼?看那留在岸上的衣服,這溺水之人該是個女兒家吧?不是吧?爺……爺不是這樣禽獸不如的人啊,更何況這荒郊野外,能有什麼漂亮女人?就算是漂亮女人也不應該,爺當年那可是面對紅極一時的天香女的挑逗,都能夠連眉頭不動一下的牛人,連方小侯爺都佩服的五體投地,今天怎麼也不可能對一個村姑生了色心吧?

  龍淵憨厚,膽子也大些,此時和好哥們兒七星面面相覷了一回,便硬著頭皮咳了一聲,大叫道:「爺啊,這……這荒郊野外的,您可把持住啊,就算是七仙女兒,咱們也抬回莊子再說……」

  謝青鋒原本只是因為羅莞身上只穿著小衣,又是四肢緊緊纏著自己,這幅情景若讓人看見,實在是不雅羞恥到了極點,所以腦子一熱,想也不想就讓兩個小廝滾遠點兒。此時大喘了幾口氣,羅莞的胳膊腿也軟軟垂了下去,總算脫離了那尷尬境地,於是理智立刻就都回籠了,旋即便意識到兩個小廝此時的重要性。

  「不是什麼七仙女,是羅姑娘。」謝青鋒說了一句,一面將羅莞留在岸上的衣服給她蓋上,見她還昏迷著,便對著肚子摁了幾下,又對七星和龍淵道:「羅姑娘身上都濕了,你們先避一避,稍後帶她回莊子換套衣裳。」

  「羅姑娘?」

  七星和龍淵面面相覷。他們當然都知道羅姑娘是誰,不過,對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想起從前謝青鋒曾經對對方有過的評價:「恐是心機深沉,行欲擒故縱之道。」那會兒他們還不信,暗道一個村姑,她就是心機再深沉,也該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欲擒故縱什麼啊?然而結合今天這件事。兩個小廝忍不住也懷疑上了,實在是因為,這巧遇也太他媽巧了吧。

  羅莞吐出了幾口水,終於悠悠醒轉。她甩甩腦袋,迷迷糊糊坐起,之前記憶潮水般湧上來,立刻想起那位救了她的大俠,於是羅莞激動了,還沒等全睜開眼,便大聲道:「多謝大俠救命……咦?怎麼是你?」

  謝青鋒額頭上立刻佈滿了黑線:什麼叫「怎麼是你?」看見是自己,這個女人好像很失望啊,於是眉頭一挑。冷冷道:「怎麼?羅姑娘好像對於是在下救了你這件事頗為失望。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哦,不是不是。」羅莞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點問題了,不過這也不怪她啊,她哪想得到竟然會被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世子爺給救了。

  謝青鋒哼了一聲,看上去不太信羅莞的話。於是羅莞特別誠懇特別真摯的道:「真的沒有,世子爺你相信我,小女子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奔流不休,這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俗語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救命恩德……」

  「怎麼?你接下來該不會要說以身相許了吧?」謝青鋒冷冷一笑,話語中不無譏諷。

  「什麼?以身相許?」

  羅莞一下子跳了起來,接著才發現那件外衣並沒有穿上,她這一跳,頓時從身上滑落下去,於是連忙撿起來手忙腳亂套在身上,一面叫道:「想都不要想,世子爺,你可不要脅恩求報,小女子身份如此低賤,絕對配不上……哦……」

  不等說完,就想起剛剛謝青鋒的話似乎是怕她就此賴上,並非要她以身相許,都怪自己陷在死裡逃生的激動中,沒弄明白語句含義就跳了起來失了風度。羅莞撓了撓頭,自己也覺著十分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垂頭道:「那個……不好意思,我好像是自作多情了哈?」

  「噗!」

  饒是謝青鋒身經百戰定力過人,此時也忍不住噴笑出聲,他看著不遠處「含羞帶怯」的羅莞,忽然覺著這女孩兒還當真是直率的可愛,於是站起身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羅莞這個時候才想起害得自己如此狼狽的罪魁禍首,忍不住就又跑到河邊向那河水看去,一面心有餘悸道:「這……這河水怎會如此深?明明看著下面是清澈見底。」

  謝青鋒這才恍然大悟,搖頭道:「難怪,原來你竟然不知這河深淺,我就說你怎麼會無端端跳下去,還以為你遇見什麼不開心的事,一時想不開。」

  「開什麼玩笑?本姑娘會有想不開的時候?想當初我再世為人,都沒想不開。」羅莞豪氣干雲拍了拍瘦弱的胸脯,卻見謝青鋒別過目光,疑惑道:「再世為人?」

  「唔……」果然衝動是魔鬼,一時激動之下,又口誤了。羅莞真恨不得把自己這惹禍的舌頭給吞掉,好在她腦子快,立刻便冷哼道:「難道不是麼?被自己的親爹從府中趕出來,還能活到如今這個地步,難道我不是再世為人?在那府裡的日子,對於我來說,就是上一世了。」

  「原來如此。」

  謝青鋒點頭,對於這件事,他對羅莞也是同情的。因生怕對方說起這個話題傷心,他便來到河邊,看著那河水道:「這是無底河,你看著它清澈無比,但事實上很深,連我都沒有探到過它的底。」

  「奇怪,都說水至清則無魚,這水清澈到這個地步,讓人連深淺都看不出來,怎麼會有這麼多魚的?」羅莞看了謝青鋒一眼,既然荷風溪月就在此處不遠,那這傢伙應該也是地頭蛇級別的,如此違反常理的河,他一定會瞭解吧?

  「唔,你看到的只是這一段兒,事實上這條河也只有在這大概三里長的地段,是這般清澈的,往上游或者下游去的話,都是普通的河那樣,更何況,雖然清澈,但這裡也是水草豐盛,自然魚就多了。」

  謝青鋒說到這裡,便看向羅莞,嘲笑道:「你還有心思關心這無底河?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走吧,去我的莊子上。」

  「幹什麼?」羅莞瞪圓了一雙杏眼,眼看著兩個小廝還在不遠處背著身子呢,她便小聲道:「不是說不用以身相許嗎?那還叫我去你的莊子上做什麼?」

  「你想什麼呢?」

  謝青鋒這樣穩重自持的人,都忍不住用扇子敲了一下羅莞的頭:「帶你回莊子去換衣服,雖是端午時節,可一旦傷了風,總是不好。又或者你住的地方離這裡很近的話,我就不操心了。」

  原來是這樣啊。羅莞鬆了一口氣,旋即就為自己的小人之心臉紅了:對方是什麼人?堂堂世子爺啊,會對自己這落魄女產生什麼不一樣的感情?又不是什麼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超級美女。

  「那就多謝世子爺了。」

  體會到對方的好心,羅莞自然也就不忸怩了,這種情況下,古代的女子似乎都應該拒絕的。不過自己其實不是古代女人,要她遵從足不出戶三從四德的生活,她是絕對不肯的。既如此,她也不在乎在謝青鋒面前「原形畢露」。

  兩人隨即便往荷風溪月山莊而去,羅莞這會兒倒覺出濕淋淋的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幸好下河時把外衣脫在外面了……等等,這麼說來,當時謝青鋒救自己的時候,自己豈不是胳膊小腿都露著,然後她還八爪章魚一樣的巴著人家……

  一念及此,羅莞簡直都不敢直視謝青鋒了:丟人,太丟人,自己是不想遵從什麼三從四德,但是要不要讓她在謝青鋒眼中這麼開放啊,這男人從頭到尾,竟然能一直面不改色,定力還真不是普通的強。

  荷風溪月山莊的花園就在無底河邊,此時幾人從後門進去,羅莞忽然想起一事,轉頭問謝青鋒道:「這莊子裡有女孩兒衣服嗎?」

  「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真不知道你過去那些年怎麼活的,沒被拐了真是上天保佑。」謝青鋒看了她一眼,一向不苟言笑的世子爺竟難得奚落了羅莞一句。

  「喂!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因為謝青鋒的表現,羅莞也完全感覺不到這貴公子大將軍的壓力,如同對待一個普通朋友般的叉腰叫道:「本姑娘剛剛可是死裡逃生,死裡逃生啊,還能保持最基本的智慧就不錯了,一時間疏忽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謝青鋒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這女孩兒是如此特立獨行,甚至在那些老夫子看來,她這些行徑只怕也算是放蕩無恥有傷風化了。然而自己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她有哪裡是可恥的,相反,一想到對方的那些經歷,就連他都有些佩服:一個弱女子,小小年紀遭遇了那樣的塌天之禍,她卻挺過來了,而且還是生活的這樣樂觀積極向上,多少比她幸福比她優越的女孩子,活得都是小心翼翼畏畏縮縮,如同溫室裡的嬌花;唯有她,如同路邊鮮綠的的野草,蓬勃向上,車碾馬踏亦不能奪走她的生命和這股精氣神兒。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6 PM

第056章::問罪

  謝青鋒默默想著,他有些理解為什麼閱美無數的雲秋水和對女人一向斯文卻疏離的方雲白獨獨喜歡和羅莞相處了,和這女孩子一起,不用去想很多事,而且她的言談舉止又是這樣風趣可愛,便是自己,其實也不必非要把羅莞帶回來換衣服,但是他想都沒想就這麼做了,佔便宜的齷齪心思他知道自己沒有,但他也同樣知道,他不反感和這女孩兒在一起說話,多相處一點時間。

  世子爺進行心理活動的時候,七星已經替主子回答了羅莞的話,恭敬道:「羅姑娘不用擔心,我們府裡的姑娘們和太太也經常來這裡小住,所以女孩兒的衣服都是有的。」

  羅莞這才恍然大悟,想起從前聽說的這路郡王府的一家子怪癖,也就明白了。果然,到了山莊裡,謝青鋒吩咐了兩句,就有丫頭前往姑娘們的房間裡,不一會兒功夫出來,捧了幾套衣服讓羅莞挑。

  「這樣衣服還讓我挑?」郡王府千金的衣服又會差到哪裡去?羅莞看著那些最上等的錦緞,只覺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她畢竟也是個女孩兒,衣服首飾,胭脂水粉這些東西也都是她愛的。

  愛歸愛,她也不願意平白受這樣的好處,因此便對謝青鋒道:「這些衣服太貴重了,我不要,這莊子裡該有丫頭僕婦吧?把她們的衣裳拿一套來就是,我估摸著給我的衣服她們大概也不會要了,沒關係,看看值多少錢,我給她們錢。」人窮志不能短,無論在現代還是古代,這都是羅莞所堅守著的做人底線。

  「僕婦們的衣服你怎麼能穿?」謝青鋒皺眉頭:「看你明明挺喜歡這些衣服的,隨便選一套就是了。或者你看看還喜歡哪一套,拿回去穿著或是當了都好。反正每次過來,母親和妹妹們也都帶著衣服,這裡備下的她們很少穿。」

  謝青鋒滿不在乎的說著,羅莞卻正色道:「那怎麼行?這無功不受祿……」不等說完,就聽謝青鋒道:「怎麼沒有功勞?不是你,我也吃不上這樣新鮮的果子。往年這個時候兒,可沒有這樣新鮮的果子吃,都要等端午後杏子桃子下來。」

  羅莞奇道:「這不難啊,只要冬天裡買些果子放在地窖裡儲藏,這個時節拿出來。也就是這麼新鮮的,真奇怪,大家都用地窖儲藏那些大白菜和蘿蔔,怎麼就沒人想到要用來儲藏果子呢?」

  謝青鋒一愣,疑惑道:「竟是這麼簡單嗎?唔,我明白了,富貴人家冬日裡有暖棚提供的新鮮果子,很少會大量買來儲藏,說到底,這一年到頭,除了這麼幾天,其他時間果子還是很多的。而老百姓,肚子能填飽已是不易,哪裡還去想著吃什麼果子?至於那些中等人家,儲藏白菜蘿蔔是知道的。大概一時間還沒想到要用地窖儲藏果子這上面去。」

  說話的功夫,早有兩個丫頭過來上茶果,謝青鋒便笑著對羅莞道:「你快去把衣裳換了,回頭來吃兩個果子,看見沒?這是你賣給我的,等一下我就讓她們也放到地窖裡去。」

  羅莞笑道:「若世子爺愛吃果子,我報恩倒是容易了,這些果子其實不算什麼,日後我請你吃更好吃的。」說完也不等謝青鋒詢問,便跟著丫頭們逕自來到後院,把身上衣裳換了。

  這裡七星和龍淵便湊過來對謝青鋒道:「爺,您把羅姑娘帶到這裡來,可也太冒失了些,這萬一讓人知道,再傳出什麼流言蜚語,爺可怎麼做人呢?」

  謝青鋒冷笑道:「流言蜚語哪一天還少了?我若是在乎這些,還不知能不能活到今天呢。我是那怕流言蜚語的人嗎?喜歡傳的儘管傳好了,我看羅姑娘胸懷坦蕩,也不是畏懼流言的人。」

  七星便不做聲了,知道自家主子小時候可是受過流言蜚語的禍害。那時節府裡的常姨娘生了兒子,不知她是出於什麼心思,竟然讓下人在暗地裡造謠,說謝青鋒不是路郡王的親生兒子。只因為謝青鋒母親徐王妃是在路郡王出外兩個月後才出現了反應,查出有身孕的,而謝青鋒又是比預產日子晚了將近十天才出生。

  當日這個謠言在府裡傳得沸沸揚揚,把路王爺氣得夠嗆,下了力氣追查這暗中造謠的人,最後查到了常姨娘身上,令人驚訝的是:這一查之下,竟然查出常姨娘的兒子是個野種,後來常姨娘和那孩子便從府裡消失了,到底也沒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想來被老爺暗中下令處死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這樣醜事,老爺就是再仁厚,恐怕也難以忍受。

  當下七星聽自家主子這麼說,便不做聲了。須臾間羅莞出來,謝青鋒看向她,不自禁的便是眼前一亮,點頭微笑道:「果然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衣服你穿著很漂亮。若是頭上再配幾件首飾就更好了。」

  「饒了我吧。」卻見羅莞搖手:「這已經讓我感激的恨不能以身……」說到此處,猛然想起在古代可不適合開這種玩笑,於是連忙改口道:「這衣服已經是感激不盡了,我若給你錢,你必然不收。也罷,我就在這裡先許你一個承諾,將來我種的果子熟了,請你第一個吃,如何?」

  謝青鋒笑道:「這也算是謝禮?你種的果子難道是天上蟠桃不成?聽你這口氣,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

  羅莞笑道:「嗯,你想吃蟠桃嗎?這沒問題啊,不過蟠桃是有,但是什麼活三千歲六千歲甚至長生不老你就不用想了。反正我如今說了你也不明白,你又沒吃過我嫁接的果子,是了,有一樣東西倒可以拿來做比對,世子爺你吃過櫻桃是吧?你吃過的最大的櫻桃有多大?」

  「櫻桃有多大?」謝青鋒越發奇怪,卻還是想了想,然後四下裡看了看,便指著博古架上一件古董道:「櫻桃還有什麼大小之分,不都是像那顆珠子般大嗎?」

  羅莞回頭一看,那珍珠比小指肚還要略小一些,恰是普通櫻桃的大小。於是笑著道:「沒錯,普通櫻桃就是這麼大的,但是我種出來的櫻桃可不一樣……」她說到這裡,也學謝青鋒四下看了看,然後指著他腰間佩劍穗子上的一顆東珠道:「我種的櫻桃,是可以有這麼大的。」

  「這麼大?」別說七星和龍淵震驚的說不出話,就連謝青鋒都驚訝了,接著搖頭笑道:「我不信,你種的那是櫻桃嗎?是龍眼吧?這珠子也不過就比龍眼小一點點而已。」

  「不信?沒關係,我也知道口說無憑,所以到時候世子爺自己看就知道了。」羅莞笑著說完,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忙道:「是了,世子爺你是這裡的地頭蛇,可知不知道哪裡有好果園?或是這山腳下哪裡的野果樹多呢?我如今就是找不到種果樹的園子。」

  「你這是求人說的話嗎?什麼叫地頭蛇?」謝青鋒氣結,卻見羅莞吐了吐粉紅色的小舌頭,然後用一隻手捂住嘴巴,接著才赧然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世子爺您是強龍,不是地頭蛇,我這嘴啊,總是比腦子快,一不小心就把真話都給說出來了。」

  「合著我還是地頭蛇,你是這意思吧?」謝青鋒都開始磨牙了,結果還不等再說話,就聽院外腳步聲響,接著雲秋水那熟悉的聲音便叫嚷起來:「好啊青鋒,你這個不夠意思的,告訴你,我這次和你沒完。明明當日你說過你不去菜市場,結果怎麼人人都說是你買了羅姑娘的果子……」

  這貨一邊嚷著,人就如同一匹野馬般沖了進來,方雲白跟在他身後,不住勸著讓他冷靜,然而進到屋子裡,看見正站在當地的羅莞後,他也和雲秋水一樣,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震驚神情。

  「謝……謝青鋒……」回過神後的雲小侯爺一個高兒就蹦起來了,指著謝青鋒的鼻子嚷道:「好啊,我今天算是看透你的真面目了,人人都說你是君子,說你什麼冷漠疏離,我呸!原來卻也是個衣冠禽獸……」

  「說話注意些,誰是衣冠禽獸呢?」謝青鋒的臉都黑了,這要不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他都想拔出佩劍在雲秋水身上刺個血窟窿。

  「你還敢狡辯?明明那天在我和雲白面前說的多大義凜然啊,說決不去菜市場見羅姑娘。結果怎麼樣?把人家果子買了去,人都給弄到你莊子上金屋藏嬌了,這會兒還給我裝正人君子……」

  「雲秋水。」

  謝青鋒這一下是真的惱了,冷冷瞪著這個好友:「你不要亂說話,就算我是你朋友,活該倒楣。羅姑娘是個女兒家,她還要閨譽呢,你這樣說,將她置於何地?虧你素日裡還說她是個好女孩兒,連你都不得不佩服,你便是這樣佩服她的?」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7 PM

第057章:下山野狗

  雲秋水一愣,終於安靜下來,目光複雜的看著羅莞,吶吶道:「羅姑娘,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羅莞心裡其實也有點惱火,這雲小侯爺也太不管不顧了,這樣話大聲嚷出來,什麼意思啊?還金屋藏嬌,這簡直都夠得上告他詆毀誹謗罪了好不好?

  因此時神情就有些冷冷的,見雲秋水聽了自己那句「我知道」後還滿臉欣慰呢,她便淡然接著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這是至理名言。」

  「噗」的一聲,世子爺的定力又一次在羅莞面前破功,而一旁的雲秋水卻是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委屈的訕訕道:「羅姑娘,我也是怕你一時上當受騙,就算所作所為的確不妥,你……你也不用這麼諷刺我吧?誰是狗啊?」

  羅莞看見這貨那一臉委屈的模樣,一肚子怒火也就都消散了,掩唇一笑道:「我這只是個比喻罷了,小侯爺不用放在心上,關鍵是您剛才沖進來的架勢太猛了,如同下山猛狗一般,真的是氣勢洶洶。」

  「下山……猛狗?」雲秋水都快暈了:「那個……下山的不是猛虎嗎?我只聽說過下山猛虎,沒聽說過下山猛狗啊。」

  「唔,那不是下山猛狗,就是脫韁野狗囉?」哈哈哈,這個風流小侯爺太可愛了,他是嫌自己奚落的不夠,主動送上機會嗎?羅莞在心裡哈哈狂笑,卻見雲秋水還在那兒用力思索呢:「不對啊,我只聽說過脫韁野馬,似乎也沒聽說過脫韁野狗……」

  方雲白已經是笑得靠在了柱子上,謝青鋒一向完美的定力在今天連續破功之後,也再次面臨了最嚴酷的考驗,他默默轉過身去。從肩膀抖動的幅度來看,這傢伙也是在偷著大笑。

  而七星和龍淵的處境就更加糟糕了,他們只是小廝,敢去笑話小侯爺的話,那不是找死呢嗎?可是不笑得話,這……這誰能忍得住啊?哎喲肚子都憋疼了。

  而雲秋水也終於是反應過來,羅莞這就是在小心眼的報一箭之仇呢。當下也是哭笑不得。搖頭道:「羅姑娘,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我可是幫你說話來的。」

  「行了,羅姑娘不知怎的去了無底河。看見河水清澈肥魚眾多,就跳下河去捉魚……」

  謝青鋒不等說完,雲秋水和方雲白就驚叫一聲,扭頭看著一旁的羅莞,那眼神都不是「佩服」兩個字兒能形容的了:一個弱質女流跳下無底河去捉魚,她真是去捉魚而不是去自盡的嗎?

  羅莞讓這兩個人看的不好意思,咬牙道:「我……我也不知道那河水很深啊,世子爺剛剛也說過了,我是看河水很清澈。還以為很淺呢,這才跳下去的。」

  雲秋水和方雲白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雲秋水扇子在手心上一拍,笑道:「我就說嘛,姑娘怎麼有這個膽子,原來卻是不知這無底河的根底。難怪了,你們那個村子離這裡也不算近,你又不是那裡土生土長的人,不知道也沒什麼稀奇的。我和你說啊,那河裡的魚雖然不能跳下去捉,但卻是可以釣的,哪天姑娘若是閒暇了,我陪你去釣魚,運氣好的話,不到一個時辰就能釣上二三十斤呢。」

  「多謝小侯爺。」羅莞連忙道謝,卻見方雲白看向謝青鋒,淡淡道:「難怪,羅姑娘不識水性,大概幸虧是青鋒在附近,這才能及時施救的吧?」

  謝青鋒點點頭,羅莞一看這哪行?這讓他們以為自己是不會水就跳下河捉魚,會怎麼想自己?女人頭髮長見識短,總結來說就兩個字兒:「無腦」。這怎麼能讓古代的男人把自己也歸結在無腦女人的行列裡?無腦也就罷了,關鍵是她的胸也不大啊。

  羅莞腦子裡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嘴巴已經先於腦子的反應辯解道:「誰說我不識水性的?我……我也會一點兒,不然也不敢跳下河捉魚。」

  「哦?」三個男人這一下都是驚訝佩服的看向她,方雲白遲疑道:「姑娘並非生長在水鄉,竟然也會水性嗎?這可難得。」

  雲秋水和羅莞在一起,壓根兒就沒有憐香惜玉軟語溫言的心,就算一開始有,如今在有了「野狗」的經歷後,意識到羅莞根本不是尋常女子,那份兒小心翼翼的溫柔多情也徹底沒了,因在一旁忍不住吐槽道:「是嗎?你竟然還會游泳?在羅府後面的池塘裡練出來的?能遊出幾里地啊?」

  幾里地就是多少米的意思,羅莞想到自己那狗刨式,頓時就覺得臉上發燒了,吶吶道:「那個……沒……沒盡力游過,反正……反正普通的水淹不死,我只是沒想到這河水這麼深,一時慌了神兒,結果喝了兩口水,就沉下去了。」

  她這樣一說,另三個人就都明白了,然而謝青鋒和方雲白一個冷漠一個沉穩,都沒開口,只有雲秋水這沒心沒肺的在那拍腿大樂,叫道:「哎喲,其實就是只會幾下狗刨吧?瞧你說的那個能耐,還沒盡力游過,你盡力游也就是在原地打轉轉吧?」

  羅莞一下子就怒了:這雲秋水的風流名聲在外,怎麼如此不憐香惜玉呢?自己也是女孩子啊,臉皮兒多薄?能經得起他這種真話嗎?因便站起身冷冷道:「時間不早,我要回去了,世子爺,方公子,小侯爺,告辭了。」

  「哎!別急著走啊。」

  雲秋水也立刻就知道是自己的「直言不諱」刺痛羅姑娘的心了,說到底人家也是女孩子,還是要適當照顧一下情緒的嘛,於是連忙站起來就要賠罪,結果便見謝青鋒也站起身道:「衣服我讓下人們包好,等下拿給你,至於姑娘剛才說的果園,我倒是剛好知道一個,他們家原本就想賣的,只因為這方圓百里,也沒人能比劉家莊的果子好,所以明擺著不能賺錢,因此到現在還沒賣出去,你若是有意,便明天早上過來,我領你去看看。」

  羅莞大喜,這真是沒想到啊,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過來,這個預兆是老天爺在向她發出信號,預示她的黴運終於要過去了嗎?

  因連忙笑著向謝青鋒道謝,這裡看看天色,果然太陽已經往西邊走了。於是急忙出了山莊,雲秋水和方雲白謝青鋒都送出來,早有丫頭將包好的那一包衣服遞給羅莞,三人眼見著她去了方才回來。

  雲秋水這才想起自己就是過來興師問罪的,因此又問謝青鋒那天不遵守約定的事,這話謝青鋒卻也有些答不上來,那一日自己分明是不想去菜市場的,也不知怎的在街上逛著逛著就逛去了那裡,看見羅莞和羅孚兩個守在那兩筐水果前,滿頭的汗,他便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這才到底把果子都買了下來,如今面對雲秋水的質問,確實無話可說,因就乾脆以「母親妹妹要過來住,所以預備些果子」為理由打發了他。

  雲秋水當然不會就這麼被忽悠過去,不過他也知道謝青鋒的性格,他不想說話,任誰也逼不出來。只好氣呼呼道:「好,反正這次事兒算是過去了,若是青鋒你喜歡羅姑娘,早點說,我便退出,若是說的晚了,可別怪我不自量力,說什麼也要和你爭一爭。」

  「你說的是什麼話呢?又忘了自己的身份?」謝青鋒冷笑著看他:「就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難道你沒看出來羅姑娘是什麼性情?她豈是肯嫁進侯府給人做妾的女子?」

  「羅姑娘這樣的女子,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和她一起,只覺著滿天烏雲都散了。如此好女孩兒,便是不做妾,娶做正妻又何妨?反正我爹娘對我禁管也不是很嚴格,我若有這個心思,跪在他們面前好好兒求一求也就罷了。不像雲白,婚事就是他父母說了算,他父母不允許,他就是再怎麼鐵了心也沒用。」

  「雲白那叫孝順,哪像你,無法無天的。」謝青鋒冷冷道,扭頭看向方雲白,卻見他目中黯然之色一閃而逝,顯然也是為了錯過和羅莞的姻緣而有些可惜,不過也只是有些黯然罷了,他們幾個和羅莞認識的時間畢竟還很短,喜歡是喜歡,卻也遠遠沒到愛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雲秋水還要說,卻見謝青鋒遞給自己一個眼色,於是也留意到了方雲白不太自然的表情,他這才想起羅莞和這好友曾經有過的恩怨,也就連忙住嘴,於是這個關於羅莞的話題便被打著哈哈忽略過去了。

  且說羅莞,得了謝青鋒的指點後,真恨不能立刻就飛去那果園子看一看,因這一夜輾轉反側,在心裡想像著那果園會是什麼模樣,竟一夜沒睡好,雖如此,第二天照舊精神抖擻的爬起來:金手指即將開啟,錦繡前程,滾滾財源就在不遠的前方招手,這能不精神嗎?

  蔣秋娘還想著女兒今天大概終於能消停了,昨天羅莞穿著一身新衣服回來,她和元老太太怎會忽視?一問之下,羅莞也沒瞞著她們,就把事情說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7 PM

第058章::果園

  蔣秋娘這裡都擔心的半宿沒睡著,生怕女兒會因為這個意外而做傻事,畢竟和世子爺都肌膚相親了,但是很明顯人家也不可能要這孩子,哪怕是做小妾都不現實,別看女兒當時表情平靜,誰知道她心裡是不是已經視死如歸了,所以才會這樣平靜呢?

  結果今天早上一看羅莞這狀態:視死如歸?故作平靜?呵呵,她覺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這分明就是興高采烈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啊,蔣秋娘一點兒都沒懷疑女兒這是在強顏歡笑,這要都是強顏歡笑的話,那人世間大概也沒什麼真正的快樂了。

  剛放下心來,就見羅莞穿好衣裳,用手帕在頭髮上隨便包了個髮髻,轉身就要出門,她便連忙叫住道:「昨天才經歷過那樣的事,我嚇得到現在還是心神不寧,你這兩天就在家歇歇吧。」

  羅莞哪裡肯,呵呵笑道:「今天有事兒要做呢,娘放心吧,若是路途遠,中午我就不回來,不過晚上一定會回來吃飯。」

  蔣秋娘見攔不住她,越發擔心,忙道:「既如此,不如領著你弟弟過去,讓他也散散心……」

  不等說完,便見羅莞疑惑看著羅孚道:「散心?這秋明莊周圍還不夠他散心的?更何況不是說好了要讓謝大哥教功課嗎?孚兒也不小了,這學習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得抓點緊。」

  羅孚點頭道:「我知道了姐姐,你出去也別太辛苦,再不要做昨天那樣的危險事情了,我情願沒有魚沒有肉吃,只願你平平安安的。」

  羅莞心中一暖,把額頭貼在羅孚額上,紅著眼圈兒道:「放心吧孚兒。姐姐再不做這樣危險的事了,姐姐要好好兒活著,要讓你和娘還有外婆都過上好日子呢。」

  說完她便轉身出去,這裡蔣秋娘忍不住又開始歎氣,對元老太太道:「娘,你說我是不是太縱容這孩子了?這……這昨天經歷了那樣的事,今天就又出去瘋跑。」

  元老太太淡淡道:「你又來了。昨兒不是都說過了嗎?如今你管不住她了。就算是不想縱容,又能如何?你比起那孩子,差遠了呢。罷了罷了,既然操不上心。就別去操心,我都說過,莞兒是個極有主意的,她的人生如何,就讓她自己安排吧。」

  羅莞可不知道娘親的糾結,就算知道,她也不會改變,如此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要她只因為封建社會對女人的束縛。只為了讓蔣秋娘安心就放棄。那怎麼可能?

  一路來到荷風溪月山莊,謝青鋒和雲秋水方雲白都用完了早飯,正在屋中說話,聽見她來了,早有準備的三人便起身出門。

  三人身後的小廝都背著大魚簍子。手裡拿著釣竿,這是雲秋水的主意,這貨聽說昨天羅莞是為了抓魚才掉進無底河,所以今天便吵吵著看完果園,定要和羅姑娘一起去釣魚,她們家生活那般艱難,偏偏她心氣又高,幫襯銀子什麼的也不可能要,但若是大家釣上魚後都給了她,讓她回去醃了曬魚幹,這也算是幫忙了。

  於是四人一起往果園而去,一路上談笑風生,渾不顧身後幾個小廝都快石化了,那腿邁步子都跟木頭樁子似的:雲小侯爺也就算了,那是個風流貨,只要是女孩兒,他必定都能討得了歡心;但方小侯爺,那是有名的大才子啊,素日裡對什麼人都是冷淡疏離的,尤其是女人,此時怎麼也是言談甚歡呢?更不用提世子爺,平常看見那臉上都根本沒有表情的,好像肌肉僵硬了一般,這會兒光是笑容,加起來都比他過去一年裡笑得次數還多了,更不用提說了那麼多話,七星和龍淵都從來不知道,原來只要是遇對了人,自家主子也是很健談的。

  那果園子離山莊大概十里地左右,倒是離秋明莊更近一些,羅莞算了算路程,此處離秋明莊大概只有五里地不到,以自己穿越後已經鍛煉出來的腳程來說,就是兩刻鐘的路,若真是個好園子,還能買下來的話,那日後照顧可就太方便了。

  謝青鋒昨天既然和羅莞說了這園子,自然早已經派人來打了招呼,此時主人家就在園外恭候著他們大駕呢。

  這裡的人,誰還不知道謝青鋒等的身份啊,此時這等候的主人家就十分局促不安,待到人來了,只說了幾句話,他便知道眼前這三位富貴公子竟然是正和自己侃侃而談的這個女孩兒的陪客。

  這下主人家更驚訝了,偷偷用眼角餘光瞥著羅莞,暗道也不是什麼國色天香啊,怎麼竟然能有這樣手段,一下子便迷惑了三位富貴公子?等等,也不對,越是小王爺和小侯爺這樣的身份,越是不能允許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勾搭吧?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主人家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著,奈何打死他也不敢開口問啊,因此只好茫然著,向羅莞大致介紹了一下這園子的情況後,便在對方的要求下,帶著幾個人入了果園。

  果園裡有土路,不然這古代也沒什麼農藥,果樹上蟲子還是不少的,只在樹下走還了得?即便如此,尋常來果園時,那在衣著上也要費不少手腳,好在今天只是來看園子,用不著靠近果樹,所以幾個人都是尋常衣服,邊走邊看,一邊還聽羅莞和那主人家不停討論。

  這果園著實不小,足足有二十幾畝地,雖然對於羅莞這個穿越靈魂來說,這其實也就是自己那個現代化果園的一角,然而在這山腳下,幾十里外就是以果園聞名的劉家莊,這樣大小的果園,著實不能算小了。

  而且更令羅莞欣喜的是:這果園裡的果樹雖然都上不了檯面,但這裡的土壤是非常適合蘋果,櫻桃,梨樹等果樹生長的沙質土壤,且從土層結構和顏色來看,這土地也是非常肥沃的,用現代話說是富含有機物質的上等土壤,可見主人家過去在這果園裡沒少下功夫,如今他們拼不過劉家莊,倒是白白便宜了自己。

  土壤好,果樹的間距也不錯。羅莞一邊走一邊就在心裡盤算著:這裡可以適當補充幾棵樹苗,那裡可以進行一地多種高效種養模式……唯一遺憾的就是這園子裡沒什麼特別好的果樹,如此剛開始起步還可以做嫁接的種樹。但是隨著時日漸深,自己這根嫁接果樹的金手指要大放異彩的話,還真需要一些更優質的果樹才行,那卻是這裡這些果樹沒辦法承擔的重任了。

  好在一切只是剛開始,以這個果園起步,其實是很不錯的選擇。羅莞暫時還不能雇人來打理果園,而且嫁接的話,最快見效也要等到兩三年後甚至是更長時間,無論人力和財力,她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果園給大肆鋪張開來。只能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走。

  在園子裡走了一遍,雲秋水早已經不耐煩了,終於聽到羅莞和主人家談價錢後,這貨便開始叫嚷著催主人家趕緊把地契拿來,當場和他結帳。

  羅莞既然是要買果園,今日當然也帶了銀子來,主人家看見這幾尊大神,哪裡還有心思和她討價還價?至於獅子大開口,那就算是借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的。於是很痛快便達成交易。

  地契已經到了羅莞手中,她看著這一張薄薄的紙片兒,心中的激動實在無法言表:從此後,這片果園就是她的,而她所鍾愛的事業,也就要從此刻起慢慢展開,一路向前,直到最後滿園錦繡,甚至是名揚天下。

  將地契收起後,就該付錢了,誰料不等羅莞拿出錢來,雲秋水和方雲白便都已經拿出銀票,而謝青鋒的手還在懷中,看來也是要拿出什麼東西的,卻因為方雲白和雲秋水的銀票,讓他停了動作。

  「這麼點兒銀子,雲白你也和我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家裡的境況,雖然是嫡子,你們家對你管的總是比較嚴格嘛,哪裡像我?花錢這麼自由。」

  雲秋水一副關心的口氣,方雲白卻是不為所動,微笑道:「秋水,你是知道事情原委的,無論如何,終是我們家對不起羅姑娘,這銀子無論如何都該是我來付,就當是我對羅姑娘的補償,雖然我很清楚,這其實補償不了什麼,但總能安心一些,你就不要和我搶了。」

  兩人都有理由,爭執不下,謝青鋒這裡也在絞盡腦汁想著自己有什麼幫忙的藉口,想到最後,他卻只能歎一口氣:哪有什麼藉口啊?自己從前就幫過羅莞,昨天更是對她有救命之恩,這銀子,看來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自己幫忙出了。

  主人家眼看著那兩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握著銀票的手,聽見面前兩位貴公子一疊聲的叫著「要我的」「拿我的」,只把這老實的園主為難的差點兒哭了。

  平心而論,他真想把那兩張銀票都接過來,可也知道這不可能,別看這兩位公子如此積極,自己要真是敢都接過來的話,那這兩隻手八成就要被剁了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8 PM

第059章:心生漣漪

  可是……可是不接過來的話,兩位公子,我到底拿你們誰的銀票啊?你們倆都是大佛,哪一個我都得罪不起,就別為難我這小小的平頭百姓了好不好?

  而在腦子裡梳理著果園未來發展的羅莞此刻終於回過神來,結果就看到方雲白和雲秋水如同競標似得拼命讓人家園主在他們兩個的爪子中做個選擇,把人家為難的臉都綠了。看的羅莞頭上也下滿了一排黑線,上前一手一個,把那倆爪子都扒拉開來,沒好氣道:「做什麼呢?是我買園子,付錢的人也該是我吧?你們倆在這裡爭著付什麼錢?」

  一面說著,已經從懷中掏出那個大錢袋,將白花花幾錠銀子倒出來,數了數後留下兩塊,剩下的一股腦遞給園主,道:「您老數一數,四十五兩的銀子,一文不少。」

  謝青鋒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此時看見羅莞拒絕了雲秋水和方雲白,而用來付錢的銀子恰是自己當日買果子時給她的,不知為什麼,心中就十分高興。

  忽聽旁邊雲秋水嘻嘻一笑,將銀票在手上來回搖了兩下,悠悠道:「你這老頭兒,也太淳樸了些,這樣的園子,就只要四十五兩?也罷,想來你是看見我們,心中害怕,呶,少爺給你一個反悔的機會,該要多少錢你儘管開口,別日後到處造謠說我們仗勢欺人,明明值一百兩銀的園子,讓我們四十五兩就給強買過來了。」

  「雲秋水,你……」

  羅莞這個氣啊,真沒想到,這貨為了替自己付錢,竟然主動要人家園主漫天要價:小弟弟,你以為這是言情小說裡,某個腹黑總裁高幹追女主耍手段啊?

  正咬牙呢,就聽謝青鋒沉聲道:「行了,秋水你別鬧,趕緊把這事兒完了,咱們不是還要去釣魚嗎?你要耽擱到什麼時候?」

  雲秋水看了羅莞一眼,卻只看到對方似是要把自己吃了的兇狠眼神,於是便知道今天這馬屁算是拍到馬蹄子上了,只好收回銀票。一邊還嘟囔道:「真是的。若是別的女孩兒能得我這樣費盡心機為她付帳,做夢都會笑醒呢,你倒是不領情。」

  羅莞沒理他,方雲白微微一笑,也把銀票收了回來,園主抹了抹汗:這事兒能如此解決,最輕鬆的就是他了。

  「好了,咱們去釣魚吧。」

  看見此間事了,雲秋水拍拍手,想起那清澈的無底河,他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只恨不能肋生雙翼,不然讓羅姑娘在自己背上。兩人穿過雲層穿過樹林。在無底河邊悠悠降落,那該是多麼浪漫旖旎的場景啊?

  不過一抬頭,看到身旁的謝青鋒和方雲白,雲秋水那些幻想就如同泡沫一般全都破滅了:唉!再怎麼浪漫旖旎,身邊還跟著這麼兩條尾巴。且是都對羅姑娘心懷好感虎視眈眈的狼尾巴,這還能有什麼幸福可言?要是自己能一腳一個,把他們都踢到無底河裡淹死就好了。

  在這一刻,雲秋水毫不猶豫的就開始了重色輕友的幻想,卻見羅莞微微一笑道:「不了,我想先在園子裡整理一下,這園子中需要整頓的地方還有好些,世子爺,小侯爺,你們自己去釣魚吧。」

  「什麼?」

  雲秋水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的大叫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我昨天晚上為了今天釣這一場魚,親自……」不等說完,忽見謝青鋒和方雲白的目光瞟來,於是這貨連忙改口,冷哼道:「我……我親自把魚簍和釣竿都檢查了一遍,現在你和我說不去了,這……這……羅姑娘,你這是置我於何地?」

  羅莞奇怪道:「我原本就沒說過今天要陪你們釣魚吧?怎麼就成『置你於何地』了?」

  雲秋水欲哭無淚,他是知道羅莞很與眾不同,如果不是這份獨特的魅力,他也不會一知道對方如今居住在離此不遠的秋明莊後便賴在山莊裡不走了。但是你偶爾就不能泯然眾人一把?像個真正的女人一樣,聽見這種暗含討好的話,也含羞帶怯的低一下頭,即便心裡不想去,卻還是因為這樣難得的機會而默默吞下拒絕,順從的跟著自己去到無底河邊?那麼多女人包括那些名媛千金在內,若是能得到自己這樣的邀約,都會樂瘋的吧?你就算比她們都高傲,好歹也不要把拒絕說的這麼清楚啊。

  雲小侯爺心中悲苦無法傾訴,而他兩個好朋友似乎完全不能體會到他這份心情,竟然還虎視眈眈的靠了過來,謝青鋒面無表情問道:「其實不是整理魚簍和魚竿吧?說!後花園裡的地被翻得東一塊兒西一塊兒,是不是你幹的?就為了挖蚯蚓做魚餌,是不是?」

  方雲白在一旁點頭:「沒錯沒錯,今天早上李忠的大吼聲我都聽到了,嘖嘖,老頭兒打理這後花園整整十年,還是頭一次像今早那樣憤怒,我聽著都忍不住同情。」

  「那個……不是我幹的,是……是下人們,我只是讓他們去挖蚯蚓而已,沒想到他們不會挖,把地都翻開了……」雲秋水慌亂搖手否認著,卻聽方雲白又不緊不慢道:「後花園也就算了,可是秋水啊,你說你跑去前院把那些太湖石都給翻了個個兒是做什麼?難道花園裡挖的蚯蚓還不夠?非要跑去前院禍害嗎?」

  「後花園裡的蚯蚓不夠肥嘛……」雲秋水嘟囔了一句,不等說完就聽見謝青鋒的大吼聲。

  誘引好友自己露出狐狸尾巴的方雲白則笑得一派悠然,只從這雲淡風輕的表情上,一點兒都看不出他是在幸災樂禍。

  眼看三個男人在那邊亂作一團,羅莞摸著下巴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去理那三個傢伙了,還是整理果園最重要。至於那三個富貴公子,嗯,純粹是閑的沒事兒幹了吧?讓他們打打鬧鬧發洩一下多餘的精力也挺好。

  那邊三個人還沒等把這糊塗賬算清楚,便聽見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於是立刻都停了動作,就見幾個男人飛馳而來,其中一個不等到近前便勒了韁繩翻身下馬,三人一看,這是雲家的管家。

  「少爺,咱們家大小姐今天早上誕下皇子,皇上立刻晉封為皇貴妃,如今闔家都進宮謝恩,老爺吩咐小的趕緊來請少爺回府。」那管家一溜煙兒跑來,不等跪下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報喜。

  「什麼?姐姐誕下皇子了?不是說還要過半個月才生嗎?」雲秋水這一次原本是沒打算往山莊來的,只是忍了兩天,總不見謝青鋒回去,這才忍不住殺了過來興師問罪,見到羅莞後,他還想著在這裡賴著住幾天,趕在姐姐生產前回府,卻沒料到只住了一個晚上,便發生了這樣事情。

  謝家雲家方家一向是同氣連枝,此時聽見這樣消息,謝青鋒和方雲白自然也是真心為好友高興,於是互道恭喜,便準備一起回京。待回身想要向羅莞告辭,卻哪裡還能看到對方身影。

  「天啊……」雲秋水哀嚎一聲,憤憤不平叫道:「羅姑娘,我知道你不把我們當回事兒,但……但你這也太不把我們當回事兒了吧?這是……這是過河拆橋怎麼的?」

  「行了,你姐姐都做皇貴妃了,你還在這裡在乎人家羅姑娘是不是把你當回事兒?」方雲白微笑著說了一句,抓著雲秋水的胳膊:「走,咱們趕緊回莊子去,還能趕在今天晚上之前入城。」

  早有下人將馬倒給他們,而那幾個小廝背著的魚簍和釣竿也沒了用武之地,都隨意丟棄在一旁,一行人匆匆去了。

  直到走出老遠,謝青鋒終於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下,只見遠處青草蔥蔥,哪裡還有羅莞的身影,她竟然真是一頭紮進果園裡不肯出來了。

  這羅姑娘,還真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新安候府退婚後,她就對公侯府第的子弟存了戒心。不期然的,謝青鋒腦海中便忍不住回憶起昨天羅莞上岸後兩人的對話。

  心裡……好像有些後悔了,似乎昨天就該挾恩求報,讓那個經歷過磨難但精神卻仍高潔如雪的女孩兒以身相許才對。

  謝青鋒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旋即用手拍了拍額頭,心想謝青鋒啊謝青鋒,你一定是瘋了,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羅姑娘不過是大方些,不似別的閨閣千金那般循規蹈矩罷了,你也不至於就動心吧?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世子爺心裡很清楚,雖只這麼短短兩天,但他……似乎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對那個謎一般與眾不同的女孩子微微動了心,當然,只是很微小很微小的一點漣漪而已,世子爺認為,這不過是男女之間的正常吸引,一切都還在可控制範圍之內,不用驚慌。

  ********************

  「莞兒啊,你這都忙了多少日子,不如今天就歇歇吧。」

  還沒用早飯,蔣秋娘連忙趁著這機會將羅莞摁在椅子中,自從女兒用那些銀子買了果園後,便開始早出晚歸,短短五六天功夫就瘦了一圈兒,只看得她這做娘的心疼不已。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6:58 PM

第060章:危險

  「沒事兒。」羅莞笑著站起來,對蔣秋娘道:「娘若是心疼我,不如今天也去幫幫我的忙吧,一些你們不懂得東西我都已經做完了,如今那園子裡因為主人疏於照顧,雜草不少,咱們再用幾天把草除掉,我看看或許還能趁著這時候種點東西。」

  蔣秋娘一聽說今天女兒竟破例同意自己去幫忙,不由得高興非常,連連點頭,忽聽一旁羅孚也吵著要去,羅莞便在他額頭上彈了一指頭道:「你給我歇著,讀好你的書就行了。」

  羅孚黯然道:「只是娘和姐姐都受累,我便在這裡讀書,心中也記掛著,不能安心。」

  「真是個懂事兒的小傢伙。」羅莞感歎,看向蔣秋娘笑道:「娘這輩子嫁給那樣男人,固然是受苦,不過你有這樣一個兒子,便是老天爺對你的補償了,聽孚兒這話,怎不讓人心裡溫暖感動。」

  蔣秋娘笑道:「也不止是孚兒,便是莞兒你,我又何嘗不溫暖欣慰?總算老天對我不薄,給了我一雙好兒女,為你們,吃什麼樣的苦頭娘都是願意的。」

  羅莞點點頭,又看著羅孚道:「好弟弟,你且安心讀書,等到將來進士及第風光無限那時候,我和娘就不用受苦了。若是現在只為了讓我們少受些累,就和我們一起去勞作,反倒耽誤了功課,那我和娘豈不是要受累一輩子呢?」

  羅孚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姐姐這話有道理,只得答應了。這裡幾人用了早飯,元老太太也要跟著一起去,羅莞忙摁下她,拍著額頭道:「我的天,外祖母你就在這裡。照顧好孚兒和你自己就行了,那上山爬坡的,你哪裡行?莫非是吃著我們的不好意思了?這更是可笑,我娘是你女兒,我是你外孫女,孝順你不是應該的嗎?您老身體康健,我們也能安心幹活啊。」

  如此勸了一番,這才和蔣秋娘一起出門。只見不遠處的工地上,泥瓦匠們正在壘牆,羅莞便笑道:「才幾天功夫,這倒是初具模型了。奇怪,莊主和謝大哥他們在這裡蓋房子究竟是什麼用意呢?」

  蔣秋娘搖頭道:「我哪裡知道?大概是要給人住?明明莊子裡還有不少空閒房間。不過既然這樣大張旗鼓的幹,昨天還聽二莊主吆喝著讓大家快點兒,說是有賞錢,想來這是急著用了。我只恨自己是女流之輩,沒有力氣,不然這會兒也來這裡做個小工,是不是還有幾串錢?」

  「娘就算有力氣,讓你在男人堆裡幹活。你能適應得了嗎?」羅莞笑著搖頭。腦子裡似乎是有一道靈光劃過,但是轉眼間便捕捉不到了,她也不在意這種事,因此沒費力捕捉。

  走不到兩刻鐘,來到果園裡。母女兩個立刻開始幹起活兒來,蔣秋娘見這園子裡的草豐盛鮮嫩,便對羅莞道:「這些草且別忙著丟,歸攏在一處,帶回莊子裡去,咱們在那裡白吃白住了這麼些天,我心中原本就不好意思,好在我看那謝公子養了十幾隻雞鴨鵝,這草如此肥美,拿回去餵那些雞鴨也是好的。」

  羅莞自然沒意見,一邊也笑道:「不止喂雞鴨,這草其實做肥料也是好的,園子太大,咱們不知要幹多少天呢,今天先拿一些回去就是。」

  母女倆說著話做活,倒也不覺著十分辛苦,只是太陽漸漸上來,熱的難受,因羅莞就將帶來的水壺裡倒出一點水,在蔣秋娘和自己臉上拍了拍,正要說話,忽然就就聽身後一陣腳步聲響,人未到聲先至,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扯著嗓門喊道:「張老哥,剛剛得的信兒,皇貴妃誕下皇子,如今大赦天下,你們家栓子肯定也能提前出來了,你還不趕緊收拾收拾……」

  說到這裡,來人終於看到了蔣秋娘和羅莞,不由停下腳步,疑惑看著她們道:「你們是誰?是張老哥雇來收拾園子的人?這張老哥也是,雇了兩個瘦巴巴的女人來幹什麼?」

  蔣秋娘見這人言語粗魯,氣得臉通紅,想說話,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來。倒是羅莞比較鎮定,上前一步道:「這園子已經被你的張老哥賣給我們了,你要找他,去他家裡找吧。」

  「賣給了你們?」來人顯然十分驚訝,接著撇了撇嘴巴道:「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這園子賣了三年都沒賣出去,原本張老哥想著明年還是賣不出去的話,就把樹都砍了的,誰知竟還真讓他撿到兩個傻子,把這園子買下來了。你們難道不知劉家莊?這京城周圍有他們在,有幾個人能和他相爭啊?除非種那些稀奇果子……」

  羅莞見這人頗有點話嘮潛質,忙打斷道:「這是我們的事,和你不相干,你還不趕緊去你那張老哥家報信兒?」

  那人這才想起,連忙轉身去了。這裡蔣秋娘便疑惑道:「皇貴妃?皇貴妃是誰?怎麼從沒聽說過?」

  羅莞淡淡道:「好像是雲小侯爺的姐姐,呵呵,他們家和謝家交好,謝家又是太后的娘家,他姐姐做皇貴妃又有什麼奇怪的?」

  蔣秋娘這才恍然大悟,點頭道:「沒錯,雲家靠著謝家,自然是春風得意。說起來,那方家也有個女兒在宮裡,定是這皇貴妃一派的了……」說到此處,便不做聲,搖頭歎氣道:「不過一個後宮,都是女人,卻也是鬥得死去活來,唉!細想想什麼意思?」

  「沒意思就別想,趕緊把咱們手頭上的活兒幹了吧。」羅莞笑,忽見蔣秋娘走到一棵果樹旁,抬頭看了看道:「莞兒,這樹上的果子很少啊,你把大部分錢都買了這園子,若是今年這果子賣不出錢來怎麼辦?」

  羅莞直起身笑道:「今年雨水少,所以果子結得不多,我想著劉家莊那邊只怕也沒有多少的,不過沒關係,果子少,咱們就走精品路線,橫豎我心裡自有打算。也不指望今年秋天就把本錢全都撈回來,只要給咱們掙些錢,夠咱們過明年日子就好,娘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咱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蔣秋娘一想,可不是這麼個理兒?於是也就不再問,繼續和羅莞向那些雜草發起進攻了。

  不知不覺就幹了一天,母女兩個勤奮努力,這園子竟有一小半的雜草都除的差不多了,不過兩人也累得直不起腰。勉強將那一堆堆好的雜草捆上,蔣秋娘和羅莞一人背了一捆,便回到秋明莊。

  彼時范京謝明雨和范良正在不遠處那工地旁邊,似乎是在議論著什麼,看見她們,三人便迎上來,與蔣秋娘羅莞一起進了院子,范良便大聲道:「原來蔣娘子和羅姑娘今天是去除草了啊?怎麼不早說?早說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別的活兒我不敢說幹得好,羅姑娘也不用我,這除草我還是會的。」

  蔣秋娘和羅莞將背上那兩捆草卸下來,羅莞就笑道:「不用了二莊主,住在你們這裡麻煩著,已經非常不好意思了,哪裡還有讓你們幫著幹活的道理?」

  「都說過別叫我二莊主,就叫我良叔便行了。」范良爽朗笑著:「再說,住在這裡就當你們自己家一樣,這麼客氣幹什麼?」

  「良叔我實在叫不出來啊,叫良哥還差不多。」羅莞「撲哧」一聲笑出來,卻見范良連連擺手道:「怎麼能叫良哥?那不是差了輩分嗎?我和你母親歲數差不多,你就該叫良叔。」

  「二莊主別說笑了,你比我小好幾歲呢。」蔣秋娘生性害羞,只是如今住的日子長了,和他們三個也熟悉起來,所以偶爾還能搭兩句話。

  范良拼命解釋著自己那是周歲,使勁兒把虛歲往蔣秋娘的年紀上靠,而這邊羅莞則招手叫了兩個家丁過來,指著那兩捆草道:「是特意拿回來餵雞鴨的,你們弄到後院去吧。」

  兩個家丁答應了,一齊上來抱起草就走,走出沒幾步,忽聽一人「啊」的一聲,接著那捆草猛然掉了下來,那家丁嚇得退了好幾步,指著那草道:「有……有東西,剛才動了下……」

  話音落,就見從鮮嫩綠草中伸出一隻腦袋,竟是一條綠色大草蛇,此時看見人也不怕,悠悠從草捆中游出,腦袋立著四下裡看了眼,便遊到屋簷下,找了個陰涼地方把身子盤起來。

  蔣秋娘臉都白了,這草捆中竟然有一條蛇,她是做夢都沒想到的,想來自己和女兒背回來的時候,大概這貨正在睡覺,不然只要動兩下,或者遊出來,纏上了自己兩人身子……

  她不敢再想下去,忽聽范良大叫道:「好牲畜,竟然躲在這裡,媽的看見我們還不趕緊逃,還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睡覺,隱居這些年,連一條破草蛇都不把爺放在眼裡了?看我過去把它宰了。」

  一邊說著,便大踏步走過去,忽聽謝明雨叫住他,只聽對方溫煦笑道:「這條蛇有點兒意思,蛇這東西是很通靈的,一般不好傷害,阿良你別管了,反正只是條草蛇,也沒有毒,隨它去吧,這裡終究是莊子,又不是草窩子,它自己呆一陣子,自然就走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0 PM

第061章:皇帝陛下

  范良看起來很聽謝明雨的話,聞言便轉了回來,一本正經對蔣秋娘道:「蔣娘子,你也看見了,今天幸虧這蛇沒爬出來傷著你,不然可怎麼辦呢?那果園裡蛇蟲眾多,明兒起還是我陪你們去吧,一旦有危險,我也能抵擋一陣。」

  蔣秋娘已經亂了方寸,只知道點頭。羅莞卻是毫不在乎道:「沒什麼,一條蛇而已,又不是什麼老虎獵豹,還要二莊主抵擋。今日是我考慮不周,晚上我改兩件衣服,明天再去園子裡,有了防範就好。」

  「改什麼衣服啊?改什麼衣服能比得上我這個高手隨身保護?」范良用力拍著自己結實的胸膛,好像這樣就可以證明自己的確是個高手來的。

  這二莊主的態度……有些奇怪啊。

  羅莞心中暗道,說實在的,當日投奔到這裡來,也實在是因為走投無路。因為蔣明德和金氏已經無恥到連最後一層面紗都撕下來,她意識到再呆下去,也不過是受層層盤剝,而她性子並不是一個很能忍耐的人,忍耐到那個時候,已經是不簡單了。所以在手裡有了錢後,她立刻便帶著母親外婆弟弟離開了蔣家,接著在萬般無奈之下,才投奔到秋明莊來。

  謝明雨是個好人,范京和范良對待她們也十分親近,所以這導致她們在莊中地位超然,下人們從不敢亂嚼舌頭,讓三人即使是寄人籬下,也十分舒服。

  能這樣的招待她們,可以說范京等人已是仁至義盡,完全不用像范良這般熱情的。因此羅莞心裡畫了個魂兒,面上卻絲毫不顯,應付了范良幾句,方轉身問謝明雨道:「謝大哥,不知我拜託你的事情怎麼樣了?如今我們在這裡也住了八九天,附近有沒有什麼合適租住的房子呢?」

  「哦。若說租房子,只有二裡外的小明村有幾十戶人家,不過目前還沒找到什麼合適的房子,莞姑娘再等幾日,一有了信兒,我就告訴你。」

  「嗨!在這裡住著不好嗎?怎麼老想著租房子?」范良似乎有些不高興。卻聽蔣秋娘連忙道:「怎麼好在這裡一直叨擾?這些天已經讓我們幾個感到不安了,終究咱們又無親無故。」

  「有什麼不安的?說到底這還是咱們投緣……」范良嚷著,大概是覺得這話有些造次。連忙又補救道:「我的意思是說,莞姑娘和明哥投緣,你們就在這裡安心住著,安心住著哈。」

  羅莞在一旁冷眼旁觀,就見范良一個勁兒的挽留,連額頭上都出了汗,再看對方看著蔣秋娘的目光,她心裡就有些明白了,因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不踏實,不過嘴上卻沒說什麼,又和范良謝明雨閒話幾句,問了羅孚的功課,便和蔣秋娘一起回去了。

  用過晚飯,羅莞坐在床上。一邊縫衣服一邊在心中暗暗盤算:那二莊主應該是對母親有些意思吧?難怪他對我們這樣熱情。只是他又沒有妻妾,我和母親落魄無依,他如果真的喜歡了母親,知道娘已經被休了,怎麼不來提親呢?或是他只想要娘做個妾?唔。這應該不可能,若這男人只是好色之徒,他現在妾侍應該有不少,哪裡會光棍一個?只是這樣一來,倒是讓人費解,他看不上娘?不像。怕娘看不上他?這更不可能了,他可是秋明莊二莊主,我們只是落魄的人,他有什麼自卑的?等等……

  羅莞猛然就想到了范良那條瘸腿,心中豁然開朗,暗道是了,他定是因為自己那條腿自卑,所以雖然對母親有意,卻不肯表露半分。如此說來,這倒還是個不錯的男人,他沒因為母親落魄就把她當做可以任意攀摘的野花野草。唔,說起來,除了這條腿,他人長的精神,家世也不錯,如果還是個體貼溫柔的男人,或許就把母親給他也算不錯。娘經歷了羅海天那樣無情無義的男人,若是後半輩子有個男人能知冷知熱的,也算是不枉做女人一場,不過這到底還要看娘的意思,而且也要繼續觀察觀察,看看這二莊主是不是值得託付的人物。

  想到此處,便想起范良說什麼也不肯讓自己叫他哥的話,羅莞忍不住笑出來,暗道難怪他說差了輩分,若真是對娘有意,這可不是就差了輩分呢?好小子,有這種企圖心竟然也不叫我們知道,哼!我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剛想到這裡,便覺著指頭忽然疼了一下,只疼得她「哎喲」一聲叫出來,凝目看去,原來是因為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以至於讓針尖把指頭給紮了,此時那針眼處便冒出一顆小血珠來。

  蔣秋娘聽見女兒驚叫,連忙趕過來,待看到那被針紮出來的傷口,她便搖頭嗔怪道:「也不知道小心些,八成又在想你那些果子了吧?還不知道能賺多少呢,你如今心思倒是全用在那上面,這到了秋天,不多結幾個果子,都對不起你對它們這個精心勁兒。」

  羅莞笑道:「娘親放心,它們一定會好好回報我的。」因想著自己心中那個計畫,越發躊躇滿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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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啊,你告訴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打算什麼時候兒成婚?你知不知道哥給你成婚的禮物都準備好了,結果這左等你不成婚,右等你還是不成婚,若說是在戰場上耽擱的,可你這回來也有將近一年了吧?怎麼這事兒還是沒提上議程呢?」

  御花園中,當今天子穿著一件非常隨性的寬大道袍,正在涼亭裡和謝青鋒弈棋,不過面對著表弟的咄咄攻勢,皇帝陛下並沒有表現出半絲凝重,他關注的重點,反而是謝青鋒的婚事。

  「急什麼?」謝青鋒淡淡道:「我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一而已。」

  「二十一?還而已?」皇帝陛下大呼小叫著,一點兒也看不出身為九五之尊的風度和威嚴。聽見謝青鋒催促他落子,於是隨意放了一顆棋子在棋盤上,這才又抬起頭道:「弟啊,你知不知道民間二十一歲的男人,那娃都滿地跑了,如今朕的第一個皇兒都出世了,你卻還沒成婚,你說將來這孩子大一點兒,都沒個陪他去上書房讀書習武的伴兒,這是何其淒慘?你還記得當初咱們倆手拉手上書房,有罵一起聽,有打一起挨的時光嗎?那是多麼快樂幸福的童年,你忍心讓咱們的兒子卻不能重複這份幸福快樂嗎?你還是個稱職的爹嗎?」

  顯然謝青鋒和周圍服侍的太監宮女都已經習慣了自家陛下這「平易近人」的風格,一個個都面不改色,謝青鋒甚至還斜睨了皇帝一眼,淡然道:「我還沒成婚呢,現在就討論我是不是個稱職的爹這種問題會否太早?而且陛下,當日咱們兩個在上書房,似乎也沒有誰敢打罵咱們吧?哪裡有什麼『有罵一起聽,有打一起挨』的時光?」

  「比喻,這個就是比喻了,你又不是不懂。」皇帝淩晨冷哼一聲,隨手又落下一子,歎氣道:「你早點兒成婚,朕也去了份兒心思,不然舅媽總去母后面前哀歎,母后隨後就找朕去教育。你說古往今來,有朕這樣的皇帝嗎?還要操心表弟的婚事。最操蛋的是,朕都不顧皇帝架子,想把你這婚事一手操辦了,你他媽還不領情,真是越想就越覺著我們上一世裡肯定是仇人,所以這一世你就是故意來折騰朕的。」

  面對皇帝陛下如此「嚴重」的指控,謝青鋒仍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模樣,淡淡道:「是麼?皇上忘了咱們幸福快樂的童年時光了?轉眼我就成仇人了?」

  「你……」淩晨無話可說,轉眼間卻又笑了,搖頭道:「好啊,如今也就只有你敢在朕面前如此說話了,就沖這一點,是仇人也得留著,不然這皇帝當的得多無趣啊。」說完又在西南角放下一子,接著把棋罐一推,站起身笑道:「行了,別費事了,朕這一子是點睛之筆,五步之後你就陷入絕境,不下了,沒意思,還是和舅舅一起下,他支撐的時間還能長一點兒。」

  這麼多年的表兄弟,謝青鋒怎麼會不瞭解這表兄那妖孽般的天分?自己的棋藝其實不錯,父親的棋藝那更是被人譽為國手,結果在這表哥面前,都不用故意輸,因為就算拼盡全力也肯定贏不了。

  因此也毫不懊惱,站起身道:「皇上,時候不早,臣該告退了。」

  淩晨點點頭道:「去吧,朕也去看看哥哥。」

  謝青鋒猶豫了一下,才小心問道:「平王爺如今怎麼樣了?前些日子聽說有個太醫對腦子的病很是擅長,不知……」

  不等說完,就見淩晨苦笑搖頭道:「哥哥是生下來就癡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一個擅長腦子病的大夫,就是華佗扁鵲在世,又能如何?如今他在宮中,有人好好照顧著,朕只希望他能平安了此一世也就罷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1 PM

第062章:大吃一驚

  謝青鋒道:「人生在世,平安是福,似平王爺這般,雖是癡傻,然而吃穿不愁,一切煩惱皆無,或許比你我倒要強上些許,既如此,臣和皇上一起去看看他,也有日子沒見了。」

  淩晨笑道:「也好,他上次聽你說的邊疆故事就很喜歡,雖說如今朕是皇帝了,不知道多少人圍在他身邊逗他開心,但這其中,真不嫌棄他的人又有幾個?也就是咱們這些兄弟了,走,咱們倆一起過去吧。」

  這平王爺乃是淩晨的同胞哥哥,然而生下來兩年後,就發現他是個傻子。當日若非先帝護著太后,她只怕就要被打進冷宮去,幸好後來又生了淩晨,卻是聰明的嚇人,雖然性子放蕩隨意了些,然而先帝仍是十分欣賞,又因為寵愛皇后,到底把他封了太子,駕崩後就由淩晨登基做了皇帝。

  淩晨登基後,封自己這個傻哥哥做了平王,卻是沒給他開府,也沒有賜婚,只讓他住在宮中,方便照顧,這於歷代帝王來說,已經是難得的親情,因此謝青鋒對皇帝表哥智慧的佩服還在其次,他更感動的是這位表哥對親情的看重。

  一路來到平王居住的宮殿,恰好太后也在此處,看見他們表兄弟過來,也是十分高興,幾人坐在一處閒話,平王爺雖癡傻,卻不瘋癲,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安安靜靜坐著傾聽,因說著說著,太后不免又提到謝青鋒的婚事,只讓他招架不住,最終落荒而逃,皇帝淩晨在後面拍手笑道:「活該,朕良言相勸你不聽,如今母后說了,這到底招不住,逃了吧?你說你好好兒找房媳婦多好?」

  太后看了淩晨一眼,冷哼道:「皇上這是暗示哀家囉嗦。所以連鋒兒都招架不住麼?」

  「哪有?怎麼會?母后一向端莊嫻雅,大氣穩重,囉嗦這種民間老太婆才會有的劣跡,怎麼會在母后身上出現呢?哥,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淩晨立刻好一通狗腿,並且拽上平王淩陽幫自己說話。於是癡癡傻傻的青年皇子也嘻嘻笑著點頭,太后本想板起臉,見此情景,也不由得笑出聲。

  不說後宮中母子三人聚在一起這難得的溫馨場景,只說謝青鋒,一路回到府中,剛進門就見一個家丁恭敬道:「世子爺,雲小侯爺和方小侯爺已經等您半天了。」

  「哦?他們過來做什麼?」謝青鋒雖問著,腳步卻不停,一路來到自己書房,果然就見雲秋水和方雲白都在那裡坐著喝茶,雲秋水逗著丫頭們說話。方雲白卻是正襟危坐,一如既往般雲淡風輕。

  看見他回來了,雲秋水便跳起來,抱怨道:「這都回來一個月了,你難道不打算回鄉下去?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呢?」

  「這可是奇怪,鄉下那裡終究也只是散心用的。又不是家裡,我難道常年都住在那兒?」謝青鋒坐下,丫頭忙上了茶來,他也覺得口渴,因喝了一口,才慢悠悠說了一句。

  「好,就算你不想去,好歹考慮考慮我們嘛。」雲秋水嘻嘻笑著:「這一個多月,差點兒把我煩死,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本小侯爺看著就那麼好說話嗎?大街上遇見一個進京述職的地方官兒,也敢上來攀交情,媽的我是再也不想在這裡呆著了。」

  謝青鋒笑道:「那你就去鄉下啊,你們侯府又不是在鄉下沒有莊子,跑我這裡抱怨算是怎麼回事兒?」

  「別明知故問好不好?」雲秋水狠狠瞪了謝青鋒一眼:「別的地方有羅姑娘那樣有趣的人嗎?一想到那個園子不知道被她擺弄成什麼樣子,難道你不好奇?」

  謝青鋒搖搖頭,但心裡卻因為雲秋水的話而升起了一絲好奇:那麼勤奮的女孩兒,又似乎很懂種果樹的樣子,如今那裡該是碩果累累了吧?別說,還真想去看看。

  剛想到這裡,就見母親徐王妃身邊一個丫頭過來笑道:「爺,太太讓您會完客過去一趟。」

  「哦?可知是什麼事?」謝青鋒一挑眉,暗道不會又是為了我的婚事吧?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黑煞日,諸事不吉嗎?

  「具體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原本太太說要去鄉下住一陣子,但是因為這些日子總有事兒,太太不想過去了,讓爺帶著府裡兩位姑娘和表姑娘去那裡住兩日。」

  謝青鋒皺起眉頭,沉聲道:「胡說,母親若不去,我帶著妹妹們去住什麼意思?你去回太太,就說我不同意。若是太太這一次不想動彈,我就自己過去,讓妹妹們和她明年開春再一起去吧。」

  丫頭答應了,告退而去,這裡雲秋水一個高兒蹦起來,沖到他面前,嘿嘿笑道:「青鋒,我就知道你最好,雖然臉上都冷冰冰,可心腸卻是最熱,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謝青鋒白了他一眼,沒理這貨,忽見方雲白微微一笑,淡然道:「令堂這是因為你的婚事著急了吧?說起來,你那表妹我和秋水也曾在佛寺裡遠遠見過一面,著實是端莊雅致,於你倒也算是良配,以王府如今的如日中天,倒不該去和高門大戶結親,聽說你那表妹也是名門之後,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謝青鋒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好端端說起這事做什麼?難道你沒有表妹?怎麼也不見你和她配在一起?」

  「別扯了青鋒。」不等方雲白說話,雲秋水便搖頭道:「雲白那個表妹我也見過,看面相就不是什麼善良之輩,聽說她娘就是母老虎,難道讓雲白娶了她,好叫家宅不寧?」

  說到此處,這貨便得意洋洋看向方雲白,嘿嘿笑道:「若說良配,真真新安候爺當日錯了,若是你能娶了羅姑娘,嘿嘿嘿!如今我們可只有羨慕的份兒,現在倒好,白白便宜了我。」

  「便宜你什麼了?」謝青鋒和方雲白異口同聲。方雲白啜了口茶,悠悠道:「你顯然是忘記上次在果園外,羅姑娘視你如無物的事了吧?我倒是不知道,這怎麼就成便宜你了?」

  雲秋水無言以對,好半晌方冷哼道:「雖然羅姑娘現在是這樣兒,怎麼知道日後也是如此?似你們兩個,雲白,新安候爺的性子你比我們更清楚吧?那是個知道錯了也絕不會認的,你覺著你能娶得到羅姑娘?還有青鋒,雖說你們家如今這個勢力,用不著尋什麼高門大戶結親,不過羅姑娘的身份,配你還是太低了些,到時候太后和皇上都不會同意,更別提王爺和王妃。嘿嘿嘿!看來看去,還只有我是個自由身,就算迎娶羅姑娘,也能善待她,讓她一世錦衣玉食。」

  「這貨瘋了,青天白日說這樣話。」方雲白看向謝青鋒:「沒救了。」

  「那就不要救,讓他自己做白日夢去吧。」謝青鋒也是冷笑一聲,看向雲秋水的目光十分不善。

  ******************

  「什麼?這……這院子是給我們的?」

  站在昨天才竣工的宅子前,羅莞不敢置信的叫著,而蔣秋娘和元老太太也是一臉的震驚。

  「是啊,依照莞姑娘之前說的,租給你們,每個月五十文錢。」謝明雨微笑著搖扇子,一臉算無遺策的得意。

  「五十文錢。」羅莞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謝大哥,你不如乾脆送給我得了,還談什麼五十文錢?多傷感情啊。」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這不是怕你不答應嗎?」謝明雨哈哈一笑,扇子一收,在手中輕輕敲了下:「只要你肯要,這宅子就送你們了。」

  「開什麼玩笑?」

  羅莞終於忍不住吼出來了,半點女兒風度都沒有,卻聽謝明雨誠懇道:「我們住在這裡幾年,並沒有什麼朋友往來,且因為我和莊主的事情,我們也不敢結交人,即便結交了,日後終歸要讓人鄙視,何苦給人難受?好不容易遇見你們,更難得姑娘小小年紀,卻瞭解我們苦衷,不肯白眼視之,在明雨心中,視姑娘為知己。之前你們投奔過來,我和莊主還有阿良真是打從心眼裡高興,偏偏你們又不肯在莊子裡落腳,我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方能兩全其美。這宅子便是為你們建的,若你們不住,半點兒用處皆無,倒是白白浪費了。蔣娘子和姑娘也不忍心就讓它風吹雨打,慢慢衰敗了吧?若實在是不好意思,便照剛才說的,五十文錢一個月,到秋天時,把姑娘種的那拿手的果子給我們一些,也就足夠了,說起來,我想姑娘種的果子定然是有與眾不同的好處,說不定到時候反而是我們佔便宜呢。」

  謝明雨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羅莞也無奈了。她看得出來,人家是真心對她們好的,這個時候要真是因為什麼「無功不受祿」之類的藉口拒絕,不但傷了這份好心,且也太矯情了。

  因只好把這份感動留在心中,點頭道:「既然謝大哥這麼說了,那我也恭敬不如從命。」話音未落,便聽不遠處一個聲音笑道:「這就對了,羅姑娘果然是個爽快人,我最怕和那些唧唧歪歪優柔寡斷的人說話,生怕你們堅決不肯接受,所以才讓明雨來說,果然,我還是太看輕了姑娘。」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2 PM

第063章:蛇少爺回歸

  隨著話音,卻是英俊瀟灑的范京走了過來,謝明雨向他微微一笑,淡然道:「我說過我必定能說服莞姑娘的,除了我自覺還算了解她,難道你忘了?如今孚兒可是跟著我學習,他這些日子的進步,只要莞姑娘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發現,不住在這裡,便不能有我這個厲害的老師了,為了孚兒的前程,她不住也得住。」

  「是是是,還是你厲害,只是有這樣的馬後炮,怎麼早不說出來?我也不用這會兒才現身。」

  范京笑著說,面上的溫柔和寵溺看得羅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蔣秋娘更是垂下頭去,元老太太則仰首看天,只有羅孚,因為什麼都不懂,所以還在那裡非常鄭重的為謝明雨作證人,沉聲道:「沒錯姐姐,謝大哥的學問真是太厲害了,這幾天跟著他學習,我也覺著自己受益匪淺。」

  羅莞咳了兩聲,心想兩位大哥,你們秀恩愛能不能低調點兒?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我們這四個外人呢。

  正想著,就聽范京又道:「阿良去京城取那些定做的傢俱,若是知道羅姑娘答應了這件事,也一定會很高興的。只是這宅子雖收拾好了,暫時卻還不能住人,得把傢俱都拉回來,安置妥當才行,咱們先回莊子上去吧。」

  幾人回到莊裡,就見一條大綠草蛇正盤著身子在屋簷下的陰涼地方休息,似乎是聽見了聲音,蛇頭抬起來,向這邊看了一眼,便又垂了下去。

  「這是之前那條蛇嗎?不是說住了幾天後走了嗎?怎麼還在這裡?哇,比之前肥了好些,不會是被謝大哥你給當寵物養起來了吧?」

  羅莞驚叫,那大綠蛇正是之前她和蔣秋娘打草時帶回來的。因為謝明雨不許人傷了它,所以這貨著實在秋明莊裡過了幾天悠哉悠哉的日子。後來大概是膩味了,忽然有一天就不見了,到處也找不到。謝明雨便斷言它是離開了山莊,卻沒想到這才幾天功夫,竟然又重逢了。

  見謝明雨微笑點頭,羅莞不由得滿腦袋黑線,這種事她從前也聽說過。但那都是發生在什麼兔子了,狐狸了,甚至獅子豹子之類的身上,你說你一條蛇也跟著趕什麼潮流啊?又不是蛇精來報恩。

  「那……就讓它在這裡呆著?不會嚇到人嗎?」看謝明雨似乎沒有趕走這條蛇的意思,羅莞想發抖了。蔣秋娘和她都很怕蛇,話說回來。這種滑溜溜黏膩膩還有攻擊力,長得也難看的要命的東西有誰會不怕嗎?也只有眼前這三個不知道什麼來路的男人,才能夠做到不把這條蛇當回事兒吧?但是山莊裡的丫頭家丁們能接受嗎?

  「還好。剛開始丫頭小子們有些怕的,不過後來發現這蛇不傷人,也就沒人在意了,反正它只是在屋簷底下盤著,也沒什麼妨礙。」

  「現在盤著,將來會到處溜達的吧。」

  羅莞無語,在她印象中,蛇可不是樹懶那種好靜不好動的乖寶寶。不過看謝明雨不在意的樣子,她也就沒再繼續說什麼,畢竟這主人家都不在乎了,她操的什麼心?至於丫頭家丁們害怕。唉!只能說一句人在屋簷下焉能不低頭?當奴才不容易啊。

  羅莞也沒想到自己會一語中的,所以當她第二天早上起身去果園,經過後院看到這條大草蛇悠悠從腳邊遊過時,著實嚇了一跳,卻不料這一驚慌,竟然一腳踩在那蛇身子上,當時就差點兒讓羅莞崩潰了。

  「蛇少爺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要來咬我啊啊啊……」羅莞尖叫,就算這貨不是毒蛇,咬一口也會很疼的好不好?

  蛇公子扭頭,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考慮到此人算是把自己帶回來的功臣,所以懶懶吐了兩下信子表示恐嚇之後,就甩甩尾巴悠悠地遊走了。

  羅莞直到看不見那長長影子了,這才鬆了口氣,好懸沒嚇得癱在地上,忽聽身邊一個聲音哆嗦著道:「羅姑娘,快起來吧,它……它好在不咬人,剛剛奴婢看到,也是嚇得半死,結果它就那麼過去了。」

  羅莞扭頭一看,原來是山莊裡的丫頭秋菊,因抹了把冷汗疑惑道:「這大清早兒的,它不在前院好好睡覺,跑這後院來幹什麼呢?該不會是踅摸打洞做窩的地方吧?」

  「不是。」秋菊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哭笑不得道:「我剛剛……我剛剛看見它去了雞窩裡,吞了一顆蛋。」

  「偷……偷吃?」

  羅莞整個人都風中淩亂了,怎麼想都覺得這種事不該是冷豔高貴的蛇少爺幹出來的。但是細想想,蛇不是最喜歡吃老鼠青蛙和蛋嗎?說不定以後蛇少爺餓了,可以抓老鼠來吃,那倒是造福山莊的好事。

  「不是偷吃吧?」秋菊看著羅莞:「我覺得公子很喜歡這條蛇,要不然也不會讓它就在山莊裡住下啊,所以……其實它是光明正大的去吃吧?」

  「哦,所以,清晨是蛇少爺享用早餐的時辰,然後還有午餐和晚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羅莞說到這裡,不由得結巴了一下,接著她拍拍秋菊的肩:「那個……好好安慰安慰母雞們吧,下個蛋挺不容易的,就這麼被吃了,想必它們心裡也不好受。」

  話音未落,就見秋菊笑得花枝亂顫,喘著氣道:「難怪莊主和公子還有二莊主都這麼喜歡姑娘,姑娘說話真是有趣兒,讓您這一說,那草蛇和母雞都跟人似的,還有喜怒哀樂不成?哈哈哈……」

  唔,本來就會有喜怒哀樂吧,不要太小瞧低等動物啊,它們也會有智慧和情緒好不好?雖然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點點。羅莞在心裡吶喊著,不過這種話顯然不適合跟秋菊分享。

  這只是個小插曲,羅莞隨後就往自己的果園去了,路上想一想那條蛇,唔,拋開難看可怕的外形不說,其實還是挺萌的。

  來到果園裡,眼看著那些茂盛的果樹,綠葉間夾雜著一個個足有兵乓球大的小果子,雖然因為雨水關係,比起碩果累累的豐收年差很多,但羅莞仍是不自禁的便升起一股驕傲自豪感。

  這是自己的果園,是自己白手起家的一片天地。三年,嗯,她要用三年時間,讓這座不大的果園徹底改變模樣,土壤還需要改善,果樹要增加,品種要改良嫁接,一地多種模式也要開啟……

  是的,無論是精力還是自然條件,她都沒辦法一蹴而就。但是沒關係,自己今年才十四歲,從理論上來說,這連青春年華都沒到呢,所以,她有大把的時間和精力,來慢慢改善這個果園。三年後,她要用自己的雙手一步一步實現當初心中暗自立下的誓言:滿園錦繡,財源滾滾,甚至是……名揚天下。

  「羅姑娘……羅姑娘你在嗎?」

  突兀的叫嚷聲在園中響起,讓羅莞正在修剪樹枝的手忍不住就是一顫。

  不敢置信的轉過身去,就見雲秋水、方雲白、謝青鋒三人搖著扇子施施然走過來,看見她,雲秋水便抹了抹頭上汗水道:「可總算是找到了,從前不覺著二十畝是個多大的地方兒,如今自己這一走,才知道真還挺大的,尤其這裡都是樹,簡直如同在轉迷宮似得。」

  羅莞淡然一笑,襝衽施禮,彼此廝見過,她這才開口問道:「小侯爺和方公子還有世子爺可是有事兒找我?」

  「沒事兒就不能來找你了?好歹朋友一場。」雲秋水抓著心臟:「羅姑娘,你好狠的心。」

  這貨,當他是在演喜劇電影嗎?羅莞滿頭黑線的轉過頭去,淡淡道:「朋友?我可不覺得,我哪裡敢高攀三位……喂!你做什麼?」

  雲秋水正要伸手去摘果子,聽見她的話嚇了一跳,連忙抽回手,茫然道:「怎麼了?這果子不讓吃嗎?」

  「現在還沒熟,今年雨水少,果子本來產量就低,能長到這麼大,基本上都是秋天能保證成果的,你現在摘了吃,又酸又澀,還剝奪了人家成長為大果子的機會,不覺得殘忍嗎?」

  「唔,我喜歡酸澀的果子啊。」雲秋水沒話說,只好強詞奪理,羅莞不理他,放下大剪子之後,就拿起一個大鐵壺,向樹枝上撒水。

  「我的娘啊,這二十多畝地,就靠你自己來弄?」雲秋水又感慨上了,然後仗義的一拍胸膛:「不如讓我來幫姑娘吧,灑水是不是?我也會!水桶在哪裡呢?」

  「你消停些吧。」一旁的謝青鋒和方雲白都看不過眼了,接著方雲白便饒有興趣的看著那鐵做的大噴壺,笑道:「澆水而已,怎麼這樣費事呢?這是什麼東西?我竟沒看見過,倒是噴的均勻,只是再怎麼勻,不是都該往樹根上澆嗎?」

  「這不是澆水,是藥水。」羅莞一邊噴水一邊道。這古代沒有現代的農藥,好在她在農科學院時也曾經和同學們討論過以天然草藥代替農藥的可行性,不過這個議題最後是以失敗告終,因為效果比起農藥來說,還有不小的差距。然而當中一些能夠作用在果樹上的草藥她卻記住了,如今這草藥水是她自己配的,當然沒辦法和農藥比,可是在這古代,卻也聊勝於無。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3 PM

第064章:小侯爺的危機感

  當下謝青鋒和方雲白等都是大吃一驚,只說果子噴了藥,一旦有那農人買了去,不洗就吃,豈不是就要被藥到?是藥三分毒性,這如何使得?

  羅莞少不得和他們解釋一下,三人這才恍然大悟,不過雲秋水仍是疑惑道:「叫你這麼說,不過是草藥泡的水,不會對人產生危害,那能害到蟲子嗎?要是蟲子也不受害,你豈不是白忙活了?」

  羅莞笑道:「的確,作用不會太大,但終歸會有一點。也許蟲子裡也有像小侯爺這般愛乾淨好美食的,一聞到果子上這股草藥味兒,便覺著不喜歡,爬開走了去,這不是就保住了一個果子嗎?」

  「喂!你也知道我是小侯爺,就拿我和蟲子比?」雲秋水不服的叫著,那邊謝青鋒卻皺眉道:「若按照你這樣的說法,這麼大一個園子,會比同樣的園子多收成多少呢?有沒有一成?」

  「不止一成吧。」羅莞放下大噴壺,用帕子抹了抹頭上汗水:「這樣說吧,如果別處的果子,一百個裡有七十個是被蟲子咬過的,那我這裡的果子,應該就只有五十個,總會比他們好一些。」

  「若是這樣,倒還有些搞頭,不負你這辛苦。」謝青鋒微微點頭,忽聽身旁方雲白疑惑道:「姑娘這手腕上是怎麼了?燙到了嗎?」

  羅莞低頭一看,搖頭笑道:「不是,讓洋砬子蟄的,洋砬子就是這樹上的一種毛毛蟲,蜇人很疼的。太熱了,我也只能護住頭臉脖子,其它地方若也是捂得密不通風,只怕就要中暑了。」

  謝青鋒和方雲白都默默看著她,連剛才大呼小叫的雲秋水也不做聲了。好半晌,方聽謝青鋒斷然道:「這不行,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的辛苦?待我回去找幾個家丁,過來幫你的忙……」

  不等說完,便見羅莞搖搖頭笑道:「世子爺,你看著我如今這樣辛苦,覺得我十分可憐,尤其想到我曾經是一個官宦家的女孩兒,怕是更同情我,這我理解。但我要和你說,能這樣的忙忙碌碌,能讓我在這園子裡擺弄我心愛的果樹,看著這枝葉間一個個小果子逐漸長大成熟,這種幸福和滿足。真的是任何東西也比不上的。哪怕除草,施肥,打藥,修枝,這些都很辛苦,但我覺著值得。若說你們同情我,就要找人來幫我,那倒是大可不必,這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比我還不如的也有很多,世子爺和小侯爺方公子不如把對我的惻隱之心用來幫助別人吧,也是功德一件,我這邊就真的不用了。」

  三人半晌無語,好半天。雲秋水才嘟囔道:「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才多大?你及竿了嗎?如今累成這樣,找個人幫幫你還推辭,我們當你是朋友才要幫忙的,其他人,我管他是誰?活得苦不苦和我有什麼關係?」

  「嗯,你這麼說也沒錯。」羅莞眼皮子都不抬,雲秋水一喜,還以為自己這話打動了對方,誰料接著就聽羅莞淡淡道:「不過即便如此,我也不用你們幫忙。」

  她說完,便提著大噴壺到了下一棵果樹邊,一面對謝青鋒等人道:「說過你們不用擔心我,雖然園子大,但是果樹並不多,何況平日裡都是我娘和我一起過來的,今天因為她不舒服,我才沒讓她過來。一天弄幾十棵,幾天也就弄完了,如此反反復復幾次,到了秋天結果子,倒是需要人幫忙,不過謝大哥他們自然會幫我,更不用世子爺和小侯爺操心。」

  「謝大哥?那是誰?」雲秋水不愧是風流聖手,一下子便抓住了關鍵字,耳朵立刻豎起來,目光灼灼盯著羅莞,好像是在認真觀察她的反應。

  「嗯,秋明莊的人,我當初從蔣家出來,走投無路,幸虧認識謝大哥,所以就投奔了他去,承他不棄,收留了我們母子幾個。」羅莞特別坦蕩的回答讓雲秋水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不過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這是一定的。

  「你怎麼不早說?若知道你們無家可歸,我鄉下有的是莊子。」小侯爺喃喃抱怨著:一個莊子的土老財罷了,比身家,他堂堂侯府難道會輸給對方?

  羅莞奇怪看了他一眼,心想這貨瘋了吧?我們去投奔他?憑什麼啊?不過她也沒多說,只是淡然道:「不要開玩笑好不好?去投奔你?只怕還不等進門,就要讓你家的守門家丁把我們幾個趕出來了吧?」

  雲秋水無話可說,倒是謝青鋒淡淡道:「你也太冒失了,怎麼就知道對方是好人?萬一羊入虎口怎麼辦?秋明莊,我倒是有耳聞,罷了,終歸和你們沒什麼關係,若是暫時沒地方住,還是來我的莊子住吧。」

  「沒什麼關係?」羅莞又好氣又好笑:「謝大哥現在是我弟弟的老師,而他當初種果樹,也是我教了他一些知識,在山上種地那會兒,他和范莊主經常拿好東西去給我們吃,可以說,我們兩家的關係,比和你們要緊密多了好不好?」

  「什麼?你弟弟的老師?」

  雲秋水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壞了壞了,前些日子長寧伯府的五姑娘,不就是和教她弟弟的那個西席先生好上了嗎?私奔不成被抓回來。也幸虧這信兒沒傳出去,所以到現在還被關在柴房裡,不然只怕連命都要沒有了。這羅姑娘又不是公侯小姐,有那麼多的約束,若是和那個什麼謝大哥好上了,八成她娘還挺高興就把她嫁過去了呢。

  分明對羅莞只是有些喜歡的情愫,還沒想到什麼具體的男女之情婚嫁之事,但雲秋水一聽見這個謝大哥,他就莫名的緊張了,也別說他,就是一旁的方雲白和謝青鋒,此時心裡都覺著有一種莫名滋味,不過他們向來沉穩,自然也不會像雲秋水那般外露。

  「羅姑娘,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對你們一家人這麼好,誰知道是抱著什麼心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看,你還是趕緊離開秋明莊,先在青鋒的山莊裡住下……」

  「不用了,房子都蓋好了,讓我們租住呢,不用麻煩小侯爺了。」羅莞搖頭,繼續修剪枝葉,不過這個季節,其實只是稍微修剪一下就好,所以她很快修完了一棵果樹,正要去拿噴壺,就見謝青鋒忽然彎下身去,默默拿起噴壺,向那棵修剪好的樹上噴水。

  「世子爺怎麼能做這種事?」羅莞搖頭笑著要過來拿噴壺,卻見謝青鋒往旁邊一退,淡淡道:「覺著好玩兒,讓我擺弄兩下。」

  羅莞一愣,旋即醒悟過來,心中不由得有點小感動:這位世子爺雖然表面上酷酷的,也不愛笑。但心地真是不錯,且也會體貼別人心思。當日路上自己碰瓷兒,他明明知道,卻沒有說破,仍是以「馬傷了人」為由幫襯了那些銀子。如今他也不過是看自己太累了,所以想幫忙,卻用「想玩兒」來做藉口,以免自己不安尷尬。

  真算的上是一個好男人啊。羅莞心裡感歎,卻沒有多想。或許是因為太過清楚和對方的身份差距,所以她欣賞感激謝青鋒,卻從沒對這男人生出過別樣想法:世子爺和灰姑娘的愛情?呵呵,別扯了,那不過是小說裡,真的穿越了,體會到古代這等級制度的殘酷,還抱著這種幻想的,那只能是看不清狀況,中了宅鬥小說毒害無藥可救的嬌嬌女,絕不會是她羅莞。

  雲秋水還在一邊哇啦哇啦說著,只這一會兒工夫,這傢伙甚至連荷風溪月山莊旁邊蓋房子的地盤都踩好了,只說自己也要在那裡建房子,卻被謝青鋒淡淡瞟了一眼,聽他冷冷說了兩個字:「不許。」

  「為什麼?」雲秋水叫。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謝青鋒一句話秒殺雲秋水,這傢伙愣了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跳著腳道:「什麼臥榻之側?我又不是要住進荷風溪月,咱們倆的交情,你竟然連讓我在山莊旁邊蓋房子都不許,這也太絕情了吧?謝青鋒,我今天算是看透了你……」

  他的話只讓幾個人當笑話聽了。直到天色漸晚,羅莞方收了手,對三人道:「天色不早,你們也該回去,我也要回家了。」

  方雲白看看不遠處十幾株果樹,惋惜道:「就剩下這麼點兒了,倒不如一鼓作氣……」不等說完,就見謝青鋒把大鐵壺撂下,以不容置疑的口氣道:「回去。」

  羅莞雖然也有些躊躇,不過也深知「不可戀戰」的道理,只是心裡歎著氣,暗道太可惜了,好不容易今天身旁有個壯勞力,其實一鼓作氣幹完了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呢。

  收拾東西,走出園子就用了一刻鐘,羅莞本打算在園外和幾人分道揚鑣,荷風溪月和秋明莊乃是相反的兩個方向。卻不料雲秋水定要跟著她回去,耳聽得羅莞不答應,他便一本正經道:「羅姑娘,你不用勸阻我,你到底涉世未深,能識得什麼人心?哼!我倒要去看看你那個謝大哥,看看他究竟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是助人為樂的善心人。」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4 PM

第065章:疑似情敵

  「小侯爺你別鬧了。謝大哥肯定是好人啊,對我也不可能有任何企圖。」羅莞扶額,對於用這樣強硬姿態非要介入她生活的雲秋水,她是又氣又恨,偏偏也知道對方算是一片好心,也只好無奈道:「小侯爺,說到底,我和你也沒什麼關係吧?謝大哥到底是不是好人,你管得著嗎?」

  原本以為這話肯定會打擊到驕傲自負的雲小侯爺,事實上也的確是打擊到了,只看對方把兩隻手捧在胸口,一臉哀怨的看著自己的模樣,羅莞就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但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戰勝小侯爺的厚臉皮,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太天真了點兒。

  謝青鋒和方雲白可沒有雲秋水這種死纏爛打的功夫,不過既然羅莞被雲秋水的厚顏無恥給打敗了,那他們倆也不介意跟在後面坐收漁利,於是,羅莞在前,其他三人搖著扇子,信步跟在她身後,往秋明莊而來。

  「莞姑娘,傢俱什麼的都運回來了,如今在院子裡,蔣娘子說,要等你看過了之後,安排位置擺放。你看你什麼時候過去看看?」

  剛回到秋明莊,還不等進門,就見范良從門裡迎出來,一臉熱情的叫著。

  「是嗎?都運回來了?多謝二莊主,其實我們只是租住,怎麼擺放,還應該你這主人家做主的。」

  羅莞也十分高興,想到過兩日便可以搬到新房子裡,也不枉自己穿越後拼死拼活沒日沒夜的忙碌,一時間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嗨!這是給你們住的。自然要你們說了算。」范良一臉的討好請功表情落在羅莞身後的三個男人眼裡,那真是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雲秋水咳了一聲,小聲對方雲白道:「這下可好,一個謝大哥還沒看見呢,這又出來一個二莊主,如今這世道,癩蛤蟆都沒有自知之明。以為自己能吃到天鵝肉了嗎?」

  方雲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說話注意些,只怕羅姑娘本來就對公候子弟沒什麼好感了,你再不收斂收斂,她豈不是以為我們飛揚跋扈仗勢欺人?」

  話音未落。那邊范良也已經看到了這三個人,目光登時警惕起來,拳頭捏的嘎嘣嘎嘣響,冷笑道:「莞姑娘可是遇上了登徒子?無妨,什麼樣的登徒子,也不放在我范良眼裡。」

  「喂!你這隻癩蛤蟆說話客氣些。誰是登徒子?」

  雲秋水怒了,登時就把方雲白的勸告丟在腦後,眼見得范良也是大怒。他便冷笑道:「真是個土包子,偏居一隅,仗著身體強壯些,會點花拳繡腿。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正好,今日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功夫,來啊,過來打啊……」

  雲秋水不過是個富貴子,之所以這樣有底氣的嚎叫,完全就是因為對他身旁謝青鋒的武力值有著百分百的信心:開什麼玩笑?百戰殺神要是讓這麼個鄉下土包子給打敗了,那還有臉統帥三軍嗎?

  羅莞也沒料到自己還不等作介紹。這兩幫人便劍拔弩張了,因正要上前阻止,便聽一個清亮聲音悠悠道;「什麼真功夫?秋明莊不過是鄉野山莊,竟然也有人上門踢場子麼?」

  話音落,只見從門內如同閒庭信步般走出一人,白衣散發,玉面朱顏,宛如天上謫仙一般。看到謝青鋒等人,他不由得便是一愣,接著皺眉道:「幾位只看衣著打扮,也不是尋常富貴子弟,倒不知今日造訪陋舍,有何指教?」

  謝青鋒等三人看見此人也是一愣,他們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鄉下這種地方,遇見這樣一個人,雖然對方說避居山野,然而山野中也有如此高貴風雅的人物嗎?若不是他們對秋明莊也算知情,還真要以為是哪位勳貴家的公子在此處居住呢。

  然而遍數京中貴族,並沒有這樣一個人,正疑惑間,就聽羅莞欣然道:「謝大哥,你就在門口麼?不然怎會出現的這樣及時?」

  「嗯,我閑來無事,給孚兒佈置了篇作業,自己隨處走走,想著來看看阿良替你們做的傢俱,所以就過來了,結果不等出門,便聽見爭執,莞姑娘,這些可都是你的朋友麼?」

  羅莞撓撓頭,心想朋友?會不會太高攀了些?正猶豫,便聽一向淡然的謝青鋒沉聲道:「沒錯,我們都是莞姑娘的朋友,聽說她在此地居住,所以過來看看。」

  謝明雨的目光在謝青鋒臉上頓了頓,疑惑之色一閃而逝,並沒有任何人察覺,接著他方微微笑道:「莞姑娘竟有幾位朋友,這倒真是難得。」

  羅莞連忙道:「不過是幾面之緣,他們的身份可高貴著呢,我不敢高攀。但是過去的確得他們幫忙,我是很感激的。」說完方為對方做了介紹,卻沒發現在介紹到謝青鋒的時候,謝明雨的手悄悄藏在了袖子中。

  幾人正說話,忽見莊裡又出來一人,英俊瀟灑中透著十分的精明銳利,一看便知不是等閒之輩。

  這一下就連雲秋水都詫異了,暗道一直總以為這秋明莊不過是住著幾個土包子,誰料卻是藏龍臥虎,除了那個瘸子,這剛出來的男人和那個姓謝的,看上去可都不是等閒之輩。

  范京目光沉沉打量著三人,一邊就來到謝明雨身旁站定,扭頭看著愛人道:「既是貴客臨門,怎麼不請進去坐?恰好今日有些野味,招待貴客倒也新鮮。」

  謝明雨微笑道:「這不是還不及邀請麼?你就過來了。」

  謝青鋒等人哪會真在這裡用飯,眼看夕陽都下到了山後面去,於是拱拱手道:「不必麻煩,我們卻要回去了。」說完也不容范京挽留,只向羅莞告辭了一聲,便翩然而去。

  「莞姑娘你要小心些,這些富貴子弟就沒一個好東西。」

  范良瞪著三人遠去的背影,氣呼呼道。忽聽謝明雨咳了一聲,轉頭望去,就見對方斜睨著自己,於是這貨立刻想起這「嫂子」的身份,不由得頭皮一麻,嘿嘿笑道:「自然,明哥是例外的,那些紈絝子弟,怎能和你相比?」

  「紈絝子弟?」謝明雨冷笑一聲,目光遙遙看著遠方,淡然道:「剛才你沒聽莞姑娘說的話嗎?那三人裡,可是有一個名揚天下的少年殺神,他也是紈絝子弟?」

  「哦,那個……謝青鋒自然是例外的,老實說,我其實挺佩服他,只是沒想到那小子這麼年輕。」范良撓撓頭,他是個憨厚人,瞧不起的不會掩藏,但是真心佩服的人也不會因為討厭就違心貶低。

  而此時羅莞卻陷在驚訝中,從剛剛謝明雨和范良的話裡,她方知道謝明雨竟是一位家世不錯的貴公子,只不知怎麼竟會和范京、范良在一起。范京精明深沉,范良彪悍憨厚,甚至有些匪氣,這看上去完全不是能夠在一起相提並論的三人。

  大概謝大哥是個落魄的貴公子吧?在這種君權至上的古代,一個家族從興盛到落魄,有時候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因為他們的命運全都把握在那高高在上,掌握著所有人生殺大權的皇帝手裡。

  羅莞這樣想著,也就釋然。當下三人回到山莊,各用晚飯,不提。

  且說謝青鋒等人回到荷風溪月,雲秋水兀自憤憤不平,一路上對范良各種諷刺挖苦,直到坐在椅子上了,還不肯甘休,喝了一杯茶後就要繼續。

  方雲白一看他這架勢,實在無奈了,只好搖頭道:「你什麼身份?去和那樣一個人計較,跌不跌份啊?」

  謝青鋒也疑惑道:「就是,先前不是分明對那個謝大哥十分緊張嗎?怎麼如今卻不提了?」

  雲秋水冷哼道:「你們兩個那是什麼眼神?就沒看出那姓謝的是後來出來的那個范莊主的人?別看他們倆只說了一句話,但小爺我是什麼人?風月場中打滾過來的,嘿嘿嘿!自然一看就明白了。」

  謝青鋒和方雲白還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時間面面相覷,都震驚之極。許久,方雲白方用扇子輕輕拍手道:「難怪羅姑娘堅決聲稱那謝大哥對她絕對沒有企圖心,原來如此。」

  「沒錯,那個姓謝的如今是沒事兒了,但誰能想到,又跑出一個瘸子來。」

  雲秋水怒拍桌子,話題登時又引回到范良身上,他正要繼續罵,忽然就聽方雲白悠悠道:「秋水,你還是喜歡羅姑娘麼?你看她……交遊這樣廣闊,哪有正經女孩兒家是如她這般的?你……還喜歡她?」

  雲秋水一愣,的確,他一開始就是被羅莞這份「與眾不同」所吸引,然而到如今,顯然這份「與眾不同」已經破了底線,最起碼破了他們這些富貴公子的底線,這也就是羅莞,不然如此女子,早被雲秋水評為「水性楊花」了。

  屋裡一時間沉默下來,好半晌,雲秋水才抬起頭堅定道:「我相信羅姑娘,你不用問我為什麼,但我就是知道,我信她,我還是喜歡她,我……我還是希望能夠……和她在一起。你們不信她,就別和我爭。」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4 PM

第066章:因為坦蕩

  方雲白謝青鋒都沒做聲,他們家世清貴,又不像雲秋水這麼天真風流,就算是喜歡一個人,也僅僅只是喜歡而已,不會付出太多真心。既然好兄弟都這樣表示了,那一般情況下,他們還真沒可能去和對方爭女人,然而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誰也不願意鄭重其事的將這件事答應下來。

  「是因為坦蕩。」

  最先開口的是謝青鋒,他抬起頭,目光沉沉,語氣堅定:「秋水之所以能夠這樣斬釘截鐵的相信羅姑娘,就是因為她太坦蕩了,無論做什麼,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副坦蕩磊落,光風霽月的模樣,只有不心虛,才會如此坦蕩,自然也就讓人信服,不然秋水也是閱人無數的,真要耍什麼心機,騙得過他一時,可也騙不了這麼長時間,何況還有我們。」

  「不僅僅是坦蕩。」方雲白苦笑一聲:「還是因為,羅姑娘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中吧?若真是對秋水有心思,怎麼也會注意一下的,一家子都寄住在秋明莊?這怎麼可能?恰是因為不在意,所以人家才百無禁忌,愛怎麼做怎麼做。」

  雲秋水支著下巴,完全沒有注意到兩個好兄弟用這話就把剛剛他的那句話給支吾過去了,他只是在努力的思考著,一面用手指頭敲著桌面道:「你們說,羅姑娘是不是因為自輕身份,所以根本不敢想著來攀我,這才不把我放在眼裡啊?若是他知道我對她有意,是不是立刻就會答應我的求娶?」

  「如果你是娶她做正妻的話,說不定。」方雲白咳了一聲,只覺著雲秋水是在開玩笑。

  「未必。」謝青鋒也咳了一聲,想起那個女孩兒堅毅快樂的面容,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就覺著雲秋水要實現這個願望很難。很難很難。

  「青鋒你不要給我洩氣好不好?哼!我就不信,像我這樣玉樹臨風人見人愛的貴公子,還有哪個女人能拒絕得了我。」雲秋水拍著桌子嚎叫。

  「你可以去試試。」謝青鋒淡淡道。看見雲秋水瞪向自己,他微微一笑:「我只是認真的鼓勵。」

  「去你的吧。」面對他的「鼓勵」,雲秋水只有四個字奉還。

  轉眼便到了夏末,這些日子,雲秋水真是沒少去騷擾羅莞,然而因為人家每次都是母女兩個在果園裡奮戰忙碌,他這貴公子除了乾看眼之外,什麼忙也幫不上,最後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恰好京裡又有些事情,因只好怏怏離開山莊,重回京城。

  這貨一走,羅莞總算是鬆了口氣。她如今也看出點兒雲秋水的意思,不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別說兩人身份相差懸殊,她根本不可能去做什麼小妾;只說這貨在京城裡倚紅偎翠的風流名聲,她便是絕對接受不了的。然而雲秋水不說,她總不好意思自己就拒絕吧?自作多情也不帶這樣玩兒的,所以只好苦忍這貨的騷擾。

  相比之下,謝青鋒和方雲白就很有分寸,知道幫不上忙,人家兩個也很少過來。對此羅莞很滿意,對這兩個人,她是更敬謝不敏的,尤其是方雲白,雖然退婚之事並非他的本意,但到底當初的訂婚物件是他,因此每當看見這傢伙,羅莞總是要在心裡默默念上N遍「他是無辜的他是無辜的」,才能忍住出手揍人的衝動,畢竟他們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清楚,這具身體的真正主人,就因為這樁婚事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作為繼承者,那份絕望和冤屈她多少也繼承了些,怎能不感同身受?能夠理智對待方雲白這當事人,就算是她恩怨分明了。

  至於謝青鋒,說起來羅莞倒是很欣賞他,外冷心熱的悶騷男,其實也是溫柔體貼的。上一次在果園裡知道她被那洋砬子蟄了之後,回去還讓人送了兩個小瓷瓶的藥膏,剛抹上去,疼痛就全沒有了,可見是治療蟄傷的上等藥膏,說不定還是進貢的,就是雲秋水,還沒想到這方面呢。

  只是可惜啊,這位的身份更高,太后的侄子倒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這翩翩貴公子可是軍方權力第一人啊,泥馬這也太年輕有為了些,而人家父親也不遑多讓。如此人家,就算不肯和高門貴族結親,也萬萬不能要一個種果樹的農家女,所以她壓根兒就沒往那方面想。

  因此,依照羅莞的心思,如果可能,她是一點兒也不願意和這三人牽扯上的。秋明莊雖然差不多也算是遺世獨立,然而那果園周圍終究還是有人來往。

  因為時常看到雲秋水等人在那裡出入,已經稍微有些風言風語了,羅莞再怎麼不畏人言,也不想和這三個傳出什麼緋聞,想也知道,這都是貴族子弟,家裡能沒有點虎視眈眈的親戚什麼的嗎?再遇到幾個極品,管不住他們三尊大神就跑到自己這裡來鬧,這種無妄之災她可一點兒也不想要。

  **********

  「莞兒,你看這些夠不夠?都是昨兒你外婆和我一起剪出來的。」

  蔣秋娘把一小摞用白紙剪出來的字兒遞給羅莞,她翻著看了看,點頭笑道:「足夠了,本來好的果子也沒有太多。唔,說起來,謝大哥真不愧是滿腹經綸,這字兒寫的也太好看了。」

  蔣秋娘微微笑道:「可不是,他還說只是尋常行楷,我看著都知道好,真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這裡隱居,以他的才能,便是下考場,最起碼也博個進士出來吧?當日你爹的字還得主考大人讚賞呢,叫我看,他也沒有這樣一筆好字……」

  她說到這裡,才發覺自己失言,竟然在女兒面前談論起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來,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羅莞看出她的心思,便只裝沒聽到,將這一摞字兒揣好了,又問蔣秋娘道:「漿糊可打出來了?」

  「打好了,今早我起來現打的,可是現在就去園子裡?」蔣秋娘忙把桌上一個小盆拿過來,裡面裝著白麵打的漿糊,細膩勻稱,羅莞只看一眼,便不由得點頭稱讚了幾句。

  母女兩個便要往果園裡去,剛出了院子,就見那條大草蛇悠哉悠哉在院子裡遊蕩著,看見她們,昂起頭吐了下信子,不知道是打招呼還是恐嚇,接著便又悠悠下了石板路,在菜園子裡遊蕩了一會兒後,爬上了臺階。

  「這……這位祖宗怎麼又到咱們這兒來了?」羅莞無語看著那掛在廊下欄杆上好似蕩秋千般的二貨,或許是因為接觸時間長了,這個動作帶給她的觀感不是可怕,而是……太二了。

  「從前幾天就過來了。」蔣秋娘也十分無奈的看著:「昨天早上,後院我養的那兩隻花母雞才下了兩個蛋,就讓它給吞了。我在外面看著, 也不敢去招惹它,眼睜睜看著它吃了之後揚長而去,唉!這是怎麼說的?」

  羅莞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忽聽門外腳步聲響,轉頭一看,就見謝明雨和范良過來了,她便向那大蛇一指,有些崩潰得道:「謝大哥,能不能管好你們家的蛇?這……這突然不聲不響進來了,我差點兒讓它嚇死。」

  「呵呵,莞姑娘一向都是女中豪傑,難道也會怕這小小蛇蟲嗎?」謝明雨微笑著道,差點兒讓羅莞淚流滿面:「拜託啊謝大哥,你看看它的體型,比咱們剛看見它的時候又粗了兩圈兒,你好意思說它是小小蛇蟲?這還有天理嗎?」

  謝明雨笑得彎了眼睛:「不要這麼較真啊莞姑娘,其實它只是喜歡串門而已,畢竟這附近就是你我兩家,而你們也算是它熟悉的人,可不是沒事兒就溜溜達達過來了呢,你大概早出晚歸,今兒是第一天看見它,所以還不習慣,其實習慣就好了。」

  這種東西哪有習慣就好啊?羅莞滿頭黑線的看著謝明雨,心想大哥,你這也不能為了包庇寵物就睜眼說瞎話啊,這蛇祖宗都會串門了,你難道不該好好教育教育?因這裡想著,便忍不住道:「謝大哥不要說得輕巧,我娘都抓到它偷我們家雞蛋吃了。」

  「哦?偷了幾個?」謝明雨有些好奇地問,但是很快的,不等羅莞回答他便轉頭對身後跟著的小廝吩咐道:「去,回莊子拿一籃雞蛋過來。」說完才又轉頭看著羅莞笑道:「這一籃雞蛋權當我賠姑娘了,行不行?」

  羅莞沒話說了,心中只是哀嚎著有一個財大氣粗主人的寵物真特麼幸福啊。

  這裡蔣秋娘早已一疊聲的拒絕了,卻聽謝明雨笑道:「無妨,原本每個月也是要供給你們這裡一些吃用等物,到秋天好換姑娘的果子。姑娘不是說過麼?這果子今年必定稀少的,就是我那山上,我精心照顧了這麼久,也沒結多少,不過看上去可比往年的個頭兒大,這會兒就已經透出紅色,想來顏色也不會差了。」

  謝明雨都這麼說了,羅莞還能說什麼?如今她只擔心一件事,無奈看著謝明雨,她誠懇的道:「謝大哥,你就告訴我,這蛇祖宗會不會一高興起來,就呼朋引伴的跑到咱們這裡來參觀?要那樣,你這秋明莊可就成了蛇窩,我可不敢在這附近住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6 PM

第067章:皇帝的野心

  謝明雨哈哈笑道:「不會不會,這條蛇還是很孤僻的,這麼多天也沒看見它招呼過什麼朋友來,所以你放心好了……」

  不等說完,就聽一旁范良也嘿嘿笑道:「你們放心,找了莊子裡一個會看蛇的給看過了,這條是公蛇,所以不會下蛋,秋明莊不會變成蛇窩的。」

  「胡說什麼呢?」謝明雨猛然低喝了一句,范良這才發現自己說話造次了,眼看一旁的蔣秋娘早已紅著臉扭過頭去,羅莞倒是沒什麼感覺的樣子,他連忙殷勤道:「那個,今天蔣娘子不是要和姑娘去園子裡嗎?我恰好沒什麼事,和你們一起去吧?如今我跟著明哥,也學了不少本事,還會剪枝子呢。」

  羅莞「撲哧」一笑,搖頭道:「二莊主只幫謝大哥的忙就好,我們就不用了。」說完到底沒用范良跟著,和蔣秋娘並肩去了。這裡范良看著兩人背影,臉上不由得露出失望神色。

  「俗語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你誠心到了,總有一天會修成正果的。」忽聽謝明雨在旁邊微笑著說了一句,范良一驚,連忙回頭叫道:「明哥你……你說什麼啊?哈哈哈,我……我都不懂是什麼意思啊,哈哈,那個……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嘿嘿嘿!」

  謝明雨無語望著他,然後搖搖頭,喃喃道:「你就這個樣子,怕是要打一輩子光棍兒了,我不管,你就好自為之吧。」

  **********

  「你說我就不明白了,好好兒的自己個兒過自己個兒的日子不好麼?非要打來打去的,再說了,你打就打,你他媽隔著我們一萬里遠,跑到我們這裡求救做什麼?這下好了。可憐常老將軍,才回來幾天啊,好不容易能在家過個年,如今也不能過了。」

  往果園的路上,雲秋水忍不住就向謝青鋒抱怨著。一旁的方雲白也是面色凝重,看著謝青鋒道:「青鋒,你在軍中的地位無人能比,皇上也必定要參考你的意見,難道你就不能不讓常老將軍上陣嗎?那倭寇狡猾奸詐,沿海一直對他們沒有什麼制敵之計,只怕老將軍上陣,也是沒什麼太大作用啊。」

  謝青鋒目光沉凝,好半晌方淡淡道:「不讓常老將軍過去,你們可還有什麼好的人選?」

  一句話問的方雲白和雲秋水沒了聲音,雲秋水看著謝青鋒。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謝青鋒看他一眼,冷笑道:「你可是想說,我為什麼不過去是嗎?」

  雲秋水點頭,他就是這麼想的。只不過若真問出來,倒顯得自己冷酷無情,好像不把兄弟生死放在心上似的。然而常老將軍那是他們三個小時候教導騎射的老師,別看是武將,卻是溫柔慈和。所以三人愛戴他如同父輩一般,也不止他們如此,京城多數在他手下學過騎射的貴族子弟,除了那些不像樣的,心中都是十分敬重老將軍的。因此雲秋水心裡實在不願意讓老將軍前往那兇險戰場。

  「沒錯,論年紀,我更年輕,精力充沛;論功夫,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論軍中威望,我也算是第一人。」謝青鋒此刻卻是一點兒也不謙虛,然而正因為他這種一反常態的直言不諱,就讓雲秋水和方雲白覺著有些膽戰心驚。

  果然,就聽謝青鋒接著道:「但恰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們以為皇上的目的只有沿海一帶和琉球嗎?天真。」

  方雲白目光沉沉,對現在這個皇帝的睿智和野心,他也是有些瞭解的,然而思考了半晌,他卻也不太懂謝青鋒的話,因忙問端的,卻聽謝青鋒鄭重道:「現在說了也沒用,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麼啊?竟然需要你捨棄上陣的機會出馬,話要說不說的,急死人了。」雲秋水喃喃抱怨著,忽聽方雲白道:「行了,既然青鋒這麼說,定然有他的道理,果園到了,你還是想想怎麼去討好羅姑娘吧。」

  於是雲秋水就不做聲了,幾個人沖進園子中,扯開嗓子一陣嚎,不一會兒,遠處就傳來羅莞的聲音。

  三人急忙趕過去,就見羅莞正和蔣秋娘將什麼東西往果子上粘,已經是夏末時分,那些果子基本上成形了,一個個掛在枝頭,水靈靈的十分可愛。

  「這是做什麼呢?」

  謝青鋒和雲秋水等都十分疑惑。卻見羅莞從一個破凳子上跳下來,笑著道:「不許上前細看,容我賣賣關子,等到了過年時分,你們就知道了。」

  「什麼啊,還要等到過年?剛剛讓青鋒吊了胃口,如今羅姑娘你也來吊胃口?天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雲秋水哀嚎著,而謝青鋒卻看著羅莞鼻尖上的晶亮汗水,搖頭微笑道:「姑娘又故弄玄虛了,今年端午時弄出的是新鮮果子,卻不知如今又是什麼手段?打算從我們口袋裡掏錢。」

  羅莞哼了一聲道:「什麼話?什麼叫從你們口袋裡掏錢?我又不是小偷,若是到時候你們不願意掏錢,儘管不掏啊,哼!今年我這些果子,便是你們想全買下來也不能呢。」

  三人看著她得意自信的模樣,心中都禁不住一蕩,忽聽羅莞向不遠處喊道:「娘,咱們回去了,基本上弄得差不多了。」

  蔣秋娘答應一聲,從一棵樹後轉出來,上前見禮,謝青鋒等忙還了禮,就見羅莞把東西收拾了收拾,一面好奇問道:「許久不見你們了,怎麼又過來鄉下了呢?可是要在這裡小住?這會兒都傍晚了,怎麼還往園子裡來?」

  「嗯,在京中住的膩煩了,過來住兩天,這不是剛到就來園子了嗎?走的時候還好,沒想到來到後,太陽都快落山了。」

  雲秋水搶著回答,然後看著羅莞可憐兮兮道:「羅姑娘,你看我們從京城遠路而來,都沒顧上吃飯,今天晚上這一頓還不知道著落在哪裡,不如你收容了我們,給頓飯吃吧?」

  「小侯爺別開玩笑了,荷風溪月莊難道沒廚子?」羅莞搖頭,謝青鋒和方雲白也忍不住斜睨著這貨,心想兄弟,過了啊,這慌撒的,豬都不會信。

  果然,雲秋水也就是開個玩笑,謊言被戳穿,以他的厚臉皮也不過是一笑而過。因一路說笑著,羅莞察覺到謝青鋒今天有些沉默寡言,雖然這位世子爺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都是十分冷漠的,但他在自己面前還從未露出過這般模樣,因心下猜疑,便趁機落到後面,在他身邊輕聲問道:「世子爺怎麼了?似乎是有什麼心事,能說出來聽聽嗎?有些心事,說出來就好了。」

  謝青鋒淡淡一笑,搖頭道:「沒什麼心事,從小到大,我就是這樣生活的,早都習慣了。」說完想了想,終於又說道:「我大概過陣子就要南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若是你有什麼為難之處,就去尋秋水和雲白幫忙,新安候府雖然錯怪辜負了你,但那不是雲白的本意,若他早知道你……」

  他本想說如果方雲白早知道羅莞是這樣的人,是決不會退婚的,然而想到這樣說豈不是就說明方雲白現在後悔了?這種事情自然不要明說出來的好,因此便住了話頭。

  羅莞卻是一笑,搖頭道:「應該不需要你們幫忙,除非是有什麼大官仗勢欺人,那大概少不得要動用你們這層關係了。你要南下,去哪裡?多長時間回來?」

  謝青鋒抬頭看了看天邊夕陽,喃喃道:「去哪裡還說不準,左右不過蘇杭,揚州泉州這些地方。不過時間就不一定了,也許一年,或者兩三年,唔,應該不會超過三年吧。」

  「這麼久?兩三年的時間?什麼事啊?」羅莞驚訝的問。

  謝青鋒沉聲道:「關係天下安定繁榮的大事,關係我中華未來氣運之事,皇上對我委以重任,這一次,不能徹底了結倭寇之患,我是不會回來的。」

  「倭寇之患?」羅莞再次驚訝了,心想我的天,這不是架空時代嗎?有我們歷史上那些城市地名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倭寇?背景要不要這麼驚人的相似啊?

  「嗯。」謝青鋒卻以為她是害怕,因只輕輕點點頭,忽聽羅莞沉思道:「倭寇最多也就關係到天下安定繁榮罷了,想與中華未來氣運沾邊兒,他們卻還不夠格,當今皇上睿智聰敏,莫非……莫非皇上有意要拓展海上航道?」

  這一次震驚的人就變成了謝青鋒,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羅莞:多少人猜不透皇帝心中玄機,到現在還在猜測著皇上派兵滅倭寇,助琉球只是為了彰顯天朝上威。就連他,原本對皇帝的心思也只是一知半解,還是得對方詳談後才瞭解那位皇表兄的淩雲壯志。怎能想到羅莞不過一個鄉野女子,好吧,最多也就是個官宦家的女孩兒,她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看破了皇上的野心?

  羅莞也察覺到不對勁了,連忙咳了兩聲,尷尬道:「我說錯了嗎?那個……呵呵,你不要在意啊,其實我能懂什麼?不過是從前看那些雜書,聽說海外也有國家,那些金髮碧眼的人和他們的文化也都非常獨特,所以我一直都很嚮往,想著如果我們能夠拓展海上航道,和那些國家貿易往來,一定會是極好的。說到底,這不過是我的粗淺見識,你千萬別笑話啊。」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6 PM

第068章:收穫

  「笑話?」謝青鋒也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忍不住搖頭笑道:「羅姑娘,你也太謙虛了,你這番眼光見解,著實令人佩服……」

  不等說完,忽見前面一直圍著蔣秋娘討好的雲秋水轉過身來,對著他們道:「好啊,把我們拋下,你們兩個卻說體己話,羅姑娘,明明我來看你的次數最多,怎麼你這會兒卻只理睬青鋒,好歹也理我一理啊。」

  「廢話。」

  羅莞柳眉一豎,冷哼道:「是誰拋下了你們?看看是誰走在前面呢?不說自己走得快,倒惡人先告狀,反賴我們拋下你,小侯爺,你就算身份貴重,也不能這樣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雲秋水一時語塞,方雲白和謝青鋒都微笑起來,暗道活該,讓你風流,如今終於也踢到一塊鐵板了吧?

  眼看著就要到秋明莊了,便見范良等在那裡,看見他們,原本歡喜的面色立刻沉了下來,謝青鋒等也不願和他打交道,於是和羅莞作辭,便揚長而去。

  這裡范良自然又在蔣秋娘和羅莞面前絮叨了一番,要她們小心這些富貴公子,不過羅莞也不放在心裡去。回到家,洗去了一身塵土,換了舒服的輕薄布衣,整個人立刻便覺著又活過來了,因來到炕上坐著,把羅孚叫過來問了幾句功課,便見蔣秋娘走過來,小聲道:「莞兒,娘有話和你說。」

  羅孚疑惑地看了母親一眼,卻沒多問,轉眼跑了出去,這裡羅莞便看著蔣秋娘笑道:「娘有什麼話?還這樣鄭重?」

  蔣秋娘正色道:「莞兒,你之前和我說過,像是世子爺小侯爺這樣的人家,你是無論如何不會去肖想的,你如今還記著這話嗎?」

  「怎麼不記得呢?」羅莞奇怪道:「娘怎麼忽然想起這話了?」

  蔣秋娘歎氣道:「你若仍是這麼想,就不該去招惹他們三個。世子爺也就罷了,他那樣的人才,不可能對你這麼個鄉野丫頭動心;方公子是已經退了婚事的人,想來也不會對你有什麼糾纏的心思,只是那小侯爺,在京城中時,我也時而聽聞他的風流名聲。那是生冷不忌的一個貴公子,如今我看他是不是也把你當做了那些倚門賣笑的人?今天說的話,何等不尊重?你若仍是有那份志氣,趁早兒和他疏遠了才好。」

  羅莞笑道:「小侯爺把我當成倚門賣笑的人?母親這話從何而來?他不過是性子活潑了些而已,母親不用放在心上。何況您也看到了,我可是從沒招惹過他們,都是他們來找我的啊。」

  蔣秋娘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措辭著該怎麼說話,卻聽羅莞笑道:「娘,你不要多想,我和小侯爺他們,不過是朋友罷了。我不會和他們有任何感情牽扯,但是若維繫著這一份友誼,也許將來就有用到的時候,畢竟我可是有志向的人,我想著把果園做大。娘,你都不知道女兒心中的未來有多美好多強大,萬一因此引來了人覬覦,他們也能幫我一把。」

  蔣秋娘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只是你覺得和人家沒有感情牽扯,難道就認定了小侯爺也是這麼想的嗎?萬一人家是對你有企圖,將來說要納你為妾,你怎麼辦?」

  「他想得美啊,別說做妾了,就是八抬大轎抬我做正室,我也不去,侯門公府,向以貴勢壓人,我是說什麼也不能任自己跳進那火坑裡去的。何況我覺著他們也不過是把我當朋友,大概沒見過我這麼隨性自在的女孩兒,一時好奇罷了。若真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不提出來大家都好,若提出來,我自然也要拒絕的。」

  蔣秋娘聽羅莞這麼說,顯然心裡是很有主意的,她倒也同意羅莞的主意,因點頭道:「你心中主意堅定就好,我就不管你了。只是你也要注意些,萬一因為這個而生了風言風語,你將來還怎麼嫁人?所以,娘的意思是:和他們,能不接近,還是不接近的好。」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會因為風言風語就把我看輕的人,也不值得我嫁……」

  羅莞伸了伸胳膊,不等說完,就聽蔣秋娘急道:「這樣怎麼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算將來有男人不在意這些,他也是有家有父母的,人家能不在意嗎?」

  「娘,這些暫時都不要想好嗎?我是覺著,遇不到那個真命天子,一輩子不嫁也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呵呵,娘自己便是這句話的受害者,若我能逍遙自在一世,吃穿不愁,難道我必要找個男人去服侍他麼?到頭來,他有了錢有了地位,誰又敢保證他不會寵妾滅妻喪盡天良?」

  蔣秋娘愣住了,一隻手緊緊抓著裙子,她想反駁,想說這話不對,然而她卻反駁不了,自己便是那個血淋淋的例子,女兒會產生這樣想法也正常。

  一念及此,她又忍不住要哭了,只覺著女兒會這樣偏激,全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可眼淚還不等掉下來,就聽羅莞笑道:「娘,你不會又要掉眼淚,說都是你的緣故吧?求求您饒了我吧,別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背好嗎?我剛才不過是用了你這個例子,其實這天下間,能生活的如意的女人有幾個?又有幾個男人不盼著齊人之福?當年爹納妾的時候,您是如何的心如刀絞,都忘了嗎?我要的男人,那是必須一生一世只有我一個的,做不到的男人,我寧可不要。所以,娘啊,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蔣秋娘整個人都癱軟在炕沿上,看著羅莞不知道說什麼好,忽聽門外羅孚叫道:「娘,姐姐,老師送了桃子來,快過來吃啊。」於是娘倆起身出門,便把這個話題揭了開去。

  這一年直到秋天,也沒下幾場雨,莊稼欠收減產,蘋果梨這些果子也不比去年豐盛。然而這都不是百姓們眼下關心的重點,他們所關心的是:朝廷終於要對沿海一帶的倭寇用兵了,聽說撲滅這些倭寇之後,大軍就要開赴琉球,助那裡的國王固守國土,作為回報,那琉球國王情願納貢稱臣。

  羅莞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謝青鋒早已出京南下。若說一點兒不擔心,那是假的。

  雖然對這位面冷心熱的世子爺沒有什麼男女之情,然而這麼長時間來,她也早已把謝青鋒視作一個可靠的朋友,雖說對方在戰場上素有百戰殺神之稱,然而那是對北匈的戰爭,南下沿海掃平倭寇幫助琉球,卻是以水戰為主,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戰爭方式,百戰殺神是否能夠勝任,凱旋歸來,這真是羅莞心頭的一點隱憂。

  不過她很快也沒有時間為謝青鋒擔憂了,她買下的果園裡多是蘋果樹和梨樹,櫻桃樹和杏樹桃樹等只有幾十棵,因為羅莞接手的晚,也沒時間打理,夏天摘下來後就沒賣,和秋明莊的人分著吃了,但如今已是深秋時節,那些被羅莞精心照顧著的果樹終於是碩果累累,二十多畝的果園,即便是古代這生產力和技術落後,那也差不多有兩萬斤果子,她忙著摘果保存還來不及,哪裡還能分心別處?

  謝明雨那幾畝果樹很快就摘完了,蘋果品質雖然不如羅莞,但也是他這麼多年來收穫最大的一次,羅莞本以為他會十分高興,結果卻只見他對著院子裡那一筐筐果子發呆,她走上前,還不等說話,就聽對方喃喃說了一句:「如今終於種出了這樣好的果子,只可惜,家卻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

  「謝大哥。」

  羅莞喊了一聲,將謝明雨從回憶中驚醒,他回過頭來,看著一臉擔憂的女孩兒,連忙笑道:「沒什麼,我只是看見這些果子,想到當日的一些事,所以……有些感歎罷了。」

  羅莞見他不想說,自然也不肯問,便轉了話題笑道:「謝大哥覺著這果子就算好麼?等我的果子摘回來,讓您看看什麼是真正好的果子。」

  謝明雨搖頭笑道:「你這鬼靈精,還擠兌我,我知道,我種的果子自然不如你的好,我原本就不是做這個的,難道跟著你學了那麼點皮毛,就能青出於藍勝於藍了?我可從沒有過這樣妄想。」

  話音落,卻見羅莞的臉上也添了些感歎之色,喃喃道:「謝大哥去我的果園裡看過,對那些果子讚不絕口,只是,那些便是好果子麼?呵呵,謝大哥,你都沒見過真正的好果子,等將來,給我四五年,不,也許三年時間就可以,到時候我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好果子。」

  「莞姑娘……」謝明雨猶豫地叫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女孩兒心裡似乎埋藏著許多事,然而對方最不堪的事也不過就是被她那喪盡天良的父親給趕出來而已,這些自己都知道了,從前她不過一個官宦小姐,又能有什麼心事?唔,她母親曾經說過,這孩子進過鬼門關,莫非就是因為在那裡見識到了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所以小小年紀才會淬煉的如此沉穩堅定?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7 PM

第069章:分析

  謝明雨胡亂想著,忽見羅莞精神一振,抬頭笑道:「好了謝大哥,我不和你說了,回去要收拾收拾東西,明天起,我們也要摘果子了,你要過去看看麼?」

  謝明雨笑道:「我自然過去看的,不但看,還要帶著人去幫你的忙……」不等說完,便見羅莞跳起來笑道:「太好了,我其實正是想過來找謝大哥借幾個人用的,只是看見你這些收穫的果子,想著下人們定然累了,我這會兒若還讓人過去摘果,豈不是不知分寸?又付不出錢來的。」

  謝明雨笑道:「你顧慮的還真多,也不想想,那麼大一個園子,難道我心裡沒有數嗎?指望著你們娘兒幾個,怕是摘到冬天裡也摘不完呢,我早就給你安排好人,明日就過去是嗎?行,到時候讓他們準備準備,正好衣服工具都是現成的。」

  羅莞笑道:「那就多謝謝大哥了,只是還望和大傢伙兒說一聲,如今我一窮二白,可沒什麼謝禮,等將來果子賣了錢, 我再給大傢伙兒發工錢。」

  謝明雨也笑了,搖頭道:「聽聽你的話,敢情果子賣了,你就能成大財主?我看未必吧。」

  羅莞嘿嘿一笑:「這兩年肯定不行,不過三年後,謝大哥你看著吧,到那時,我就是財源滾滾的小地主婆,唔,你要不要先提前預定品嘗果子新品種這個優差啊?」

  「這還是優差?不會到頭來,弄出味道特別酸的讓我吃吧?我可不喜歡酸果子,這莊裡原本有兩棵大酸棗樹,都被我砍了當柴禾呢。」謝明雨用具體實例證明他對酸果子是多麼深惡痛絕。

  羅莞哈的一笑,正要再說,忽聽門外范京的聲音響起:「明雨,剛得來的消息,大夏軍隊和倭寇在福建沿海開戰了,三天時間。滅了五百多的倭寇,剩餘幾百人潰逃。」

  「啊,勝利了?」謝明雨迎上范京,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喜,看的羅莞一頭霧水,心想原來謝大哥這麼關心國家大事嗎?慚愧啊,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的說。

  「嗯。旗開得勝,這下你放心了吧?」范京微笑著。見謝明雨點頭,他這才看見羅莞,於是笑道:「莞姑娘也在?怎麼?可是要摘果子了?你看明雨今年種的果子如何?」

  這問話明顯不符合范京的智商,於是羅莞便心知肚明,這是陷入愛情中智商暫時下降的范莊主變著方兒要自己誇獎謝明雨呢,於是也忙誇了幾句,這才道:「范莊主,和倭寇的一戰,誰是主帥?謝將軍嗎?」

  「不是,是常老將軍。」范京微微一笑。轉過頭又對謝明雨道:「雖然世子爺南下,不過很奇怪,他並沒有到軍中,更別提指揮作戰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若說不熟悉水戰,要先歷練一下,那也該去軍中任職,在戰鬥中磨練吧?」

  謝明雨也是皺著眉頭,好半晌他忽然抬起頭,看著范京道:「你之前得到的消息說,這一次皇上用兵,是滅倭寇助琉球是嗎?」

  「對啊,怎麼了?」這並不算是什麼秘密,范京早在之前就打聽出來了,此時聽見謝明雨又把這個事兒重點提出,他不由得十分奇怪。

  「看來皇上的野心,可不僅僅是滅倭寇助琉球,彰顯天朝上威啊。」謝明雨感歎了一句,見范京不明所以,他才又鄭重道:「琉球不過彈丸之地,它那裡的紛爭哪裡值得皇上在意?之所以這樣不惜血本的幫忙,必定是因為此舉可以帶給我們十倍甚至百倍的利益,看來皇上已經不滿足於萬國來朝,他想要的,是開拓海上航道,甚至是……霸住海上航道,並且一點點的將觸角向更遠的天海之間延伸開去。」

  羅莞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當日自己也是這樣猜測的,結果讓謝青鋒十分震驚,可見這個猜測沒錯。但自己是穿越而來,這些東西,無論歷史還是各類小說中,都已經是滾瓜爛熟耳熟能詳的東西,所以她猜出來一點兒也不稀奇,可是謝明雨,一個偏安山野,為人做妻的男人,竟然也會有這樣深遠的戰略眼光,怎能不讓她驚訝。

  就連范京也是難掩震驚,旋即皺眉道:「這……這手筆也太大了,明雨你是怎麼會想到這方面呢?難道僅僅是因為世子沒有在軍中任職?」

  「沒錯,便是因為這點猜出來的。」謝明雨的語氣無比自信,但是神情中卻充滿了擔憂,喃喃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皇上這一次會捨棄世子而用別人出戰,如果不是因為猜忌過重,生怕他手握兵權尾大不掉的話,那就肯定是另有重用,而且這個重用一定是比對倭寇琉球出兵更加重大的事,不然他絕不會走這一步棋。直到今天,你說世子竟然連在軍中出現都沒有過,再結合之前你說的,我便明白了,皇上這是……下定決心開發海權,並且要為此掃平所有障礙了。」

  「障礙?就是倭寇?」范京心知答案不會這麼簡單,不過他也知道,在這方面,十個自己也比不上謝明雨,於是問了一句後便安靜下來,只待謝明雨解惑。

  「沒錯,倭寇是一大亂,然而倭寇是些什麼人?不過東瀛蠻荒而已,憑他們,怎可能在沿海一帶越發壯大,最後形成氣候?沿海一帶大地主富商眾多,只怕人人都有私財,偏偏大夏開國後,是嚴禁走私的,他們靠什麼發財?」

  「你是說?那些大地主大富商和倭寇勾結?」這下范京真是驚呆了:「這怎麼可能?倭寇殘暴,他們好說也是我大夏子民,怎可能助紂為虐,幫助倭寇掠殺我中華同胞?這……便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也行不出這樣慘絕人寰的事吧?」

  謝明雨冷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都是有數的,巨大的利益驅動之下,有多少人還記得良心這回事。」

  羅莞這時候忽然插口道:「謝大哥,你的意思是說,世子爺這次南下,其實就是去揪出這些大家族的嗎?所以他才沒有在軍中出現,是不是?」

  謝明雨點頭,歎氣道:「正是如此……」不等說完,便聽范京狠戾道:「再怎麼有錢,也不過是些暴發戶土財主,竟然還用堂堂世子元帥去整治?皇帝此舉什麼意思?」

  「你真是不知道這當中的厲害。」謝明雨正色搖頭:「你以為這些大家族只是有錢嗎?你也不想想,他們若沒有勢力,怎麼能如此膽大妄為?錢權官商,到一定時候本就是互相勾結的。這些大家族和朝中以及地方勢力,不知道有多少千絲萬縷的關係,不然你以為皇上不比你更明白這些厲害?倒殺雞用起牛刀來,把世子派去南方專門整治這些暴發戶土財主?」

  范京皺眉道:「這麼說來,這件事還當真難辦得很,且其中頗有兇險,皇上也是,這樣事怎麼能派世子過去?他就再能幹,到底年輕,哪裡鬥得過那些老狐狸?」

  謝明雨猶豫了一下,喃喃道:「世子到底是在那樣的家族中,何況他殺伐決斷,智慧果敢,更兼武藝超群,皇上派他去執行這樣重要的任務,其實是很合適的……」

  雖是這樣說著,但羅莞還是很輕易就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擔憂,但這並不是最令她驚訝的,她驚訝的是:為什麼謝明雨和謝青鋒之間好像是有某些關係似的?不然的話,一個隱居之人,怎會對那高高在上的世子爺如此關心?只是,若真有關係,上一次謝青鋒過來的時候,也沒見謝明雨有什麼激動的情緒啊?

  莫非是遠房親戚?因為如今和范京在一起,所以謝大哥覺著沒有臉面對謝氏家族的人?羅莞只能這樣猜測,剛想到這裡,便聽謝明雨笑道:「行了,為別人的事操心什麼?真是閑的沒事兒幹了,走吧,我去洗幾個果子給你們嘗嘗,這可是我種出來的最好的果子了。」

  「謝大哥剛剛明明就很擔心世子爺。」羅莞忍不住就咕噥了一句,並非她想追根究底,而是謝明雨之前還是愁容滿面憂心忡忡的模樣,一轉眼,就撇清的這樣乾淨,轉變如此之生硬,實在是讓她控制不住吐槽的衝動啊。

  「嗯,是很擔心啊,世子爺這一行,關係的是天下蒼生,國家氣運,我能不擔心嗎?所謂家國天下,沒有國哪來的家?只有國運昌盛,咱們才有安居樂業的日子可過,不是嗎?」

  謝明雨笑瞇瞇的道,理由如此的光明正大,讓羅莞即使知道這並不是他的真心話,都沒辦法吐槽了。

  ********************

  「欽差大人,這一批押解進京的官員名單在此,您看一下。」

  蘇州知府從袖中掏出一張宣紙,畢恭畢敬雙手遞給謝青鋒,因為太過緊張,所以他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腿肚子都在顫抖:媽的這幸虧是自己攤上了一個好老婆啊,雖是鄉野村婦,可是平淡如水,不貪錢不愛富,要不是她力勸自己別做貪官,今天自己恐怕也是那囚車隊中的一員了。所以說古語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槽糠之妻真的是不可棄啊。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8 PM

第070章:殺神駕到

  謝青鋒面沉如水,默默看著那長長的一串名單,好半晌,方點頭道:「就這麼辦吧。另外,祭台可搭設好了?」

  「搭……搭設好了,只等欽差大人手令,立刻便提犯人至祭台行刑。」

  蘇州知府一面說著,額頭上汗水便小溪般往下淌,腿肚子這會兒已經不是顫抖,而是轉筋了,從來只聞百戰殺神的名聲,從沒親眼見識過,誰能想到如今這一見識,便是見所未見,聽說在福州,這位殺神以勾結倭寇的罪名殺了三十二名士族地主,以至於天下朝野震驚,彈劾他的摺子如同雪片一般,偏偏都讓皇上給壓下去了,可見那皇帝和謝將軍親密無間的傳聞並非是虛言。

  即便如此,謝青鋒所頂的壓力也非常人能及,原想著他到了蘇杭,定會收斂些,本來蘇杭的倭寇之患也不如福建那邊猛烈,誰料殺神手段依舊,今日祭臺上,要斬首的士族地主也足有二十一名,這簡直是撼動當地根基之事,稍有不慎,便能激起民變的。但是這位世子爺呢?絲毫不為所動,到現在為止,聽說他已經遭遇了幾十起的刺殺,畢竟激烈到這個地步,人人都知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誰不鋌而走險?就是一些小暴動,也不是沒有過,偏都讓他壓下來了。

  這還僅僅是謝青鋒處置的人命,士族地主階層的,不管他們和朝中勢力有多少牽扯,卻還不夠資格押解進京讓皇帝親自處置。然而官員們,謝青鋒卻只是視情況輕重或降級或罷官收押,而官員們一經收押,立刻進京,由皇帝親自處置,要麼說人家是親近表兄弟呢,皇上登基不過三年,在此之前英明睿智仁義平和。人人都稱讚他為仁君明君,卻不料,天子不怒則已,一怒便是血流成河。押解進京的官員,有一半以上是留不住性命的。

  皇帝和謝青鋒如此聯手激烈打壓沿海各大勢力,當然會引起最激烈的反彈,然而這些反彈勢力無一不是遭到了最強有力的鎮壓。政權牢牢把握在皇帝手裡,軍權表面上謝青鋒是軍中第一人,然而其實真正握著這把利刃的,還是皇帝,過分集中的君主權力,讓皇帝大刀闊斧掃蕩沿海勢力時,沒有半絲心慈手軟。

  說到底,雖然君如舟民如水,然而那些士族地主,畢竟不能代表真正最廣大的黎民百姓,老百姓但凡能有一口飯吃就知足了,而那些大家族的罪行一旦被公佈,就算是一些背地裡勾結倭寇明面上行善積德的人家。百姓們也懶得為他們喊冤,好好吃自己的飯,吃完飯罵一通這些王八羔子還好,何苦去觸皇帝和殺神的黴頭。

  「爺,快到午時三刻了。您該出發了。」

  門外又進來一人,他的話打斷了蘇州知府的沉思,回過神來,只見謝青鋒已經披掛停當,看了他一眼道:「原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哦,沒……沒有了。」原知府猶豫了一下,原本想說點什麼,卻到底還是吞了回去,暗道算了,這種小事,世子爺心裡能不清楚嗎?用得著自己多嘴多舌的?

  卻不料謝青鋒竟十分難得的淡淡一笑,接著道:「有什麼話直說無妨,我聽說原大人乃是進士出身,在那之前不過一個窮書生,娶的妻子也是十分尋常的鄉野之女,難得原大人如今仕途坦蕩功成名就,卻仍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且聽說你十分敬愛令夫人,至今尚未納過美妾,家中連個通房都沒有,是嗎?」

  原知府目瞪口呆,接著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暗道我的欽差大人啊,您……您到底知不知道您這幾個月幹的是什麼事兒?頂著多大的壓力?您……您您您怎麼還有心思打聽下官的八卦呢?這……這不對啊您。

  心中的嚎叫當然不敢說出來,眼看謝青鋒還盯著自己,擺出了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原知府無奈,只好拿袖子擦擦汗道:「呵呵,欽差大人說笑了,那個……拙荊為下官,可說是嘔心瀝血,下官未發達時,家裡若沒有她,大概都能活活兒餓死,難為她當日沒有嫌棄下官乃是一個家徒四壁的書呆子,毅然下嫁。如今下官即便有了一點小小的成績,這患難髮妻,又怎能隨意捨棄?且拙荊雖是普通婦人,連字都不認識一個,卻是極為明理的,下官有時候犯了糊塗,還全賴拙荊當頭棒喝,下官著實是敬愛她。」

  謝青鋒收了笑容,點頭道:「你們兩個倒也算是一段佳話了。可憐羅姑娘,她的爹爹若也是像原大人這般,她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苦難。」

  即便是在這樣即將要被逼著看二十一顆人頭落地的時刻,原知府那兩隻耳朵也不禁一下子就支棱著豎了起來:羅姑娘?那是誰?她的爹爹又是誰?苦難?世子爺認識的女人,還能有苦難的嗎?就算有,您伸伸小指頭,不就把她給扶持起來了?有貓膩,這裡面定然是大有文章啊。

  原知府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著,奈何一肚子的好奇蟲寶寶,他卻死咬著牙關不敢問出一個字。眼見著出了府門,謝青鋒翻身上馬,往祭台而去,他的心思立刻就回歸到馬上來臨的血腥場景,歎了口氣坐進轎子裡。

  ************************

  「爺,您說您這樣毫不留情,手段會不會太酷烈了些?奴才也算是跟您久曆戰陣,只是看到最後,都不敢再看,爺啊,俗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

  從刑場祭台回去的路上,七星終於忍不住把在心裡橫亙了許久的話說出來,可還不等說完,就聽謝青鋒平靜道:「手段酷烈便酷烈吧,若是手段平和,放過這些已經讓利益熏得沒了良心的國之蛀蟲,將來或許就會有更多的百姓和我大夏士兵送命,勾結倭寇乃死罪,他們從邁出第一步的那一天,便該料到這樣的結局,既然選擇了人為財死,那就死吧。」

  聽謝青鋒說的斬釘截鐵,七星縮縮脖子,沒敢再勸,然而他心裡卻非常清楚:別看爺表面上這樣平靜,事實上,他的心裡絕不可能像表面上這般淡然,說不定還是驚濤駭浪呢。

  一路回到欽差行轅,七星立刻安排人去打熱水,謝青鋒南下後養成的習慣,每次觀刑後,回來都要立刻沐浴更衣,彷彿他自己也覺著這身上血腥氣太重,必要立刻洗去才舒服一般。

  將自己泡在滾熱的水裡,那水熱燙的讓皮膚都有些發痛,謝青鋒卻喜歡這樣的溫度,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是活著的,感覺到那顆心還在跳動,沒有成為石頭或者寒冰。

  以殺止殺,為了將士百姓,必須要把這些無恥狠毒的蛀蟲趕盡殺絕,這話沒錯。然而真正實行起來,像是他在這江南沿海一帶收割的人命,不過區區四五個月,便已過半百之數,這樣的暴戾,他又怎能無動於衷?那些人本是他的同胞,不是韃子啊。而他也畢竟是人,不是什麼真的殺神煞星。

  伸手將水一捧捧灑在臉上,謝青鋒不由想起遠在數千里之外的皇帝表兄,自己尚且在這樣的壓力下瀕臨崩潰,而他身為一國之君,只怕面臨的壓力和各方面阻力比自己這邊更大,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撐下去的。雖然那傢伙從來都是嬉笑怒駡遊戲人生的態度,又天生絕頂聰明,然而他也畢竟只是一個人,而不是龍,何況,就算是龍,面對如此處境,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吧。

  嫋嫋熱氣中,謝青鋒任憑自己的思維發散向四面八方,只有這樣,他才能暫時忘記那些驚恐的眼神和嘶啞的求饒尖叫怒駡聲。

  正冥想著,忽聽外面傳來一聲驚叫,謝青鋒猛然睜開眼睛,仔細一聽,似乎是七星和龍淵在說著什麼,他不由得皺眉道:「什麼事?」

  「爺,京城雲小侯爺派人送了東西過來,說是要過年了,知道爺大概回不了京,所以特意先把年貨送過來,還替羅姑娘捎帶了點東西,因為太神奇了,所以小的們忍不住叫了一聲。」

  「羅姑娘?太神奇了?」謝青鋒喃喃自語,之前的負面情緒一下子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站起身,用白巾胡亂在身體上擦了擦,接著穿上中衣,外面套了件夾棉長衫便走出去,饒有興趣道:「羅姑娘捎了什麼東西來?」

  「爺您看!」

  龍淵捧著個不大的盒子,獻寶似的屁顛屁顛過來,將盒子在謝青鋒面前打開。

  盒子裡是擺的整整齊齊四個果子,個頭挺大,顏色也很不錯。謝青鋒笑道:「這是羅姑娘自己種出來的吧?果然她沒說錯,在這方面,她倒真是一把好手,這樣果子,就是進貢到宮中,勉強也可以了。她畢竟只是一個人,卻要忙活著那麼大的園子。」

  「爺,您拿起來看,單憑這麼幾個果子,奴才和七星哪裡就會沒出息到驚叫呢?」龍淵笑嘻嘻的,謝青鋒疑惑看他一眼,便伸手拿了一個果子到面前細看,只見在那微紅的果皮上,是一個非常鮮明的「戰」字。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09 PM

第071章:來自遠方的祝願

  「這個是怎麼弄得?」果然,謝青鋒也忍不住驚訝了,連忙伸手去果皮上使勁兒蹭了下,他以為是用顏料寫上去的字跡,卻不料接連蹭了幾下都沒蹭掉,一旁七星笑道:「爺不用費力氣了,剛剛奴才們已經試過,這就是長在果子上的,並非是描畫上去。」

  「這羅姑娘,果然是有些門道。」謝青鋒也難掩驚喜,喃喃道:「這難為她怎麼弄上去的,我怎麼就想不明白呢?」一邊說著,就將盒子裡其它幾個果子拿出來,只見上面是另三個字,組合起來便是「戰無不勝。」

  「羅姑娘就只讓捎了這幾個果子來?沒有什麼信件嗎?」謝青鋒小心將果子放進盒子裡,抬頭問著兩個小廝,卻見龍淵搖搖頭道:「就只有這四個果子,沒有信,話也沒捎來一句。」

  「什麼話?怎麼叫話也沒捎來一句?」七星忙瞪了龍淵一眼,指著那果子上道:「難道這不是話?羅姑娘的意思多明顯啊,人家是祝願咱們爺戰無不勝呢。借她吉言,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和這些走私家族的戰鬥中,咱們爺可不也是這樣兒的吉星高照,戰無不勝呢。」

  龍淵也連忙點頭道:「是是是,哥哥你說的沒錯。」說著話,又遞上一封通道:「爺,雖然沒有羅姑娘的信,不過小侯爺的信倒是有一封,您看看。」

  謝青鋒接過信,打開來一看,洋洋灑灑足足有三四頁。他不由得笑道:「秋水這是賣弄文采來了吧?他從不寫這樣長信的。」因看下去,除了一些京中事情之外,倒是有一半講的是羅莞那果園的事兒,這期間還有許多有趣的事情,連秋明莊的蛇少爺都被提了兩筆。不過不是用什麼讚歎的語氣,曾經被蛇少爺嚴重驚嚇過,很想把它燉了蛇羹的小侯爺和這條蛇可謂是仇深似海,信裡還讓謝青鋒去嶺南時幫他找幾個擅長抓蛇的人,他是一定要把那條不識好歹的作死蛇給下鍋的。

  謝青鋒一邊看一邊笑,直看到信的最後,還覺著意猶未盡,然後慢慢的,他臉上便浮現出一絲悵然。

  七星和龍淵原本看自家爺看信看的直樂,心中還挺高興的。他們知道主子這些日子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不知道有多難受壓抑,這會兒有小侯爺的信來調劑一下,逗著樂幾聲,真是比靈丹妙藥還好用。誰知這到最後,怎麼樂著樂著就惆悵了呢?

  「爺?怎麼了?小侯爺信裡都說什麼了?」七星小心探問著。將謝青鋒的神志拉回來,他「哦」了一聲。將信折起,搖頭笑道:「沒說什麼,秋水只是簡單說了下京裡一些事情,還有羅姑娘一些事,說她走了京城附近很多園子和荒山,還拜託他們到皇家園林里弄了一些果子枝條,如今她家裡有許多養在盆裡的枝子,說什麼叫嫁接,還說我若是兩三年後回去。大概就能吃到從未吃過的果子了。」

  「從未吃過的果子?」七星和龍淵眼睛都亮了起來,龍淵吸著口水笑道:「那會是什麼?就像是上一次那個什麼西巴國家萬里迢迢來進攻的鳳梨嗎?那滋味兒真是好吃啊,奴才到現在還想著呢。」

  「鳳梨?」謝青鋒一怔,旋即搖頭道:「應該不是吧,所謂未吃過的果子,大概也就是比咱們現在吃的要大一些,甜一些。顏色好一些,應該不會連品種都改變了,不然的話,羅姑娘恐怕就不是人,而是仙女了。」

  七星和龍淵想想也是,七星便笑道:「真希望能回去看一看羅姑娘是怎麼擺弄的,我就疑惑了,這小樹苗兒長成大樹,那得要多少工夫?咋敢說三四年就能接果子呢?」

  謝青鋒淡淡道:「也有一些果樹成熟的早,且我想著,她必定是有好辦法的。」說到這裡,不由得也抬頭向窗外看去,喃喃道:「我也希望能早些回去,看看她怎麼弄,奈何這些事情還遠沒有完,還有嶺南,廣東一帶……」

  他這是頭一次透露出自己的計畫,只聽得七星和龍淵頭皮都發麻了,連忙道:「等一下啊爺,還有那些地方?怎麼從來沒聽您說過?再說那裡也沒有倭寇啊。」

  「那裡是沒有倭寇,然而從遙遠海那一邊的國家來的人,多是在他們那裡停靠,所以走私之風更勝此處。」話音落,看到兩個小廝臉上已經沒有血色了,謝青鋒方微微一笑道:「放心吧,那裡不過是走私,不似倭寇這般窮凶極惡,必要殺人震懾,我想,去到那裡,這屠刀應該就可以放下了。」

  七星和龍淵這才鬆了一口氣,謝青鋒也不願意多回想這幾個月的經歷,他還沒有告訴七星龍淵,這裡許多情報都是皇帝手下的秘密廠衛們搜集的,所以他過來,稍微整理一下便可以出刀,而嶺南等地,因為條件艱苦交通閉塞,當地民風彪悍,所以廠衛基本沒有在那裡活動過,到那裡,一切都要自己從頭開始,慢慢摸索。

  這事情就連他也不敢多想,每每想起,只覺自己回京之日遙遙無期,因心中又歎一聲,重新將信打開看了一遍,忽然「咦」了一聲道:「竟然還有這樣事?剛剛我竟漏掉了。」

  「什麼事?」

  七星龍淵趕上來,就聽謝青鋒道:「秋水說,他也給我寄了一箱羅姑娘果園裡出產的神奇果子,還說這果子如今在京城不知道有多麼走俏,可說是重金難求,他這是靠交情,才能給我寄一箱,不然的話,自己家吃都不夠用,根本不可能寄來給我。」

  七星龍淵連忙躥了出去,不一會兒,便捧著一個不大的木箱走進來,三人也不廢話,立刻打開,只見箱中是整齊的二十只蘋果,紛紛拿起來看,每個蘋果上都有一個字的印跡,合起來全是如意吉祥話兒,分別是:「富貴有餘,如意吉祥,歲歲平安,升官發財,一帆風順。」

  「這……這太神奇了,到底怎麼弄的啊,難怪說是重金難求,過年了,誰不盼著有個好彩頭呢?這果子倒好,它竟是長著這樣的字兒,倒有幾分天降祥瑞的味道。」

  七星和龍淵都嘖嘖稱奇,謝青鋒卻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在果園中,看到羅莞和她母親往果子上貼著東西的舉動,當日她便說過,不許他們去看,要等到過年時候給他們驚喜,如今想來,恐怕這果子上的字兒,便是那會兒弄上去的了,只是要怎麼弄才能弄出來這個模樣兒來呢?

  謝青鋒沒有時間多想,很快就有人來彙報行刑後的一些處置,他也只能暫時收起好奇心,沉著應對眼前事務。

  光陰似箭,轉眼便是三年時光匆匆而過。

  「姐姐,這便是你說的嫁接後的果樹嗎?這……看上去也沒什麼不同的啊。」

  如今羅莞的果園已經不止是二十多畝,而是擴展到六十多畝了,自從三年前收穫的那一批吉祥果子為她賺的盆滿缽滿之後,她手裡有了錢,底氣也充足起來,一步步改善果園各項條件,並且慢慢向外擴張著,終於在三年時間內就讓果園有了這麼個規模。

  聽見羅孚的話,羅莞站在樹下頗為感歎的道:「是啊,三年了,今年它們一定會結果子的,到時你就知道它們的神奇之處了。而且從今年開始啊,咱們這果園就不僅僅只是種果樹結果子來賺錢,每一分土地都要利用起來。」

  「怎麼個利用法兒?還是把雜草除了當糞肥嗎?」羅孚雖然很少往園子裡來,然而有這麼個姐姐,耳濡目染之下,倒也知道許多東西。

  「當然不是了,那有什麼新鮮的?」羅莞笑:「今年開始啊,咱們要在這果園裡養雞鴨鵝,養各種作物,什麼土豆紅薯大豆芝麻等等了,咱們都可以養。」

  三年時光,三年辛勞,終於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她的努力,便要在這架空的時代開花結果了,每每想起自己的藍圖將在這果園裡徐徐展開,羅莞便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似乎都沸騰開來,整個人都激動不已。

  「種那麼多東西啊?」羅孚卻是瞪大眼睛,看著四周直搖頭:「怎麼可能呢?姐姐你不要太異想天開了,果園裡種那麼多東西,肯定會奪走果樹的肥料和養分,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呀,看不出你個小傢伙還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呢。」羅莞忍不住笑了,摸著羅孚的小腦袋:「放心吧,姐姐怎麼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當然不能隨便種,要做好合理的分配和規劃,好了,這些你不用管,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功課就行了。走,咱們且先回去,這會兒雖是開春,天氣還冷著呢,沒看果樹都沒發芽嗎?」

  姐弟兩個往回走,到了園子邊,就見一座磚瓦房立在園子外,一個女人正在撒著谷米餵院子裡的雞,看見他們,便熱情招呼道:「姑娘和孚哥兒要回去了?怎麼不多呆一會兒?」問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搖頭道:「看我,也是糊塗了,這會兒果園裡什麼都沒有呢,姑娘和哥兒過幾天再過來,到那時什麼野蒜啊,野菜啊都鑽出來了,趁著新鮮嫩勁兒挖出來,做菜餅子菜薺子都是好吃的。」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0 PM

第072章:朋友之義

  羅莞笑道:「是啊,我也這麼想,今兒是孚兒讀書悶了,央我帶他出來玩兒,所以才過來走一走。怎麼?才叔不在家嗎?」

  女人笑道:「可不是?他進京去了,聽人家說京城裡不知哪來的一些藍眼睛紅頭髮的洋人,他想著姑娘曾經說過的話,所以想去碰碰運氣,萬一人家就帶了什麼稀罕的果子來呢?若是讓咱們弄到了,把籽兒種下去,養了樹結果子,豈不是好?」

  羅莞感動道:「才叔真是太盡職盡責了,這東西也要看緣分,不要讓他聽到什麼信兒便往城裡跑,他歲數也不小……」

  不等說完,就聽女人笑道:「嗨!讓他去吧,去了白跑一趟還好,這若是不讓他去啊,他老想著這一趟說不定有什麼收穫,結果因為沒去就錯過了,到時候飯也吃不好的。至於腿腳,他那身板兒姑娘還不知道?如今沒了在大爺太太家那些糟心事兒,竟是越來越硬朗了,難怪人家都說這笑一笑十年少,可不就是因為如今這心情好了呢。」

  兩人又閒話了幾句,羅莞方帶著羅孚離去。這戶人家自然便是當日在蔣家做管家的張才家。當初羅莞等離開的時候,他曾經明白表示過自己也會追隨,只是要先幫著把那個家一些事情料理一下,誰知這一料理,一直料理到過年前,他們一家子才投奔了過來,只說蔣家因為羅莞等人離去,那保長頓時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今年的征糧又格外多了,照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這二三百畝地也要賣掉,不然根本就是入不敷出了。

  可笑蔣明德和金氏打著如意算盤。以為羅莞走了,還有她們兩個女兒,卻不料雲秋水上門後發現羅莞不在,在村子裡一打聽,從此後便人影不見,眼看著臨近秋天,那剝皮保長又過來要收征糧,絲毫不給他們半點面子。夫妻兩個沒奈何,打聽了荷風溪月山莊的住處,就帶著兩個女兒過去懇求,卻不料謝青鋒等人那會兒不在山莊中,家丁們一看,如今竟連幾個土包子也敢跑到山莊門外求見世子爺和小侯爺?哪裡還肯給他們好聲氣?吩咐小廝一頓掃帚給攆出去了。

  也恰是因為如此,張才厚道。到底幫著主人家料理完了最後一些事,這才辭了出去。那蔣明德和金氏聽說蔣秋娘和羅莞如今就在秋明莊。原本也想找來的,然而他們兩個倒也清楚,和蔣秋娘母女是徹底撕破臉了,且那個妹妹是半點兒說了不算的,一切都是羅莞拿主意,偏偏那個女孩兒咬鋼嚼鐵般的堅強,自己家人把她得罪的這麼狠,只怕怎麼伏低做小,都不可能求得人家回心轉意。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因咬咬牙,到底歇了這個念頭。

  張才投奔過來的時候,羅莞恰恰也不是之前一窮二白的境況了,忽然有這麼個忠心耿耿的管家人才來幫忙,簡直讓她心花怒放,很快便給張才安排好了差事,就在園外蓋起了五間大瓦房。讓他們一家住進來,幫著看園子。而張才聽了老太太和蔣秋娘羅莞等的話,自然也很清楚這園子便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根基,能不重視精心嗎?因這三年,除了看園子,他也跟著羅莞學習打理園子的知識,尤其是知道羅莞那個嫁接是怎麼回事兒之後,更上了心,三天兩頭往京城跑,就盼遇見什麼稀奇好吃的果子,能帶回來發展壯大果園。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走在回秋明莊的鄉間小路上,羅莞微笑看著羅孚在自己身前身後跑來跑去,她忍不住便看向天空,暗道老天爺,當日我錯怪了你,以為你讓我穿過來就是倒楣一千遍然後千錘百煉折磨我的,如今才知道,原來你也同樣給我安排了錦繡前程,雖然這前程路上實在是太辛酸多難了點兒,但是有就好啊,您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別把我當初的抱怨放在心上啊,我如今可是真心實意感激你的。

  正想著,忽聽幾聲燕子鳴叫,回過神來仔細一看,就見幾隻燕子在半空中迴旋飛舞,而羅孚正在前面大笑著去撲它們,一邊叫道:「姐姐,姐姐,燕子回來了,咱們家屋簷下的燕子大概也回來了呢,走,咱們快回去看看。」

  「好。」

  羅莞答應了一聲,思緒情不自禁就飄飛開去:燕子回來了,距離謝青鋒南下,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年半的時間,聽聞他整治了沿海那些走私家族後,便立刻趕往琉球戰場,為皇上開拓海上航道,打的那些盤踞在各個島上的海盜和倭寇聞風喪膽,如今海上航道已經建立,大夏的寶船使者已經回來,世子爺,他也該回來了吧?

  一念及此,不由就是一怔,暗道真是的,怎麼好好兒倒想起他來了?不過也是,真的去了很久啊,呵呵,雖然在現代時,《全職高手》我還沒追完,不過沒想到來到古代後,竟然能結識一位全能戰神,從前稱雄大漠,如今到了水裡,也是這麼厲害,這人到底是什麼托生的啊?不會是蛟龍吧?

  漫無目的亂七八糟的想著,不過一刻功夫,便和羅孚回到家裡,還不等進門,就聽見蔣秋娘的尖叫聲。

  「娘……」

  羅莞和羅孚急忙沖進院門,很快他們便看到了惹起蔣秋娘尖叫的原因,瞬間都無語了。

  那條已經以謝明雨寵物自居的大草蛇,此時正掛在房檐下,對著那個燕子窩虎視眈眈。聽到腳步聲,扭過頭看了一眼羅莞、羅孚,這才不情願的慢吞吞遊了下來。

  「說過多少次,不要打燕子窩的主意,你敢吃掉燕子,我就把你燉蛇羹。」羅莞氣勢萬千的沖上去大叫,最初的懼怕早已隨著三年歲月而流逝的無影無蹤,而這條蛇靈性很高,它似乎非常明白身為寵物,第一要務是不能攻擊主人和他的朋友,所以就算羅莞沖它大呼小叫,最多也只是吐一下信子表達不滿或者嚇唬嚇唬她而已。

  大蛇甩了甩尾巴,慢悠悠從羅莞面前走過,順嘴就把蔣秋娘放在門前籃子裡的雞蛋叼走了一個。

  「這是蛇嗎?都快變成蟒了吧?我該不會是認錯品種,這其實是一隻大蟒蛇吧?」羅莞仰天長歎,但她心裡也清楚,這確實是一條蛇,只不過大概是因為生活條件太過舒適的關係,所以它的體形也在日新月異的成長著。

  「莞兒,小侯爺剛剛過來了,看見你不在,說是下午再來。他讓我告訴你一聲,世子爺要回來了。」

  「啊?真的要回來了?」羅莞愣了一下,接著才高興道:「謝天謝地,三年時光,那傢伙總算是平安凱旋歸來了。

  蔣秋娘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小聲道:「世子爺回來,你這麼高興做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

  羅莞哭笑不得道:「娘,你又多心了吧?世子爺好說也救過我的命,我把他當朋友看待,如今這個朋友凱旋班師,我跟著與有榮焉行不行?」

  蔣秋娘忍不住笑道:「是是是,原來我女兒竟是世子爺的朋友,我這平日裡對您大呼小叫的,可真正是怠慢了。」

  羅莞咬著嘴唇,跺腳道:「娘,你不用打趣我了,我知道,世子爺如今大概連我這個人都忘到九霄雲外去,那又怎樣?他終究是幫過咱們很多忙,孚兒的命是他救得,我的命也是他救得,我關心他一下怎麼了?」

  蔣秋娘收起笑容,搖頭道:「莞兒啊,娘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盼著,你別關心到最後,把自己的心給搭了進去。」

  「嗨,我就說娘是多心了吧?我如今生活的不知道有多麼如意順遂,難道會給自己找不自在,去喜歡一個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無情不似多情苦的道理我最知道了。」

  「那,若是世子爺對你也有心呢?」不能怪蔣秋娘會問出這樣看似不知好歹的話,這三年來,世子爺南下,羅莞和京城那兩位小爺的關係雖然沒斷,但他們或是忙於政務,或是往來奔波,過來的日子也很少。她原本都放下心來,覺得就這麼一點點斷了關係也好,省得女兒把持不住自己,到底對他們哪一個動了心。

  誰承想從今年過年後,這雲小侯爺和方小侯爺忽然又來的勤了,一問之下,才知南邊戰場那裡諸事已定,所以皇帝終於鬆了口氣,不再奴役他們兩個,兩人這一解脫,可不是立刻就又往這邊跑得勤了?蔣秋娘可是托人問過,這兩位公子早就過了適婚年齡,卻都是尚未娶妻,聽那些流言蜚語說的熱鬧,只說他們和世子爺同氣連枝,曾經在皇帝面前下過保證,謝青鋒不回朝,他們絕不成婚,一定要和好兄弟趕在一起完婚,到時候留一段千古佳話。

  千古佳話什麼的,放在這三個人身上還真不是笑話,畢竟他們貴重的身份在那裡,又有感人的兄弟情義,百姓們不都是最愛這樣的戲碼嗎?只是如此一來,蔣秋娘看著那兩人總往這裡跑,難免就擔憂起來,生怕女兒又生妄想,雖然她很瞭解羅莞不是這樣的人,但飛上枝頭變鳳凰這種事,又有哪個女人能夠拒絕?即便嘴上不說,心中也必定是嚮往的,她也是從那個少女時代走過來,對這種心理再清楚不過,所以今日才會又囉嗦起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1 PM

第073章:回京

  「這種事根本就不會發生了,從來只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聽說過天鵝要吃癩蛤蟆的。」羅莞揮著手,對母親的擔憂不以為然,然而看到對方鄭重的臉色,她也無奈了,只好正色道:「娘,你放心,我絕不會有這種心思,你知道你閨女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傢伙了,難道我放著地主婆的逍遙日子不過,去他的王府裡勾心鬥角受人欺負?」

  「冰雪聰明,你怎麼這麼不害臊?」一句話說的蔣秋娘終於忍不住笑了,羅莞這才鬆了口氣,暗道還好,大概耳根子又可以清淨幾天了,都怪那個雲秋水,沒事兒老來找我幹什麼?看看把我娘都嚇成什麼樣兒了?

  心中想著,嘴上卻笑嘻嘻道:「什麼叫不害臊?我本來就冰雪聰明嘛,謝大哥也是這麼說的。」

  「那這種話你讓別人來說啊,自己誇自己,這算什麼?」蔣秋娘哭笑不得,忽見元老太太從屋裡出來,只說要尋鐵鍬去翻地,娘兒倆連忙過來一人一邊攙扶住,只是老太太如今生活好了,卻也添了一層悶,最後到底還是沒能勸住。看著老太太拿鐵鍬在那已經翻得差不多的園子裡熟練插挖的動作,羅莞整個人都有些風中淩亂,暗道外婆你知道自己多大歲數了嗎?你都六十多了,你是古代的老太太啊,這麼揮汗如雨真的好嗎?這也太顛覆我對古代老太太的認知了吧。

  ***********************

  「哈哈……呵呵……哈哈哈……嘿嘿嘿……」

  「皇上,您怎麼了?」看著面前笑得嘴巴都快抽筋了的皇帝陛下,一向沉穩的謝青鋒都有些不淡定了:這太嚇人了。皇上得失心瘋了嗎?

  「哈哈哈,沒什麼,朕就是高興啊,朕的表弟,朕的伴讀,朕最好的兄弟,如今真正成就了戰神之名,上山可打虎,下海能擒龍,古往今來。還有哪一位不世名將能做到你這個地步?所以朕高興啊哈哈哈……」

  淩晨張狂笑著,那副驕傲自豪的模樣讓謝青鋒都有些哭笑不得:「皇上,並非從前那些名將不能做到這個地步,而是他們沒有機會,海上航道不過是在一百年之內才出現的,且此前並未有人重視。直到今天,因為皇上的宏圖大志和遠大目光,才真正重視起來,所以才有臣揚名的機會。」

  「哈哈,沒錯啊,所以你我二人,君臣齊心,一文一武,四海可定,哈哈哈,世上還有比這更舒心更美好的事情嗎?」淩晨笑的更得意了,而對面的謝青鋒早已是一腦袋黑線:合著這不僅僅是誇我,最主要還是為了誇他自己吧?讓我知道他是一個多麼聰明強大的蓋世明君,是吧是吧?

  大概看出表弟心中正在咆哮,淩晨咳了一聲,總算是收起了笑容,一邊伸手搓了搓臉,嘿嘿笑道:「哎呀,好久沒有這樣暢快的笑過了,你都不知道這三年朕頂著什麼樣的壓力支持你,如果你再不回來啊,朕可真就要頂不住了。」

  皇帝陛下好像說的很感歎,不過謝青鋒壓根兒就不信:胡扯吧你,還頂著什麼樣的壓力支持我?還快頂不住了?你還真有臉說啊。

  「是嗎?原來陛下這三年也是如此困頓嗎?臣還以為頂不住壓力的是各位大人呢,剛回京城就聽說禮部何大人被皇上在朝堂上一句話噎的犯了心病,如今還在家裡休息。戶部梁大人好像是剛剛病癒上朝吧?還有吏部的閔大人張大人,聽說羊角瘋都犯了好幾回……」

  「咳咳咳……」

  淩晨劇烈地咳嗽著,打斷謝青鋒的話,然後一本正經道:「那些老東西,都是些頑固不化的,朕的雄心大志,他們哪裡能夠明白?整天翻來覆去的只說祖制祖制,仁義仁義,哼!也不想想,朕要是對那些胡作非為仗勢欺人的貪官污吏們仁義了,那老百姓們怎麼辦?誰又對他們仁義?」

  「皇上您就不用這麼大義凜然了。」謝青鋒微微一笑:「您抄家皇帝的名聲都傳到琉球去了。」

  「唔,是嗎?這麼快就揚名四海了?」面對謝青鋒這沒有半點恭敬的話,淩晨絲毫沒有惱怒,看樣子還很是自得,嘿嘿笑道:「好,這個好,朕厲害一些,狠辣一些,貪官們也就少一些,那些小國也就老實些,不錯,真不錯。」

  說到這裡,大概是覺得差不多了,於是皇帝陛下特別真摯的看向對面表弟:「弟啊,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哥哥我就算是皇帝,但猛虎架不住群狼是不是?你看,這朝裡支持朕的臣子還是不多啊,朕迫切需要你這麼一個有威望有擔當,站出來就能壓那些老傢伙一頭的左膀右臂啊,朕的聖旨都擬好了,你看看什麼時候能走馬上任?就趕緊來吧,哥哥我盼的是望眼欲穿。咱們君臣齊心,開創大夏盛世的千古大計,決不能斷送在你的懶惰無為上啊。」

  謝青鋒頭上黑線持續下著麵條雨,看著面前一臉「誠懇」的皇帝,他似乎聽見了自己的磨牙聲。

  「皇上,臣回來後,聽說皇上加開了兩年恩科,如今全國各地都是那些跟隨您腳步和智慧的天子門生,反對您的大臣們雖然還有,可也早就是秋後的螞蚱,根本就蹦躂不起來了。所以我這左膀右臂要不要都是無所謂吧?反正皇上您現在是三頭六臂千手千眼。至於大夏盛世,好像在皇上登基之前,就已經開創幾十年了,皇上和臣不過是為大夏又增添一條海上航道而已,實在談不上開創什麼盛世。最後,如果臣懶惰無為,那北疆戰場和南疆戰場,都是誰幫皇上打的呢?」

  「少他媽廢話,朕就要你當官兒,你當不當?」淩晨眼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是沒有用了,乾脆動用皇帝威嚴開始耍賴:「朕可告訴你,聖旨都擬好了,你不答應,就是抗旨不遵。朕知道,你這小子表面上厚道方正,心裡其實也一肚子鬼主意,抗旨不遵在你眼裡根本不算個什麼,但是想想你爹吧,呵呵,弟啊,朕的好舅舅——當朝謝閣老,可是非常非常忠君愛國的喲,你說他老人家要知道你抗旨不遵,會是個什麼後果?」

  「沒什麼後果,他老人家打不到我,就算叫家丁一起上也沒用,皇上您覺得我會站著不動讓他打嗎?」面對皇帝的咄咄逼迫,謝青鋒仍是氣定神閑。

  「你個混帳東西,不忠不孝,還要你幹什麼?」淩晨氣急:「乾脆拖出午門砍了吧。」

  「嗯,那皇上可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別讓太后老人家知道,姑姑向來是最疼我的……」

  不等說完,便聽遠處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道:「嗯?皇上又要砍誰?總不會是要砍了青鋒吧?」

  「母后。」

  「太后娘娘。」

  淩晨和謝青鋒不約而同站起身,就見太后在幾個嬪妃的簇擁下走進涼亭,她身邊還跟著平王爺,那個俊秀溫雅,卻是癡呆善良的皇子。

  聽見太后動問,淩晨連忙笑道:「母后別說笑了,朕哪敢砍了他啊?朕要是敢砍了他,母后您就該砍了朕吧?」

  太后顯然也知道自己這個皇帝兒子口無遮攔的德性,微微一笑沒說什麼,這裡淩晨大大咧咧地說完,又看向平王,嘻嘻笑道:「咦?哥你也過來了?難得啊。」

  「父皇,大伯是陪著兒臣過來的。」

  一個童稚聲音響起,淩晨上前,一把抱起那麵團兒似的俊秀小娃兒,沖謝青鋒叫道:「看見沒看見沒?朕的寶貝兒子都長這麼大了,快點兒快點兒,你這個叔叔還不趕緊給見面禮?等等,不止見面禮,你出戰三年沒回京,這三年攢下來的壓歲錢也一塊兒給了得了。」

  「皇上也知道臣是出戰三年嗎?」謝青鋒瞇眼看著淩晨:「臣還以為皇上是認定臣這三年是跑去吃喝玩樂了呢。」

  「不管幹什麼吧,壓歲錢和見面禮總得給啊,你一個大將軍,府裡還缺這點兒東西?」淩晨絲毫不為所動,好在謝青鋒也早有準備,他在南海馳騁三年,珍貴的寶石和新奇玩意兒還能少嗎?此時拿出來一串精巧貝殼和珍珠等小物件兒,果然,立刻就把小皇子的目光吸引住了。

  忽聽太后開口道:「這些都是玩笑,青鋒,你看你也不比皇上小多少,如今皇上的兒子都三歲了,你卻連家還沒成,你今年也二十四了吧?別說王公貴族,就是尋常百姓家,除了那實在揭不開鍋娶不起媳婦兒的,哪有二十四歲還不成家的?你是要讓哀家和你爹娘急死嗎?」

  謝青鋒腦袋瞬間就大了:好嘛,昨天晚上才被母親嘮叨了半宿,今天立刻又被太后給惦記上了,尤其旁邊還有個沒良心的皇帝表哥,一個勁兒惦念著把自己整到朝堂中承受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和手段,怎麼這回了京的日子,比起在南海的時候兒還要水深火熱呢?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2 PM

第074章:去鄉下

  謝青鋒那是多聰明的人,當下一看這情形,他也不肯就在這裡任太后和皇帝宰割啊,於是立刻找了個藉口告退,比中了箭的兔子還要快的一溜煙兒跑出皇宮,還不等喘口氣,就聽見雲秋水驚喜的聲音:「啊哈,果然等到了,不枉我在這裡溜達了半天。」

  「幹什麼?」謝青鋒頭都大了,雙手不動聲色握了握拳頭,準備一旦雲秋水也說出什麼自己不耐煩聽的話,就立刻和他斷絕友情,直接拳頭相向。

  「還能幹什麼?你回來也有四五天了吧?怎麼?還沒厭煩這京城繁華?不打算去荷風溪月山莊住住,散散心麼?」

  雲秋水一句話就讓謝青鋒愣在那裡,好半天才微微一笑道:「怎麼?你這風流貴公子也有失手的一天,到如今還沒把羅姑娘給手到擒來?」

  話音未落,就見興高采烈的小侯爺如同霜打的茄子般低下頭去,黯然道:「別提了,我壓根兒就沒敢和她開過口,真是奇怪了,你說我是什麼人物?我這要是想娶一個村姑,那對方還不得高興的失心瘋啊?可我怎麼就覺著羅姑娘不是這種人呢?也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一開口,大概從此就會被她拒之門外,連現在的朋友也沒得做了。」

  謝青鋒有些驚訝,他可是知道雲秋水在這方面的手段,若真想溫存體貼,哪個女子能逃得過他的「毒手」?怎麼這羅莞是個例外呢?而且看好友這個模樣,明顯就是有點老虎吃天無處下口的感覺,奇怪啊奇怪。那女孩兒明明只是普通女子,最多堅強樂觀些罷了,又沒長三頭六臂,怎麼就能讓鼎鼎大名的雲小侯爺都不敢輕攫其鋒呢?

  一邊想著,腦海中不自禁就浮現出羅莞清秀的面孔,三年未見,那女孩兒的面容卻仍是如此清晰。甚至在知道雲秋水到如今也沒敢表白開口後,謝青鋒心裡是非常高興地。他不敢多想這開心背後的含義,但是好友的提議卻的確是打動了他。

  和雲秋水約好了時間,因為實在怕了皇帝和太后。謝青鋒是打算明天就動身的,偏偏雲秋水方雲白卻還一時走不開,因此只得約好了過兩天去鄉下找他。

  和雲秋水分別後,謝青鋒就急急忙忙回到家裡,剛出了遊廊,就見後院幾個女孩子正在那裡說笑,看見她,幾人便都上前行禮,因為這其中有一位表妹,所以謝青鋒也忙還禮。之後才笑著道:「怎麼在這裡說話?穿的這樣單薄,仔細風吹著。」

  謝玉芳,也就是謝青鋒的同胞妹妹便嘻嘻笑道:「特意在這裡等哥哥回來啊,如何?你是不是又要去鄉下莊子了?」

  「咦?你這丫頭倒如同我肚子裡的蛔蟲似得。」謝青鋒忍不住笑了,忽聽一聲咳嗽響起,他扭頭一看。只見五妹妹謝玉婉正站在姑娘們身後,此時用絹子捂著嘴巴,正輕輕咳嗽著。

  「玉婉病還沒好吧?怎麼也出來吹風?」謝青鋒皺了皺眉頭,卻見謝玉婉慌忙搖頭笑道:「沒關係,哥哥不用擔心。」他歎了口氣道:「不用我擔心,你素日裡也該注意著些。恰好剛剛秋水送了我一包上好燕窩,你拿回去,讓春姨娘給你燉了吃,這是我給你的,就不用交到廚房裡去了。」

  謝玉婉目中露出感激之色。然而謝玉芳謝玉秋譚芳蕊等幾個女孩兒目中都有惱怒之色一閃,這謝玉婉的母親乃是青樓妓女,雖有謝王爺寵愛,但在這家裡沒有絲毫地位,連她都和那個母親一樣。長得妖嬈婀娜,沒事兒便裝楚楚可憐博同情,偏偏這哥哥還上當,怎麼不由得她們生氣嫉妒。

  「哥,秋水哥怎麼沒過來啊?」謝玉芳聽見雲秋水的名字,俏臉不由得一紅,張了幾次口,到底忍不住問了出來。卻聽謝青鋒淡淡道:「嗯,他家裡還有些事呢,所以今兒沒過來。」

  「三哥還沒有說,是不是準備去鄉下莊子住幾日?」忽聽謝玉秋也在一旁問,謝青鋒含笑點頭道:「正有此意,我在外面日子長了,回京又諸事纏身,真是累得不輕,所以想去鄉下莊子住一陣。」

  謝玉芳哈哈笑道:「果然,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切,誰不知道你是不耐煩這些應酬?爹爹的事比你多了去,也沒見像你這般喊累。也罷,既然要去,咱們便一起去吧,恰好娘今日早上也說過想去住一陣子呢。」

  「哦?娘也要去嗎?」謝青鋒點點頭,這在別的公侯府第是很奇怪的事,但在他們家,卻是司空見慣,也不值得驚訝。

  「是啊,你出征這三年,娘掛著你,基本上都沒去鄉下住過。」謝玉芳撅著嘴巴:「連帶著我們都在這府裡圈了這麼久,原本祖母也要去,偏偏她老人家這幾天犯了腿疼病,所以只好作罷。」

  謝青鋒笑道:「既如此,你們還不趕緊收拾東西,都聚在這裡做什麼?」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譚芳蕊這才笑道:「她們怕表哥你不去,那王妃自然也不會去了,所以約好了先在這裡等著,一旦你真的不去,她們就要攛掇著你去了。」

  謝青鋒這才恍然大悟,搖頭笑道:「我就說呢。禮物早都送到你們各人房裡去了,還在這裡等我做什麼?原來卻是為這個。」

  話音剛落,就聽謝玉芳又問道:「以往每次去鄉下,秋水哥和方大哥都跟著去,今年不知他們是怎麼安排的?他們這些年也大了,開始為家族分擔事務,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時間。」

  「唔,他們應該會晚兩天到吧。」謝青鋒絲毫沒察覺出妹妹口氣中的期盼,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這裡謝玉芳和謝玉秋彼此對看了一眼,都看到對方有些紅暈升起的面頰,一旁譚芳蕊看著她們的模樣,只是淡淡一笑,謝玉婉卻仍是低頭用絹子捂住嘴巴,拼命抑制著自己的咳嗽。

  ***************************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女孩子們的低吟淺笑聲在馬車內回蕩著,而騎馬行在馬車旁的謝青鋒思緒卻早已飄飛開來。

  怔怔看著遠處一片雲霞,雖然已經三年多沒來這裡,但此時回想起來,才驀然發覺,那果園內外的一切,在他的記憶中竟是如此清晰鮮明。

  「哥,怎麼走到這條路上來了?」許是察覺到有些顛簸,馬車簾子掀開,謝玉芳探出頭來看了看,發現不是常走的那條大路,她便看向謝青鋒,一臉好奇的問著。

  「喔,這條道兒近。」謝青鋒漫不經心的回答著,耳畔似乎響起羅莞清脆如山泉般動人的聲音,一時間,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道兒近?」謝玉芳皺了皺眉頭,喃喃抱怨道:「咱們又不趕路,何必非要抄這近道兒呢?馬車比走大路顛簸的多了。」

  「爺,前邊就是羅姑娘的果園了吧?」

  忽見七星跑過來,有些興奮的叫著,謝玉芳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羅姑娘的果園?羅姑娘是誰?莫非她才是哥哥抄近路走這條小道的真正原因?

  想到這裡,臉色不由微微一變,目光忍不住便往譚芳蕊身上看去。

  譚芳蕊是標準的大家閨秀風範,即便在這顛簸馬車裡,也是盡最大努力坐的端正,看見謝玉芳看過來,她便含笑道:「四妹妹看我做什麼?」

  「哦,沒什麼……」謝玉芳支吾了一聲,耳朵還聽著外面的動靜,然後她就聽見謝青鋒淡淡道:「好,你們兩個護送太太和姑娘們去莊子上,我去果園看看。」

  果然是一個狐媚子嗎?謝玉芳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於是一把掀開簾子,對翻身下馬的謝青鋒笑道:「哥哥要去哪裡啊?妹妹也要跟著去。」

  「別胡鬧。」謝青鋒搖搖頭:「我不過是去一個故友的果園看看,你跟著去做什麼?」

  「果園?太好了,我從小到大,還沒看見過果園呢,正好去看看。」謝玉芳假裝高興的叫著,一面對車裡坐的姐妹們道:「三姐姐,五妹妹,蕊姐姐,咱們都跟著哥哥過去看看吧。」

  譚芳蕊正要拒絕,就見謝玉芳飛快沖自己使了個眼色,聽她小聲道:「那果園是一個叫羅姑娘的在打理,你們聽聽,那可是個女孩兒。」

  「即便是女孩兒,不過是個鄉野丫頭,有什麼好看的。」譚芳蕊坐直了身子,神色不動,語氣中卻有幾分傲然:從姨媽這裡得知自己會成為謝青鋒的正妻人選之一那時起,她就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必定競爭者眾多。不過,一個鄉野女子,她若也還是放在眼裡,那就真的太跌她這大家閨秀的身價了,她是譚家的女孩兒,名揚天下的世家大族譚家,朝中勢力,也未必就比謝家差多少,若非她父親只是一個沒有官職的皇商,以謝家如今的勢如中天,還真未必敢和他們家聯姻,然而恰恰因為這些巧合,她才成為了眾多名媛閨秀中最有力的競爭者,若是把隨隨便便一個鄉野丫頭放在眼中,那真不是普通的丟人。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3 PM

第075章:成長

  謝玉芳看到她不屑一顧的態度,倒是一怔,但隨即也就明白了,不由笑道:「也是,我竟糊塗了,以姐姐的家世,何至於就將這樣人放在眼中?」她心裡很清楚,譚芳蕊之所以在府裡長住,便是為了近水樓臺先得月,若不是太后和皇上那裡還沒有鬆口,母親早就做主讓她做自己的嫂子了,父親在這些事情上向來是聽母親的。

  「我倒是覺得,下去走走也好,在這馬車上,只把骨頭顛的都快散架子了。」忽聽謝玉秋笑了一聲,接著她看向謝玉婉,似笑非笑道:「婉妹妹,哥哥向來憐惜你,不如你就去和他說一聲,想來他不會拂你的面子。」

  她是謝青鋒二叔的女兒,卻因為生的早,所以排位第三,如今前面兩位姑娘都已經出嫁,她也到了議親的年紀,然而女孩兒家的心事哪裡能對人明言?好在心中喜歡的那個人到如今也沒有議婚,依照兩家的交情,說不定她就能如願以償。

  謝玉婉不過是個庶女,素日裡在家沒有一點兒地位,最怕這兩個姐姐,聽見這話,縱然為難,仍是只得向謝青鋒開口懇求。

  謝青鋒原本不欲答應,不過想到這妹妹的軟弱膽小性子,能把這話說出口,不知道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再想想羅莞的那份兒堅定樂觀,青春洋溢,他便答應了,暗道若是讓婉妹妹和羅姑娘多接觸接觸,讓她的性子也變得堅強勇敢些,那可真是太好了。

  於是幾個女孩兒們都下了車。譚芳蕊雖然不屑去見羅莞,終究禁不住謝玉秋謝玉芳的攛掇,且她表面不屑,心裡也隱隱有些戒備,乾脆就順水推舟,一塊兒跟著下來了。

  謝青鋒命人去前面馬車裡和徐王妃說了一聲,便帶著幾個女孩兒往果園而來,一路上陽光明媚。說不盡的鳥語花香,謝玉芳等原本只是想看看那個羅姑娘,此時也不由得都被這早春景色吸引住了心神,再者路上又沒什麼人,因此一行人都是說說笑笑熱鬧無比。

  隔著老遠,就看見張才家的房子,謝青鋒面色一沉。暗道這是誰如此大膽?竟在果園外蓋了房子。難道他不知道這果園的主人和王公貴族都有關係麼?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人。

  及至走到近前,看見羅孚正在院子裡背書,他這才明白過來,敢情是羅莞找的看園子的人。

  羅孚眼尖,一眼便看見了這隊人,為首那一個,年輕英俊的不像話的男人怎麼看怎麼眼熟。小傢伙只略想了片刻便記起來,不由得跳起身驚叫道:「世子爺?您怎麼過來了?」

  「孚哥兒,你在這裡用功呢?」謝青鋒微微一笑,伸手撫了撫羅孚的小腦袋:「三年不見,你模樣沒變,身量倒是長高了些。你姐姐呢?」

  羅孚笑道:「我姐姐進果園了,剛才我也在裡面來的,可我姐姐說我什麼都不會幹,到底把我攆了出來。世子爺可是要進果園?那我帶你進去吧。」

  「你知道你姐姐在哪裡嗎?」謝青鋒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園子,微笑道:「這園子不小呢。從前我們來,又喊又叫的也要找半天。」

  羅孚笑道:「世子爺還不知道吧?如今我們這個果園可不是從前那二十多畝的園子了,有六十多畝了呢,雇了周圍一些村民來幫忙,不然指著我姐姐和我娘,累死也幹不完。世子爺跟我來吧,我大致知道姐姐在哪裡。」

  謝青鋒笑道:「我知道你們的園子大了,當日你雲大哥去信和我說過。還有你姐姐的果子我也收到了,此外,你雲大哥還給我寄過一箱,上面全都是些如意吉祥話兒。我好奇到如今,不知道你姐姐是怎麼弄上去的,正好這會兒尋到她,讓她給我解惑。」

  羅孚笑道:「我倒是知道,不過謝大哥還是問姐姐吧,不然我說了怕你也不信。」他說完,便沖裡面喊了一聲:「王嬸,我帶世子爺進園子去了。」

  裡面傳來弱弱的一聲答,張才的妻子王氏這會兒早已經嚇懵了,她是知道羅莞和幾位貴公子的關係親厚,就如同那雲小侯爺和方小侯爺,都是偶爾會特意過來的,然而今天來的這位,份量卻比那兩位不知道強了多少倍,更兼其剛從南邊戰場歸來,勢如中天,聽說京城所有的茶館酒肆客棧酒樓裡,大家津津樂道的都是這位郡王世子的功績,怎麼也想不到,今天這位大人物竟然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王氏雖膽小,卻也站在堂屋門後,從門縫裡把這傳說中的世子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心想也只是尋常人啊,只是俊得不像話,可見那些說書的胡說,哪裡有什麼三頭六臂來著?我就說世子爺也是人,像他們說的那樣,可不成了妖怪呢。

  這裡羅孚喊完後,便看著謝青鋒身後的女孩兒們,笑道:「世子爺,這姑娘們也要去麼?叫我說,不如留在這裡等好了,果園那種地方,小心弄髒了她們的裙子和繡鞋。」

  謝青鋒還不等說話,就聽謝玉芳急急道:「沒什麼,反正到了莊子也要沐浴更衣的,都來到這裡,不進去園子看一看,我們不是白來了麼?」

  謝青鋒回頭看了妹妹們一眼,見她們臉上都是躍躍欲試的表情,便微笑道:「也罷,都到了這裡來,不讓她們去豈不是要造反?那就都過去吧。只是有一條,羅姑娘對這園子十分精心,你們進去了,無論花草樹木,都只許看不許動。」

  羅孚原本就有這些擔心,生怕這幾個貴族姑娘進了園子,就要攀枝折柳的,如今聽謝青鋒如此說,分明是明白羅莞的性子和風格,體貼到這個份兒上,他倒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道:「嗨,世子爺別這麼說,不過是些樹木花草,有什麼?跟我來吧。」

  於是眾人就跟著羅孚進了園子,謝青鋒一面走一面問羅孚的功課,又和他談論了幾句書,只聽得羅孚十分驚奇,喃喃道:「世子爺以戰無不勝的彪悍戰績揚名天下,卻沒想到才學也是如此出眾,這才是真正的文武雙全啊。」

  謝青鋒笑道:「沒什麼,我的才學不過平平,若有一天,你能進士及第,有金殿面君的機會,見了皇上,才知道真正有才學的人是個什麼樣子呢。」

  謝玉芳笑道:「我知道哥哥是最敬佩皇帝哥哥的,不過也不用這麼推崇吧?皇帝哥哥的智慧,也用不著人拍他的馬屁啊……」

  不等說完,謝玉秋也笑道:「胡說什麼?三哥哥從來不是拍馬屁的人,他這樣說,可見是真心尊敬佩服皇上的。」

  她們兩個在這裡談論當今皇帝,只聽得羅孚悠然神往,暗自下決心將來一定要考中進士,爭取一個金殿面君的機會。忽聽譚芳蕊輕聲道:「表哥剛剛說那些果子上有吉祥話兒,要找羅姑娘解惑,莫非這果園便是出產吉祥果子的那個地方?羅姑娘就是能讓果子長字兒的那位姑娘?」

  謝青鋒笑道:「你也知道吉祥果子?是了,羅姑娘弄出這種果子來,不就是為了賣個好價錢嗎?王公貴族要出高價買,她自然不會拒絕了,想來咱們家裡也已經吃上了吧?」

  謝玉婉在旁邊笑道:「是啊,那果子十分稀奇,連宮中每年都要買些進去呢,只可惜這位姑娘資歷太淺,出產的果子也不多,不然有雲小侯爺的關照,她做皇商也夠格了……」不等說完,就聽譚芳蕊輕輕哼了一聲,謝玉婉是個敏感的女孩子,聽出這表姐語氣中的不悅之意,登時便不敢再說。

  謝青鋒微微一笑,暗道果然是秋水那廝最不怕出風頭,我不信雲白就沒來過這裡,但人人只知道羅姑娘有秋水關照,卻不知有雲白,可見這廝張揚到什麼程度?只是都到了這個地步,那廝怎麼還是不敢露出他的狼子野心呢?這可真是讓人疑惑。

  一面想著,忽然便聽遠處傳來一陣嘈雜人聲,羅孚就笑道:「她們定是在這裡了,和我猜的一樣。」說完加快腳步,謝青鋒等人也忙跟上去。到得近前,只見周圍圍著一圈兒人,羅莞被圍在裡頭,只能看到一頭用帕子包住的青絲,見不到臉面,倒是那一把清脆如山泉般的聲音仍是和從前一樣動人悅耳。只聽她笑道:「今年咱們這裡便可以弄一地多種的模式了,我還想著養雞鴨鵝,不過到時候有些地方就要想法子給圈起來,不然讓它們進去啃一遭,心血就全白費了。」

  話音剛落,羅孚便在這裡叫了一句:「姐姐,你看誰來了?」

  「孚兒?」羅莞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不是讓你不要進來嗎?怎麼又進來了?是什麼人能勞動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一面說著,人群早已經讓開一條道路,謝青鋒注目看過去,只見羅莞身穿一襲水綠色的短打布衣,腰間繫著同色的腰帶,勾勒出楚腰纖細。一張秀麗面孔上,目如秋水眉如遠山,站在那裡,就如一株楊柳般楚楚動人。三年不見,當日那還有些青澀的女孩兒卻是成長為一個亭亭玉立的聘婷女子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3 PM

第076章:久別重逢

  眼見對面女子露出驚訝之極的表情,謝青鋒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好像有什麼東西包裹著,暖洋洋的讓人覺著舒服,他微微一笑,道了一句:「羅姑娘,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世子爺?真的是你?」

  羅莞終於回過神來,面上驚喜過後,便立刻現出春風般的笑容,大大方方上前道:「我知道你從南洋回來了,卻沒想到你會這麼快便來鄉下,還來了這園子,怎麼?是帶著家人們來住麼?素聞世子爺厭惡那些應酬,只是您如今如日中天,竟不給人半點兒巴結的機會,就不怕被人怨懟嗎?」

  謝青鋒忍不住哈哈笑道:「三年沒見,姑娘的性子倒是一點兒沒變,嘴巴還是這樣厲害。沒錯,我便是不想給那些諂媚小人一點兒機會,所以把必要的事情做完,就連忙帶著母親妹妹們來鄉下莊子住了,如何?難道你要為那些只會逢迎的官兒打抱不平麼?」

  「我可不做這樣事,你難道不知我對這種官兒有多深惡痛絕?」羅莞笑吟吟說著,接著面色一整,認真看著謝青鋒道:「是了,乍見世子爺,我都高興糊塗了,還沒有恭祝您揚威海外,凱旋歸來。大夏朝能夠開拓海上航道,從此後國勢更上一層樓,史書上少不了為世子爺記下這濃墨重彩的一筆,讓您流芳百世,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該恭喜的。」

  「浮名如雲,何足掛齒。」謝青鋒卻只是淡淡一笑,看著這滿園果樹。忽的笑道:「從前姑娘不是說會弄出我們全沒吃過的新鮮果子麼?如今弄出來了嗎?」

  羅莞笑道:「哪有那麼快?不過今年秋天就差不多了,到時候我必不忘請世子爺嘗鮮。」說完目光終於來到幾個女孩子身上,見其中三個面上已有薄怒模樣,另一個則只是低垂著頭用帕子捂嘴,也不知是病了還是怎的,她便灑脫一笑道:「看我,只顧著招呼世子爺,卻怠慢了幾位姑娘。這幾位是?」

  「都是我的妹妹,從來沒見過果園子,所以聽說我要來,定要跟著我過來見識見識,姑娘不必管她們。」謝青鋒說完,羅莞便笑起來,搖頭道:「姑娘們是嬌客,便是不管世子爺,也萬萬不能怠慢了她們,只是你們是富貴人家,倒要我如何招待呢?粗茶淡飯,只恐姑娘們吃不慣啊。」

  「不敢叨擾羅姑娘,我們不過來看一眼,等下就要回莊子。王妃娘娘還等著呢。」譚芳蕊微笑著說了一句,她原本是不把羅莞放在心上的,然而這一見了面,才發現這女孩子長相還在其次,只這份兒嬌而不媚落落大方的氣質態度,當真是與眾不同,且和謝青鋒言談歡笑便如常人一樣,自己在謝府住了這麼久,也沒看見這表哥和人有這許多話說,還是如此溫柔的態度。一時間,她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了警惕,因此一聽羅莞這樣說,便不動聲色的拒絕了。

  羅莞笑道:「還是姑娘善解人意,既如此,我就不虛留你們了。這果樹如今剛開花,雖是開得好,將來卻是要它們結果子的。不能給姑娘們折了玩兒,好在地上我也散種了些野花兒,若不嫌棄,就摘些去玩兒……」

  「野花?我們山莊的後院裡。有的是芍藥牡丹,哪裡用得著摘這些野花?」謝玉芳冷哼一聲:「若是真有誠意,就讓我從樹上折幾串花回去。」

  「玉芳,住口。」謝青鋒眉頭一皺,叱喝了一聲。

  謝玉芳氣鼓鼓轉過身去,她就是看這個女人不順眼,真是想不到,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恥的女子?對著哥哥,竟沒有半絲羞怯,笑得眼睛都彎了,便是青樓妓女,也沒有她這樣大膽勾引人的吧?

  「沒關係,姑娘生長於富貴之家,不知我們小老百姓的難處,才會說這種話,世子爺回去後和她說明我是個小氣鬼,她便理解了。」對這種嬌嬌女,羅莞是絕對不想慣著對方毛病的,因笑著說了一句,又沖謝青鋒挑挑眉,促狹看著他。

  謝青鋒哭笑不得,三年未見,這羅姑娘的性子一點兒都沒變,不過這也是好事兒。三年來,每次想到這個女孩兒,想到她有可能因為生活的重壓而失了那份天真蓬勃的活力,變得或是市儈或是貪婪或是狡詐等等,他都忍不住心裡發寒,如今見到對方一切如舊,心中除了欣慰,似乎還有另一種自己並不清楚的異樣感覺漸漸滋生出來。

  「這幾棵果樹似乎比其它果樹要矮,但是更茂盛些,難道就是姑娘嫁接的果樹嗎?」本來因為謝玉芳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這氣氛都稍微有些僵,但謝青鋒卻是神色自若的立刻就換了話題。

  「是啊,就是嫁接的,世子爺一去三年,這果樹也長了三年,今年秋天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結果的時候了,到時一定請你嘗一嘗這新鮮滋味兒的果子。」羅莞見謝青鋒轉了話題,自然也就跟著轉了,然後指著另一棵較遠處枝葉茂密的矮樹道:「那棵樹產果早,大概夏至後就可以摘果。」

  謝青鋒點點頭,沉吟道:「我這幾年在沿海,也去了南洋一帶,倒是看見些咱們國內沒有的新鮮果品,只是不好帶,不然就帶回給你一些,若是你有需要的,便告訴我,那邊我也認識幾位官員,讓他們看看能不能把果樹或者一些時令鮮果帶過來給你研究。」

  羅莞眼睛一亮,不停點頭道:「那太好了,如果世子爺真有這樣的門路,將來少不得要拜託你關照。」

  謝玉芳、謝玉秋等人在後面聽得直翻白眼,謝玉婉卻終於放下了手中帕子,有些震驚的看著對面不遠處那個談笑自若的女子。她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能夠有生活的如此自在逍遙的女孩兒,在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哥哥面前,竟然也能夠神采飛揚不卑不亢的相處,這女子難道是天上仙女兒嗎?才會有這樣的大膽和自信。

  謝玉婉不知不覺就看得呆了,羅莞說什麼她都沒聽進去,只是看著對方那張秀美面孔,心中全是羨慕,暗道時常聽人說「光彩照人」,就是指這個樣子吧?果然真的是很美,不,不是美,而是讓人打從心眼裡的開心高興,彷彿一見到這笑容,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她就這樣癡癡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身上被人碰了一下,轉回頭,便看見謝玉芳一臉的厭惡,惡狠狠道:「你看什麼呢?也想跟著她學這份寡廉鮮恥?到時候不用王妃動手,姨娘就把你掐死了。」

  謝玉婉嚇得忙低下頭去,心中卻不以為然,暗道若這模樣就是寡廉鮮恥,怎麼一向眼高於頂的哥哥還和她說的這樣開心?可見哥哥也是喜歡這女孩子的爽朗,只可惜,這卻是我一輩子都學不來也不敢學的。

  「天晌午了,世子爺也該回莊子了吧?不然只怕王妃要等急了呢。」羅莞早已經看出女孩子們不耐煩,她也不想留謝青鋒用飯,人家是什麼身份?吃得下自己做的野菜菜餅子嗎?再說了,和這位世子爺,保持一定的友誼是有益處的,但若是讓這分寸過了,那不僅是他不懂事,更是自己不知好歹了。

  因此羅莞這才出聲勸說,謝青鋒抬頭看了看天,果然太陽老高了。大概是三年分別,這次重逢,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要離開,還頗有些不捨,然而想到來日方長,日後隨時都可以過來,別的不說,過兩日雲秋水來,那是必要拉著自己來的,因此也就點點頭,微笑著告辭離去。

  羅莞送了他幾步,便擺手道:「我這裡還有一點兒活計,就不多送你了。」說完謝青鋒也忙笑道:「留步,回去忙你的吧,我可不敢耽誤你的功夫,這都是錢來的。」

  「那是,一寸光陰一寸金嘛。」羅莞微微一笑,目送著謝青鋒等人走的不見影子了,才一拍身後羅孚的頭道:「走了,咱們也回去,今天讓娘做了你喜歡吃的野菜菜餅子,多放了豬油和肉渣兒,你肯定喜歡吃。」

  「好好好。」羅孚兩眼放光,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姐姐,那你今天下午不過來了?」往常需要在園子一整天的時候,羅莞都是去張才家吃飯,甚至乾脆就是帶兩個菜餅子來園子裡吃。

  「下午不過來了,還要去買種子。」羅莞進了一個小草棚裡,用水洗了手,然後在衣服上擦乾淨,走出來和羅孚一起回了家裡,剛進門,就聽蔣秋娘興奮道:「哎呀,出來了出來了,真的出殼了。」

  「咦?小雞孵出來了嗎?」

  羅莞在門口聽見這話,先是一怔,接著便興奮地上了臺階跑進屋裡,就見西屋那鋪炕上,蔣秋娘和元老太太頭頂著頭湊在一處,正在向一個大箱子裡望著。

  羅莞和羅孚也連忙擠了過去,就見箱子裡一排雞蛋,其中一個已經被啄破了,從裡面伸出一隻小小的尖尖的嘴巴來,那小嘴巴還在啄著其它部分的殼兒,照這樣下去,不一會兒便可以露出腦袋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4 PM

第077章:思念

  羅莞看的熱淚盈眶,這種小生命即將誕生的感動,讓她整顆心都柔軟起來,雖然即將出生的只是一隻小雞。

  恰在此時,就聽見又一陣「梆梆」聲響起,羅孚大叫道:「啊,又一隻,又有一隻小雞要破殼了,是哪一隻?」

  正忙著尋找的時候,那第一隻小雞終於把蛋殼啄破一個大口子,羅莞心急,把蛋拿起來,小心翼翼剝去周圍的蛋皮,很快,一隻濕漉漉的小腦袋就顯露出來,接著是濕漉漉的小雞身子,之後她把半個蛋殼放在早已鋪在炕上的軟綿布上,剛出生的小雞還有些虛弱,在軟綿布上蹭了蹭,似是很滿意這溫度觸感,便不再動了。

  「好玩兒好玩兒……」羅孚歡叫著,伸出小手指戳戳小雞腦袋,小雞微微動了一下,似是表示抗議,逗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還是莞兒的這個法子好,這孵一次蛋可比母雞孵的多。」蔣秋娘在衣擺上擦擦手,看著另一隻小雞也已經啄破了蛋殼,羅莞又是如法炮製,將它也拎出來放在軟布上,便感慨地說了一句。

  「不只是多,這樣孵出的小雞比母雞孵的存活率還高呢。」羅莞笑瞇瞇地說,心思卻飛回了遙遠的前一世:小時候,母親也是用這種辦法孵小雞,每一次可以孵出三四十隻,自己便在旁邊看著,看著那一個個小生命在蛋殼裡慢慢變得硬朗,越來越活潑,最後滿院子跑……

  「莞兒,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忽聽身旁元老太太的聲音響起,羅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她連忙伸手一把擦去了淚水,微笑道:「沒什麼,就是看這些小東西出世,生命由此開始,覺得有些感動。」

  「原來我們莞姑娘偶爾也會有這多愁善感的時候。」話音落,忽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羅莞回頭一看,就見謝明雨走進來。她忙高興道:「謝大哥,你過來了?看看我孵出的小雞,如何?當日你還怕我這法子不管用呢。」

  謝明雨走過來,看著那兩隻躺在軟絨布上的小雞,便點頭笑道:「果然,這世間的知識是學無止境的。我也算是好看書,怎麼就從沒見著過這樣孵雞的辦法?先前還以為你是胡鬧,如今看來,若是這裡的蛋有一半能孵出來,也比母雞孵的多得多,若是能多養一些雞鴨,那也是來錢的路子呢。」

  羅莞笑道:「我的罪過,從前謝大哥是何等清雅的人?如今不過三年,也是開口閉口動輒來錢的路子了。」

  「少調皮。」謝明雨搖頭笑:「你諷刺我從前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書呆子麼?也不想想孚兒如今教育的這麼好,是書呆子能教出來的?」

  羅莞笑道:「是是是,我說錯話了,謝大哥是最接地氣的。」說完向門外看了看,皺眉道:「范莊主和二莊主還沒有回來麼?這出去總有半個多月了吧?」

  謝明雨點頭笑道:「是啊。他們出去探望一個老朋友,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我是因為孚兒,不然也和他們一起去了,如今卻多了這麼個小心思包。」

  話音未落,便見羅莞翻了個白眼道:「就是沒有孚兒,謝大哥你也不能走,做做好事吧,你若走了,那條蛇祖宗還有誰能禁管?我們這邊孵小雞呢,讓它順嘴叼走幾隻,我非和它拼命不可,難道你真忍心看我們倆拼個魚死網破你死我活?」

  一句話說完,眾人又忍不住笑起來,謝明雨指著她搖頭道:「你啊你啊,真是個牙尖嘴利的,叼你幾隻小雞就要拼命麼?說出去誰信這是個女孩兒家說的話?」

  一旁蔣秋娘這會兒才終於覷著空兒說話,忙對謝明雨道:「左右兩位莊主不在,不如公子就在這裡用飯吧,我早起宰了一隻大公雞,這會兒大概燉的很爛,還有野菜餡兒的菜餅子,你不是也很喜歡吃嗎?」

  謝明雨頜首道:「正是想來叨擾,既然娘子如此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又對羅莞道:「是了,還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孚兒這些年學問長進了不少,我有心讓他今年秋天下場試一試,你覺得如何?」

  羅莞愣了一下,皺眉道:「他才十歲就下場,這能行麼?」

  謝明雨笑道:「這有什麼不能行的?只是考個秀才罷了,我覺著這孩子天賦很好,難道不聞江浙一帶有那神童十一二歲便能做小秀才的?」

  羅莞差點兒讓自己的口水給嗆著,囧囧有神的看著謝明雨,吸著氣道:「謝大哥,你好大口氣,什麼叫不過是考個秀才罷了?這這這……秀才是這麼好考的嗎?江浙一帶人傑地靈,自古就容易出神童,咱們不能和人家比啊。」

  謝明雨自信一笑,傲然道:「江浙一帶是人傑地靈不假,卻也不是說別的地方就沒有天才了,想當年,我也不過是八九歲年紀,恰好那一年是和家人在江浙一帶,便參加了那裡的縣試,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最後照樣得了第一,那些二十多歲的才子,卻也沒有比過我。」

  「我的天,謝大哥你當初還有這樣的輝煌戰績呢?」羅莞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了:「這麼說,你當年也是個神童啊。」

  謝明雨淡淡一笑,忽聽元老太太在旁奇怪道:「既如此,怎麼你這孩子沒再繼續考科舉呢?就算得不了第一,做個進士什麼的也挺好啊,不比在這裡隱居,鎮日無所事事的好?」

  「外婆……」羅莞汗,心想老太太年紀大了,這說話都欠考慮,這不是揭謝大哥的瘡疤嗎?

  「唉!往事不堪回首,總之……都是緣分吧。」謝明雨歎了口氣,露出一絲苦笑,於是羅莞連忙岔開話題,關心了一下那位蛇祖宗的日常起居飲食情況,才總算把這一段給岔了過去。

  謝大哥從前的家境,應該是很好的吧。甚至有可能是很了不起的官宦之家。雖然話題是岔了開去,但羅莞心裡的八卦細胞卻是空前活躍,她從剛才謝明雨那一句「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最後照樣得了第一」的話中推斷出對方可能的身份,因越想越好奇,卻不得不強忍著,這種八卦得不到滿足的感覺還真是痛苦啊。

  *****************************

  「世子爺回來了,奴婢正好要去找您呢。王妃吩咐了,說是讓您回來就去金明閣,有事兒和您說。」

  剛從外邊回到府中,就見到王妃身邊的大丫頭青兒在院中等著他傳話,謝青鋒有些奇怪,順嘴問了一句是什麼事?卻只見青兒捂著嘴巴偷偷笑,接著只說什麼都不知道,讓他快去就是,弄得謝青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回屋換了衣裳,往金明閣而來。

  一路上還疑惑,這金明閣素來是待客的地方,難道有客人上門?雲秋水還是方雲白?不對啊,那兩個傢伙會直接來找自己,怎可能不聲不響跑去找母親說話了呢?

  待進了金明閣,看到那高朋滿座,謝青鋒心裡不自禁的便是一沉,面上卻不露絲毫端倪。只見徐王妃坐在首位,見他來了,便微笑道:「都是素日裡熟識的,還不和各位夫人姑娘打聲招呼?」

  謝青鋒抱拳微微轉了轉身子,便當做是和周圍坐著的十幾名女眷打了招呼,然後沒什麼誠意的問了聲好。

  徐王妃便笑道:「也是巧了,這一次咱們來鄉下住,幾位夫人也好奇,竟都跟了來拜訪,我想著大家不過是女眷,若住在此處,倒還熱鬧些,又沒有什麼讓你不舒服的瓜葛,所以已經邀請她們留下來了。」

  謝青鋒淡淡道:「既如此,這莊子裡住了許多女眷,我一個男子,倒是不方便住在這裡,我這便尋個地方搬出去吧。」

  此話一出,廳中便是陡然一靜,彷彿連那些呼吸聲都被什麼堵住了似得。

  坐在徐王妃下首的譚芳蕊眼中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徐王妃和其他女人的臉色卻是不由自主的一僵,好半晌,徐王妃才皺眉道:「這山莊多大?你又是單獨居住在松嵐苑,離著後院老遠,怕什麼不方便?」

  謝玉芳也笑道:「就是,哥哥這會兒倒避起嫌疑來了,之前在那果園裡,我看你和那個村姑說話,分明是很開朗不忌諱的,怎麼這會兒卻又顧慮這樣多了?」

  謝青鋒瞪了謝玉芳一眼,淡然道:「休得胡言,姑娘們都是深閨名媛,羅姑娘和她們怎麼一樣?」

  謝玉秋笑道:「這倒是,那不過是個鄉野村姑,見識淺不說,又不知道什麼禮儀,的確是不能和眾位出身高貴的姐妹們比。」

  當中一位春明候的夫人便笑道:「什麼村姑?難道世子在鄉下這裡住著,竟還遇上了什麼村姑?和她們那樣人也有話說麼?」

  謝青鋒看了她一眼,沒做聲。接著轉頭看向徐王妃,淡然道:「不搬就不搬吧,我先回去了。」說完便轉身出去,竟是將一群人都置之不理了,弄得廳裡氣氛頓時就尷尬起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5 PM

第078章:滿堂嬌

  徐王妃咳了一聲,接著又展顏笑道:「大家不用理會,這孩子向來是這麼個脾性,對著他妹妹們也從沒什麼笑臉的,我心裡只是著急,再這麼下去,難道都不成家了?他都二十三了,哪裡還耽誤得起?太后也是這麼說,只催著我,說我辦事不力,卻不知我心裡也急得跟什麼似得,只是沒辦法呢。」

  話音落,幾位夫人便連忙附和了幾句,春明候夫人笑道:「可不是?說到底,這做了父母,哪有不為兒女婚事操心的?不過世子是太后的侄子,有她老人家幫著照拂,將來必然會有一門如意婚事的。」

  氣氛這才又熱絡起來,說了一會兒話,徐王妃便命人帶各位貴客去休息,這裡方把謝玉芳帶到臥房外室,正色道:「你剛才說的什麼村姑,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玉芳就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徐王妃皺著眉頭,好半晌才輕聲道:「依你看,那村姑行事為人如何?」

  「母親為何這樣問?您該不會是打著什麼不該的主意吧?」謝玉芳一愣,接著便氣急敗壞跺起腳來,一疊聲道:「母親,哥哥不知讓什麼迷了心竅,難道你也和他一樣?那只是個村姑罷了,就算她有什麼學識,也是個村姑,何況我看她十分小氣放蕩不知恥,就和我哥哥那樣說話,連一點避忌都沒有的,也只有鄉下這種地方的女人,才會這般粗魯,她如何配得起我哥哥?就是給咱們莊子掃地也不配。」

  徐王妃歎了口氣,搖頭道:「你說的我何嘗不知?只是你也看看你哥哥那性子,你爹是個不管事兒的,我算是看出來了。只要你哥哥不是那不忠不孝的,他是不會禁管了。你哥哥如今都二十四了,婚事只有我幫著操心,還落不了好,剛才在廳裡他那臉色你沒看見?你也說過,他對著那村姑還有說有笑呢。我也拿他沒什麼法子,所以想著,若是他偏偏對一個村姑有了意思,豈不是就急著成婚了?咱們這樣人家,沒有先納妾的道理,他要是想讓那村姑進門,就必得先娶妻,只要能讓他好好兒給我成家生子,一個村姑妾侍,又算得了什麼?」

  謝玉芳聽母親這樣說,半晌無言,接著慢慢坐下來。點頭道:「母親說的沒錯,只是那村姑,我實在覺著她太粗鄙,也罷,要不然,明天我再去看看,若是她有一點兒好處,咱們家將就將就也就罷了,總之讓哥哥成家才是最重要的事,皇帝哥哥都有五個皇子了。」

  徐王妃點點頭。這事兒便敲定了,母女兩個接著又閒話了一回。謝玉芳這才回了自己房間。

  且說謝青鋒回到松嵐苑,七星和龍淵這兩個貼身小廝一眼就看出主子心情不太好,他們是跟了謝青鋒好幾年的,大概也知道這位爺的脾氣,因便湊上來笑道:「爺可是不高興這莊子裡住了那麼些人?這沒關係,之前小的聽說。雲小侯爺在二里外也蓋了莊子,實在不成,爺就去那裡住一陣子唄。」

  謝青鋒扭頭道:「是麼?怎麼秋水倒沒告訴我?他只說還要來這裡住,若是有了莊子,他還來這裡做什麼?」

  七星撓撓頭,搖頭道:「這個奴才們不知道,大概小侯爺是要給爺驚喜吧。」

  「驚喜?」謝青鋒冷笑一聲,搖頭道:「我稀罕什麼驚喜?今兒這個驚喜差點兒把我嚇出一身冷汗來。」

  七星和龍淵彼此對望了一眼,心說果然就是因為這件事。於是龍淵便上前笑道:「奴才知道,爺說的是那些女眷們過來的事兒吧?別人若有這樣的事,不知怎麼得意,怎麼到爺這裡倒成了驚嚇?說出去,人家誰信這是百戰殺神說出的話啊?嘿嘿嘿!」

  「和爺也敢開玩笑,慣壞你們了。」謝青鋒輕輕踢了龍淵一腳,接著搖頭道:「我寧願在戰場上面對那些面目猙獰的韃子和海盜,也不願意對著這些如花似玉的貴族千金。也真不知道她們怎麼想的,是被利慾薰心了不成?自古也沒聽說這樣的事,好歹都是名門望族,倒巴巴的跑到這裡來?」

  七星笑道:「爺不能這麼說,如今只因為您戰功赫赫,連太后王妃都不太管著您,若只是由著您這性子自由下去,不知什麼時候能成家呢。太后和王妃豈有不著急的道理?老爺又是那麼個性子,皇上更不用提,能走到今兒這一步,一個原因,自然是那些人盼著能攀附上咱們家,再者,奴才想著,這裡只怕也有太后和皇上的功勞。」

  謝青鋒想了想,的確,這事兒不夠他那慣愛胡鬧的皇帝表哥幹的:你不是不肯成婚嗎?沒關係,我把所有名門千金都擺到你面前,近水樓臺日久生情,不信你小子不動心。

  一念及此,謝青鋒更覺荒謬,只是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廳裡那些倩影倒是沒一個能記住的,反而浮現出來的,全是果園裡羅莞的音容笑貌,看她剛剛見到自己的模樣,那應該是驚喜吧?自己凱旋回來,她也很歡喜是麼?呵呵,真沒想到,自己竟還能讓那女孩子記掛?明明那是個萬事隨心的。

  這一回憶起來,便再停不了了,連三年前那些往事也都一樁樁一件件的浮現出來。七星和龍淵就看著主子站在地中間,嘴角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只把這哥倆差點兒給嚇傻了,連忙在謝青鋒面前晃著手,驚慌喊道:「爺,爺,您這是怎麼了?別是這鄉下有狐狸成了精,把你迷住了吧?爺……」

  「滾,你才讓狐狸精迷了呢。」謝青鋒沒好氣的一腳把七星給踹出去,想了想又冷哼道:「別逼得我太狠,逼狠了我,我讓你們腸子都悔青了,只恨不得我一輩子不成婚才好。」

  「爺是說笑話呢吧?」龍淵戰戰兢兢說了一句,心想爺被刺激的失心瘋了,哪裡會有這樣事?不等想完,便見謝青鋒冷冷看過來,冷哼道:「怎麼是說笑話,若我說要娶羅姑娘為妻,你想想這些人會是個什麼樣子吧。」

  臥槽這果然夠狠啊。

  七星龍淵兩個一下子呆住了,心裡忍不住就爆了一句粗口。只要想一想這種事情發生後的雞飛狗跳,兩個傢伙就有些不寒而慄,龍淵結結巴巴道:「爺,您……您是說笑的吧?這……這不是真的吧?」

  「廢話,當然不是真的。」謝青鋒瞪了兩人一眼,接著又搖搖頭,輕聲自語道:「我真是混帳,這種話怎麼能亂開玩笑呢?分明是對羅姑娘的褻瀆。」說到這裡,面色便沉下來,看向兩個小廝森然道:「這話不許再傳出去,不然我也不問你們是哪一個管不住舌頭,統統扔進山裡餵狼。」

  七星龍淵噤若寒蟬,眼看著謝青鋒進了後面沐浴,哥倆才長出了一口氣,龍淵便抹了一把頭上汗水道:「幸虧只是玩笑,還好還好,不然的話,簡直不敢想啊。」

  七星幽幽看了他一眼,心想只是玩笑嗎?但願如此。只是,我伺候了爺這麼些年,卻從沒聽他說過要把我們餵狼的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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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大家再辛苦一下,我估摸著有一上午的時間就差不多了,剪下來的樹枝子照例都堆放到樹下,晌午時我請大家吃蘿蔔燉肉。」

  果園裡,隨著羅莞的話音落下,便響起一陣喧鬧笑聲,接著羅莞拍拍手,十幾個男女就分散開來,她這裡回頭喝了口水,也拿起一把大剪刀,那些嫁接後的果木,向來是她自己負責的,別人動都不讓動一下,比看護自己的孩子還精心。

  「姑娘。」

  忽聽身後有人喊了一聲,羅莞回頭一看,只見王氏過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低垂著頭,看身量倒是苗條,應該是年輕女子,她便有些奇怪,放下大剪刀迎上前笑道:「王嬸子,什麼事啊?你還親自過來園裡?」

  王氏回頭看了身後一眼,臉上露出十分為難的神色,嘴唇翕動了幾下,似是不知該如何說好。

  羅莞越發疑惑,正要再問,就見那年輕女子抬起頭來,這女人雖年輕,卻是滿面風霜淒苦之色,看著羅莞的目光有些畏縮,見她沒什麼驚訝的模樣,這才吶吶開口道:「聽說姑娘這果園裡招人手幹活兒,所以我也想來做活計,好貼補下家用。」

  羅莞這才明白過來,因轉頭看著王氏道:「這是王嬸子的親戚?看著倒有些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王氏勉強笑道:「是……是我一個遠親,姑娘,她家實在是可憐,丈夫得了病,如今癱在炕上,公婆年紀都大了,膝下還有一雙兒女,實在是揭不開鍋,所以才來姑娘這裡找活計,她極能幹的,若是姑娘這裡缺人,不妨先用她試一試。」

  羅莞沒說話,只是盯著那個女人看,她只覺著這女子實在是有些熟悉,但確實想不起來了。此時又聽王氏這麼說,便估摸著大概是對方過年走親戚時自己見過,當時沒放在心上,如今自然也就不記得。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6 PM

第079章:逞威風失敗

  這樣想著,便將心中疑惑盡皆丟開,對王氏笑道:「我這裡的人都夠勤快,所以還勉強夠用。不過若是將來園子再大些,果樹再多些,那倒是會缺人手了,既然是王嬸子的親戚,你又說她能幹,那就先留在這裡幹幾天看看,如果確實勤懇,我便留她下來,待遇和這裡的人一樣,王嬸子覺得如何?」

  「好好好,那自然是好。」王氏驚喜點頭,之後自然又說了不少好話,羅莞便對那女人道:「也罷,今天你不用動手,跟著我過來,我教你一些剪枝子的要點,日後你再慢慢實踐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愣了一下,接著方笑道:「我夫家姓張,姑娘叫我張氏就好。」

  夫家姓張,所以叫張氏?沒這種叫法兒吧?羅莞疑惑地又看了對方一眼,正要再問,就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哎呀,這……這是什麼啊?紮到我腳了。」

  「怎麼回事?這是誰進園子裡了?」

  羅莞皺眉,王氏面上變色,她因為領著這「親戚」過來,所以園子外面便沒什麼人看著,卻不知竟讓外人進了來,因正要上前查看,便見從果樹花枝之間,款款走來幾位綺年玉貌的漂亮女孩兒,這些女孩子不但容貌美,打扮也十分不俗,衣著華貴,頭上首飾雖只寥寥幾件,卻是點綴的恰到好處,耀目生輝,此時一行人從對面緩緩行來。倒像是畫中仙女走下來也似。

  王氏張開的嘴巴立刻就閉上了,不但如此,她整個人都躲到了羅莞身後,那張氏更是驚訝的嘴巴都微微張開,連動都不會動了。王氏看見她這模樣,連忙拉了一把,將她拉的一個踉蹌,也躲在了羅莞身後。

  「這些人是誰?」張氏喃喃問王氏,目光卻還都停留在對面的女孩兒們身上。

  「告訴不得你,前頭那兩個,是京城路郡王府的千金。」王氏也小聲道,昨天謝青鋒帶著謝玉芳謝玉婉等過來,她在門縫裡是看見了的。

  「啊……」張氏忍不住便驚叫了一聲,卻被王氏一把捂住了嘴巴。羅莞本都迎上去了。聽見這聲音,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笑道:「王嬸子做什麼蹲在那裡?麻煩去我屋裡倒幾杯茶水吧。」

  羅莞所說的屋裡,就是她在嫁接果園旁邊搭起的一個草房,裡面也有些簡單的生活用品。此時王氏聽見了,如蒙大赦,拉著那張氏就進了門。

  羅莞這才回頭笑道:「幾位姑娘怎麼過來了?世子爺也來了嗎?」

  謝玉芳冷笑道:「真不知你怎麼想的。這樣地方,憑什麼讓我哥哥一天來一次?還是你覺著自己有那個資格肖想,讓我哥哥為了你一天來這裡一次?」

  羅莞一挑眉,點頭做恍然大悟狀道:「唔!原來我這裡是沒資格的地方,我也是沒資格的人。這倒也不錯,我不過是鄉野女子,世子爺卻是貴族將軍。既如此,我倒是奇怪了,姑娘是世子爺的妹妹吧?這幾位也都是貴族千金大小姐吧?那你們幾個跑到我這沒資格的地方,見我這沒資格的人,卻是為了什麼?」

  「你……」謝玉芳一下子讓羅莞堵住了嘴巴,在唇槍舌劍方面,連羅海天那狡詐的傢伙都被羅莞戰得落花流水,她一個貴族小姐,還真是有點不夠看。

  謝玉秋見謝玉芳被人一句話就拿下,連忙擠出一絲笑容,上前笑道:「姑娘別惱,我這妹妹向來如此,說話直,我說過她多少次了,偏偏改不了這性子。」

  「我理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羅莞笑瞇瞇點點頭,差點兒把謝玉芳氣死過去,本性難移這種話用在這裡,怎麼聽怎麼是貶義詞。因正要跳出去叫嚷,卻被譚芳蕊輕輕握住了手腕,聽她小聲淡然道:「別忘了自己身份,和這樣人計較什麼?」

  謝玉芳最聽譚芳蕊的話,便不再言語,只氣呼呼看著羅莞。這裡謝玉秋也被羅莞說的差點兒維持不住笑容,只好勉強笑道:「昨兒京中幾位姐妹過來了,說是要看鄉下景致,我想著鄉下能有什麼好風景?算來算去,還是姑娘這果園子裡景色不錯,所以就帶她們過來了。」

  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羅莞卻也不在意,淡淡道:「我這果園景色是不錯的,不過卻也是危機四伏啊,剛才不就是有姑娘紮了腳了?這其實不算什麼。如今春天到了,萬物復甦,最怕有那蛇蟲等也復蘇了,姑娘們別只顧著看景色,也看著點兒腳下,別一個不注意,就讓蛇給咬了,那可不是糟糕呢。」

  「啊……」

  此言一出,這些鎮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宛如溫室裡培養的白牡丹般的貴族女孩兒便都驚叫起來,一個個驚惶看著腳下,彷彿已經有蛇鑽出來了似的。

  「姑娘既然不願意我們過來,直說就是,何必出言恫嚇?」

  忽聽一個清冷聲音不悅道,羅莞抬頭看過去,就見一名清麗女子正滿含不屑地看著她,這女孩兒她有印象,好像是謝青鋒的表妹,不過謝青鋒當時沒介紹過,她是從女孩兒們的稱呼上自行推斷出來的。

  「這是哪裡話?憑我一個鄉野村姑,也敢恫嚇姑娘們?」羅莞笑吟吟開口道:「我說的是實話,現如今開春了,真有蛇蟲鼠蟻的……哎呀,看,那不就過來了一條?快,大家快躲開,小心被它咬一口。」

  眾女孩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一條足有她們手腕粗的青綠色大蛇正昂首吐著信子,悠悠向這邊行來。

  這一下就連譚芳蕊都失了剛剛的冷靜,嚇得花容失色,其它女孩兒更是腿都嚇得軟了,一個個顫著身子只不敢動,總算是有著良好家教,嚇尿褲子這種事情還沒有發生。

  這條大蛇正是謝明雨的寵物蛇祖宗,因為羅莞家的小雞都剛出殼,唯恐被這吃貨給盯上了,所以羅莞這兩天出門,都把它給帶著。而這片果園也可以說是大蛇的故鄉,故地重遊的蛇少爺被打點的很高興,每日裡在果園游來遊去,儘量不出現在人們視線內製造恐慌事件,如今大搖大擺出來,是因為剛剛在遠處聽到羅莞對它的召喚,沒錯,只要聽到對方說「蛇」字兒,它都認為這是對它的召喚。

  蛇少爺過來巡視了一圈兒,沒發現有鳥蛋青蛙老鼠之類的美食,只看見幾個和羅莞一樣的人類。這又不能吃,叫我過來幹什麼?蛇少爺心中很是不滿的想,苦於不會說人話,只好向羅莞怨懟的吐了幾下信子表示它很憤怒,接著便垂下頭紮進草叢裡,優哉遊哉的去了。

  謝玉芳昨兒答應了母親今天要來考驗一下羅莞的人品,先前她也是故意說那尖酸刻薄的話,目的便是為了看看這女人的涵養,卻沒料到羅莞的性格那是不肯吃半點兒虧的,更不覺著有忍讓她們的必要,所以半絲兒涵養都沒有。如今再遭這條大蛇一嚇,不但考察的心思沒有了,心中對羅莞的鄙視和憤怒也是更上一層樓,暗道如此粗魯不知禮沒涵養的女人,別說做妾,就是給我哥提鞋也不配,我要和母親說,讓她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心裡想的倒是很囂張,但幾個女孩兒離去的時候可說是十分狼狽,連謝玉芳也不例外,倒是謝玉婉,雖然懼怕謝家姐妹,但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因故意落在最後面,悄悄兒看著羅莞道:「姐姐,這蛇……這麼大的蛇在果園裡,不怕咬到人嗎?」

  羅莞沒料到這些女孩兒中竟還有個不盛氣淩人的,對著自己叫姐姐,再一看謝玉婉那柔柔弱弱的模樣,實在是我見猶憐,面色也是蒼白中帶著點潮紅,顯然是個身體羸弱的女孩子,一時間便是同情心大起,微笑道:「不怕,這蛇是我們果園的吉祥物,不傷自己人,專門咬那些來偷果子的壞蛋。」

  謝玉婉這才恍然大悟,點頭道:「只聽說過看門狗,原來姐姐這裡是養著一條看園蛇。」話音未落,就見羅莞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間,於是謝玉婉也便心領神會,她從小到大,還沒看見那兩個驕橫的姐姐被人欺負過,尤其是眼前這女孩子不過是個村姑,卻能有這樣大膽,一時間,不知為什麼,不但一點兒也不覺得狡詐,反而從心底深處升起一股痛快淋漓的感覺來。

  眼看著女孩子們去得遠了,羅莞方冷笑一聲,自語道:「想逞大小姐威風,就跑到我這裡來撒野,真真是找錯了地方,也不看看姑娘我是慣孩子的人嗎?笑話。」

  那王氏和張氏見人去得遠了,這才悄悄兒湊了過來,剛剛她們終究是懼怕,也沒敢端茶出來,此時到了羅莞身後,便聽她說這樣的話,一時間不由得都驚住了,尤其是張氏,看著羅莞小心翼翼道:「姑娘,這些都是貴族家裡的女眷,和她們打好關係,對姑娘將來的生意也有好處,尋常人家能買多少果子?還不是她們這些豪門貴族吃得多嗎?」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0 07:19 PM

第080章:壞話

  羅莞笑道:「那又如何?我這果子年年供不應求,難道還求著她們買?好了,咱們幹活兒去,王嬸子,你回去吧,這開春了,當心下雨天你那腿上毛病又犯了。」

  王氏勉強笑了笑道:「多謝姑娘關心,自從聽您的話,每天用藥酒擦後,如今這腿強了好些,不是好幾日陰天下雨,一般不怎麼疼了。」一面說著,又給羅莞遞了杯水,她這才回去了。

  果園裡這件小事謝青鋒毫不知情,謝玉芳等人回去後,自然在徐王妃面前好頓進讒言,譚芳蕊在旁邊聽著,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卻是滿意之極,暗道如此一來,那女孩兒可休想進郡王府的門了,姑姑如今雖然不大管表哥的事,但這樣人,她是說什麼也不會放進門的。

  一念及此,又覺好笑,暗道我是怎麼了?莫非歲月蹉跎,竟讓我失了信心?連那麼個村姑都在意起來。只是這也不怪我,表哥和她之間,的確是有些彼此吸引的東西,雖然我還說不清那是什麼。

  正想著,忽然就見徐王妃身旁的丫頭翠枝走進來笑道:「王妃娘娘,幾位姑娘,雲小侯爺和方小侯爺過來了,如今在花廳等著,要拜見娘娘呢。」

  「哦?秋水他們過來了?」

  徐王妃從榻上直起身來,滿面的慈愛笑容,笑著道:「也都不是外人,請他們來這裡相見吧。」說完站起身來到外廳。謝玉芳和謝玉秋跟在她身後,彼此互看了一眼,不由都是面上飛紅,忽一眼看見譚芳蕊正在沖她們點頭抿嘴兒笑,兩人就更加羞不可抑,只拿眼睛看著鞋尖兒,心裡卻早已浮現出方雲二人的俊秀面容來。

  方雲白和雲秋水須臾間就已經進來。先給徐王妃見了禮,接著又和謝玉芳等廝見過,徐王妃就讓他們坐下,命人上茶上點心果子,這才笑道:「你們也是來散心的?」見兩人點頭稱是,她便看著方雲白道:「聽說你如今正在苦讀,怎麼也有時間過來?我上次還聽你娘說。你爹爹志氣不小,一心要讓你奪狀元呢。」

  方雲白微笑道:「那只是家父一時酒醉,王妃千萬不要當真,天下才子多如過江之鯽,小侄哪裡敢如此妄自尊大?」

  徐王妃點點頭,又看向雲秋水笑道:「秋水如今也越發能幹了,我可是聽說,雖然你身上只是個閒散官職,皇上卻正經差遣你做了不少事,怎麼?這樣得重用了,還是喜歡在外面流連嗎?」

  雲秋水臉一紅,連忙笑道:「王妃明鑒啊,小侄如今哪裡還有時間在外面流連?好不容易得了幾天空閒,這不是立刻就跑來鄉下了嗎?只盼著能透口氣。咦?來了半日,怎麼不見青鋒?他去哪裡了?」

  徐王妃笑道:「他是沒籠頭的馬,鎮日裡也不坐家的。我哪知道他去了哪裡?如今大了,翅膀兒硬了,我也管不了。」

  雲秋水和方雲白都忙笑道:「王妃莫說這樣話,青鋒這樣的兒子,全天下有哪一家不想要,偏偏王爺王妃有福氣賺了來……」不等說完,就見徐王妃搖頭笑道:「秋水也就罷了,從來都會說話,連雲白如今也這麼嘴甜了?」

  說完便看向身旁,問伺候的人道:「兩位小侯爺過來,有沒有去找世子?」

  陪房的柳嬤嬤彎身笑道:「早已打發人去了,想必就過來的。」話音未落,便聽院中一陣爽朗笑聲道:「我算著你們兩個差不多該來了,果然不出所料。」隨著話音,謝青鋒氣宇軒昂走了進來。

  幾個人又說了些話,雲秋水和方雲白便起身告辭,徐王妃也不挽留,笑道:「我知道你們是年輕人,年輕氣盛嘛,怎麼會耐煩陪我這老婆子說話?去吧去吧,離了我,你們也自在些。」

  雲秋水忙笑道:「王妃千萬別說這樣話,我們只怕您不耐煩。」

  話音剛落,便聽謝玉芳笑道:「我娘什麼時候說過不耐煩了?秋水哥哥自己著急出去,還混賴我娘。哼!我哥哥才回來,你可別把他帶壞了,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雲秋水笑道:「芳妹妹這嘴巴還是這麼厲害,我什麼時候還敢帶壞你哥哥?不等你來打我,你哥哥就先把我打趴下了。」說完眾人都笑起來。

  謝玉秋聽見謝玉芳說話,不由也大著膽子看了方雲白一眼,微笑道:「幾位哥哥湊在一起,只怕沒什麼好故事,只是我勸你們悠著點兒,這裡是鄉下,又不是京城,何況王妃也在這裡,你們敢弄鬼,就不怕王妃告訴夫人們嗎?」

  方雲白沉穩笑道:「怎麼不怕?所以妹妹放心,我們就是在一起,也絕不敢弄鬼的。」

  謝玉芳、謝玉秋一時間沒了話,眼睜睜看著兩人出去,這裡送到大門口,還癡癡凝望,忽聽身後譚芳蕊小聲笑道:「還看?再看眼珠子就掉出來了,王妃還在後面盯著咱們呢。」

  謝玉芳、謝玉秋臉一紅,沒奈何只好轉回身來,這裡譚芳蕊沖外面兩個小丫頭使了個眼色,方轉回身,仍來到徐王妃面前坐下說笑。

  且說謝青鋒等人,出了院子便往松嵐苑去,一面四下裡望著周圍初春景致,忽聽一陣陣笑聲從前邊傳來,清脆動人無比,雲秋水便停了腳步,看著謝青鋒疑惑道:「怎麼回事?這裡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些女眷?你們府裡來親戚了?」

  說到這個,謝青鋒便沒好氣,冷哼一聲和兩人解釋了一遍,只聽得兩人都是面面相覷,驚訝不已。許久方雲白方搖頭苦笑道:「看來太后老人家著急於你的婚事,果然是用心良苦,沒有她的囑咐,這些勳貴人家即便盼望能和郡王府攀上關係,也未必肯做這種事。」

  謝青鋒歎了口氣,搖頭道:「所以我真是苦惱,不知該怎麼辦好。」

  話音未落,就聽方雲二人異口同聲道:「你行了吧,還苦惱?你看看你把太后和皇上都逼到什麼份兒上了。」

  「你們兩個要不要這麼一致對外?」謝青鋒滿頭黑線,卻聽方雲白笑道:「反正,你的戰績是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不敢說,但婚事都讓太后皇上操心到了這一個地步,只怕你是古往今來頭一號了,真不知你的姻緣到底會著落在哪個女子身上。」

  「嘖嘖嘖,除非月老沒牽姻緣線,不然啊,青鋒命定的那個女孩子真不知是燒了幾輩子的高香。」雲秋水也點頭咂嘴的讚歎。

  三人一邊說一邊走,本想繞過那小園子,因為聽著女孩兒們的說笑聲就是從那裡傳來,如今走近,越發聽得清楚。

  誰料他們還不等繞開,便聽一個聲音笑道:「今兒真是開了眼界,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料到這世上有如此大膽粗魯不知禮的人?」

  另一個女孩子笑道:「你鎮日裡在家,能見過幾個人?她不過是個鄉下村姑,粗魯不知禮有什麼稀奇的?我只是奇怪,難道鄉下的女人就不知道三從四德,德容言功這些事嗎?是人人都如此,還是只她一個這樣兒?」

  三人忍不住就停了腳步,直覺這些女孩子說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人,果不其然,又聽了幾句,便把大致的來龍去脈聽清楚了。三人彼此看著,都不知該說什麼好,忽然又聽一個女孩子氣哼哼道:「她雖粗魯,倒也是人,有什麼可怕的?倒是那條大蛇,真是嚇人,還昂著頭吐著信子,我聽說,只有毒蛇才如此,阿彌陀佛,但願那條大蛇咬她一口,也讓她知道知道厲害,哼!看著咱們讓蛇嚇走,她一定很得意吧?最好叫她也笑不出來。」

  謝青鋒皺皺眉頭,看見雲秋水面上有不忿神色,似是要衝進去爭辯,他便一把抓住了對方袖子,微微搖頭,三人也沒驚動園中女孩兒們,逕自離去,不一會兒便去得遠了。

  這時藏在門邊花樹後的兩個小丫頭才鑽了出來,一溜煙兒跑進園子,只見那秋千架上坐了好幾個女孩兒,見她們來了,紛紛笑道:「世子爺走了?他們可聽見了我們的話?」

  小丫頭點頭說走了,女孩兒們便紛紛笑道:「太好了,如今讓他們聽見那個女人多粗魯,日後便不會覺著她好了。哼!最瞧不起這樣的女人,對著男人便笑得狐狸精也似,對比她好的女人,便橫眉冷對刻薄尖酸,如今讓世子爺知道她的真面目,看她還有什麼手段可用。」

  兩個小丫頭看著女孩子們得意笑容,嘴上沒說,心中卻都忍不住撇嘴,暗道真是一群在深宅大院裡足不出戶的小姐,怎麼就這樣天真爛漫呢?就憑你們幾句話,便能左右三位主子爺的意見?做什麼春秋大夢?要不是我們世子爺攔得快,那小侯爺都要衝進來找你們理論呢。

  女孩子們萬萬沒料到,她們故意讓隔牆耳朵聽去的那一番話,不但沒詆毀羅莞在三個男人心中的形象,反而更加重了他們的好奇心,想到那果園的欣欣向榮,謝青鋒方雲白也就罷了,從來是喜怒不形於色,心事也都放在心中,但那雲秋水可不是個有定力的主兒,當即就要去果園看羅莞,卻被謝青鋒攔下,聽他淡淡道:「這會兒天色快晌午了,你就是過去了,羅姑娘也未必在,何必急於一時?不如等到明天早上再去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1 07:10 PM

第081章:決心

  雲秋水一聽,這也有道理,只得按捺下焦急心情。因用過晚飯後,自己在屋中來回踱著步子,也不出去找謝青鋒和方雲白說話,倒讓兩人疑惑,因連袂過來尋他,卻見這貨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在那裡轉圈兒。

  謝青鋒和方雲白互視了一眼,都覺得好笑,那邊雲秋水已經看見了他們倆,忙沖過來,嘿嘿直笑,一邊抓耳撓腮的,卻是不開口。

  這番作態終於讓方雲白忍不住了,沒好氣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呢?古古怪怪的。」

  「嘿嘿!雲白,那個……你知道了,像咱們這個年紀,都要面臨一件人生中最重大的事件。」雲秋水終於開口,一開口就是猜謎,方雲白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道:「哦?你也有人生大事要面臨?不知是什麼事啊,竟然能讓你這沒心沒肺的都急成這樣。」

  「廢話,當然是婚姻大事。」雲秋水瞪了他一眼,無奈道:「只看青鋒就知道了,他是被太后和皇上還有王妃娘娘聯手逼婚,我估摸著,能扛上一年就算他本事,這還是因為青鋒的個性使然,不然換了別人,能扛一個月就該偷笑了。」

  「這麼說,你也面臨被逼婚的境況了?」方雲白終於明白過來,看著雲秋水是又好氣又好笑,悠然道:「不過不好意思,我最近是不用愁這件事的,所以沒辦法和你們感同身受了。」

  他這一說,謝青鋒和雲秋水方才想起,方雲白因為祖母去年冬逝世,所以要守孝三年,只是想到這好友的年紀,雖然他不急,新安候爺和夫人大概不知要急成什麼樣子呢。

  「青鋒啊,你一定是和我有共同語言的對不對?」雲秋水當機立斷。撇下方雲白就撲到謝青鋒面前,正色道:「所以這次你一定要幫我啊。」

  「嗯,怎麼幫?」謝青鋒果然很講義氣,面對這麼不靠譜的要求竟然都答應了。

  「我……我想娶羅姑娘為妻,那個……你說,她會不會答應?」在兩位至交好友面前。雲秋水索性也不忸怩了,以一往無回的氣勢說出自己請求。

  「噗」的一聲。方雲白剛喝進嘴裡的茶水噴出三尺遠,嗆得一個勁兒咳嗽,這會兒就看出謝青鋒的定力還是要比他高出許多了,世子爺不過是一挑眉毛,鎮定問了一句:「納她為妾嗎?」

  「我的天?納她為妾?說什麼笑話呢。」雲秋水不敢置信的看著謝青鋒:「你難道一點兒都不瞭解羅姑娘?你也不看看她的性情,那是肯給人做妾的主兒嗎?」

  「原來你還知道。」謝青鋒走到椅子前坐下,面上終於添了一絲凝重之色:「這麼說,你想娶她為妻?」

  「是。」

  這個字雲秋水答得斬釘截鐵乾脆俐落,面對著兩位好友震驚的面孔。他又重重點一下頭,大聲道:「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我要娶她為妻。」

  「你和家裡說過嗎?」

  謝青鋒悠悠吐出一口氣,不知為什麼,本來很好的心情瞬間急轉直下,看著雲秋水那張堅定的俊秀面孔。他真恨不得一拳砸醒好友。

  「父母那面我倒是不擔心。」雲秋水的堅定瞬間煙消雲散,苦惱的扒拉頭髮:「那個,你們也知道了,我父母都是寵著我的,雖然這事兒很匪夷所思,但我估摸著在他們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話,應該會讓他們就範。唔,甚至都不用鬧到第三步,我只要在老祖宗面前鬧一鬧哭一哭,估摸就成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謝青鋒又淡淡問了一句,臉上凝重的表情很好掩飾了內心暴躁,而暴躁的原因,好像是他知道雲秋水說的都是真的,若這廝真的鐵了心,娶一個身家清白的村姑,還真不是不可能的,明輝侯府對這位獨子的寵愛,那是婦孺皆知,不然他一介名門公子,也不可能賺下那樣浪蕩的名聲。

  「現在的問題是,你們覺得,羅姑娘會答應我嗎?」雲秋水小心翼翼看著兩位好友,見他們都沉默,不由得跺腳道:「看,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你們也覺得她不會答應我的對不對?怎麼辦?哎呀真是愁死我了,怎麼想娶個妻子就這麼難呢?」

  謝青鋒和方雲白徹底無語了,兩人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好半晌,方雲白才歎了口氣,喃喃道:「你擔心羅姑娘?這可真是可笑,自古以來,女人哪有不期盼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羅姑娘若是嫁你為妻,何異於一步登天?」

  「雲白,你的意思是說,羅姑娘會答應我?」雲秋水一步來到方雲白面前,激動抓著他的袖子。一疊聲問著:「你真是這樣認為的?你真覺得羅姑娘會答應我?」

  看著兄弟那張期盼的面孔,方雲白只覺著呼吸有些困難,卻仍是勉強擠出笑容,拍了拍他的手,點頭道:「沒錯,她一定會答應你的。只是,你既然要不顧身份求娶她為妻,便是因為你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兒,日後可別依仗身份欺負她,不然我饒不了你。說到底,她從一個官宦小姐淪落成鄉野女子,也是因我之故,我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受欺負,這是我欠她的,秋水你明白嗎?」

  「放心放心,我還敢給她氣受?」大概是從方雲白這裡得到了強烈的信心,雲秋水咧開嘴笑得像個傻瓜,手舞足蹈道:「我把她當珍寶還來不及,這三年來,我每見她一次,便覺著更愛她一分,她太多的好處,你們還不知道呢。哈哈哈,也幸虧你們不知道,不然你們要和我搶的話,我還真沒什麼勝算。」

  「秋水,你是認真地再三考慮過了嗎?」

  忽聽謝青鋒沉聲說了一句,於是雲秋水也便收起了臉上笑容,正色道:「自然是認真的,風流瀟灑了這麼多年,我也想把心定下來了,若是真的有幸娶羅姑娘為妻,我以後就再也不去那些青樓勾欄流連,最多在府裡抬舉兩個通房丫頭罷了。」

  這話要是讓羅莞聽到,百分百要啐死這貨,但是方雲白和謝青鋒卻都是面色如常,甚至他們都覺著,雲秋水肯為羅莞做到這個地步,那真的是此心赤誠可昭日月了。

  「好,你記著今天這話,將來若是再讓我看到你在花街柳巷倚紅偎翠,小心我揍你。」謝青鋒站起身沉聲道,看樣子是要離去。

  雲秋水忙攔住了他,嘿嘿笑道:「等等等等,別急著走嘛,既然你們兩個都這麼說,我這會兒卻也有了些信心,快快快,你們再幫我想想,要如何讓羅姑娘知道我的心意?她家的事兒你們也該知道,都是她說了算,不得她同意,我也不敢上門提親啊。」

  謝青鋒真的很不想做這個狗頭軍師,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心裡非常憋悶,然而看到兄弟那期待的眼神,世子爺終於還是心軟了,歎了口氣搖頭道:「雖然時隔久遠,然而我還記得當日我們剛認識羅姑娘的時候,你和我雲淡風輕的說,不會對這樣女孩兒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只不過是覺著她有趣而已。誰知到今日,言猶在耳,你這傢伙竟然就想著要娶人家為妻了,若是從前,你說這種話,我怎麼也不會信的。」

  「哎呀,那樣的話你就不用言猶在耳了嘛,此一時彼一時,我哪裡知道羅姑娘就是我的命定中人?越和她說話相處,就越能發現她的好,就越想和她親近,到最後,可不是就不能自拔了呢。」雲秋水也歎了口氣,一攤手,表示自己也是萬般無奈。

  「罷了罷了,難得這小子肯浪子回頭,收心好好過日子,青鋒,咱們不幫他誰幫他?而且羅姑娘的性子,並非尋常女子,這事兒還真該好好謀劃謀劃才是。」

  卻是方雲白站起身,將雲秋水和謝青鋒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接著三顆腦袋湊在一起,直商量了一個多時辰,才定下具體計畫。

  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面上帶著笑容,只不過笑容下那各不相同的真正心思,卻是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羅莞絲毫不知道,自己穿越後也不能免俗的風月故事即將被塗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一天清晨,她仍如往常一般,天微微亮便起來了,梳洗完畢,來到炕梢探頭向那大木箱子裡望去,只見幾十隻毛茸茸的小雞還沒有睡醒,你挨著我我擠著你抻著脖子撲拉著翅膀睡的正香。

  小雞睡覺時一個很奇特的現象就是:它們喜歡擠在一起睡,就比如現在,明明大木箱子的空間足夠它們各自睡下,但是它們偏不,寧願擠得沒有一絲空隙,甚至是你疊著我我摞著你,這樣才能睡得香甜,看上去無比可愛,而箱子底倒有一半空間是空閒著的。

  羅莞看著看著便忍不住笑出聲來,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在那一排小雞的身上掠過,那柔軟光滑的絨毛帶給手掌說不出的享受感覺,只是這一來,小雞們便都驚醒了,嘰嘰喳喳叫了一會兒,撲棱了一回翅膀,身子蠕動了幾下,見沒有什麼險情,這才又慢慢安靜的繼續睡。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1 07:14 PM

第082章:準備表白

  「莞兒,你又淘氣。」

  蔣秋娘從外面進來,哭笑不得看著女兒:「都多大了?一點兒端莊姿態都沒有,哪怕你多睡一會兒呢,也省得這樣累。」

  羅莞嘿嘿一笑直起身來:「我才十七歲,還沒成年呢。娘,今天早上咱們吃什麼?」

  「你昨天不是念著想吃小蔥拌豆腐嗎?可巧昨兒三莊主送了幾方豆腐來,我已經給你做了,又煮了一盆豆子兒。」蔣秋娘說完,便到桌上翻了翻黃曆,接著皺眉道:「莞兒,你今天還要出門麼?」

  「是啊,怎麼了?」羅莞將桌上羅孚做功課的本子拽過來,一面翻看一面隨口答了一句。

  「黃曆上說今天不宜出門呢,要不然,你今天就別出去了。」蔣秋娘說道,話音剛落,就聽女兒笑道:「這有什麼啊?一年裡不知有多少不宜出門的日子,難道我都不出去?不信就不靈,娘以後便是看見這樣日子,也別在我面前說,這就好了。」

  蔣秋娘想想,倒也是這個道理,於是便沒再說什麼,耳聽得裡屋元老太太似乎也起來了,忙進去服侍她穿衣梳洗,然後一家人用過早飯,羅孚仍往謝明雨那裡去,羅莞則收拾了一番,準備往果園去。

  出得門來,只見蔣秋娘正拿著一件衣服縫補,這衣服顏色一看便知該是男人穿的,卻又不是羅孚的衣服,她歪頭看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娘,這是二莊主的衣服吧?」

  「是啊。」蔣秋娘點點頭,淡淡道:「二莊主素日裡幫咱們的不少,不過是一件衣服,他央我幫他縫補,我便拿過來縫了。鎮日裡不知道,這二莊主竟也是個挑剔的人。莊子上那麼多丫頭的針線,他竟看不上。」

  「娘的針線的確是比許多人都精巧。」

  羅莞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便出門了,直到走出去老遠,才站在一棵樹下回過頭去張望,拍著額頭道:「我的天。這兩個人到底是要怎麼樣?娘就是心如止水,一點兒不往那方面想;二莊主就是把心事藏得死死,一句話也不肯說,似他們這樣磨下去,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成正果,還是說,沒有成正果的日子了?不是吧?月老也不能這麼殘忍啊。」

  一邊自語,便又轉過身來,卻冷不防離著鼻尖不到十釐米的地方耷拉著一隻蛇頭,只嚇得羅莞「嗷」一聲叫,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蛇頭吐了幾下猩紅的信子。粗壯的身子也跟著扭了幾扭,似乎十分得意高興的樣子,能不高興嗎?都兩三年沒看見羅莞被自己嚇得花容失色的模樣了。

  「你……你你你這混蛋蛇。」羅莞撫著心臟,咬牙追上去在蛇尾巴上踩了一腳,一面氣衝衝的罵。下一刻,那大蛇便賣力遊動起來。一下竄進了路邊的草地裡,在草皮上飛也似的遊走,轉眼間就看不見了。

  「果然今天是不宜出門嗎?」羅莞滿頭黑線看著那條逃逸大蛇,咬牙喃喃自語:「真是想不通,別人穿越,養的寵物要麼是貓要麼是狗要麼是兔子,都是勤奮忠誠傲嬌可愛毛茸茸的。怎麼輪到我,就收了一條這麼噁心的傢伙做寵物呢?不,不對,這還不是我的寵物,是謝大哥的,我的天啊,能不能去官府告這臭蛇私闖民宅啊?」

  一路抱怨著來到果園,只見大多數工人已經到了,那昨天才過來的張氏也在人群中,仍是低著頭,不怎麼敢看她,於是羅莞簡單和大家招呼了幾句,無非是問問早上有沒有用飯,都吃的什麼之類,眼看著餘下幾個婦人也到了,大家便開始工作。

  「姑娘,你說這蘋果今年就可以有收成了嗎?是咱們都沒吃過的?」張氏仍跟著羅莞在這片嫁接果園裡學習,昨天用了一天工夫,她明白了這片果園和別處的不同,姑娘說,這裡結出來的蘋果,梨和棗子都將是她們從沒吃過的,是以前沒有的,這對於她來說簡直如同做夢一樣,因今天看著羅莞忙碌著在樹枝間人工授粉,她便又呆呆問了一句。

  「是啊,到時候給你們每人幾斤,拿回去給家人嘗嘗鮮兒。」羅莞在樹枝間笑得燦爛,顯然是想到了這片小小嫁接果園的美好前景。

  「可不敢要那麼些,那樣果子,不知道能賣多少錢一斤呢,說不定可以進貢到皇宮裡,我們算什麼東西,哪配吃這樣果子?」張氏憨厚笑著道,話音剛落,忽然就聽王氏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姑娘……姑娘……」

  「這王嬸子,不是又帶了什麼人來吧?」羅莞從樹下鑽出來,抖了幾下衣服,將花粉抖下去,沒注意到她身旁的張氏面上猛然變色,站在那裡手足無措,只是死死盯著王氏聲音傳來的方向。

  「姑娘,世子爺和兩位小侯爺過來了。」

  王氏很快就來到羅莞面前,嘴巴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那個……姑娘快收拾收拾,這個樣兒讓公子們看著有些不像。」

  「有什麼不像的?哪次來我不是這樣兒。」羅莞扶額:「我說王嬸子,他們來就來,還用得著你親自跑來報信兒?給你工錢嗎?以後不用管他們,他們不過是閑著沒事兒跑來逛而已。」

  王氏頭上滴下汗來,張氏在一旁身子都木了: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什麼?以後不用管他們,他們是誰?是一位郡王世子和兩位小侯爺啊,羅莞這一番話說的,比當今太后和皇后還有氣勢呢。

  「羅姑娘,我們找你來了,哈哈哈……」

  笑聲很快傳來,羅莞抬頭看了一眼,脆生生道:「嗯,知道了,這不是都買通了我的人來報信呢。也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這園子有什麼風光?比得上打獵有趣嗎?」

  「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因為想到今天要向羅莞「表白」,雲秋水素日的伶俐風趣都不見了,這會兒聽了羅莞的話,竟有些緊張的手足無措,只會在那裡大笑,差點兒沒把謝青鋒和方雲白笑昏過去。

  「你給我穩重點兒。」方雲白扯了一下這貨的袖子,總算讓雲秋水住了笑聲,只見這廝在頭上抹了把汗水,小聲道:「怎麼穩重啊?我現在手心裡都是汗,雲白,你說我過來向羅姑娘表白,是不是太唐突了些?這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們應該直接去向她母親提親吧?」

  「那不是昨天晚上你自己說的,這家的事兒全都是羅姑娘做主,她要是不同意,向她娘提親也沒用,所以才決定今天來和她說嗎?」方雲白氣得咬牙,哪有這樣兒臨陣脫逃的。

  雲秋水咳了一聲,他這會兒也是心亂如麻,忽聽謝青鋒在一旁淡淡道:「沒錯,他們家的事情都是羅姑娘做主,而且看她的性子,應該不會像那些名媛千金,聽你說喜歡她就要死要活的。」

  「是啊是啊……而且我今天出門時特意看了黃曆,那個……好像……不宜出門。」雲秋水繼續抹汗,這一次連謝青鋒都想掐死他了,咬牙道:「你給我有點出息,好歹也是花中聖手,就把你討女孩子歡心那一套全拿出來,羅姑娘再怎麼與眾不同,她也終究是女孩子。」

  方雲白也連忙道:「沒錯沒錯,想一想你的女人緣,有什麼好怕的。」

  讓他們兩個這一說,雲秋水自覺有了點信心,因連忙挺起胸脯,還不等說話,就見不遠處的羅莞已經繼續在樹下忙活開了,一面悠悠道:「世子爺和兩位小侯爺在那裡嘀咕什麼呢?剛剛雲小侯爺笑得如同被掐了脖子的大鵝似得,怎麼?有什麼新鮮事兒,也說出來給我聽聽啊。」

  「掐了脖子的……大……大鵝。」

  雲秋水的胸膛立刻就癟下去了,哭喪著臉看向謝青鋒和方雲白:「你……你們覺著羅姑娘這是在誇我嗎?」

  「別廢話,你到底說不說?不說咱們就走,我可沒心情在這裡陪你繼續丟人。」謝青鋒瞪眼:開什麼玩笑,肯陪著這廝過來就已經是盡朋友之義了,還陪著他丟人?萬一羅姑娘以為自己也是和這廝一樣呆蠢怎麼辦?

  「你這個不講義氣的傢伙。」

  雲秋水咬牙,不過也被謝青鋒這不客氣的話激起了勇氣和血性,大踏步走到羅莞面前,他看了看一旁手足無措的王氏張氏,便咳了一聲道:「羅姑娘,在下有些話要和你說,不知可否讓這兩位暫避一旁。」

  「什麼事啊?還這麼神神秘秘的。」羅莞身上全是花粉,眼皮子也不抬,完全不知自己這無視的行為又一次打擊了雲小侯爺那脆弱的自尊心。

  「好吧好吧,王嬸子,張嫂子,你們先去旁邊看看樹下的地都收拾出來沒有,明天我就打算開始播種了。」耳聽得雲秋水半天沒言語,羅莞也無奈了,這貨雖然不太靠譜,不過鮮少有如此認真的時候兒,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2 09:43 PM

第083章:直接被拒

  王氏和張氏連忙離開,只是兩人到底擔心羅莞,加上心裡也十分好奇,女人的八卦天性是與生俱來的嘛。因此兩人並沒有聽話走遠,而是到了一棵大樹後,便悄悄停了腳步,她們倆本來就瘦弱,這些樹枝葉繁茂,花團錦簇,因此很輕易便掩住了兩人身形。

  「到底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羅莞終於停了手頭的活,不料轉頭一看,身邊只有雲秋水,謝青鋒和方雲白此時也不知去了哪裡,她不由得就是一愣,心中浮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那個……羅姑娘可聽說過?那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唯君之故……沉……沉吟至今……」一向瀟灑風流的雲秋水緊張的都有些結巴了,他自己心裡也很懊惱,這幾句話語說出來哪有半分瀟灑意味,但沒辦法,他就是控制不住啊,好像這張嘴巴都不聽自己的話了。

  羅莞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站在原地半天沒動彈,雲秋水緊緊望著她,也不催促,也是不敢催促,總覺得這樣還有希望,他只怕羅莞一開口,自己便半分希望也沒有了。

  「對不起,要辜負小侯爺的美意了。」羅莞歎了口氣,最終還是乾脆俐落的拒絕,眼看雲秋水還要說話,她便飛快地道:「小侯爺什麼都不必說,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夠了,從此後,咱們便當忘了這句話,仍是好朋友,如何?」

  「為什麼?」

  羅莞這乾脆俐落,連一點餘地都不留的拒絕終於挑起了雲秋水的勇氣。這貨身家尊貴容貌不凡,在女人堆裡向來無往而不利,還從沒有女人能對他這樣絕情,沒錯,在雲秋水心裡,羅莞這就是絕情。這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此極度震驚之下,倒是把心裡話一股腦倒了出來:「羅姑娘,你是覺得我哪裡配不上你嗎?」

  「別血口噴人了,你怎麼可能配不上我?分明是我配不上你……」羅莞歎了口氣,不等說完就見雲秋水正色道:「可是在我眼裡,羅姑娘便是我的命定中人,什麼家世?什麼賢良淑德?我都不在乎。我是真心喜歡你,不是隨便說說,羅姑娘,只要你答應,雲秋水願意明媒正娶你為妻。」

  願意明媒正娶我為妻,這貨竟然肯犧牲到這個地步?他是什麼時候露出喜歡我的傾向的?怎麼我都一點兒沒察覺出來呢?明明之前就只是好朋友啊。

  羅莞苦惱的想著,但是很快她就明白問題是出在哪裡了。

  說到底,都只因為她是一個穿越女,不管怎麼告訴自己這是古代,一些烙印在骨子裡的想法是不可能完全磨滅的。所以她能夠大大方方的把雲秋水等人當做朋友。但對於她來說,這幾個人真的就只是朋友而已,就如同她現代時那些異性的同學和朋友,沒什麼兩樣,她從沒想過要和這三人發展出什麼超過友誼的感情。嫁入豪門?這種橋段放在小說裡當然是很爽,但如果親臨其境,只怕那境遇絕不是水深火熱可以形容的,對此羅莞一直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

  但是這三個男人,卻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偏偏他們的思想還比普通古代男人高那麼一咪咪。他們能夠接受和自己朋友般的相處,但是不太相信男女之間會有純友誼。這樣情況下,覺得羅莞至少對他們有好感,這也是正常的。而古代環境中,女人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可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他們大概沒想到自己會拒絕,所以才有雲秋水今天的大膽表白。

  想明白的羅莞忍不住就歎了口氣,她看著雲秋水,非常堅定地搖頭道:「對不起小侯爺,即使是這樣,我和你也只能做朋友,你請回吧。」

  「為什麼?」雲秋水再受一次打擊,卻還是不肯死心,一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架勢刨根問底:「羅姑娘,我是真心的,過去這三年裡,我……我每次見你,都很歡喜,我……我是真心非常尊重喜歡你,我……我真的想不出你拒絕的理由。」

  混蛋,我暗示的還不夠明白嗎?非得把話全都挑明瞭?還想不想愉快的做朋友了?羅莞心裡咬牙切齒,待聽到雲秋水最後一句話,心中便有一股怒氣滋生出來,因便冷笑一聲道:「就沖著你最後一句話,我也不可能嫁你。你想不出我拒絕的理由?小侯爺,你是不是覺著自己身世高貴容貌出色才高八斗風度翩翩,任何一個女人若是得了你的青眼,都該歡天喜地感激涕零?真是可惜,我偏偏就是個異類,這你也早該知道啊,從第一次見我,你不就時常說我與眾不同嗎?現在更該知道了吧?我不是那些青樓女子,能得一份憐愛便願意為別人赴湯蹈火;也不是那些貴族千金,能嫁你為妻就覺著終身有靠,從此再無遺憾。我羅莞想要的夫君,是要和我志同道合,互相尊重愛護關心,能夠真真正正把我放在和他等同的位置上,不講究什麼男尊女卑,也不以三從四德來要求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要的是這樣的夫君,小侯爺,你能做到嗎?」

  雲秋水的嘴巴都張成「O」形了,羅莞這番話在他聽來,簡直就是瘋狂,是對這時代男尊女卑的顛覆。

  「所以了,你今天再一次見識到我的與眾不同了。」卻聽羅莞又加了一句,接著便轉過身去,繼續忙活著給果樹授粉,似乎完全沒把這樣大事放在心上一般。

  「我……我能做到。」

  忽聽身後一聲狼嚎,羅莞嚇得一個哆嗦,然後她就不由得垮下肩膀,暗道要不要這麼鍥而不捨執迷不悟啊?因回過頭去,只見雲秋水信誓旦旦道:「好,我答應你,娶你為妻,一生一世一雙人,不講究男尊女卑三從四德……」

  「你答應我有什麼用?你的家人會答應嗎?」羅莞只用一句話,便狠狠戳中了雲秋水的死穴,讓這貨一時間又沒了言語:娶羅莞這麼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孩子為妻,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而羅莞說的其它條件,哪一條拎出來,看著都是無理取鬧大逆不道,莫說侯府人家,就是普通百姓家,也不可能娶這樣一個悍婦回去啊。

  「如果……如果我能做到呢?」雲秋水硬著頭皮問,事到如今,他心中已經認識到自己這頭一次認真起來的愛情恐怕是要無疾而終了,然而對羅莞這些話,他卻也實在是不服氣,忍不住便要鑽牛角尖。

  「你何必問呢?其實你根本做不到。」羅莞淡淡一笑,繼續轉身回去給果樹人工授粉,一邊悠悠道:「即使你做到了,我也不可能嫁你,我只當你是好朋友,從來沒想過你會成為我的丈夫。」她說到這裡,便忍不住回頭一笑,對雲秋水道:「小侯爺,或許別人覺著我大膽叛逆,實在是給天下女子丟臉,然而我自己很清楚,我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所以我要嫁的夫君,決不允許他有黑歷史。」

  「什麼……什麼叫黑歷史?」雲秋水愣愣看著羅莞,徹底懵了。

  「就是例如小侯爺之前的風流瀟灑啊,小侯爺那花中聖手的名聲,便是在我們這小小的鄉村,也是如雷貫耳呢。對於我來說,這就是黑歷史,洗白了也沒用的。」

  說到最後一句,羅莞已經輕笑出聲了。

  雲秋水「幽怨」的看著她,那目光終於讓羅莞也有點笑不出來,只好歎口氣道:「好了好了,做一輩子的朋友不好嗎?別這樣了,你那種目光讓我都覺得自己好像罪大惡極似得,是不是男人啊?怨婦狀一點兒也不適合你好不好?」

  「你把我一顆心都給剪碎了,如今竟然還說這種話,存心往我傷口上插刀子是不是?」雲秋水憤憤道,卻見羅莞一笑,然後馬上板起面孔,故作嚴肅道:「沒錯,像我這樣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和我生氣絕對是不值的,你就應該想:哼!不知好歹的東西,活該你一輩子嫁不出去,在家裡做老姑婆,到那時,我等著看你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的模樣,連本公子這樣英俊多金風流瀟灑的人都拒絕,你一定是失心瘋了。」

  「喂!這話你不能讓我來說嗎?你這麼一說,我一點兒都不覺得解氣好不好?」雲秋水大叫,這女人也太可惡了吧?

  「好好好,你來說你來說。」

  好好兒的表白徹底變成了一出鬧劇,羅莞自己也覺得好笑,不過問題總算是很好的解決,讓她心裡也挺滿意,暗道還好了,雖然最開始嚇了一跳,但現在解決的不錯啊,不宜出門的日子就是這個程度嗎?嗯,還是可以接受的。

  「像你這樣的女人,這一輩子只怕都嫁不出去了,現在竟然放棄本公子這樣的大好青年……」雲秋水果然照著羅莞的說法做了,然而說到這裡,卻猛然垮了肩膀,悲從中來道:「騙人,這樣說心裡也還是不好受,根本都沒有出氣的感覺。」

  「哦,那我也無能為力了。」羅莞一攤手,正要再繼續幹活,便聽一個嚴肅的聲音道:「姑娘,秋水是百無禁忌的性子,你和他打個哈哈,這事兒也就過去了,但是難道你真的沒有想過?似你這般性情,的確不可能有男人接受嗎?難道你就這樣孤獨終生?值得嗎?」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2 09:47 PM

第084章:原則

  羅莞回頭看去,就見謝青鋒從一棵樹後現身,面色沉凝,嚴肅的望著自己,眼裡全都是不認同。

  「值得啊,怎麼會不值得呢?」羅莞一笑,淡然道:「這是我的原則,為自己的原則堅持,就算是孤獨終生又如何?值得與否,是自己心中衡量,別人如何說,關我什麼事?」

  謝青鋒皺著眉頭,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並不能認同羅莞的想法,不過羅莞也不需要他認同,她知道自己的這番言論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是離經叛道的,於是平靜笑道:「其實我早已做好了孤獨終生的準備,所以世子爺完全不用替我擔心,若是我要嫁人,我就要找這樣的夫君,找不到,寧可就不要找好了。你們還有別的事嗎?如果只是為了這件事,如今已經有了結果,就請回吧,我還要繼續幹活呢。」

  直到羅莞轉過身去,謝青鋒和雲秋水還傻傻站在那裡,腦海中回蕩著的,全是剛剛羅莞說的那番話,那看似極為無禮,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好像也不是完全沒道理的一番話。

  不止他們兩個,就連樹後的方雲白,此時也在喃喃重複著那些話,一邊在心中咀嚼這個中滋味,然後他目光複雜的看向羅莞,喃喃道:「不講究男尊女卑,不要求你三從四德,要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麼?你……你這傻女人,癡女人……」

  「好,我決定了。從今天起,就為你的話而努力。」

  忽聽雲秋水一聲大吼,謝青鋒和方雲白嚇了一跳,都轉身愕然看著他。連羅莞都轉過身,震驚的不能自已的模樣,卻見雲秋水一臉的認真嚴肅,鄭重道:「羅姑娘,我是真心喜歡你,剛剛聽到你那些話,我只覺得可笑,然而此時細細想來,卻覺得這樣的你才真正是可敬可愛。你說的那些,我都會努力做到,你不喜歡我,那我就努力讓你喜歡我,尊重,關心,愛護,這些我都會給你,總之,我不會放棄的。」

  納……納尼?怎麼回事?羅莞怔怔看著雲秋水。渾沒察覺一旁謝青鋒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好半晌,她才搖頭哭笑不得道:「別鬧了小侯爺,在我心中,一直把你當成弟弟和朋友,你……你不要努力了,不可能有結果的。你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雲秋水顯然是豁出去了,羅莞「毫不知恥」的說出這種話,他也便拋卻了所有的矜持,直接問了出來。

  擦。我這是穿在古代了嗎?這種話就算是男人,也問不出來吧?他是原住民,不是穿越一族啊。羅莞扶著額頭,忽聽雲秋水又好像是「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喜歡的,是青鋒這種類型的對不對?要麼就是雲白那種……」

  「夠了。」羅莞和謝青鋒不約而同的大喝了一聲,謝青鋒轉頭瞪著雲秋水,聲音低沉道:「你胡說什麼?難道今天胡鬧的還不夠?給我回去。」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問個清楚。」雲秋水咬牙切齒,並且擼了擼衣袖來表示自己堅持到底的決心。

  「三位祖宗,菩薩,大爺,你們都給我回去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喜歡的人,但很明顯,像你們這樣的貴族公子,打死我也不可能和你們扯在一起,不管是做妻做妾,都不可能,完-全-不-可-能,明白了嗎?」

  說完這句話,羅莞便再不理身後三人,轉身去了遠處的樹木後,一面咬牙切齒自語道:「果然是不宜出門,誰知道惹了這樣大的麻煩,別說,羅莞啊羅莞,你今天也是夠瘋狂的,幸虧這些話沒有旁人聽見,不然會不會把你當成異類燒死啊?嘖嘖嘖,以後可得控制點兒自己的情緒,萬萬不能這麼衝動了。

  直到很久之後,石化了的三個男人才回過神來,就算謝青鋒和方雲白對羅莞還沒有雲秋水這麼明目張膽的熱烈心思,此時卻也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沮喪和惱火,然而更令他們佩服的,是羅莞那一份斬釘截鐵,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竟然能夠拒絕這樣的誘惑,而且不是一個,她等於是把他們三個人全都拒絕了啊,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

  「果然是不宜出門。」忽聽雲秋水喃喃說了一句,謝青鋒扭頭一看,就見好友眼中竟然有水光閃現,接著便垂頭喪氣道:「羅姑娘真狠,竟連一點機會和指望都不給我,身世又不是我能選擇的,生在富貴家中是我的錯嗎?憑什麼就因為我是富貴公子,便不肯把我當做夫君人選考慮?這是歧視,絕對的歧視,這對我太不公平了。」

  「行了你,什麼歧視?有點出息好不好?」謝青鋒翻了個白眼,暗道羅姑娘你夠狠,秋水在女人面前向來無往而不利,瞧瞧都被你打擊成什麼樣了。

  且不說謝青鋒和方雲白拽著失魂落魄委屈滿腹的雲秋水離去,只說這裡躲在樹後的王氏和張氏,兩人如同被雷劈了似得,直到那三個男人都離開很久之後,她們才終於漸漸回過神來。

  「我……我的天爺……」王氏先喃喃出聲,口氣中全是不敢置信,瞪著張氏道:「我……我不是在做夢吧?不,是做夢,一定是做夢,剛剛聽到的那些話,不是姑娘說出來的,不是人說出來的,沒錯,我還在做夢。」

  「做夢?難道我們兩個做了一樣的夢?」卻見張氏也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目光複雜的看向西邊,在那裡,羅莞正在一棵櫻桃樹下忙碌著,她看了良久,才苦笑道:「我這妹妹,果然不是一般人,只可笑爹娘一輩子勢利眼,卻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到底落得了如今這個境地。」

  「噓……」王氏嚇得猛把一根手指豎在唇上,對那張氏小聲道:「大姑娘,這話你可千萬別再說,萬一讓姑娘知道了你的身份,連我都要受連累,原本她沒認出你來,這便是老天保佑了。」

  張氏點點頭,苦澀笑了笑,就對王氏道:「王嬸子,你快回去吧,若讓姑娘知道咱們剛剛偷聽了這些話,只怕也要不高興的。」

  王氏點點頭,四下裡看看,見周圍無人,這才悄悄去了。這裡張氏在原地出神良久,直到羅莞呼喚她的聲音響起,她這才回過神來,答應了一聲便往羅莞的身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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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雲秋水表白的事,羅莞沒有和任何人說,想也知道,這樣大事若說出來,還怕不在自己這個小家庭中掀起軒然大波嗎?她只想平平靜靜過日子,安安穩穩使用金手指,除此之外,她不願意為任何事浪費精神,女大當嫁?那是什麼?能吃嗎能穿嗎能賺錢嗎?

  而羅莞不說,雲秋水等人更不會說了,如此高貴的小侯爺,向一個村姑表白,還被人家給拒絕了,這讓他的臉往哪兒放?因此在懊惱過後,小侯爺立刻就想起了這個關係到面子的重大問題,拽著方雲白和謝青鋒好一頓叮囑,中心思想就是要他們一定要嚴守秘密,決不能把這麼丟臉的事給宣揚出去。

  這不過是雲秋水自己亂了陣腳,這種話就算他不說,那兩個人又怎會不知道,他們此時關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秋水,你之前在果園裡說的是真的嗎?你還不肯死心?羅姑娘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

  「不死心,就是不死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就不信,我打動不了她。」雲秋水非常堅決地低聲嚎叫著,於是謝青鋒和方雲白也就一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勇氣可嘉啊,不過我們幫不上你什麼了,自求多福吧。」

  「不要在這種時候給我漏氣好不好?」雲小侯爺的氣勢立刻就像是個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泄的無影無蹤,眼看已經到了松嵐苑,他無精打采揮揮手:「我不去給王妃請安了,這種時刻,我需要回房間獨自舔一下傷口。」

  「呸!你以為你是狼啊?還獨自舔傷口。」方雲白和謝青鋒氣結,虛踢一腳,看著雲秋水回了他的房間,這裡方雲白鬆了口氣道:「還好還好,我一直覺得這小子臉皮有些太厚了,如今看來,這竟還成了一個優點,不然不知道他要傷心成什麼樣子。」

  話音落,沒聽見身旁謝青鋒說話,他詫異看過去,就見好友一臉的嚴肅,半晌方沉聲道:「你覺著,羅姑娘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唔……」方雲白愣住了,仔細想了一下,方正色道:「如果是別的女孩兒,就沖那些話,我也一定會鄙視,因為實在是太狂妄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話由羅姑娘來說,雖然當時驚訝,然而仔細想想,卻也覺得再正常不過,從我們和她初識之日起,不就一直都知道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嗎?」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2 09:51 PM

第085章:落魄一家人

  謝青鋒無語良久,才輕聲道:「真是奇怪,她這種性格,究竟是怎麼養出來的?莫非是因為當日被趕出家門,所以一時間性情大變,才會變成這樣子?」

  方雲白笑道:「我倒是欣喜她變成這樣子,看著她笑,聽她說話,便覺著她活得是那樣瀟灑自在,別說秋水被她蠱惑,就連我,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也覺著輕鬆適意,舒服得很。」

  「怎麼?你也有這種感覺嗎?」謝青鋒一挑眉,有些驚訝的看向方雲白。

  方雲白也是一愣,旋即便明白過來,輕笑道:「是啊,原來青鋒也有這種感覺啊,老實說,我和秋水也就罷了,連你都……呵呵,這還真是令我驚訝,怎麼,如今羅姑娘已經明白拒絕了秋水,莫非你也想試一試?」

  「胡說。」謝青鋒冷哼一聲,但心卻因為方雲白這句話而情不自禁的跳動了一下。

  「呵呵,我是胡說嗎?」方雲白一笑,旋即又挑眉道:「但是羅姑娘已經明白說過,她不會嫁入豪門,難道你不死心?更何況,就算是你有這個心,太后,皇上,王妃娘娘,你這邊的阻力,不知比秋水要大多少倍,你有辦法解決嗎?」

  「我怎麼樣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肯定沒戲,新安候爺肯定不會讓你娶一個曾被他退親的女子。」謝青鋒也挑眉,毫不示弱的道。

  對此,方雲白只能報以苦笑,接著便站起身告辭出去。

  「解決之道麼?唔,若是有解決之道。那個女人還會那麼固執嗎?」眼看好友走遠,謝青鋒忍不住便喃喃自語,手指敲著桌面,腦海中不自禁浮起今日羅莞的神采飛揚。一瞬間,世子爺靜如止水的心也不禁開始咕嘟咕嘟冒起了些微小的泡泡。

  在謝青鋒和方雲白談論羅莞的同時,距離荷風溪月十裡外的一個村子裡,也正進行著一場關於羅莞的對話。

  「爹娘和妹妹們當日實在太勢利了些。好說是親戚一場,就幫幫她們又如何?更何況我聽說那莞妹妹到了你們家,還幫了好大的忙,結果就為那麼點果子錢,便把人趕走了,若不是你們當日做的那麼絕,今日也未必落到這麼個境地。」

  「那是我們趕她走的嗎?那是她自己走的,我們哪裡留得住。」頭髮花白了一半的婦人不甘心的叫,若是羅莞在這裡,恐怕要大吃一驚了。她那個從來都是穿紅著綠滿頭珠翠的舅媽,怎麼會蒼老憔悴成這個樣子。

  「姐姐,你說的是真的?世子爺和兩個小侯爺去找她?雲小侯爺還……還向她……說了那些話?」

  一個女孩兒夾起了一根蘿蔔條子,卻是不送進嘴裡。而是怔怔問著張氏,正是蔣新蘭。

  「可不是呢,當時我和王嬸子聽得心都快跳出來了,更沒想到莞妹妹竟然會拒絕。」張氏歎氣搖頭,想了想又道:「昨天世子爺的妹子好像也過去了,說話很不客氣,我當時還想著,咱們是什麼人?人家千金小姐肯過來看一眼,說兩句話,那都是求神拜佛得來的福報,結果倒好,莞妹妹竟也沒客氣,到底把那幾個千金小姐轟走了,我看她的神態,也不似把那些女人很放在眼中似得。」

  蔣新語冷哼一聲道:「那是自然,她從來就是最高傲的性子,能看得上誰?誰還敢和她不客氣……」不等說完,便聽張氏正色道:「三妹妹到這會兒還說這樣話嗎?你這性子多早晚能改改?」

  蔣新語便默不作聲了。這裡蔣新蘭看了眼張氏,疑惑道:「姐姐在她手底下幹活,她真的就沒認出你來?好歹當日也是見過一面的,或許,我也過去,她大概也認不出我。」

  張氏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叫道:「二妹妹可別這樣想,我當日雖見了莞妹妹一面,不過是過年回娘家的時候而已,且見那一面,連一刻鐘的話都沒說上,又過了這些年,她才不認得我,若是你過去了,她怎可能認不出?到那時,她恨爹娘到這個地步,還能容許我在那裡幹活嗎?你趁早別給我添這個亂。」

  蔣新蘭歎了口氣,喃喃道:「是啊,只恨我瞞不過她去,不然的話,我也是和小侯爺相識的,也能說上幾句話。」

  張氏氣惱的看了這妹妹一眼,咬牙道:「你還做夢呢?不是為著你們心高,你能蹉跎到如今還嫁不出去?聽我的話,趁早兒歇了心思,咱們家如今落魄,也不比從前了,我覺著村西頭王大娘家的兒子不錯,能幹活,力氣也大,性子也憨厚,看看明天找個時間托人去給你說說……」

  不等說完,便見蔣新蘭撂下臉,「啪」一聲放了筷子,站起身道:「我急什麼?姐姐就這麼著急把我推出去嗎?究竟我吃了你多少飯?」

  「我的天,這是吃飯的事兒嗎?你也看看自己多大了,再不嫁人,難道要給人做填房小妾?」張氏也生氣了,看著妹妹的眼神十分恨鐵不成鋼。卻見蔣新蘭將頭一甩,冷哼道:「我也不過十八歲而已,有什麼?羅莞不也是十七?她都不肯嫁人,我著什麼急。」

  「呸!虧你敢說。」張氏向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你和莞妹妹比?憑的什麼?你有人家那份兒本事,掙下那麼大一個大果園嗎?你有她那本事,讓世子爺和小侯爺都圍著你轉嗎?你什麼都比不上人家,還不想嫁人,難道要我養你一輩子?」

  蔣新蘭氣道:「誰要你養了?不過吃了你幾頓飯,你就要把我賣了,你也真是我的親姐姐。」說完索性離了飯桌,走了幾步後又回頭道:「你不想養就不養,反正別想把我賣了,我寧可餓死,也不嫁那些粗鄙的村夫蠻漢。」

  張氏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臉色蒼白渾身亂顫,金氏連忙安慰她,卻聽她搖頭道:「娘還來勸我,你難道沒聽見妹妹說的是什麼話?我是真心為她好,反說我賣她,呵呵,她這性子,可不就是隨了爹娘呢?罷了罷了,由著你們去鬧吧,我走了。」

  蔣明德和金氏嚇了一跳,她們如今一家四口流落無依,都指望著這大女兒養活呢。然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聽說過嫁出去的女子還要負責養娘家一大家子的道理,因此蔣新雙無奈,只好和丈夫商量了,自己去羅莞的果園裡找活計,她原本倒覺著沒有臉去找這妹妹,爹娘從前太對不起人家了,可誰讓這方圓百里,只有羅莞的果園是招女人做工的呢?所以才托了王氏的關係,卻也時時擔心會被羅莞給認出來。

  此時見蔣新雙走了,蔣明德便和金氏歎氣道:「真想不到,如今她們竟真的成了氣候,唉!早知今日,就如同雙兒說的,咱們不該做得那麼絕。」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雙兒是嫁人的女子,就照拂我們又能照拂多長時間?叫我說,你正經該去找她們……」金氏不等說完,見蔣明德瞪起眼睛,她便連忙道:「你聽我說完,我也和你一起去,咱們不去找外甥女兒,那是個厲害的,去了得不到半分東西,白白賺了個沒臉。咱們就去找妹子,她是個心慈面軟的,還有娘,我聽說如今也活得很健朗,怎麼說你也是她兒子,我不信她老人家就能眼睜睜看著你餓死。到時候,即便不能住過去白吃白喝,好歹也能賺點銀錢布料首飾什麼的,不比雙兒如今只能供著我們一日三餐要強?」

  她這一說,蔣明德也動心了,當下兩人便計議起來,渾不覺一旁蔣新語卻是眼睛忽閃忽閃,似乎也在打著什麼主意。

  ***********************

  「這邊都種完了嗎?」

  羅莞的果園裡,正是熱火朝天,樹枝和花粉都弄得差不多了,於是羅莞便開始張羅著實行一地多種模式,她早已經把種地的區域劃分好了,如今只要讓工人們按數把種子撒下去就是。

  「種完了,姑娘,這大豆在果樹底下真能長得好嗎?」那被問到的幾個村婦起身回答,在果樹下種地,她們都是從沒經歷過,覺著新奇不已,卻也還抱著一絲懷疑。

  「我現在說,你們也未必信,只等著將來用自己的眼睛看就是。」羅莞微微一笑,就見又一個村婦走過來,笑道:「姑娘,那邊幾棵梨樹下的紅薯也種完了,您看還有什麼地方是需要種東西的?」

  「唔,作物都種完了,剩下的便是種草。」羅莞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子看了眼,隨即一拍手,對那村婦道:「把大家都召集過來吧,剩下的種草地方比較零碎,我帶你們去。」

  「種草?姑娘真的要種草?」

  大家都驚訝了,張氏便忍不住道:「園子內外雜草有的是,除都除不盡,怎麼姑娘還要種它們?」

  羅莞笑道:「我看過了,咱們這果園內外的雜草多是劣質的,雞鴨能吃的比較少,如今種了草,一是方便日後養雞鴨鵝,二來也可以做肥料,放心吧,我都規劃好了,你們只跟著我幹就行。張叔,你把草種子給大家分一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3 06:39 PM

第086章:我來逛逛

  張叔便是張才,聽見羅莞的話,他便把身後背著的一個布袋解開,從裡面掏出一個個小布袋,於是工人們便排隊來他這裡領草種,張氏是最後一個,垂著頭,不敢看張才,顫著手伸過去,卻聽張才歎了一聲,抬眼看去,只見這當日的大管家正目光複雜的看著她,只看得張氏一時間悲從中來,眼淚竟一下子出來了,她連忙彎下身抹去,不妨羅莞這會兒也來到她身旁,見她掉眼淚,便驚訝道:「怎麼了?怎麼哭了?」

  「沒什麼,讓土迷了。」張氏揉了揉眼睛,隨便找了個藉口,便落荒而逃。看得羅莞越發奇怪,撓了撓頭道:「真是讓土迷了?」

  張才張了張嘴,最終卻沒說什麼,恰在這時,便聽不遠處一個沉穩聲音響起:「這是做什麼呢?我一路走來,聽見人說你要在園子裡種草?瘋了嗎?」

  「世子爺?」羅莞驚訝轉回頭去,就見謝青鋒帶著七星龍淵正緩步而來,她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驚叫道:「不會吧?你……你你你……你怎麼會過來?」不是吧?昨天那一切不是做夢吧?奇怪,我那麼不客氣的話都說出來了,怎麼今天這男人還能沒事兒人一樣跑過來呢?難道是為了給雲秋水報仇?唔,不至於這麼小氣吧。媽媽的,黃曆竟然也不準,明明今天我現看了,寫的是「出門大吉」不是嗎?啊啊啊,氣死我了。

  羅莞在心中的吶喊世子爺自然是一句都聽不到,他只是微微一笑,挑眉道:「怎麼?很奇怪嗎?我為什麼不能來?」

  「姑娘。我外面還有事辦,先走了。」張才卻是瞭解這位世子爺的為人,也知道對方和羅莞有些交情,不同於蔣秋娘羅莞等人的「清醒」。對自己現在跟著的這位姑娘,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一點兒也不覺得羅莞配不上謝青鋒。如今既然世子爺有意來修好,那他自然要製造機會了。

  「張叔你有什麼事要辦?」羅莞不滿的瞪著大管家:「我記得我沒給你安排什麼活兒吧?若說和人商談果子的售價,這會不會有點兒太早了?如今花都沒落呢,你倒是把買果子的主顧給找好了?」

  「不是,這幾天天一直陰沉著,所以我怕下雨,那房子有兩處漏水,早和你嬸子商量好了,要回去修一修。」張才說完,也不等羅莞再說話,他又給謝青鋒行了禮,之後便轉頭離去。

  「關鍵時候不靠譜,張叔,我記住你了。」羅莞對著張才的背影齜牙。看的謝青鋒忍不住便是一笑,於是她化身野蠻女,轉回身氣勢洶洶道:「你笑什麼?」

  「我笑也不行?」謝青鋒攤手,一臉的無辜:「姑娘什麼時候這麼霸道了?」

  羅莞一時語塞,卻又不想弱了聲勢,只好冷哼一聲道:「好,你是哭是笑我不管,我只問你,你來這裡幹什麼?」

  「來逛逛不成嗎?」世子爺淡定回了一句,他雖然對別人不太愛說話,但是看著羅莞這會兒雙頰透紅的氣怒模樣,還是很有心情和對方鬥鬥嘴的,唔,若是占了上風,回去還可以和秋水說替他報仇了,多兩全其美的事兒啊。

  「這是我的園子,又不是你家後花園,逛什麼逛。」什麼狗屁理由?果然這男人身份在那裡,一切平易近人的感受都是錯覺,需要的時候,這狂霸酷拽可不就露出來了呢。羅莞恨恨地想著。

  「嗯,就是果園,也沒有不讓人逛的道理吧?我又不偷果子不摘花。」謝青鋒抬眼四下裡看了眼,然後滿面微笑道:「別說,這一樹一樹的花團錦簇正經還挺漂亮。」

  「你不是和雲小侯爺相交莫逆嗎?怎麼?這會兒不留在府裡安慰安慰他?被我這樣一個鄉野村姑拒絕了,小侯爺應該很受打擊吧?作為朋友,這時候難道不該陪在他身旁。」

  事實證明,世子爺要是就厚著臉皮賴在這裡,羅莞也沒辦法,因此只好轉移話題。卻不料謝青鋒「哈」的一笑,揮手道:「姑娘也太低估秋水的臉皮和心志了,若這麼容易就被打擊到,他也未必能活到現在,我不過是早來一步,估計過會兒,他和雲白沒事做的話,也要來幫忙的。」

  「幫忙?幫什麼忙?」羅莞讓這句話給嚇住了,心裡不自禁便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什麼忙都可以幫啊,我們可以學著給果樹剪枝,噴藥,甚至就算是種草,只要是姑娘需要的,我們也可以種,這千辛萬苦離了京城來到鄉下,不就是為了體驗這種田園之樂嗎?」

  「田園之樂?」羅莞差點兒吐血:「拜託啊世子爺,你們要體會田園之樂,就去拿荷風溪月的園子或者周邊地畝下手好不好?我這果園不歡迎你們這三個禍害。」

  「禍害?」世子爺再次因為這個稱呼而石化了,同打野豬那一次的「大俠」一樣,這也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新鮮稱呼,因歪頭想了想,才搖頭道:「不至於吧?我們好歹也是幫忙的,怎麼就成禍害了?」

  「幫忙?幫什麼忙?你會剪枝嗎?知道什麼樣的枝子要剪掉什麼樣的要留下嗎?會人工授粉嗎?會播種嗎?你不會以為在地上刨個小坑把種子撒進去就完事兒吧?你們能幫什麼忙啊?」

  謝青鋒沉默,他的確是這樣認為的,看著羅莞瞪圓了的眼睛,世子爺咳了一聲,小心翼翼問道:「唔,小坑不行,我可以刨的大一點。」

  「咚」的一聲,羅莞腦袋撞在了果樹上,她崩潰的看著謝青鋒:「饒了我吧,真的,求你們了。」

  「總不會就這幾樣活計吧?這麼大一個果園,要幹的活多著呢,是不是?我們幹不來這些,可以做別的啊。」百戰百勝的大將軍就是有這樣的優點:一旦認准目標,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這都是最簡單的,你們都幹不來,還幹什麼別的活計啊?讓你們多來幾趟,我這果園的風水大概都要變差了。」羅莞沒好氣的說完,忽然想起一事,瞪著謝青鋒警惕道:「喂!這該不會就是你們的報復吧?因為我昨天……嗯,那個……太直白了些,所以你們就用這種辦法報復我?男子漢大丈夫,要不要這麼小肚雞腸啊?」

  「你還知道自己太直白了啊?」謝青鋒斜睨著羅莞,然後笑瞇瞇道:「怎麼會是報復呢?都說的很清楚是幫忙了,這些活我們不會,姑娘可以教我們啊,待我們出師後,你就多了三個壯丁幫手,這多划算的買賣,你難道竟然不做?尤其是這三個壯丁還很有些勢力,將來你跟人說這果子是路郡王府世子爺和明輝侯府新安候府的兩位小侯爺種出來的,價錢都能翻一番。」

  羅莞眨著眼睛看謝青鋒,心想:哎呀!真沒想到啊,世子爺竟然也懂做買賣?這思想可夠超前的啊,連名人效應都被他想到了,難怪被皇帝派去南海開拓航道呢,這活兒就是要這種積極進取思想前衛的人才能勝任嘛。

  「怎麼樣?這買賣確實很划算吧?」謝青鋒見羅莞思索,以為是自己的說辭打動了對方,正要再進一步的探討下合作意向,就見羅莞仍是堅定搖頭道:「不行,我哪有功夫教你們。」

  「哦,這樣啊,那算了。」謝青鋒點點頭,見羅莞眼睛一亮,方繼續悠然道:「羅姑娘不肯教我們,那我們也只有自學成才了。」

  「我……類個去……」羅莞好懸沒罵髒話,一口氣憋在心裡差點兒得內傷,冤家,都是冤家對頭仇人,老天爺該不會是把她前世今生的仇人都給集中打包送過來了吧?想玩死她嗎?

  「自學成才很好,但麻煩幾位用你們前院後院的花草樹木盆景來當做自學成才的練手工具好不好?我果園裡的一切生物都不歡迎你們。」羅莞面無表情的說完,扭頭就走,她已經意識到了:這位世子爺看著穩重優雅,好像是很無害,但一有害起來,殺傷力堪比一大群蝗蟲,真正是不害則已一害就要命的。

  謝青鋒嘴角邊的笑容益發擴大,他想起方雲白對羅莞的評價:這女孩兒雖然特立獨行,在世人眼中恐怕也是離經叛道,然而真正和她相處,會覺得非常舒服。現在他覺著這評價其實是低了,何止是非常舒服,根本就是連心情都變得很輕鬆愉悅,自己長這麼大,就數認識羅莞後笑得最多。

  與此同時,幾里地之外的山莊裡,雲秋水小侯爺正在跳腳,連早飯都沒吃,梳洗穿戴完畢就出了院子,一面咬牙咕噥道:「青鋒這個不仗義的,竟然自己跑去果園找羅姑娘套近乎了,媽的小爺還沒放棄呢,他就要出手嗎?混帳東西,不能讓他得逞,堅決不能讓他得逞。」

  「爺,不是奴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您和世子爺爭羅姑娘,好像……確實……那個……實力有點不夠。」身旁小廝冒死諫言,一邊縮好了脖子準備隨時當滾地葫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4 07:25 PM

第087章:小侯爺的殺招

  「哼!他不仁我不義。」出乎意料的,雲秋水卻並沒有把小廝一腳踹飛,而是非常「陰狠」的笑道:「就算我得不到羅姑娘,也絕不會讓青鋒得手。」

  「爺要怎麼做?」小廝崇拜的看著自家主子,真沒想到,原來自家爺竟然有對付世子爺的殺手鐧,這真是太厲害了。

  「哼!就算做不成別的,最起碼也能攪合一氣,如果羅姑娘真的被那廝騙到,我就把青鋒三歲時還尿床的事告訴他。」

  雲小侯爺笑得陰狠,一旁的小廝卻是下了一腦袋黑線,伸出袖子抹了抹額頭,暗道難怪人家都說最好的朋友就是最大的敵人,果然這朋友因為瞭解,所以能找到最疼的地方下刀子,三歲還尿床,世子爺高大威武,百戰百勝,威風凜凜的形象一下子就崩塌了好嗎?這……這招真是太陰損了。

  看見小廝的神情,雲秋水也充分體會到自己這一招有多麼厲害,心下正得意著,便見前方幾個女孩兒正往這邊走來,頓時大叫一聲「不好」,接著閃身就要往旁邊的花叢裡躲。

  可惜對面謝玉芳一顆芳心全都繫在他身上,愛他愛到化成灰都認得,何況一個大活人隔著又不遠,只從身形就夠判斷出來了,因此欣喜大叫了一聲:「秋水哥哥,你要出去嗎?」

  「我去啊。」雲秋水使勁兒抖了抖身子,見小廝斜眼看來,目光似有不屑,他便惱怒道:「你懂什麼?小爺我是讓這一聲叫噁心的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才不是害怕,我會怕她一個女人嗎?」

  「是是是。」小廝收回目光,至於心裡會不會相信這個理由,那只有天知道了。

  「是啊。我要出去。」

  反正是躲不過去了,雲秋水索性昂頭迎上:「妹妹們這是要去園子裡嗎?嗯,我今天早上看過了,那裡的芍藥打了花苞。正好你們可以去做幾首含苞待放的芍藥詩。」

  「秋水哥哥你真是壞透了,誰做含苞待放的芍藥詩。」謝玉芳俏臉緋紅,含嗔帶怨看了雲秋水一眼,倒也有幾分少女風情,只可惜雲秋水和她那是自小兒一塊長大的,最瞭解這女孩潑辣性子,如今每每面對這副含羞帶怯的嬌俏模樣,他只覺著是惺惺作態,心裡膩煩死了,哪會去發掘其中的風情。

  「小侯爺可是要去羅姑娘的果園?正好,我們也想過去遊玩呢。」譚芳蕊見謝玉芳不說話了,便落落大方的開口,果然,此話一出,就見雲秋水呆了一下:「你們也要去?」

  「是啊,如今春光明媚。那果園裡的花開得正好,前天去了一次,姐妹們都念念不忘,還有幾位姐妹沒去的,也嚷著要去見識見識,所以我們約好了今天還過去,已經和王妃請示過了。」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譚芳蕊等人恨羅莞恨得咬牙切齒,然而誰讓她們喜歡的男人卻是被果園裡的狐狸精迷住了魂魄呢,這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為了將來的幸福,及時瞭解情敵動態,看住心愛男人別鑄成大錯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她們也只好強壓下自己的喜好,穿戴整齊準備再探果園。

  雲秋水皺了皺眉頭,他真不覺得這些女孩子適合和羅莞做朋友,都是一個個眼高於頂的驕傲千金,見了羅莞,只怕一個個想著的是要怎麼壓著人家一頭吧?這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因正要想法子勸她們留下,忽然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高興道:「這樣啊,那正好兒,咱們一起去吧。」

  話音剛落,就聽謝玉秋高興叫道:「方大哥,你也和我們一起吧。」雲秋水回頭一看,原來是方雲白讀完書,也施施然走出來,於是連忙上前拉住,嘿嘿笑道:「走,反正沒事兒做,咱們一起去果園。」

  「你怎會帶著她們一起去?」方雲白疑惑看著雲秋水,他不信好友看不出這些貴族千金對羅莞的態度。果然,就見這廝擠擠眼睛,壞笑了一下,小聲道:「沒什麼,去給青鋒添添亂,哼!他想趁虛而入,討羅姑娘歡心,門兒都沒有。」

  果然是紅顏禍水嗎?方雲白哭笑不得的想,暗道我們三人,那是從小就在一起的交情,雖然平時也時有挖苦諷刺,然而關鍵時刻都是彼此扶持幫忙,自問肝膽相照義薄雲天,結果如今就因為一個羅姑娘,便要開始互扯後腿反目成仇了嗎?

  雖是這樣想著,對這局面倒也興趣盎然,因也就從善如流,一大幫子人騎馬的騎馬,坐馬車的坐馬車,浩浩蕩蕩往羅莞的果園而去。

  而果園裡,謝青鋒正亦步亦趨的跟著羅莞,看她在那些嫁接果樹下精心修枝,這園中園裡據說全是嫁接果樹,粗略數數,總有幾十棵,西南角還有一塊圈出來的地,種的都是些小樹苗,一問,也是嫁接果枝後種下去的,要等到結果最起碼還要兩年時間。

  這裡的樹木品種在謝青鋒看來已經是很多了,蘋果就有三種,其它兩種是梨樹和一種據說結出的棗子又大又脆又甜的棗樹,甚至還有兩棵核桃樹。

  然而羅莞卻只是遺憾的搖頭,對謝青鋒道:「你南下後,我也沒閑著,全國各地跑了大概有半年,好不容易才把需要的幾個品種尋來,只是比起我當日的宏圖壯志,這實在是差的太遠了,不說別的,只說櫻桃吧,還記得當日我和你說的比龍眼略小的那種櫻桃嗎?我原本以為可以種出來,如今才發現,這大櫻桃應該是海外那邊的,咱們大夏朝根本沒有。還有葡萄,這卻是要去西域搜集各個品種,如今我們夏朝這裡只有野葡萄和家養的普通葡萄,根本玩不出什麼新花樣。」

  謝青鋒心中一動,連忙道:「若是這樣的話,我讓人注意一下,有船隊去海外那些國家時,給你搜集些樹苗兒,西域那裡更好辦,那個地方都是小國,個個對咱們大夏朝納貢稱臣,來日讓他們多進貢一些不同的樹苗就是了。皇上喜歡新奇事物,定然不會反對。」

  這對於羅莞來說,簡直不是雪中送炭可以形容的。當下立刻激動起來,猛點頭道:「好啊好啊,是了,我怎麼忘了這茬兒,世子爺既是開拓海上航道的大功臣,那幫這個忙還不是小菜一碟?唉!我真笨,其實早該想到,對了,樹苗兒經歷漫長海路,未必能活下來,若是有那水果,只要些種子就好。」

  謝青鋒笑道:「那更容易了,哪一年宮裡還沒有些新奇水果?不過據說咱們的地不太適合種,沒辦法而已,這回我想住了,再有新奇的果子,往你這邊送就是。」說完斜睨著羅莞笑道:「果然是有利用價值了,羅姑娘對在下這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啊,剛剛不還說果園裡的所有花草樹木都不歡迎在下這個禍害嗎?怎麼?如今不是禍害了?」

  羅莞激動地直點頭:「不是不是了,世子爺就是它們的再生父母啊,只要能把它們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兄弟姐妹遠親近友尋來作伴,我感激你一輩子。」

  一邊說一邊就在心裡盤算著,暗道如果真有世子爺幫忙,或許我可以把現代那些嫁接的品種全部種出來,真是那樣的話,天啊,那就不僅僅是發財了,自己說不定會名留青史呢,雖然這其實不算什麼,但穿越女金手指開到自己這樣逆天,還真是想想就激動啊。

  謝青鋒定定看著那張秀美面龐,整個人竟有些呆住了,直到羅莞從幻想中回神,一回頭,看見這世子爺正用那雙清澈如深潭的眼睛凝望自己時,不由得便疑惑道:「世子爺,你看什麼?我臉上沾了花草嗎?」

  「羅姑娘,你真好看。」謝青鋒下意識就喃喃答了一句,話一出口,他整個人方猛地驚醒,於是戰場上殺敵不眨眼的世子爺竟然也難得有些臉紅了,忙扭過頭去解釋道:「不……我不是冒犯姑娘的意思,我是覺得,剛剛姑娘那樣的自信神采,著實光彩照人……」

  好像……還不如不解釋的好,這樣一說,感覺更糟糕了啊。謝青鋒都想抓耳撓腮了,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真的很不擅長和女人相處,連羅姑娘這樣好性子的,自己都能說錯話,這……嗯,好像除了羅姑娘之外,他也不用和別的女人相處吧。

  「我知道我很好看。」

  世子爺心裡還掙扎呢,就聽羅莞笑吟吟答了一句,頓時又呆住了,扭回頭,就見羅莞一揚下巴,帶著自信的笑容道:「這好看當然不是指外貌,成天日曬風吹的,就算有花容月貌也全都糟蹋了,何況我還沒有。但是我這份朝氣蓬勃,無論身處何種困境,都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嗯,我自信還是非常好看的,世子爺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七星和龍淵雖在遠處,卻也是豎著耳朵聽這邊動靜的,聽見這話,哥倆都不由得撇了撇嘴,心想這羅姑娘臉皮也太厚了吧?這是打蛇隨棍上?因為爺誇獎了她,所以翹起尾巴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4 07:28 PM

第088章:交鋒

  然而謝青鋒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卻是鄭重點頭道:「姑娘說的不錯,若說這方面,以我看到的人中,確實還沒有能比上你的,我三個妹妹,兩個驕縱,一個因為是庶女,又太軟弱了些,我那時候還想著讓她多和你相處一段時間,或許可以改改她的軟弱纖細,只可惜她生在王府,竟是不能隨便出門,唉!」

  話音剛落,忽然就見張氏慌慌張張跑過來,對羅莞道:「姑娘,那兩位小侯爺帶著一大群姑娘過來了,咱們……咱們嚇得都不敢走動,這……要不然今天就別幹了,等那些公子小姐遊完園子,明天再幹?」

  羅莞牙都快咬碎了,面無表情看向一旁的謝青鋒:「嗯?王府千金們不能隨便出門哈,千金小姐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哈,那世子爺能不能告訴我,這群人是怎麼回事?嗯?」

  謝青鋒也有點發懵,竟是吶吶答不上來,羅莞看著他那難得出現的呆頭鵝模樣,心中氣也就不由自主的消了,搖頭道:「罷了罷了,真是前世的冤孽,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不是禍害,你是禍害領頭兒的,但凡你在哪裡出現,其他禍害就一窩蜂都跟過來了。」一面說著,便無奈迎出去,又對張氏道:「讓大傢伙不必在意,該怎麼幹活就怎麼幹。」

  「唔,我從禍害升成禍害領頭兒的,這算是進步嗎?」謝青鋒喃喃自語,自己也覺得好笑,搖頭道:「前世冤孽?呵呵。羅姑娘難道不知道不是冤家不聚頭的道理?若這樣說,或許做個冤家也不錯。」

  兩人出了嫁接果園,就見方雲白和雲秋水帶著一大群千金已經到了,羅莞拍了拍手。對最前面的雲秋水淡然一笑,悠悠道:「喲,小侯爺這殺氣騰騰的,敢情是領著一群娘子軍,要來我這裡大練兵?」

  「嗯?什麼娘子軍大練兵?」可憐雲秋水氣勢萬千,一心只要壓倒謝青鋒,卻讓羅莞一棒子就砸暈了,自己反復念了兩遍,才回過味兒來,回頭看了看身後,好嘛,十幾個女孩兒,可不就像是一小隊娘子軍了呢。

  再回過頭來,看著羅莞宛如羅剎一般十分不友好的面孔。小侯爺就知道壞了。

  這是哪兒?是人家的果園啊。人家吃飯穿衣過日子全是靠這果園的收入,結果他們幾個只要是來鄉下,就要把這果園當自己家後花園似得逛。現在可好,不但自己逛,還領了這麼多女孩兒來逛,即便不折樹枝,只聽這一路的嘰嘰喳喳,不知道嚇飛了多少蜜蜂,踩了多少花草,用羅姑娘從前的話說,這都是對果園的破壞啊,人家能給好臉色嗎?

  「那個……羅姑娘你別生氣,大家就是沒事兒做,所以想見識見識。」雲秋水硬著頭皮道,卻見羅莞冷著臉,沉聲道:「想見識沒關係,我這果園裡的規矩,小侯爺是最清楚不過的,所以你就帶著她們逛吧,我還要幹活,就不陪你們了。」

  「哎哎!羅姑娘……」雲秋水急了,連忙跑上前去,還不等跑出去兩步,就見羅莞停了身形,回頭惡狠狠看著他,一字一字道:「如果耽誤了我幹活,日後小侯爺就不用過來了,不然就讓小青咬死你。」

  「嘶……」的一聲,雲秋水倒吸了一口冷氣,再不敢前進半步,這裡謝青鋒卻覺得奇怪,扭頭問方雲白道:「小青是什麼東西?沒聽見這果園裡有狗叫啊。」

  「不是狗,是那個秋明莊裡養的一條大蛇。」方雲白無奈一攤手:「足有尋常人手腕粗細,時常跟著羅姑娘進園子來,我和秋水看見了都有些膽寒,更不用提其他宵小之輩了,所以每到秋天摘果子的時候,那大蛇就盤踞在這果園裡看園子,比狗管用多了。」

  方雲白這話說出來,謝青鋒還沒怎麼樣呢,謝玉芳和謝玉秋等人一愣之後便勃然大怒了,紛紛叫道:「原來那蛇竟是她養的,太可惡了,竟然用蛇來嚇唬我們,哥,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沒錯青鋒,像這種危害較大的東西,一定要剷除掉,我和雲白都無能為力,只能靠你了,去,把它給滅了。」雲秋水不懷好意的大叫著,心想嘿嘿!只要青鋒真的出手滅了那條臭蛇,他就再也沒有威脅了,羅姑娘一輩子都不會再理睬他的,如此兩全其美,倒讓我坐收漁利的事兒是多麼美好啊。

  正想得美呢,就聽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飄來:「小侯爺,你讓世子爺去滅誰?小青嗎?」

  我的個天啊。雲小侯爺好懸沒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喪著臉看向不遠處那棵蘋果樹後:「羅姑娘你不是說你要去幹活嗎?怎麼還在這裡啊?」

  「廢話,這不是樹?我沒幹活?」羅莞「哢嚓」一剪子剪了一個枝子下來,聽在雲秋水耳朵裡,就好像是自己的腦袋被剪下來似得,小侯爺打了個冷顫,立刻準備「將功贖罪」,高聲叫道:「我這就帶大家去逛,絕對不會破壞果園的,羅姑娘你放心,有我看著,保准沒事兒。」

  他說完,便一把拉住謝青鋒,「陰險」笑道:「這都是山莊裡的女孩兒們,我逃不過去,你也別想留在這裡和羅姑娘卿卿我我,走。」

  謝青鋒的確很無奈,回頭看看,羅莞又隱入了花樹之中,很顯然,再在這裡磨蹭,只會招她恨,於是也只好無奈的和雲秋水一起去了。

  那些鶯鶯燕燕就是為他才過來的,此時一見這情景,便呼啦一下都圍了過去,轉眼間便說笑著去遠了。

  直到此時樹後才轉出幾個女孩兒,謝玉芳看著那些人遠去的背影,不由得咬牙道:「原來不只是哥哥,竟然連秋水哥哥和方大哥都被她蠱惑了去,真可恨,這女人到底有什麼手段?」

  譚芳蕊一張嬌美面孔上也全是陰沉之色,好半晌才喃喃道:「芳妹妹說的沒錯,決不能再讓這女人如此得意下去。」話音落,她便轉身而行,也顧不上土地鬆軟,穿的小靴子上都沾滿了泥土,逕自在一棵蘋果樹後找到羅莞,冷冷道:「你直說吧,究竟纏著表哥和小侯爺,有什麼目的?」

  「咦?這裡竟還漏了幾個害群之馬?這麼點事都做不好,雲秋水你也太不靠譜了。」羅莞看了譚芳蕊和謝玉芳謝玉秋幾眼,忍不住憤憤咕噥了一句。

  「喂!叫你答話呢,你沒聽見啊?」謝玉芳氣得身子都顫了,竟然敢說她們是害群之馬,這該死的的醜女人。

  「你叫我答我就要回答啊?憑什麼?你是青天大老爺嗎?」羅莞才不會給這些嬌嬌女好臉色,冷哼一聲撇過頭去,傲然道:「就是你哥哥,也要客客氣氣和我說話,你一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竟然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懂,真不知道從小兒是誰教你德容言功的。」

  「原來我們竟小瞧了姑娘,我說呢,一個鄉野村姑怎可能將表哥他們迷得團團轉,原來卻不是村姑,竟是深藏不露,還知道德容言功這四個字。」譚芳蕊冷笑著譏諷,然後又冷冷道:「說吧,你到底要怎樣才能離開表哥他們?你該知道,就你這種身份,根本沒有入豪門的希望,哪怕是做小妾也不配。」

  做小妾也不配嗎?羅莞冷笑,暗道如果告訴這些女人,昨天雲秋水哭著叫著要娶我為妻,會不會把她們嚇死過去呢?算了,做人要厚道些,萬一真把她們嚇死掉,這園子也就觸了黴頭,多不吉利啊。

  「喂!你這可恨的女人,我姐姐問你話你沒聽到?」謝玉芳又氣急敗壞了,卻見一旁謝玉秋給她使了個眼色,然後輕輕搖搖頭。

  「嗯,很沒有新意的臺詞啊,是不是接下來就要問我,要多少錢才能讓我離開世子爺呢?那我算算啊,世子爺和兩個小侯爺,這可都是身價不低的貴族子弟,唔,最起碼還不得個千兒八百兩銀子,你們說是不是?」

  「一千兩銀子,夠不夠打發你?」譚芳蕊冷笑,卻見羅莞回過頭來,驚喜點頭道:「夠了夠了,八百兩就夠了。老實說,如果姑娘能讓他們從此不進這園子,我寧願倒貼錢給你,如今你又要幫我攆走他們,還給我錢,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啊。」

  「你……」

  譚芳蕊也氣哆嗦了,咬牙切齒道:「別裝模作樣,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我要你離開他們,要他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

  羅莞的笑容立刻消失,變臉比翻書還快,也冷笑道:「一千兩銀子就買我背井離鄉?姑娘你會不會太霸道了一些?別說一千兩,你就是抬一座金山來,也別想讓我離開這片園子,故土難離,難道你不知道?」

  「那你以後就別纏著秋水哥哥……」謝玉芳到底還是忍不住要叫嚷,卻見羅莞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眼神不好嗎?姑娘哪隻眼睛看見是我纏著你秋水哥哥?你什麼時候看見我下帖子請他來果園了?」

  一句話將謝玉芳堵得無話可說,譚芳蕊心機深沉,只從這幾句話,便知羅莞並非自己想像中的無知女子,果然她能吸引到謝青鋒雲秋水方雲白這三個出色男人,就是有不一般的手段,看來要剷除這個威脅,還是要從長計議。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5 08:27 PM

第089章:希望

  想到此處,眼見謝玉芳還要跳腳,她便伸手攔住,恢復了一貫從容的氣度,淡淡笑道:「芳妹妹,不必和這種女人爭一時長短,日久見人心,早晚表哥會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們走。」

  「不送了,如果幾位姑娘從此後能看住你們的秋水哥哥雲白哥哥青鋒哥哥,小女子感激不盡,拜託了。」羅莞說著便轉過身去,冷哼道:「以為是千金小姐便可以為所欲為嗎?不好意思,姑娘我恰好是不吃這一套的。」

  說完連自己也有點兒得意,忍不住便哼起歌兒來:「我得意兒的笑我得意兒的笑……」哼了好幾句,忽然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兒,探頭一看,不禁扶額叫了一聲,只見在剛才譚芳蕊等離去的地方,竟然還站著一個女孩兒,此時正怯生生看著這裡,那雙好看的杏眼微微濕潤著,好像小鹿斑比一樣又可愛又惹人憐。

  看見羅莞看過來,這女孩兒瑟縮了一下,小聲叫了一句「姐姐」,接著便回身想要離開,然而很快她臉上便露出驚慌神色,因為就在剛剛這一會兒,她的姐妹們已經消失在果林深處,無影無蹤了。

  謝玉婉頓時便慌了,她只是被剛才羅莞毫不客氣的姿態風采給迷住,從來沒有人能在那麼高高在上的姐妹面前如此鋒芒畢露,半步不讓,看著譚芳蕊和謝玉芳謝玉秋吃癟,她心裡不但沒有半點激憤,反而竟感覺到一絲痛快。尤其是想到被這兩個女孩兒當做豬狗一般呼來喝去的母親,她不得不承認,她差點兒就幸福的哭出來了。

  也就是因為這個,她竟忘了和謝玉芳等人一起離去,而那幾個女子是挾憤離開,哪裡還能像平日一樣閒庭信步似得悠閒,所以,只這麼一小會兒,她竟然就和「大部隊」失去了聯繫。

  「不用急,她們不會走遠,還要在這裡等世子爺和小侯爺他們呢。」羅莞看出這女孩兒的慌亂,便走上前安慰了一句,倒讓謝玉婉有些怔愣,暗道怎麼回事?自己是和姐妹們一起的,姐妹們將她得罪的這樣狠,怎麼她對著自己,反倒是和顏悅色的?半點不見剛才的鋒利?

  「你就是世子爺說的那個有些軟弱的妹妹吧?」羅莞似是看出了她的擔心。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又不是刺蝟,看誰都要刺一下。剛才是因為你那姐妹們不講道理,跑過來想給我下馬威,我自然不肯受這份氣的,我又不是你們府裡的下人老媽子,憑什麼要看她們的臉色?不過要是有人好好兒和我說話,我自然也會好好和她說話,這就叫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謝玉婉微微一笑。她覺著這個羅姑娘果然是很有意思的人,難怪哥哥和兩位小侯爺喜歡來這裡。因大著膽子看周圍這些花開得茂盛的果樹,又看了羅莞一眼,見她面上果然是帶著淺笑盈盈,絲毫不見對自己的輕視和憤怒。便忍不住問道:「這些果樹開了這麼多花,今年一定會結很多很多果子吧?」

  羅莞也四下裡看了一眼。點頭笑道:「嗯,應該會結很多的,到時候如果你還能來這裡,我給你摘新鮮的果子吃。」

  「我們府中的園子裡也有果樹,每年也能下許多果子,只是我也吃過他們買來的姐姐這果園裡的果子,覺得還是你的果子好吃。」謝玉婉也是二八年華的女孩兒,也喜歡說話,只不過素日裡那個環境,她並不怎麼敢說話而已,此時和羅莞聊了兩句,對方口氣平和,一下就讓這纖細敏感的女孩子感受到了善意和聊天的快樂,於是膽子也大了許多。

  「那當然了,你們府中的花園,最重要還是讓大家遊玩閒逛,哪裡會有人精心打理呢?」羅莞把這棵樹的樹枝修剪完,便轉移到另一棵樹下,謝玉婉也忙跟了過去,認真辯解道:「不會啊,我們府裡也有人打理園子,很多人打理的。」

  「那不過是清掃修剪花草樹木形狀而已,和打理果園完全不一樣。例如你看我這些果樹,我修剪枝子的目的是為了讓它們更多更好的結果,而你們園中的樹木,是為了修剪出好看的模樣,除此之外,舉凡土壤啊,糞肥啊,乃至澆水殺蟲,人工授粉等等等等,影響的因素很多呢。」

  謝玉婉佩服的看著羅莞,小聲道:「姐姐怎麼懂這麼多啊?難怪我們園裡樹上結的果子不好吃,原來養果樹還有這麼多學問在裡面。」

  「那當然了,什麼事都有學問在裡頭,看大家想不想鑽研罷了。」羅莞笑著說完,忽然想起謝青鋒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想讓這妹妹改變一下性子,於是便看著謝玉婉道:「是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你喜歡養花草嗎?我教你養花好不好?」

  「真的嗎?」

  羅莞不過是隨口提議了一下,卻沒料到謝玉婉竟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優雅羞怯的女孩子這會兒竟不顧形象的直接沖了上來,握住她的手,兩眼滿含期盼的看著她,聲音都顫抖了,只知道一個勁兒問著:「真的嗎真的嗎?姐姐你會養花?你什麼花都會養嗎?」

  「沒……沒那麼厲害了。」羅莞結結巴巴答了一句,伸袖子抹了抹冷汗:唔,自己好像有點托大了,她說的教謝玉婉養花,不過是養些普通花草,萬一這女孩兒以為她什麼花都會養,專門拿那些奇花異草問她,她就有點抓瞎了,當初大學裡養花的知識並沒有教授太多啊。

  「姐姐你會養杜鵑嗎?粉色的杜鵑花,很大很大的一盆。」

  謝玉婉看上去都有些手足無措了,讓羅莞清楚意識到,如果自己說不會的話,這女孩子會有多失望。不過還好,她總算沒提出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花草,杜鵑嗎?唔,這花很普通啊,但是的確有許多人不會養,所以養不好,羅莞從前的鄰居就是這樣的。

  「杜鵑花的話,我還行,聽你說的話,你是已經有了一盆杜鵑吧?是什麼樣子的啊?說來聽聽。」

  「很大很大的一盆,我娘說,從前它一年能開三四季花,開花的時候,足有上千朵,紅花綠葉相映生輝,可漂亮可漂亮了。當年王爺為我娘贖身,將她從江南帶來京城,我娘離開故土,什麼都沒有帶,就帶了這一盆花,她說這花就如同她一樣,她們兩個是相連著的。誰知到了京城,開始還好,但自從娘生了我之後,這花就一年不如一年,娘想了許多法子,也沒有用,後來乾脆都不開花了,就是一盆半死不活的東西在那房間裡,這兩年,更是連葉子都發了黃,娘時常看著那花兒歎氣,說她恐怕沒兩年活頭了,這杜鵑花枯死之日,便是她……」

  謝玉婉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她擦了一把淚水,目中重新盛了期望的光彩,抬頭對羅莞道:「姐姐,你能幫幫我,想法子把這棵大杜鵑救活嗎?」

  一棵杜鵑花,竟然會牽扯到一個人的信心精神,甚至是生命,這簡直是羅莞不敢想像的。很顯然,因為謝玉婉母親的那些話,這女孩子十幾年的生命中,恐怕也是滿含著愧疚和驚惶過來的,也難怪謝青鋒會說她性子軟弱纖細,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又是古代這個對女人嚴苛無比的社會,能不敏感嗎?

  「唔,這樣啊,可以試試。」羅莞點點頭,杜鵑花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土壤,因正要教謝玉婉怎麼培養杜鵑花喜歡的酸性土壤,忽然想起對方剛剛說的話。羅莞心中一下子升起了一點古怪的念頭。

  「唔,你說,你娘把這盆花帶到京城的時候,開始還好,是從生下你之後,就越來越不好的?」羅莞看著謝玉婉問了一句,心中卻對自己匪夷所思的念頭持嚴重懷疑態度,暗道不會吧?就算是宅鬥,也不至於鬥到沖一盆花下手吧?那都是小說電視劇裡寫的,真正的宅鬥,會有這麼複雜嗎?

  「是啊。」謝玉婉點頭,那純淨期盼的眼神讓羅莞一下子就覺得下面的話有點不好出口,因吭哧了半晌,方問了一句廢話道:「唔,你說那盆杜鵑花很大很大?」問完這句廢話,她自己都翻了個白眼鄙視了下自己。

  謝玉婉卻完全沒有疑惑,點頭道:「是,很大很大,比我還高,養在娘的院子裡,冬天抬進屋裡時,要七八個僕人合力才能抬進來。」

  「這麼大?」羅莞驚訝了,心想這麼大的杜鵑樹,一般來說不太可能中途受病啊,猶豫再三,正要把心裡問題問出來,忽然就聽一陣腳步聲響,她連忙對謝玉婉道:「你在這裡站著,別說和我說過話。」

  話音落,人早已躲到了樹後去繼續剪枝子,果然,不一會兒,謝青鋒等人便過來了,謝玉芳和譚芳蕊也赫然和他們在一起。

  「你怎麼會在這裡?」

  謝玉芳一看見謝玉婉,便覺眼中冒火,上前沒好氣的問她,不等謝玉婉說話,便憤憤道:「真不知你生出來是做什麼用的,做什麼事都做不好,來一趟果園還能把自己給丟了,害我被哥哥罵,既如此,你以後別過來了,省得麻煩。」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5 08:30 PM

第090章:誤會

  謝玉婉垂頭不語,謝青鋒這裡皺眉,還不等說話,便聽一個悠然笑聲道:「喲,這做姐姐的果然是好厲害,當真威風八面啊,不愧是郡王府出來的千金小姐,這氣度可不是普通小家碧玉們能擁有的。」

  謝玉芳心中一凜,這才想起雲秋水還在旁邊看著呢,臉上不由一陣紅一陣白,回頭看著雲秋水道:「我……我只是一時心急,擔心這丫頭,所以一時間口氣沖了些,素日裡我不是這樣子的。」

  雲秋水微微一笑,淡淡道:「芳妹妹和我說這話做什麼?你看你哥哥,眼睛都瞪起來了。」

  謝青鋒咳了一聲,不悅道:「好了,我們叨擾了羅姑娘半日,人家還要做事呢,都回去吧,天也快晌午了。」

  女孩兒們早已不想在這裡呆著,聞言立刻點頭答應,這裡謝青鋒讓雲秋水、方雲白先帶女孩子們離開,結果去遭到好友的瞪眼殺招,他微微一挑眉,伸手活動了幾下手指,表示了下「武力震懾」,這才讓雲秋水咬牙切齒的和方雲白離去。

  「羅姑娘,今天真是十分對不住,不過我很鄭重的告誡過她們,不許破壞你這園子裡的花木。」謝青鋒看著眾人走了,這才整了整衣服上前向羅莞道歉。

  「哦,沒什麼沒什麼,不破壞就好。」羅莞從樹後轉出來,四下望望無人,方欣喜道:「太好了,只有你一個人留下來,我正好有點事情問你。」

  謝青鋒見她對自己留下來表現出這樣高興的態度。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蕩,頓時感覺到一股宛如吃了人參果般從頭到腳的舒服,聽羅莞說有事問他,於是忙道:「什麼事?」

  「嗯,剛剛我和你那個妹妹說了幾句話,呀,到底還是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羅莞懊惱的抓了抓頭,剛剛她其實問過謝玉婉名字。只是那女孩兒一聽說養花養草,立刻就眼放綠光的撲了上來,之後就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哪裡還顧得上做自我介紹。

  「哦,姑娘是說玉婉嗎?她怎麼了?」謝青鋒疑惑道:「可是她做了什麼事惹姑娘不高興?不會啊,玉婉從來都是膽小懂事的。」

  「咦?你這個哥哥還蠻像樣的嘛,她好像是庶女吧?難得你這高高在上的世子爺竟還這樣關心她。」羅莞贊許的看了謝青鋒一眼,然後正色道:「唔,是這樣的。她想讓我幫她母親救一棵杜鵑花。」

  「哦,梁姨娘院子裡那棵大杜鵑樹嗎?我也稍微有點印象,怎麼?那棵樹要死了嗎?那爹爹不該置之不理啊。」謝青鋒微微皺了眉頭喃喃道。

  「這麼說。王爺對這位姨娘還是很寵愛的了?」羅莞淡淡問道。因為是涉及王爺和梁姨娘的私密事,所以剛才她不太好意思和謝玉婉說,本來應該更不好意思和謝青鋒說,不過她與眾不同嘛,想來謝青鋒也不該覺得這有什麼驚世駭俗的。

  果然,大概是和羅莞相處已經鍛煉出來了。這種本不該年輕男女討論的問題由羅莞問出來,他卻絲毫不覺得異樣,點頭道:「是啊,梁姨娘溫柔善良,我母親就比較剛強。所以爹爹還是很喜歡去梁姨娘那裡的。」

  王公貴族中主母剛強,基本上就可以當做是果斷狠辣的代名詞了。羅莞了然點頭,暗道這就是了,王爺既然寵愛梁姨娘,那對這株梁姨娘精神寄託的杜鵑樹本該多有關注才是,這樹半死不活的,也該讓人來養護治理,杜鵑花雖然對普通人來說不太好養,對專門的園丁花匠卻不是問題,結果到現在還是這麼幅模樣,看來便是暗地裡有人不想讓它恢復精神,果然這內宅中的爭鬥竟是連花草都要無辜躺槍嗎?

  「怎麼了?」謝青鋒見羅莞不說話,不由得追問了一句。

  羅莞回過神,笑道:「哦,沒什麼,剛剛聽玉婉姑娘說,這杜鵑花被她娘當做命根子一般,若是有一天杜鵑花死了,只怕她娘的精神也就倒了。嗯,你說我幫不幫這個忙呢?」

  謝青鋒那是什麼人?只是一愣,隨即就瞭解羅莞的意思了,他也是從這豪門中長大的,對於這些後宅爭鬥手段焉能不知?因皺了皺眉頭,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歎氣道:「梁姨娘最軟弱的,連帶著婉妹妹也是這個性子,若只是強逼著府中人治理,恐怕反而給他們帶去一些麻煩,既如此,那就麻煩姑娘,能伸把援手就伸一把吧。」

  嗯,不管娘是什麼樣的人,謝青鋒這傢伙還是很公正的嘛,並沒有因為對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侍妾便置她的死活於不顧。羅莞暗暗點了點頭,道:「既這樣,我先替婉姑娘培育些養杜鵑花的泥土出來,唔,這泥土可不會少,那杜鵑樹大概要整株移植,世子爺不怕麻煩嗎?

  謝青鋒微笑道:「姑娘肯伸援手,我已是感激不盡,怎麼還會嫌麻煩?」

  羅莞笑道:「那好吧,我便幫婉姑娘這個忙。其實我本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只不過看婉姑娘太過期盼,所以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世子爺又這麼說,那這個忙該幫。」

  謝青鋒正色道:「正該如此,姑娘雖是女流,卻沒料到也有如此俠骨丹心。」說到這裡,又微微一笑道:「何謂多管閒事?物不平則鳴,該管的便要去管,我便喜歡姑娘這百無禁忌的性子,怕什……」

  一語未完,忽然覺得自己這話當真是不妥之極,一瞬間連世子爺強大的心臟也有點承受不了自己剛剛出口的話,因連忙一拱手,不自在道:「那些丫頭去的遠了,看不見我又要聒噪,羅姑娘,我這便告辭了。」說完大步而去,只一會兒就沒了影子。

  羅莞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不由抓著腦袋喃喃自語道:「搞什麼啊?好端端的怎麼就落荒而逃了呢?我也沒幹什麼吧?」一面說,她便四下看了幾眼,大叫道:「小青,小青你給我出來。」

  喊了好幾聲,並不見那大青蛇,羅莞更加疑惑了,心想也不是被小青嚇跑,唔,老實說,小青對這個男人真的有震懾力嗎?真出來嚇人的話,恐怕會讓人一巴掌就把蛇腦袋給拍扁了吧?

  不說羅莞在這裡疑惑,只說世子爺匆匆趕回去,心中只覺茫然,騎到馬上便開始端正態度認真思考自己剛才那句話究竟是鼓勵讚美,還是一不小心就把真話給吐露出來了?

  我便喜歡姑娘這百無禁忌的性子。

  那句話又在腦海中回蕩起來,和羅莞相處過的一幕幕都在腦海裡走馬燈似的閃現,那女孩兒的堅韌不拔和神采飛揚,無不像一面小鼓般輕輕敲打著他的內心,說是百無禁忌,其實又不是真的百無禁忌,她活得是那樣善良和瀟灑,怎不讓人心生嚮往。

  最後,謝青鋒頹然發現:自己那句話,還真不只是鼓勵讚美,他……好像真的喜歡上羅莞了。

  就這樣陷在自己的心事中,回到山莊後,連女孩兒們過來告辭他都視如未見,隨便應付了兩句後便回到松嵐苑,一進門,就被雲秋水拽住了袖子,聽他惡狠狠逼問道:「說,你特意落在後面,和羅姑娘都說什麼體己話了?」

  「你不會想知道的。」謝青鋒輕輕一扯,便將袖子從好友手中扯出去,現在他心亂如麻,只想好好理一理思緒,哪有空應付這無理也要纏三分的貨。

  「怎麼會不想知道?我很想知道,你快說。」雲秋水都開始齜牙了,於是謝青鋒瞪了他一眼,立刻「從善如流」的道:「我說我喜歡她。」

  雲秋水愣了一下,接著便忍不住發出「啊啊啊啊……」的慘叫聲,聲音悠長,聽這中氣十足的勁兒,別說繞樑三日,就是繞梁十日應該也沒太大問題。

  「我就說他不會想知道的。」謝青鋒向一旁的方雲白挑挑眉,卻見好友面色嚴肅,正色道:「青鋒,你說的是真的?」

  謝青鋒點點頭,還不等再說話,就見雲秋水猛然抓住他肩膀,竭斯底裡地叫道:「你個混帳,到底還是忍不住對善良天真的羅姑娘伸出魔爪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這傢伙從一開始就不安好心,你竟然說喜歡羅姑娘,無恥啊無恥,我還沒說過這麼露骨的話呢。」

  這貨當初都說要娶人家做正妻了,竟然還有臉說他沒說過露骨的話。謝青鋒和方雲白都囧囧有神了,卻見雲秋水垮下肩膀,垂頭喪氣的問道:「那……那羅姑娘怎麼說?她一定是毫不留情的拒絕你了吧?嗯,一定是這樣的。」

  「她什麼也沒說,好像是愣住了。」謝青鋒回憶著羅莞當時的表情,卻聽耳邊又響起一陣慘絕人寰的吼叫,雲秋水都快哭出來了,雙手捧著腦袋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羅姑娘不是說不要嫁入豪門嗎?媽的你這世子爺根本就是比我還要豪門的豪門吧?羅姑娘怎麼可以含羞帶怯的不說話?」

  這貨好像誤會了,不過誤會就誤會吧。謝青鋒非常殘忍的想著,轉身回了自己臥房。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5 08:33 PM

第091章:王妃駕到

  這裡雲秋水忍不住就拉著方雲白向他控訴羅莞對待自己的不公,最後咬牙切齒的冷哼道:「哼!世子爺又如何?他會哄女孩兒開心嗎?他會談風論月嗎?木頭一樣的,有哪個女孩兒會受得了他?我就不信了,羅姑娘一定是被他的赫赫威名迷惑,所以一時間沒看清他的真面目,我絕不會讓他得逞的,不放棄,羅姑娘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放棄,沒錯,我要再接再厲,決不放棄。」

  一番決心表完,把小侯爺自己都感動的夠嗆,可是抬頭一看,連方雲白都沒影兒了,剛才這一番信誓旦旦,完全就是表演給了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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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見婉妹妹,我原本以為她和你們在一起呢。」

  荷風溪月的山莊內,一大清早,譚芳蕊來給徐王妃請安,行禮後來到謝玉芳謝玉秋身邊坐下,便小聲問她們。

  偏偏徐王妃耳朵好用,聽見這話,便笑著道:「昨兒傍晚王府裡來人,說是梁姨娘身子又不好,讓她回去看看,所以今兒一大早,我就讓人打發她回去了,怎麼?蕊丫頭找她有什麼事嗎?」

  譚芳蕊笑道:「也沒什麼事兒,就是今天早上看見路管家安排馬車,說是去果園里拉什麼土,回去給梁姨娘養花,我覺著奇怪,便想找婉妹妹問一問,卻原來是姨娘身上又不好了。」

  徐王妃立刻皺起眉頭,淡淡道:「養花?養什麼花?」

  「怎麼?太太不知道嗎?」譚芳蕊故作驚訝的道:「梁姨娘院子裡不是有一棵大杜鵑花嗎?這些年一直病懨懨的。偏偏那果園裡的羅姑娘據說會養花,聽說是表哥央了她,如今這馬車就是要去拉那羅姑娘特意為杜鵑花弄出來的泥土,這一回,只怕那杜鵑花便要起死回生了。」

  徐王妃眉頭皺得更深,梁姨娘那院子裡杜鵑花的事情,雖然並非她的手腳,其中內情她卻也大致清楚。不過不願意過問罷了,那幾房妾的明爭暗鬥,在她眼中不過是跳樑小丑的把戲,而梁姨娘雖然柔順和善,奈何她得王爺寵愛,徐王妃自然也不會對她有好感。

  因此這會兒就難免生出一些怒氣,淡然道:「這事兒怎麼會讓那個姓羅的女孩兒知道?又關她什麼事?鋒兒也是的,對這種事這麼積極做什麼?我請了這麼多夫人女孩兒來家,素日裡也沒見他上一點兒心。」說完又看了譚芳蕊一眼。淡淡道:「這些日子,好像連你們這些姐妹,他也越發疏遠了是吧?」

  譚芳蕊心中一喜。總算這驕傲的姑姑注意到了那個羅莞的存在。不枉她今天一番安排,於是忙歎氣道:「可不是疏遠了?別說表哥,便是方小侯爺和雲小侯爺,都時時往果園子裡跑,哪裡還顧得上咱們山莊裡的事?也是,那女孩兒我見過。長得雖然不出奇,卻是一幅伶牙俐齒,見人帶笑,又是個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性子,不然哪裡就能讓表哥他們時常去她那裡?」

  徐王妃性格最是驕傲剛強。平生最厭惡這種長袖善舞的人,尤其是女子。認為這樣的女子都是無恥浪蕩之輩,因此一聽見譚芳蕊這話,不但眉頭皺得更緊,更是連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謝玉芳和謝玉秋一看見母親這個神情,哪裡還不知譚芳蕊用意,因此兩人連忙也說了羅莞許多壞話,聽說這女孩兒連貴族千金都敢大聲頂撞,一對著三個男人卻又是巧笑倩兮,只把徐王妃氣得肺都要炸了。

  因便冷冷道:「既如此,今兒就罷了,為這麼個毛丫頭興師動眾,倒有些太看得起她,便明天吧,明天沒有什麼事的話,我也去見識見識,怎麼一個鄉下的野丫頭,竟有這樣大的膽子和手段?還肖想到貴族世家的爺們兒身上去了呢?」

  譚芳蕊連忙道:「王妃別生氣,那個丫頭氣焰囂張得很,別再您去了還受她的氣,也讓表哥對您有了芥蒂……」不等說完,便聽徐王妃冷哼道:「好大膽子,為了一個野丫頭,就對我這個生他養他的娘有芥蒂?我想著他未必就有這麼忤逆。」

  譚芳蕊和謝玉芳、謝玉秋彼此對視了一眼,嘴角邊都露出一絲心照不宣的微笑。

  其實以徐王妃的身份,竟然要去「仗勢欺人」,這真是有夠掉價的,這道理不但徐王妃明白,就是譚芳蕊和謝家姐妹也清楚。然而她們也實在是沒辦法,這些天,眼看著謝青鋒、雲秋水和方雲白往那過果園裡跑得歡,三人無計可施,只好來徐王妃面前試探,誰知一試之下就成功了。而那徐王妃,則是深怕自己這優秀的兒子被一個鄉下野狐狸給迷了去,萬一再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那不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因打定主意要把這可能掐滅在搖籃裡,這才不惜紆尊降貴,準備親自去果園走一趟。

  果然,第二天一早,徐王妃便和謝玉芳、譚芳蕊等坐著馬車悄悄去了羅莞的果園,恰好和羅莞在果園外遇了個正著。

  果園裡這會兒工人們已經幹活了,羅莞今天卻因為和范良約好,要帶他和幾個家丁來果園幫忙,所以到的稍微晚了些。因為一地多種模式,工作量驟然增加,羅莞本想多招幾個人過來幫忙,也算是給古代村莊的勞務市場多做點貢獻。誰想范良守著蔣秋娘三年,寸步未進,抓耳撓腮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眼巴巴的就等著這麼個機會呢,偏偏前幾次羅莞找工人的時候,他都有事在外面,回來後聽說錯失良機,那叫一個捶胸頓足,當下腦袋削尖了也想混進去做一個工人,得點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卻被羅莞無情拒絕。今年從聽說這果園要實行一地多種之後,這老兄便如忠犬似的守在山莊裡,哪兒也不去了,可終於讓他逮到這個機會,當下哪還肯放過?帶著精心挑選的幾個家丁就把那還未被招來的幾個工人給頂了行。

  羅莞原本是發現蔣秋娘實在死心眼,沒有再嫁的念頭,想著與其這樣吊著范良,還不如直接讓人家死心,去尋找屬於他自己的春天。不料三年過去了,范良癡心不改,這份誠心沒打動蔣秋娘,卻把羅莞給打動了,心想不管了,給二莊主一個機會吧,要讓我娘懂得「世上男人不都是羅海天」這個真理,若是娘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不也是很好嗎?

  於是便答應了范良的請求,這把范良給激動地,心想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總算是在君子好逑這條路上邁出了關鍵一步,一定要好好表現,給莞丫頭更好的印象,反正她娘的事兒,估摸著就是她說了算。

  也就因為如此,羅莞今天才耽誤到這個時候兒,不料帶著范良和家丁們,竟然會和徐王妃等人在園外相遇。

  范良對於這類貴族豪門天生沒好感,一看見徐王妃,就忍不住要瞪眼睛,羅莞連忙把他轟進了園子裡:不管怎麼說,這是王妃,俗語說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幾個女孩子雖然可恨,總算謝青鋒對自己有恩不是嗎?不過這位王妃娘娘看著就是善者不來啊,倒不知是有什麼賜教。

  想到此處,便不卑不亢的行了禮,卻見徐王妃面沉如水,冷冷道:「你素日裡便是和這麼些男人在一起做事?不是說你這園子裡都是女人嗎?」

  羅莞笑道:「這是誰說的?我這果園裡可有不少是力氣活,只憑女人們幹不過來的。」說完向徐王妃身後的謝家姐妹看了一眼,淡然笑道:「怎麼?王妃娘娘今兒也是來逛園子的?這怕是有些不巧了,我們園裡都是粗人,萬一進了園子去,被衝撞了怎麼辦?民女一心為王妃著想,您還是請回吧。」

  「你……你好大膽子。」謝玉秋站出來氣呼呼道:「既然知道是王妃,還不把裡面的人都給清出去?」

  徐王妃手一擺,制止了謝玉秋,她是什麼人,豈能這樣不顧風度擺出仗勢欺人的嘴臉。因靜靜看著羅莞,只想看她怎麼做,卻見羅莞一笑道:「要麼說還得是王妃娘娘,這胸襟氣度就是不一般,我這園裡的活計,哪裡耽擱得起?這是要結果子的,可不是後花園,專門給人逛的。」

  「你們家這果園裡的果子,倒的確是好吃,我早就有些好奇。既如此,果園這麼大,也未必就和她們遇上,我便進去看看吧。」

  徐王妃微微一笑,她出身將門,從小兒也是被當做男孩兒養大的,對此倒不似別的女人那般看重,何況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只和這羅莞說了兩句話,她便察覺到這女孩兒暗含鋒芒,果然有些不簡單,於是倒越發堅定了要去園中看看的決心。

  羅莞無奈,只好陪她進了園子,一邊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戒備著,心中卻有些奇怪,暗道這位王妃只是靜極思動所以想出來逛逛吧?她不是玩「王妃來找茬」了吧?好像我也沒幹啥罪大惡極的事兒啊,異想天開的那是雲秋水不是世子爺,不過她這偶爾冷冷看我兩眼,就好像是看勾引了她兒子的狐狸精的眼神是腫麼回事?媽的謝青鋒你到底在山莊裡都幹了什麼?要是引起你娘誤會你以後就給我有多遠死多遠吧,敢情我就不該要這個果園,從你打仗回來後,我這還是果園嗎?都快成公園了吧?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6 08:00 PM

第092章:互不相讓

  越想越是沒好氣,尤其這位王妃也沒流露出什麼友好親切的態度,羅莞自然也不肯拿熱臉去貼對方的冷屁股,這會兒她已經在腦海裡認真思考如果王妃甩出「要多少錢你才肯離開青鋒」這種惡俗臺詞時,自己應該開價多少的問題了,這女人可是王妃,絕對說話算話的,根本不是前幾天那個張牙舞爪的閨秀千金可比,如果是她提出這個,八成不是空頭銀票,當然,前幾天那個也未必是空頭銀票,不過要讓自己背井離鄉這太霸道了,絕對接受不能,王妃最起碼不應該這樣蠻橫不講理吧。

  正想著,忽聽王妃冷笑一聲道:「你這裡的果樹怎麼一棵棵都這麼難看?怎麼擺弄的?」

  羅莞翻了個白眼,心想廢話,我的果樹又不是看的。不過表面上卻是恭敬道:「難看是難看了些,讓王妃見笑,越往裡面那些果樹越醜,王妃若是覺著忍受不了,民女這便送您出去如何?」

  徐王妃一窒,斜睨了羅莞一眼,忽地微笑道:「怎麼?這就忍不住了?要趕我走?」語氣裡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嚴,就是謝玉芳這親生女兒聽了,一顆心也不禁翻了個個兒。

  羅莞卻是不為所動,「誠懇」地對徐王妃道:「不是,實在是裡面那些果樹太難看了,民女怕王妃看了都吃不下飯,所以好言相勸。」

  「放心吧。」徐王妃悠悠一笑,淡然道:「還不到這個地步。看見你我都沒生出這樣想法呢,那果樹再難看,還能比你更難看麼?」

  這意思是說:我比果樹還難看?

  羅莞呆呆看著一臉閒適驕傲的徐王妃,忍不住就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姑娘我雖然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可也沒難看到影響市容讓人生理性厭惡的程度吧?我去這竟然是個毒舌王妃?泥馬來古代靠這張嘴睥睨天下的我,今天終於遇到對手了嗎?喂!你是王妃啊,你這麼毒舌你爹娘知道嗎?教你德容言功的嬤嬤知道嗎?

  「咦?這樹下是什麼?怎麼還在果樹下種地嗎?」王妃忽然停下腳步。看向不遠處開闢在果樹下的一小塊園子,那裡種的是紅薯,此時小芽兒剛剛長出葉子,綠油油一片煞是好看。

  「那是草。」羅莞面無表情的回答,不想多浪費口水解釋了,反正怎麼解釋,這女人都有鄙視自己的理由吧。

  「胡說,以為我不知道嗎?草還有長這樣整齊的?」徐王妃冷笑一聲:「你敢騙我?」

  騙你又怎樣?你敢治我欺君之罪嗎?羅莞在心裡叫囂,表面上卻一派平靜。悠然笑道:「對於王妃來說,這就是草,不然的話,您吃過地瓜嗎?」

  可憐徐王妃並不知道地瓜還有個大名叫紅薯,自己也是偶爾會吃的。因這會兒看了看身邊三個女孩兒,卻見她們都低下頭去,便知大家都不知道了,於是冷哼一聲道:「種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還像個果園嗎?」

  「喂!你這個女人怎麼回事兒啊?跑到人家園子裡來橫挑鼻子豎挑眼,知不知道羞字兒怎麼寫?」忽聽一聲悶吼。接著范良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裡突然冒出來,頭上身上全都是樹葉草籽兒,憤憤瞪著一身高貴的王妃,齜牙道:「你喜歡逛就逛,別不懂裝懂瞎嚷嚷,影響我們幹活。」

  徐王妃嚇了一跳,但很快便認出了范良。她斜睨了羅莞一眼,淡淡道:「這是你養的看門狗?怎麼不教育好?隨便放出來朝人亂吠?」

  擦,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毒舌也有個限度吧?真以為姑娘怕你嗎?羅莞也生氣了,正要說什麼,便聽一個熟悉的清朗聲音在身後響起:「娘和妹妹們怎麼過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害我今天早上一通好找。」

  隨著話音,謝青鋒瀟灑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徐王妃嘴角邊扯起一絲冷笑,柳眉微微一挑,目光投注在兒子身上,心想看來蕊兒和你妹妹的擔心果然沒有錯,我才來了多大一會兒,你就忙著趕過來了,怎麼?怕你喜歡的女人受我的氣?呸!想都不要想,我是絕不會讓這樣一個野丫頭進王府門的。

  羅莞也在看著謝青鋒,目光平和笑容滿面,不過眼裡那絲煞氣可是一丁點兒都沒有掩飾。

  饒是戰無不勝殺人無數的世子爺,此時看見這一老一小兩個女人的模樣,後背上也禁不住瞬間就冒出了一層冷汗,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羅姑娘。」

  謝青鋒先向羅莞打了一聲招呼,接著又轉頭看著徐王妃等笑道:「娘,妹妹,不在山莊裡呆著,怎麼來這裡?羅姑娘這果園人多,看見你們,萬一嚇著了怎麼辦?人家還要幹活呢。」說到這裡,便不動聲色看了范良一眼。

  這意思其實是告訴羅莞:不關我的事啊,我也不知道我娘和我妹妹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你可別怪罪到我頭上。

  羅莞哪會不瞭解他的苦心,於是微微一笑,悠悠道:「王妃和姑娘們肯紆尊降貴,原本是我的榮幸,只是這果園中人太多了,雖說不至於讓王妃和姑娘們嚇到,但萬一有哪個不懂事兒的一旦衝撞了,嚇到王妃和姑娘們就不好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也不能全程陪同王妃,所以,世子爺您看,是不是先送王妃和姑娘們回山莊啊?」哼!你不知道她們來就能洗脫罪過嗎?歸根結底,還不是你讓她們生了什麼誤會?趕緊回去給我解釋清楚。

  羅莞的意思謝青鋒也聽明白了,於是轉頭看著王妃,無奈道:「娘,羅姑娘都這麼說了,你們在這裡又能看什麼?無非是些果樹和菜園子,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他的話音剛落,忽然就聽一陣「嘰嘰嘰嘎嘎嘎」的聲音傳來,王妃臉上便不由得一笑,淡然道:「是嗎?只有果樹和菜地?不止吧?這聲音分明還是有雞鴨鵝的,怎麼?果園裡也能養雞鴨鵝?」

  謝青鋒忍不住就看向羅莞,心想你養東西就養東西,這會兒偏偏現到我娘面前來,可不是給了她一個好藉口嗎?哎喲我的天,這兩個人怎麼就對上了呢?這可怎麼辦啊。

  羅莞也氣得咬牙,心想誰把那些雞鴨放出來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兒亂入。因正要開口,便聽一旁范良冷冷對徐王妃道:「這關你什麼事?我們別說養雞鴨鵝,就是在這果園裡養狼蟲虎豹,也和諸位無關吧。」

  「大膽。」

  謝玉芳和謝玉秋忍不住便大聲呵斥,她們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尤其是徐王妃,雖是剛強驕傲,背地裡不知道多少人腹誹,然而當面卻從來沒人敢駁她一句話的,如今竟然被范良如此不客氣的嘲笑驅趕,怎麼不令幾個女孩兒怒氣勃發。

  「不是大膽,只是實話罷了。」羅莞也收起了笑容,冷冷看著徐王妃和那三個女孩兒,然後目光轉到謝青鋒臉上,卻見這世子爺也正在惡狠狠盯著范良。

  旁邊那些躲在樹後圍觀的人大氣也不敢出,心想好嘛,我們二莊主膽子大,羅姑娘膽子也不小,對面那是誰?世子爺啊,百戰殺神啊,結果可好,她就敢為了二莊主和我們跟世子爺對上。

  謝青鋒也察覺到羅莞目光中的冷意了,平心而論,今天這事兒的確是他們不占理,徐王妃一個心血來潮,就帶著三個妹妹來人家園子裡,還橫挑鼻子豎挑眼,這說到哪兒去都是仗勢欺人,但誰讓她們是自己的親人呢?謝青鋒不可能看著她們被范良這麼一個粗魯的男人給擠兌住,尤其徐王妃,即便不論地位身份,這也是自己的母親。

  世子爺這樣想著,就希望羅莞能給他幾分薄面。但羅莞也正惱火著呢,她穿越過來後,雖然一度窮困潦倒,然而從來都是自由自在的,並沒有什麼人能壓得她低頭,如今這徐王妃不知是受了誰的挑撥,跑到她這園子裡來挑毛病,她已經忍得很辛苦了,范良說的不對嗎?以為誰都要對你們王公貴族卑躬屈膝嗎?本姑娘不是這樣人,不待見你們就是不待見,怎麼了?謝青鋒你有種別瞪范良,把你這幾個不懂事兒的娘和妹妹先帶回去再說吧。

  兩人心裡都盼著對方能施展行動,最終結局便只是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施展行動。

  氣氛猛然間就一觸即發似得沉重,羅莞和謝青鋒心中都有些氣苦,一個覺得對方是為了保護他母親就不講理,也要仗勢欺人;一個是覺得對方太無情,不過是小小退一步,給個面子,就連這點也做不到?大不了回頭自己再好好賠罪就是,再好的果子,還抵得上我出手多送你些好東西嗎?

  恰在這個僵持的時候兒,忽然就聽遠處傳來一陣嚎啕大哭聲,只把靜靜對峙的兩幫人不約而同嚇了一跳,忙都轉頭看過去,就見花樹之間,幾個人影匆匆跑過來,還不等到近前,那跑在最前頭的婦人便扯開嗓子嚎道:「外甥女兒,謝天謝地,竟然找到你了,嗚嗚嗚,你……你原來在這裡,我和你舅舅如今飯都吃不上,眼看著就要餓死了,這下好了,我們總算是有依靠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6 08:04 PM

第093章:身份暴露

  我@¥#……

  羅莞一口氣兒差點沒上來,心裡粗口如同火山爆發一般蹦出了無數個字。心想媽的,雞鴨鵝亂入也就罷了,畢竟這園子是它們日後的家,可這都多少年沒見面的兩個勢利眼又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泥馬這麼多年了,你們還掙扎著要出場,這他媽是哪本缺德的小說啊?作者你是胡搞什麼呢?

  披頭散髮哭哭啼啼跑到羅莞面前的正是金氏,跟在她身後的則是蔣新蘭、蔣新語,大概這會兒也覺著自己母親實在不堪,因此兩個女孩兒只跟在她後面,面色陰沉著,卻是擠不出眼淚,忽的一抬頭,看見謝青鋒和徐王妃謝玉芳等站在那裡,姐妹倆一愣,接著便不由得喜出望外,暗道真是老天保佑,竟然能在這裡看見世子爺,幸虧到底跟著母親出來了。

  一面想著,再看金氏,早已奔到羅莞面前,伸出手就要去抓她的袖子,卻見對方退後一步,冷冷道:「這衣服雖然不值錢,卻也不是給你抹眼淚鼻涕用的。少廢話,當日我們離開你們家的時候,不就說清楚了嗎?我們若過不好,要飯乞討也不從你們家門前過;你們要是過不好,餓死了也別來找我們,這話雖過了三年多,卻依然言猶在耳,怎麼,舅媽就想忘了不成?」

  「哪裡說過這樣的話?」金氏自從聽了大女兒說過羅莞如今的風光後,那便是存心要在這裡賴錢的,哪肯因為羅莞幾句話就放棄,因為頭髮遮擋著,卻也沒看見徐王妃和謝青鋒,只自顧自道:「這俗語說,甥舅一家親,打斷骨頭連著筋。莞丫頭啊,當日你們娘兒三個流落無依,是我和你舅舅收留了你們。如今我們窮困落魄,你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啊。」

  這金氏真是太無恥了。

  羅莞已經沒有語句來形容這惡婦。因也不想多話,沒看見徐王妃和謝青鋒還在一旁看笑話嗎?於是她便對身旁范良道:「二莊主可還記得當日我們在黃昏時投奔到秋明莊?便是因為我那舅舅舅媽容不下我們,所以趕了出來,今天大概聽說我們沒過窮,所以又想做一回螞蝗,來我們身上榨血呢。只可惜,我卻不是任他們宰割的肉。那幾個家丁呢?讓他們出來,把這惡婦架出去吧。」

  「外甥女兒啊,你可不能這樣……」金氏一見羅莞這樣不留情面,心裡也有些發慌。連忙就要坐在地上打滾撒賴,忽覺兩個胳膊一緊,扭頭一看,原來卻是兩個女兒,她不由得急了。正要呵斥,就聽蔣新語大聲道:「娘,既然姐姐已經不願意認咱們,何苦在這裡看她白眼?咱們雖窮了,志氣卻不能短。罷了,回家去吧。」

  「放你們娘的屁……」金氏急了,正要跳腳,就見女兒不住向自己打眼色,她心中一凜,眼角餘光透過頭髮縫隙向旁邊一看,頓時就覺著心裡「咯噔」一聲,雖然謝青鋒沒有去過蔣家,但是世子爺和徐王妃還有譚芳蕊等往這裡一站,那份兒從容睥睨的氣度,就足夠金氏明白他們不是一般人了。

  因也不打滾了,連忙補救道:「罷了罷了,我沒見過這樣狠心的,權當我們沒有這麼個外甥女兒也就是了,當日的那些飯,也權當餵了狗,女兒啊,你說得對,咱們人雖窮,志氣不能短,走吧走吧,回去路上挖些野菜,好歹回去給你們爹爹弄一口吃的。」

  三人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躲在樹後的圍觀黨們還一頭霧水呢,三人便轉眼間消失在花樹後。這裡羅莞冷冷看著她們的背影,好半晌才轉回頭,對著正注目看著自己的徐王妃微微一笑,沉聲道:「真不好意思,讓王妃看笑話了,再往裡面走,除了難看的果樹外也沒有什麼,何況這果園裡骯髒泥濘不堪,還有蛇蟲等物,為了王妃的安全,您還是和世子爺回去吧。」

  這真正是明擺著下逐客令了。謝青鋒也能理解她的心情,羅莞的舅舅舅媽是什麼樣人,他早已從雲秋水的口中聽說過,卻沒想到她們如今落魄了,竟然還有臉來找羅莞,還當眾如此厚顏無恥的污蔑,這女孩兒如今還能堅強站著,露出微笑,真真是不知有多堅韌,如果換做自己,說不定一拳就把那幾個人砸死了呢。

  謝青鋒這樣想著,對羅莞那點怨氣便消散無蹤,偏偏范良這廝聽見羅莞如此說,便覺著這女孩兒還是向著自己的,心裡頭得意,暗道莞丫頭如此回護於我,甚至不惜和世子爺對上,這說明她是很愛戴我的嘛,到時候求她在秋娘面前替我美言幾句……

  二莊主越想越美,忍不住就要凸顯一下存在感,於是便拿眼瞪著謝青鋒,冷冷道:「沒聽見羅姑娘說什麼話嗎?還不走?」

  「好了二莊主,這裡沒什麼事了,大家去幹活吧。」

  羅莞卻是不願意把事情鬧得太僵,雖然荷風山莊裡的人如此蠻不講理,三天兩日來打擾她平靜的生活讓她也有些惱,但終歸大家都是朋友,尤其謝青鋒還對自己和弟弟有過救命之恩,所以羅莞還是要給他面子的。

  謝青鋒是不怨羅莞了,只是范良這一開口,頓時又把世子爺的怨氣給挑上來,目光冷冷看了范良一眼,那其中的冰寒讓見過無數風浪的二莊主也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好了母親,我們回去吧。」謝青鋒只看了范良一眼,便轉回頭來,這裡徐王妃也點頭道:「也罷,逛了這半天,腿有些乏了,回去吧。」說完便轉身離去。

  「羅姑娘,告辭了。」謝青鋒也向羅莞一拱手,目光再次似是不經意的在范良身上掠過,接著一轉身,也跟在徐王妃身後去了。

  其實這不過就是園子邊上,離著園子出口不過一二里地,謝青鋒等人轉眼就走的沒了影子。羅莞這裡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兒,方拍拍手,對周圍人道:「好了,都出來吧。」

  躲在樹後的男女工人們紛紛現身,羅莞微微一笑,淡淡道:「今天的事情大家不用在意,都去幹活吧,還有,那雞鴨鵝是誰放出來的?都給逮回去,放它們在果樹下菜地裡亂啃嗎?」

  「不是,這附近有一塊草地,就養了一批雞鴨鵝。」卻聽一個婦人上前怯怯回答,於是羅莞就明白了,她特意在這果園裡開闢了幾塊地種草,還在那草地上弄了幾座雞舍,就在這裡養雞鴨鵝,看來是附近有一塊地便是幹這個的,於是也就點點頭,沒有再說。

  眾人呼啦一下散去,這裡羅莞盯住了一個腳步匆匆的身影,忽然開口道:「張嫂子,你站一下。」

  那身影猛然僵住,接著慢慢回轉過來,不是張氏還會有誰,只是此時她那張臉實在有些嚇人,看上去像是想笑,卻比哭還難看,甚至都有點扭曲了。

  原本跟著羅莞和徐王妃等進來,此時也要回家的王氏也猛然停了腳步,僵硬著轉過身來,卻見羅莞上下打量了那張氏幾眼,忽地道:「我或許不該叫你張嫂子,而應該叫你大姐姐,對不對?」

  「姑娘……姑娘別趕我走,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羅莞話音剛落,就見張氏「撲通」一聲跪下,不停往地上砰砰磕頭,一邊哭叫著,只把她都驚了一跳,心想怎麼了?我……我沒說什麼吧?至於就這麼王霸之氣外露嗎?

  這樣想著,便忙上前扶起張氏,皺眉道:「姐姐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你走了?只是你怎麼會來我這裡幹活?又為什麼要瞞著身份?我就說這些日子怎麼看都覺著你眼熟,只是一時間再想不起來,若不是剛才舅媽過來,我只怕還不知到什麼時候才能記起你的身份,畢竟當初咱們也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

  張氏淚流滿面,雙眼哀求看著羅莞,也不說話,這時王氏上前,也是滿臉通紅,小聲道:「姑娘,這事兒不怪大姑娘,是我看大姑娘如今艱難,就把姑娘在這裡有個果園的事兒和大姑娘說了,攛掇她過來幹活兒,又和姑娘瞞了她的身份……」

  不等說完,就見羅莞擺擺手制止了,然後她四下裡看了一眼,見不遠處就有個草棚子,乃是素日裡工人們歇晌的所在,於是便將二人拉到那裡坐下,方和氣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慢慢說,大姐姐如今有難處?是什麼樣的難處?」

  王氏尚未說話,張氏,哦不,現在應該叫蔣氏了,她便搶著道:「姑娘,這事兒不怪王嬸子,如今你這果園方圓百里都是聞名的,連那劉家莊都比不上,我又怎能不知道?又聽說你這裡招工不限男女,只看勤奮忠厚,我便想過來了,又生怕你不要,所以猶豫著,直到後來你舅舅……我爹娘帶著兩個妹妹投奔了來,唉!說起來,當日我那夫家也是好的,偏偏我丈夫讓人騙了,家道中落,他腿又受傷,起不來了,公婆尚要照顧兒子,我又哪能不盡力?這會兒哪裡還有餘錢去幫襯爹娘妹妹?可為人子女者,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她們餓死?我沒奈何,只好央求了王嬸子,求她幫我瞞著,來姑娘這裡找活計,賺的錢一是為了養家,二則也為了照顧爹娘妹妹,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前些日子回去和她們說了妹妹這園子的興盛,又惹起了他們的貪心,自己父母姐妹,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說到這裡,又不禁淚如雨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7 06:54 PM

第094章:搬救兵

  王氏在旁邊也歎氣幫腔道:「是啊,姑娘,大姑娘這些年也著實遭了些磨難,也是因為她為人好,並不像當日老爺太太和二姑娘三姑娘那般,不然我也不敢幫她瞞著,讓她來這裡了。如今只求姑娘看在好歹是表姐妹一場的份兒上,別攆她走,我家那口子也說,老爺太太做下的孽,實在不該由大姑娘來承當。」

  「怪道你們不敢讓我知道身份,原來卻是害怕我因為舅舅舅媽的事兒遷怒到大姐姐身上。」羅莞到如今方是恍然大悟,因對蔣氏笑道:「大姐姐你就放心在這裡做事吧。論理親戚們本該有走動照應,只是我很認同你這份靠自己手腳賺錢的理念,所以只要你願意,儘管留在這園子裡,只是若有需要,千萬記得來尋我。素日裡外祖母也十分牽掛著你,說你是那家裡唯一一個好的,從我們搬來這裡,這些年也沒見面,不如今天你就回去見見她老人家,也讓她放心。」

  蔣氏流淚點頭,又道:「我這些年也記掛著祖母,只是實在沒臉去見她老人家,父母行下這樣的事,我這做女兒的……什麼也不說了,感激姑娘這份兒心胸,我便是來世做牛做馬……」

  不等說完,便見羅莞一擺手道:「這話不用說,生分了。也不用叫我姑娘,我本是你的妹妹才對啊。若說舅舅舅媽,呵呵,你問王嬸子,我這人雖然也有這樣那樣的不好,單只一樣是不錯的,便是恩怨分明,舅舅舅媽當初那樣對外祖母,對我們,這輩子除非他們真心悔改,不然是別想我原諒他們了。但姐姐又和她們不同。一人做事一人當,這道理王嬸子都懂,我又怎會不知呢?」

  蔣氏從來了這園子。便始終覺著膽戰心驚,此時終於這件事說開了。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下,又見羅莞爽快俐落,且言語間頗多關照親切,因此更生出些姐妹親密感覺來,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想起手中還有活計,忙站起身道:「好了。無端端生出這些事,耽擱了這麼多時候,我也該去幹活了。」

  羅莞笑道:「正是呢,我也有一大堆事要做。還不知二莊主和他那些家丁都幹得怎麼樣,別給我添亂才好。」說著話,三人便走出草棚,忽見王氏停下腳步道:「姑娘,有一件事兒。我實在是好奇,不問出來,今晚覺也睡不好的。你是怎麼忽然就知道大姑娘身份了?」

  羅莞笑道:「當時舅媽跑過來撒潑放賴的時候,我聽見不遠處有聲驚叫,雖說很快就沒了。我猜著應該是大姐姐把嘴捂住了,只是這些日子,你多在我身邊學習,咱們不知說了多少話,我又怎麼會聽不出你的聲音,何況這些日子來,總是看著你覺得眼熟,於是舅媽和王妃她們走後,我叫大家出來,便留心上了,果然見大姐姐面色慘白驚惶,可見是舅媽過來嚇到她了,想到她大概和舅媽有什麼瓜葛,幾下裡結合,可不就想起來了?畢竟當年在大姐姐過年回娘家的時候兒,也有過一面之緣,雖平時想不起來,卻也不至於就忘得乾淨。」

  王氏和蔣氏這才明白,當下兩人都不禁搖頭笑道:「素日裡只聽說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沒想到你也有這本事。」一面說著,三人分別,在果園裡侍弄了一天,到晚間,羅莞自帶著蔣氏回家,元老太太看見這將近四年未見的孫女兒,自然禁不住驚喜交加,復又抱著痛哭了一場,羅莞也拿出了二十兩銀子給蔣氏,讓她回去貼補家裡,不過這蔣氏雖是蔣明德和金氏生出來的,卻著實和她父母不同,十分有骨氣,任羅莞和蔣秋娘百般勸說,到底不肯收。反而正色道:「妹妹說得對,有手有腳,為什麼要靠別人接濟度日?一輩子這麼長,難道就總靠別人過活?從前我是女人,想做活計也沒什麼可做的,漿洗針線又不可能養活一大家子,受些親戚們接濟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如今我有了這份兒工作,妹妹又厚道,給的工錢比那些在城裡大地主富商家打工的長工還多呢,養家足夠,我為什麼還要拿這個錢?若說親戚情義,我和姨媽妹妹下個保證,若是將來真就遭了什麼事兒,需要幫忙的時候,定然來尋求幫助,不會死撐著不開口,這總行了吧?」

  羅莞見她說的堅決,且這樣有道理,心中也著實欽佩這個姐姐,於是便沒有再堅持,只說日後有需要,定要來找自己,閒暇裡有空,也多過來看看,一面說,到底和羅孚將蔣氏親自送出大門外老遠,方才折轉回來。

  且不說羅家的事,只說謝青鋒和徐王妃等人回到山莊中,此時到了自家地盤,世子爺的心情可就不像是在果園裡為了維護母親那麼偏袒了,因到了廳裡,他便有些不悅的沉聲道:「娘,你無端端怎麼跑去羅姑娘的果園了?那是您去的地方嗎?您是什麼身份?這定是妹妹們攛掇著的。」

  一邊說一邊就狠狠瞪了謝玉芳謝玉秋一眼,卻聽謝玉芳冷哼道:「哥哥別混賴我,我可沒幹這種事。真是不明白,我和玉婉到底誰是你的親妹妹?她們院裡杜鵑花是死是活關你什麼事?看你幫著忙前忙後的,還為此不惜拉下臉面去拜託那個女人,可你妹妹我呢?好事兒你什麼時候能想到我?到了這種時候,就賴我攛掇著娘,你也不能這麼不公平……」

  謝玉芳的嘴皮子別看在羅莞面前不夠看,可是仗著爹娘兄長寵愛,尤其又是在母親面前,還是能給殺人不眨眼的世子爺製造點困擾的,當下謝青鋒一聽她這嘰嘰喳喳的,就覺著有些頭疼,好在徐王妃此時也開了口,淡淡道:「行了玉芳,你就這麼和你哥哥說話?」

  「沒錯,慣得毛病。」謝青鋒有了母親支持,連忙瞪眼,卻聽徐王妃冷笑一聲道:「兒啊,你也別只顧著說你妹妹,今天我就把話給你撂在這裡,你若是對那姓羅的丫頭有什麼心思,趁早兒給我歇了,我是絕不會讓她進門的。」

  「母親你胡說什麼?我哪有什麼心思?當著妹妹們的面兒,您就說這種話。」謝青鋒臉微微一紅,心裡也莫名有些發虛。

  「沒有心思最好,總之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和這野丫頭的八字不合,別說給你做妾,就是讓她來府裡做個丫頭,我也要攆出去。」徐王妃再次強調了一下她對羅莞的厭惡,便揮揮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我累了。」

  「娘既然累了,日後可就別再去果園裡了,明擺著自討苦吃,羅姑娘那果園是要賣果子賺錢的,不是咱們家的後花園。」謝青鋒連忙趁機「循循善誘」,指望著母親能「從善如流」,卻不料徐王妃一瞪眼,冷笑道:「怎麼?我就想去又如何?你這做兒子的敢情還要管你的娘?」

  謝青鋒一看徐王妃這架勢,不由得暗叫了一聲不好,心想娘這是要祭出「蠻不講理」啊,因連忙叫道:「娘,不是兒子管著您,只是咱們家這身份,您和妹妹們去果園裡,很容易讓人覺著這是仗勢欺人……」

  「我就要仗勢欺人了,怎麼?她一個小小野丫頭,難道還敢有意見?」徐王妃果然是要蠻不講理了,這手段施展出來,路王爺都要退避三舍,也就謝青鋒,因為羅莞的關係,還敢針鋒相對,當下大叫道:「這不行,咱們路郡王府從來不行這樣的事,娘您要珍惜名聲。」

  「呵呵,不過是鄉野之中一個果園子,傳出去又如何?能有損什麼名聲?百姓們八成還要說本王妃平易近人呢。」徐王妃得意的笑一聲,悠悠道:「更何況,從來就沒仗勢欺人過,我如今還真想嘗嘗這個滋味兒。」

  謝青鋒一聽:得,娘這真是要蠻不講理了,也不知道老爹最近忙不忙,是不是得把他請過來鎮壓鎮壓娘親的氣勢。正想著,便聽譚芳蕊在旁邊微笑道:「好了,表哥不要著急,我想姨媽也不過就是怕你和那個羅姑娘有什麼瓜葛,若是以後您不過去那果園裡,姨媽難道閑的沒事兒幹,跑過去受勞累嗎?」

  謝青鋒心中一凜,譚芳蕊長住在府中,抱著什麼目的他怎會不清楚,只是這女孩兒心機深沉,從沒有明白表露過這意思,自己身為表哥,總不能出言趕人走吧?而今天,終於連這位表妹也忍不住了嗎?

  一念及此,便淡淡看了譚芳蕊一眼,接著方正色看向徐王妃,昂然道:「兒子從小到大,做任何事情都無愧於心,行得正坐得端,所以不愛受人禁管,娘也未必不知道我這性子。既這麼說,那娘親日後要如何做,就隨便吧。」

  說完便轉身離了正廳,剩下徐王妃和譚芳蕊等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好半晌,徐王妃方捂著胸口,氣得咬牙道:「你們聽聽,這是我養出的兒子說出來的話,他……他竟是連我的管教都不服了,可惡啊,春香,你去外面找個管事的,讓他去京城傳信,問問王爺忙不忙,不忙就趕緊過來,再不過來,他兒子要翻天呢。」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8 06:44 PM

第095章:不聽勸的下場

  春香憋著笑答應去了。這裡謝青鋒走出王妃的院子後,也是滿臉思索,好半晌方對身旁龍淵道:「派人回京給爹報個信兒,看他忙不忙,如果不忙,就請他來莊上歇一陣子吧。」

  龍淵答應著,又聽謝青鋒沉吟道:「還有,羅姑娘口中那個二莊主,他應該是叫范良吧?這人十分奇怪,我總覺著他有些面善,只是我心裡很清楚沒見過他,此人目中神光內斂,定有不俗內功,你們兩個暗地裡組織人手查一查,看看這范家的兩個兄弟到底是什麼來頭。」

  七星和龍淵答應一聲,哥倆分頭辦事去了,這裡謝青鋒回到松嵐苑,卻見雲秋水風度翩翩正從屋裡走出來,於是便攔住笑問道:「這是要去哪裡?」

  雲秋水冷哼一聲,作為風月老手,其實早在謝青鋒和方雲白兩人都沒明白他們自己心意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了,所以雖然向羅莞求婚被拒,且看出謝青鋒對於那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似乎也有了些情愫,他卻並沒有惱羞成怒暴跳如雷,在這風流貨眼中,似羅姑娘這般清麗脫俗與眾不同的女孩子,能博得這兩個眼高於頂的傢伙的傾心也是正常,如今自己要做的,只是要在三個人中勝出而已。

  小侯爺對自己還是有些信心的,且不說哄女孩子的手段他比這兩人高明百倍,就說羅莞的身份,他就不信謝青鋒能不顧一切娶羅莞為妻,若真是這樣,他也情願認栽了。但只要謝青鋒不肯奮不顧身到這個地步,羅姑娘那是肯給人做妾的女人嗎?所以,肯下血本娶她為妻的自己,絕對是三人中勝率最大的。

  雲小侯爺對自己的前路是如此堅信著,可憐方雲白還沒有說什麼呢,都已經被他列為假想情敵了,謝青鋒更不用說。因此時聽見這「情敵」竟還有臉刺探自己的去向。雲秋水便很不屑的一扭臉,淡淡道:「怎麼?我要去哪裡還要和世子爺報備嗎?」

  「怎麼了這是?我沒得罪你吧?」謝青鋒心裡也知道問題大概是出在哪裡,嘴上卻仍然笑著問,他才不信好兄弟會為一個女人就真的和自己成了仇家。

  果然,雲秋水惡狠狠轉過頭沖他張嘴齜牙。之後才得意道:「我去果園。」

  「去果園?見羅姑娘?」謝青鋒又追問了一句。順便看看天色:「這都晌午了,你去做什麼?」

  「你以為我會把我對女孩子的手段告訴你,然後讓你去討羅姑娘的歡心嗎?」雲秋水一臉不屑的看著好友:「別把我想的那麼天真。」

  「不是。」謝青鋒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我是要給你一個忠告,今天最好不要去果園,羅姑娘心情大概不太好。」

  「偏偏你又知道了?以為我不清楚?哼!你就是從果園裡回來的,如今卻不讓我去。青鋒啊青鋒,我倒沒想到,如今為了羅姑娘,你竟然也會使手段了,還是對你的好兄弟我使手段,哼!信你我就是蠢豬。」雲秋水咬牙切齒。話音落,再也不肯理會謝青鋒,便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謝青鋒氣結,一回頭,正看見方雲白站在門口,見好友難得如同吃了蒼蠅般的一臉鬱悶。他不禁失笑,上前對謝青鋒道:「一大早上就做了食譜,讓廚房裡的人精心弄出來,這會兒大概是要去討羅姑娘的歡心,你沒看他手裡提著的那個大食盒嗎?」

  謝青鋒鬱悶道:「關鍵是羅姑娘今天心情大概真的不太好。他這番苦心八成要白費,我好心告訴他,這小子竟然不信,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他倒也不是不識好人心,不過如今大概是看出了你對羅姑娘的態度,所以自然要把你當做敵人了。」方雲白說到這裡,忍不住正色道:「青鋒,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羅姑娘的性格你很清楚,她不是會給人做妾的女子,難道你真要娶她為妻?那只怕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浪,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我對羅姑娘,還沒到秋水那個地步吧?」謝青鋒喃喃自語,忽地又微微一笑,淡然道:「若是真喜歡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就掀起滔天風浪又如何?我爹的性子你不知道?最多是在我娘和太后那裡打滾兒哭幾場罷了,我娘這裡我自信還是可以說服的,太后那裡有皇上呢,放心。」

  「你也真好意思。」方雲白囧囧有神的看著謝青鋒:「敢這麼光明正大的讓皇上幫你收拾爛攤子,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你這傢伙了。」

  「誰讓他是我哥呢?」謝青鋒一笑:「更何況,只有他幫我擺平爛攤子嗎?你沒看見我替他擺平了多少攤子?」

  方雲白沉默不語,好半晌才勉強一笑道:「看來你這傢伙都已經打算好了,所以,是連你自己都知道,一定會有『非她不娶』的那一天,對不對?」

  「我不知道。」謝青鋒也沉默,好半天也只能給方雲白這樣一個答案,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

  話音落,便有丫頭過來請示擺飯,於是兩人用完飯,就在松嵐苑的院子中,伴著楊柳說了半日的閒話。

  謝青鋒不住抬頭看著天色,最後終於忍不住,到底疑惑道:「我算著也該回來了吧?怎麼?難道羅姑娘真的留他一起用飯了?」

  方雲白搖頭笑歎道:「我就說你今天怎麼這麼閑,還肯陪我聊天,原來卻是為了看秋水的狼狽樣,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什麼話?說的好像你比我多高尚善良似得,難道你在這裡,不是為了看秋水被趕回來?」謝青鋒哂笑,卻聽方雲白撫掌道:「妙極,果然我們兩個是一丘之貉嗎?讓秋水知道,會哭出來吧。」

  「什麼一丘之貉?是一山之狼。」謝青鋒認真糾正,貉是什麼東西,配得上他這個大將軍的威武嗎?

  話音剛落,就聽腳步聲響,接著雲秋水出現在院門口,早上的神采飛揚早已不見,小侯爺臉上全是氣急敗壞的神情,一看見在院中坐著的方雲白和謝青鋒,他就沖過來,拽住謝青鋒的領子道:「說,你又幹了什麼好事兒?竟把羅姑娘惹惱了,惹惱也就罷了,為什麼要連累我?」

  謝青鋒一攤手:「怎麼樣?在羅姑娘面前碰了釘子吧?早就告訴過你,你不聽,現在還來怨我。實話和你說,真不關我的事,是我娘和我妹妹們早上去了羅姑娘的園子裡。」

  「我的天,不是吧?」雲秋水也顧不上憤恨了,忙鬆開謝青鋒的衣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怎麼回事?王妃娘娘去羅姑娘的園子做什麼?」徐王妃的戰鬥力,那在京城貴族圈兒裡誰不知道?那是上來脾氣都能和太后娘娘言刀語箭的彪悍女人。

  「不知道,或許是娘誤會了什麼,也或許她只是去散心。」

  謝青鋒淡定回答,不過答案卻讓雲秋水不能淡定了,冷笑道:「什麼誤會?你敢說你對羅姑娘沒有覬覦之心?嗯?我明白了,一定是王妃娘娘目光如炬,看穿了你這傢伙的狼子野心,所以才會去羅姑娘那裡搞破壞,難怪她今天對我橫眉冷目,沒有一點好氣,還把我趕了出來,我……我這真是無妄之災啊。」

  這貨說著說著又氣憤起來,但是很快便又佩服的上下打量著謝青鋒,小聲道:「你也算是有本事的了,竟然在王妃娘娘和羅姑娘的夾擊中全身而退,嘖嘖嘖,好樣兒的啊好樣兒的。」

  「少廢話,要不要我去侯爺夫人面前把你的狼子野心也揭露出來啊?」謝青鋒看不慣好友這幅幸災樂禍的嘴臉,冷哼了一句,立刻讓雲小侯爺收起幸災樂禍的表情正襟危坐,沉聲道:「喂!不帶這麼拆臺的啊,我娘怎能和王妃相比?你要突然跑過去和她說,她會嚇昏過去的。」

  「你把羅姑娘當成洪水猛獸了?還嚇昏過去。」謝青鋒嗤之以鼻,忽聽方雲白疑惑道:「食盒呢?秋水,我記得你當時是拿著食盒去給羅姑娘送飯的不是嗎?怎麼?她把食盒留下來了?」

  雲秋水鄭重的面色立刻就垮了下來,連肩膀都塌了,哭喪著臉道:「什麼留食盒啊?那條臭蛇,媽的,誰知道它也在園子裡,我給羅姑娘的那些山珍海味,最後全便宜它了。」

  「什麼?給蛇吃了?」謝青鋒方雲白異口同聲,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這……這是怎麼說的:「那個,你不會是害怕那條大蛇,就把食盒裡的東西拿出來賄賂,結果被它全吞了吧?」

  「我有那麼傻嗎?」雲秋水氣:「我只是想讓羅姑娘留下食盒,誰知羅姑娘今天脾氣真是大得很,堅決不肯收,我就把食盒放在地上,結果被羅姑娘拿起來丟的我抱頭鼠竄,回頭一看,那臭蛇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把落在地上的糯米團子和肉丸子等全撿起來吃了,那貨還不滿足,竟然還要來吃我,羅姑娘也不知去了哪裡,嚇得我這一路是沒命飛奔啊……」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8 06:48 PM

第096章:來歷

  雲小侯爺說到這裡,臉上明顯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伸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忽見方雲白站起身,來到他身後,忽地笑道:「那條蛇大概不是追你,而是追你身上粘著的這個糯米團子吧?」說完從雲秋水身後衣服上拿起一個小飯團,遞到他眼前,一邊笑道:「幸虧鄉下少有人行,不然你這風流小侯爺的一世英名,可要盡付流水了。」

  「媽的,原來是為了一個飯團子,至於那麼鍥而不捨嗎?追了我一整個園子啊,跑的我都快斷了氣。」雲秋水氣得狠狠將飯團丟開,而方雲白和謝青鋒腦補了一下這貨被羅莞用食盒砸,再被大蛇追趕的狼狽樣,明明是很可樂的情景,但他們卻都笑不出來。

  「看來羅姑娘這一次是真的惱了。」

  「沒錯沒錯,不然怎麼會對秋水這人見人愛的下這樣重手。」

  「嗯,那乾脆這幾天我們不要過去園子裡了,不然恐怕也會被遷怒。」

  「青鋒英明,過幾天吧,羅姑娘辛辛苦苦種果樹,也不容易啊。」

  而這一天晚上,在京城路郡王府中,王妃和謝青鋒派來的送信人齊聚書房,各自轉達了王妃和世子爺對於路郡王爺的「深切思念」。

  「嗯,你們下去用飯吧。」路王爺聽完兩個報信人的話,並沒有急著表態,而是揮揮手命他們下去。這裡老頭兒在屋裡踱了幾步後,站定身形喃喃自語道:「唔,鋒兒竟和他娘對上了?不行,我可不能過去,明擺著是要受老婆和兒子的夾板氣嘛。」

  話音落,他就叫進自己的貼身僕人,吩咐道:「原本收拾要去鄉下的行李都放下吧,咱們這段時間不過去了,唔。婉兒不是回來了嗎?你讓人去梁姨娘房裡說一聲,今天晚上我去她們屋裡用飯。」

  *******************************

  「爺,前些日子您讓奴才打聽的事情,如今已經有結果了,了不得。」

  春雨淅瀝,謝青鋒百無聊賴。不過是幾天沒去見羅莞,便覺著身上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府內現在住了這麼些女孩子。觀察品評著她們的行為做派,便越發感到那女孩兒的率真大方可愛,眾女孩兒中固然也有端莊大方或是天真爛漫的,然而端莊的有心計,天真的卻又不知世事,更不用提大多都是矯揉做作之女,和羅莞一比,真正是落了下乘。

  因這會兒便借雨躲在自己的臥房中看書,卻聽外面一陣叫嚷。接著七星一頭闖了進來,他便從榻上坐起身,皺眉道:「慌慌張張的做什麼?什麼事有結果了?」

  「爺忘了?前些天您讓奴才去打聽那秋明莊中兩位莊主的背景啊。」七星抹著臉上的雨水,見謝青鋒面色立刻鄭重起來,顯然是回憶起了,他也不等主子問。便連忙道:「了不得,爺,您猜那兩個竟是什麼人?他媽的奴才剛聽見時簡直不敢相信啊,那……那竟然是兩個土匪。」

  「土匪?」

  謝青鋒陡然站起了身子,沉聲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給我說清楚。」

  七星大喘了一口氣。早有謝青鋒身旁的小丫頭捧了茶來給他,於是一氣兒喝了,這才平靜了情緒,娓娓道:「爺,那秋明莊的莊主叫范京,他弟弟叫范良,十幾年前,他們乃是青狼山上的土匪……」

  「青狼山?可是當年劫了中山王給太后壽禮的那夥土匪?」七星不等說完,謝青鋒便立刻想起來了。

  「是,爺記性真好。」七星陪著笑容:「可不就是他們呢?當年他們在那一帶可是名聲赫赫,打出的口號就是替天行道劫富濟貧,十年前,他們劫了中山王進獻給那時太后的壽禮,惹得先皇龍顏震怒,派兵圍剿,結果他們依靠地利,和朝廷官兵打了好幾仗,才最終潰敗,朝廷軍隊卻也吃了不小的虧,可是這之後,那殘餘的土匪便不知所蹤,當日還曾畫影圖形捉拿過那些匪首,這范京范良便赫然在其中,只是那會兒他們還不是當家的,又年輕,爺大概也是看過那畫影圖形,印象深刻,所以如今看見那兄弟倆,才會覺著面善,只是這事兒到如今,終究是十年都過去了,又哪裡能記住?」

  謝青鋒慢慢點頭,忽地冷笑道:「果然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沒想到他們竟然是當年青狼山上的土匪,呵呵,這是他們報應臨頭,竟撞在我手裡。」

  七星挺著胸脯道:「爺,事不宜遲,您趕緊回京向皇上請兵,這就帶人去剿了秋明莊吧。羅姑娘肯定是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不然哪裡會和土匪沆瀣一氣?」

  七星不提羅莞還好,一提羅莞,謝青鋒邁出去的的腳步陡然就頓住了,眉頭皺起,思量了半晌,他方抬頭問七星道:「查出他們是當年的土匪之後,你就沒有再查查這些年他們都做了什麼?」

  「奴才自然查了,不過這十多年來,他們隱居在秋明莊,倒也沒做什麼事,只是這兄弟兩個如今都沒有成婚,大概也是怕有一天東窗事發,連累妻兒。但是聽說那大莊主有個男寵相好的,這大莊主倒是挺癡情,大概想一輩子守著這男人過了。」

  七星說到這裡,就忍不住嘿嘿嘿壞笑起來,而謝青鋒則一下子就想到了當初只有一面之緣的那個清俊男子,他看了七星一眼,冷笑道:「你懂什麼?范京身邊那個人,絕不會是簡單人物,只看那份風華氣度,一個土匪能有這麼個人伴在身邊,也算是他的幸運了。」

  七星沒料到自家爺會這麼說,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這可是違反綱常倫理的。不過轉念一想,這聰明小廝也大致猜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思:違背綱常倫理?爺若是喜歡羅姑娘,可不也是太門不當戶不對呢?從沒聽說有哪位世子肯要一個村姑的,難怪爺如今會說出這種話。

  心裡想著, 這話可不敢說出來,於是七星小心翼翼看著自家主子,小聲道:「爺,那這倆土匪咋辦?您還要不要帶隊去剿滅他們?」

  「先等等再說吧,反正他們隱居後也沒有再為惡。」謝青鋒已經是有了決定,看向七星道:「這件事你就給我爛在肚子裡,跟誰也不許說,不然看我收拾你。」

  七星連忙點頭道:「是,奴才知道了,奴才這就去吩咐那些傢伙,千萬要管好了嘴巴。嘖嘖,說起來爺對羅姑娘,還真是上心啊,就為了怕她不自在,這樣大事兒都要輕輕放下。」

  「胡說什麼呢,我……我那是給這倆土匪一個改邪歸正浪子回頭的機會。」謝青鋒心事被小廝戳穿,不由得惱羞成怒,一拍桌子,正義凜然大聲道。

  「是是是,奴才明白,不關羅姑娘的事,是爺宅心仁厚,要給那兩個人改過自新的機會,跟羅姑娘一點關係都沒有。」七星點頭如搗蒜,心裡卻在偷笑,暗道主子您這就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誰信啊。

  謝青鋒哪裡不知道這臭小廝是在擠兌自己,惱羞成怒之下,虛踹一腳,就把七星趕了出去。

  ***************************************

  「妹妹,這就是你說的什麼砧木嗎?」

  果園裡,蔣氏正在給羅莞做幫手,看她將兩個木條嫁接在一起,因為古代沒有什麼塑膠,所以只能用老法子:樹皮纏繞,以泥土封培。

  這可不是個輕鬆活兒,雖是初春時分,羅莞也是忙得滿頭大汗,聽見蔣氏問她,便笑著點了點頭道:「是啊,這些砧木日後都會長成大果樹,結咱們沒吃過的果子,到時候姐姐就是最先品嘗的人。」

  「沒吃過的果子我可不敢想,我只要有尋常果子吃,便謝天謝地了。」蔣氏淳樸,絲毫沒有父母妹妹那樣的貪婪,因一邊笑著幫羅莞扶持樹枝,一邊四下扭頭看了一圈,感歎道:「今年這果子會結好些吧?我看花落了之後,好多都結出了那小小青色的果子呢。」

  「嗯,去年果子的收成就不好,算著今年也該豐收。」羅莞終於忙完了這棵樹苗的嫁接,然後小心翼翼檢查了一遍,又歎氣道:「不過這也說不準,萬一有大風雨,就不知道要打下多少果子來。」

  「是啊,若是都讓風雨打下來,可不是讓人心疼死。」蔣氏也歎了口氣,卻聽羅莞又道:「大姐姐,難道舅舅舅媽如今就只吃你的麼?他們也不找個活兒幹?分明三年前我離開的時候,他們還有二三百畝地的,怎麼就敗光了?」

  蔣氏歎氣道:「可不就指望著我呢,他們不肯找活兒幹,我有什麼辦法?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不成?當年也是因為那個李扒皮征糧太狠,那點地漸漸就入不敷出了,之後我爹娘將地賣了,卻不料不到一年,他們賭錢吃喝,就敗光了錢,在村子裡連個接濟他們的人都沒有,這才來找我。這幾天我看著他們成天嘰嘰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麼,我就和他們說,要他們千萬別再來煩妹妹,不然的話,連我這個活計也要沒了呢,要不是這點恐嚇,還不知道他們怎麼來煩你。」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9 10:30 PM

第097章:又來了

  羅莞微微一笑,淡淡道:「原來到底還是害在那個扒皮保長的手裡,那保長也算是膽子大的,之前小侯爺他們也去過舅舅家幾次,他怎麼就認定了舅舅舅媽能得罪?不怕幾個貴公子再過去,把他收拾一頓嗎?」

  蔣氏搖頭道:「這也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我聽說,當日小侯爺他們是因為妹妹才過去的,他們偏把你們逼了出來,那李保長也是有些手段,不然怎麼敢隻手遮天,大概不知從什麼地方知道了真相,又發現我爹娘和妹妹你已經撕破臉,於是自然肆無忌憚了,不但要征糧,只怕還要落井下石,多扒一層皮呢。」

  說到這裡,她便看著羅莞笑道:「妹妹這幾天心情好像很好啊,今天竟然還問我他們的情況,我只以為你恨死他們了,恨不得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呢。」

  「本來就恨啊,這也不是關心,不過是閒話家常,哪裡就能看出我心情好?」羅莞笑吟吟的道,卻聽蔣氏笑道:「該不會是因為世子爺和雲小侯爺他們這幾天都沒過來的緣故吧?真是奇怪,別的女孩兒若是能攀上這樣高枝兒,死都要抓住,你卻把他們當做麻煩。」

  「本來就是麻煩嘛。」羅莞撅嘴冷哼一聲道:「你看,他們這幾天沒過來騷擾,我幹了多少活兒?」說完驕傲一指身前這片小苗圃,這裡足足有幾十株嫁接過的小樹苗,都是她這幾天的戰績。

  「妹妹不用高興得太早,說不定他們今日就要來了。」蔣氏看著她這得意模樣,便忍不住笑著打趣了一句,不料話音未落,便聽見遠處一個聲音大笑道:「哈哈哈,羅姑娘,我們又來了,天啊。幾天沒過來,這些花兒都落了啊。」

  羅莞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然後慢慢轉過身子去,就見蔣氏一臉驚恐的捂著嘴巴,拼命搖著頭。嗚嗚道:「妹……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個……我本來只是開個玩笑……」

  「姐姐,你上輩子一定是烏鴉。」羅莞已經看見了那三個施施然踏草而來的男人。她臉上表情已不是悲憤可以形容的了,因咬牙自語道:「可惡,傳說也有不准的時候嗎?明明人家今天早上出門看見的是喜鵲登枝,沒遇見好事兒也就罷了,你也不該讓我黴星罩頂啊。」

  「其實……貴客到訪,豈不是正應了喜鵲登枝……」蔣氏在一旁弱弱地道,不等說完,就見羅莞面無表情的看向自己,於是後半截話便自動消音了。

  「羅姑娘。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謝青鋒可比雲秋水穩重多了,上前微微一抱拳,含笑問道。

  「哪有好久?明明只有六天。」羅莞沒好氣的道,話音未落,就聽身旁雲秋水深情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六天沒見,算算就是十八年,能不久嗎?」

  「十八年?你都可以做爺爺了吧?」羅莞斜睨著這貨冷哼一聲,卻見雲秋水跳起來叫道:「我哪有那麼老?最多當爹,哪裡就能做爺爺?」

  羅莞扶額。索性不理這貨,轉回頭看向謝青鋒,微笑問道:「玉婉姑娘回來了嗎?不知她母親的那棵杜鵑花如何了?」

  「哦,婉妹還沒回來,不過之前來山莊的家丁說,羅姑娘幫忙培育出來的花土已經換上了,想來那杜鵑花恢復繁茂就在眼前,在下這裡先替婉妹謝過姑娘了。」

  「真想謝我,幫我攔著王妃娘娘就好。」羅莞呵呵一笑:「我還真怕王妃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殺過來興師問罪呢,我只是一個小小民女,哪有能力抵擋王妃的怒火?」

  「羅姑娘你不用怕,有我保護你。」雲秋水挺起胸膛,巴掌拍在上面,十分響亮。

  「你滾。」羅莞和謝青鋒異口同聲的吼,小侯爺傷心的垮下肩膀:嗚嗚嗚,現在就心有靈犀一致對外了嗎?明明是我先喜歡羅姑娘的,上天啊,你何其殘忍?

  「你們總是來我這裡做什麼啊?難道每天沒事兒幹了嗎?」

  不管怎麼樣,這三個人對自己也都算是有照顧之恩,雖然如今果園徹底繁茂起來了,但羅莞知道,如果沒有這三人,自己不說是寸步難行也差不多,隨著她這裡的果子賣得越來越好,覬覦眼紅的人也不少,那劉家莊雖只是一個小小山莊,卻也不是沒有後臺的。范京范良再怎麼厲害,終究和朝廷那些勢力沒有一點兒關係,也幸虧是有雲秋水等人的金字招牌,才沒人敢對這果園動心,更不用提當日東南西北各地跑的買樹苗,也多仰仗了雲秋水和方雲白的幫忙。所以心中雖然萬般無奈,她卻也不能真的趕人走,她羅莞可不是過河拆橋的女人,更何況現在好像河還沒過完呢。

  於是將三人讓到自己素日裡歇息的小屋中,上了茶水和自己從家裡帶的點心,一邊就對這三人的日常工作表示了一下關心。

  雲秋水也果真不客氣,拿起點心就吃,方雲白就比他穩重多了,只是微微笑道:「我們來鄉下,就是為了躲個清閒,若是每天都有事情忙,那還了得。」

  「不忙嗎?我看你們對我這果園挺上心的,幾乎天天都要來視察。」羅莞諷刺,卻見方雲白聳肩:「唔,這樣嗎?或許姑娘可以把我們當做體察民情?」

  「體察民情你們換一家成不?像你們這樣身份顯赫的貴公子天天蒞臨指導,我果園裡的樹都要嚇得不敢結果子了。」羅莞咬牙,再一看雲秋水身旁的碟子,不由更是氣結:「小侯爺,你早上沒吃飯嗎?」

  「羅姑娘正問出了我的疑惑。」謝青鋒終於開口了,目光也是惡狠狠盯著雲秋水:「我也很想問一句,秋水你早上沒吃飯嗎?」

  「沒有啊。」雲秋水咽下點心,用手帕擦了擦嘴巴,動作倒是挺優雅的,不過配著臉上諂媚的笑容,真是怎麼看都覺得礙眼:「那個……羅姑娘不知道嗎?我最喜歡吃伯母做的點心了。」

  謝青鋒方雲白默默扭頭:這個混蛋,為了羅姑娘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伯母都叫上了,呸!你去叫一聲試試,那個軟弱的婦人會被嚇死吧?

  「滾,這是我做的。」羅莞沒好氣,卻見雲秋水眼睛一亮:「什麼?是姑娘做的?難怪這麼好吃。」說完一伸手把方雲白身旁的碟子拿過來:「哎呀山莊裡的東西都太難吃了,還是姑娘這裡的東西好吃。」

  「把他趕走吧青鋒。」方雲白痛苦地看著自己的點心落進魔爪:「我真受不了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謝青鋒眼看雲秋水這不知死活的還要來動自己這盤點心,二話不說一指頭敲下去,頓時讓那傢伙「嗷」一聲狼叫。

  偷襲沒得手,雲小侯爺還有臉抱怨呢:「真是,那麼小氣,不就是一盤點心嗎?我早上沒吃飯,不能讓讓我啊。」不過這一回可就沒人理他了。

  羅莞也看出來了,這三個傢伙純粹就是沒事兒幹,跑過來消遣的。只是她卻沒這個時間,寒暄了兩句後就出去幹活,毫無意外,身後緊接著跟出三條尾巴。

  要是能有一把刀,一下就把這三根尾巴給剁了該多好啊。羅莞心中歎氣,忽聽謝青鋒帶笑的聲音響起:「還說我們來,嚇得果樹都不敢結果子,哪有?這花兒落了結出來的果子多好看?又大又圓。」

  「又大又圓的那是皮球。」羅莞冷哼一聲,拿出大剪刀哢嚓哢嚓的修枝子。

  「總覺得羅姑娘好像不是在修枝,是在修理我們。」三個男人倒也知趣,這時候就不上前添亂了,湊在一旁只是看著羅莞的動作和生動表情,便覺出一種歲月靜好的安寧來。

  「我也有同感,看,這一根枝子,羅姑娘肯定是當成了你的脖子,瞧瞧剪刀下去得多狠。」方雲白小聲打趣,被雲秋水狠狠白了一眼,然後這貨憂心忡忡道:「我們這樣天天跑過來,只怕不但不能討羅姑娘的歡心,還要被她厭煩了,這可怎麼辦?」

  「只要你不來,就完全沒問題。」謝青鋒和方雲白異口同聲道,其一致對外的態度差點兒讓雲秋水吐血。

  「嫉妒,你們這是嫉妒,嫉妒我風流英俊,又會討女孩子歡心,所以生怕羅姑娘最終花落雲家,所以現在都針對我。」雲小侯爺恬不知恥的自大著。

  方雲白和謝青鋒正要再給他一棒子,忽然就聽身後一個怯怯的聲音道:「哥……哥哥……雲小侯爺……方小侯爺……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

  「婉妹妹?」

  三個男人一起回頭,看著身後那清麗女孩兒,異口同聲詫異道:「你怎麼過來了?什麼時候從京裡回來的?」

  「就是剛剛。」謝玉婉眼睛都不敢抬,小聲道:「我……我和爹爹一起來鄉下,爹爹聽說是羅姑娘幫忙培育的花土,所以……所以就說要來看看。」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9 10:35 PM

第098章:王爺蒞臨

  「你的意思是說,爹也過來了?」謝青鋒十分驚訝,連忙抬頭向遠處看去:「在哪裡?怎麼我沒看見?」

  「爹爹在後面,說是要看看這園子,我著急找羅姐姐道謝,知道她都在這一片兒,所以就過來了。」謝玉婉仍是怯生生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她沒有獨自面對過雲秋水和方雲白,又知道這兩個是姐妹們的心上人,若是看見他們和別的女孩兒說兩句話,就要咬牙瞪眼的。

  「咦?是婉姑娘?」

  羅莞這個時候也看見了謝玉婉,連忙扔下了大剪刀跑過來,拉著她的手親熱問道:「怎麼樣?那棵杜鵑花栽到我的花土裡了?我給你寫的那些杜鵑花養護知識你給你母親了嗎?你母親是怎麼說的?」

  「嗯,已經栽進去了,姨娘很感激姑娘,說那些法子她從前似乎也聽人說過一點,只是沒有姐姐寫的這樣詳盡,我走的時候兒,杜鵑花雖然沒有很大起色,但看著葉子卻似乎鮮亮了很多。」謝玉婉感激的看著羅莞,一說就是一長串。

  「嗨,那個啊,是你的心理作用,才這麼幾天工夫,哪裡就能起死回生?我估摸著,配上我的花土,若養護得當,半年後吧,半年後這大杜鵑應該就可以恢復生機了。」

  「真的嗎姐姐?太謝謝你了,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感激你,從來沒有人肯為一棵花費這麼大的心,姨娘讓我一定要來好好謝謝姐姐……」

  兩個女孩兒手拉著手親熱說話,一旁三個男人完全插不上口,好半晌,方雲白方轉向謝青鋒,疑惑道:「婉妹妹的性子好像變得活潑了些,我還從沒看過她這個模樣呢。」

  「和羅姑娘在一起,很容易就會被她感染。」謝青鋒微微一笑:「何止是你,我做了她這麼多年的哥哥。也沒看見她如此開心活潑過。」

  「但是你們不覺得,羅姑娘對婉妹就這樣親熱,聽聽,還讓她日後有閒暇了就多過來玩兒。她什麼時候也能對咱們這樣和顏悅色啊?」雲秋水哀歎,一邊盯著兩個女孩兒拉在一起的手:「我好想變成婉妹的那隻手啊。」

  「無恥!」

  「卑鄙!」

  謝青鋒和方雲白不約而同的鄙視,氣得雲秋水青筋都蹦出來了,咬牙道:「裝什麼大尾巴狼?我才不信你們沒有這種念頭。」

  「哪種念頭?」

  三人身後忽然想起一個醇厚和藹的聲音。一轉身,路郡王笑瞇瞇的面孔就在身後。此時那雙眼睛雖然是笑彎著,裡面精光卻沒有因此而有半點減弱。

  「沒……沒什麼念頭。」

  饒是雲秋水這樣膽子大的無法無天的,看見這一團和氣的路郡王,也禁不住嚇得倒退了身子,一邊結結巴巴的答話。說完了,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拜見對方,連忙作揖道:「參見王爺,您……您怎麼來了?」

  「唔,怎麼?你們能來,王妃和女孩兒們都能來。我來不得嗎?」路郡王哼了一聲,一下就哼出了雲小侯爺一身冷汗,連忙擠出一絲笑容艱難道:「能,自然能來,呵呵呵……」

  這時羅莞和謝玉婉也看見了路郡王。聽謝玉婉小聲說那就是她的父親路郡王爺,羅莞不由得有些驚訝。因為這老頭兒是如此的和藹尋常,就如同鄰居家每天早晨鍛煉,澆花種菜的老大爺一般,實在是沒辦法讓人和那個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路郡王爺聯想到一起。

  「民女羅莞,參見王爺。」

  聯想不到一起也不能抹殺人家是大boss的事實,所以羅莞非常鄭重的上前拜見。路郡王爺瞇著眼睛看了看面前女孩兒,微笑道:「不必多禮,這又不是在公堂之上。唔,這片果園都是你的?」

  「回王爺,都是民女家的。」羅莞直起身,心中琢磨著這王爺打的什麼主意,卻聽路郡王笑著開口道:「去年我府裡也買了些你這園子裡的果子,味道很不錯,難得那果子上的字兒,你是怎麼弄上去的?能不能說出來給我聽聽啊?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說完一瞪謝青鋒等人:「聽見沒有?都不許給我說出去,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三人一起低著頭翻白眼,卻聽羅莞笑道:「這沒什麼,就是說出去也無妨,不過是些吉利話兒,若是人人都在果子上弄一些,讓我們大夏朝家家戶戶都如意吉祥,那民女還求之不得呢。」因就將在果子上「印字兒」的法子說了出來,這法子謝青鋒雲秋水等人都知道了,所以也不覺為奇,倒是路郡王爺,聽完後撫掌笑道:「果然是讓皇上說中了,難為你一個小小女孩兒家,竟能想出這樣絕妙的主意。唔,你剛剛說的不在乎其他人知道,是真的嗎?若是真的,那老夫可就真要把這法兒傳遍天下,似你剛才說的,讓我大夏家家戶戶都能如意吉祥,你覺著如何?」

  真壞啊。

  垂首肅立一旁的三個男人忍不住又暗中翻起了白眼:明知道是人家賺錢的絕招,剛才那也不過是客氣話,還要故意擠兌人家,看人家尷尬的表情。嘖嘖,羅姑娘啊羅姑娘,你如今知道我們三個其實真是好人了吧?

  路郡王便是打著這個主意,他平生不喜歡虛偽的人,一張毒舌不知戳的多少虛偽傢伙坐立難安尷尬難言,除了在目空一切的兒子和比他還毒舌的王妃面前,這老傢伙還沒遇到過對手呢,以至於官員們私下裡都議論說:路王世子之所以沉默寡言,就是讓他爹娘給帶累了。

  而羅莞是女孩兒,路郡王原本不會這般不留情面,卻是在看到自家兒子和那兩個年輕人後,聯想起之前王妃的傳話,覺得有點不爽,因此方笑裡藏刀的問了一句。

  卻不料羅莞連一瞬間的怔愣都沒有,大大方方點頭道:「好啊,這本就不是什麼值得保密的,大家只要細心琢磨,都可以知道,去年的時候,劉家莊派人來我的果園裡,被我識破,我就和他說用不著這樣,想知道這秘密,來問一聲我自然就可以告訴他了,於是和他們派來的人說了,只是那會兒果子都成熟了,他們卻也來不及弄,想來今年秋天,他們的果園裡差不多就能結出有吉祥話兒的果子了。」

  許久沒有聲音。

  路郡王原本是想看羅莞尷尬的樣子,結果最後卻是他呆若木雞的立在當場:從小兒出身尊貴,長到這麼大,見識到的大多都是虛偽面皮,唯一好點兒的,就是自己的王妃和梁姨娘,只是兩人一個太剛強,一個太軟弱,哪有面前女孩兒這不卑不亢又真摯誠懇的模樣?那樣絕妙的生財之道啊,她說給人就……給人了?路王爺覺著自己的腦子好像有點轉不過彎兒來。

  方雲白和雲秋水等看著路王爺這幅呆樣,都是暗爽在心裡,謝青鋒到底是為人子者,這會兒都有些同情老爹了,心想爹啊,讓你玩心眼兒,現在知道什麼叫無欲則剛了吧?你說你在羅姑娘面前,就以誠相待多好?非得玩什麼表裡不一,這下好,把自己坑了吧?

  「好樣兒的。」路王爺到底不愧是官場老手,呆愣過後便恢復了常態,點點頭對羅莞道:「女孩兒能有如此心胸,難得,著實難得。」

  卻聽羅莞笑道:「這和心胸無關,我在這園子裡種果樹,和別人競爭果子的買賣,最主要還是靠著果子的香甜多汁,似這樣在果子上印字兒的,不過是小手段罷了,若靠這個來爭買賣,爭得了一時先機,又怎麼爭得了一世的好名聲?」

  路郡王再次呆愣了一下,這話若是從一個志向淩雲的男子口中說出來,那倒還沒什麼可稀奇的,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女孩兒,竟然也有如此大的志向,雖然他是很欣賞,但如果這女孩子只會紙上談兵,胸中並無丘壑的話,難免還是讓人覺得誇誇其談了。

  想到此處,便微微一笑道:「姑娘好志氣啊,可這天下種果子的何止千萬?就是尋常百姓家,誰家房前屋後沒有幾棵杏樹桃樹棗樹的?那些王公貴族府邸中,更是有專門懂行的擺弄那些樹木,這樣情況,你又憑什麼脫穎而出呢?」

  羅莞淡淡一笑,微挑眉道:「王爺剛剛好像說過,您在府裡也吃過我這園中出產的果子,味道很好,以王爺的身份,能吃到我的果子,還覺得味道不錯,這還不夠我在眾多同行中脫穎而出嗎?」

  「好。」

  路王爺沒料到自己先前說的話轉眼間就被羅莞當做了武器,不由大贊一聲,卻見雲秋水湊過來,嘻嘻笑道:「王爺還不知道呢,羅姑娘手中的秘密武器還有很多,就是這附近的一片果樹,還有那邊兒那一片苗圃,您老看見了沒?羅姑娘說了,那都是咱們沒吃過的果子,可美味了,我現在只要一想起,就覺得口水要流下來了。」

作者: catkiki    時間: 2014-3-29 10:39 PM

第099章:相勸

  「咳咳咳……」雲秋水也是說著說著就讓饞蟲給勾引了,直到聽見羅莞的咳嗽聲,方才醒悟自己是在和誰說話,連忙收了垂涎之態,果然,就聽路郡王冷哼一聲道:「看看你這點兒出息,叫個果子就給饞成這樣了?說出去你是小侯爺有人信嗎?你爹娘平素裡虐待你不成?就連果子都不管飽?」

  「咳咳咳……」雲秋水猛咳嗽,心想你說我這倒楣催的,這種事兒我跑上前來嘚吧嘚吧說個什麼勁兒,正經老頭兒的兒子在此,我他媽這不是越俎代庖嗎。

  路郡王訓斥完了雲秋水,便又轉向羅莞,和藹道:「去年冬天雪水不多,皇上很是關心民間的作物情況,我本不是負責這一塊兒的,不過今天恰好趕上了這麼個機會,倒也想考察一番,回去和皇上稟報,姑娘既然擅長此道,何不帶我在園子裡走一走?順便還有些事情要問你,你放心,若是你真能培育出人人都沒吃過的果子,我可以向皇上保舉,許你一個宮廷供奉的職務,到那時,你這裡的果子便可進貢宮中,又有著皇商身份,可就不是現在這區區蠅頭小利可比了。」

  「父親,這事兒恐怕難辦。」謝青鋒終於開口,看了羅莞一眼,他便輕聲道:「羅姑娘身世坎坷,和母親相依為命,她們家並沒有男人可以支撐門戶,這宮廷供奉,總也是個閒職,沒有頒給女子的道理。」

  「是嗎?」路王爺大為驚訝,暗道難怪,難怪諾大一個園子,竟是一個女孩兒拋頭露面,我就說嘛,這女孩子再怎麼好,只沖這一點,未免有些太不安於室了,原來卻是如此。嘖嘖,如此坎坷竟沒磨滅了她,反而如此自強不息,果然這是個好的,也難怪他們三個都愛往這裡跑。

  謝青鋒點頭,路王爺這裡還不等說話,便聽羅莞道:「世子爺。難道家裡的男孩子不滿十五歲,就不算男丁嗎?」

  「唔……」謝青鋒這才想起來。羅莞還是有個弟弟的,當日自己出征回來,第一次來果園的時候,還是那小傢伙帶他過來的,沒想到自己竟然忘了個底兒掉,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吶吶道:「唔,這倒也不是,不過孚兒太小了,這宮廷供奉的官職也不能給他啊。」

  「再小那也是個小男子漢。支撐門戶足夠了。」羅莞驕傲的挺胸抬頭:「我們孚兒很能幹的。」

  「再能幹他也只有十歲。」謝青鋒哭笑不得,卻聽羅莞昂頭道:「十歲又怎麼了?甘羅十二歲就做了宰相。」

  「你也知道甘羅是十二歲才做的宰相啊,而且你知不知道他十三歲就被殺了?」謝青鋒一手扶額,不過想到最後這句話有些不妥,因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嗯,我知道你沒有惡意,算了算了,反正宮不宮廷供奉的,也沒什麼,無非是多賺些錢,就不多賺,我想也足夠我們花用了,更何況,若是這果子皇上和太后能吃到,她們肯定會喜歡的,喜歡之下,要我進貢,那我不信我就不能做個宮廷供奉,都有女駙馬,為什麼不能有女宮廷供奉?」

  「好,有志氣。」

  路王爺哈哈一笑,這是羅莞穿越過來後,除了謝青鋒等人外,頭一次有一個男人如此真誠的誇讚自己,尤其還是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王爺,論理這種人不應該是那種衛道士老古板嗎?但恰是因為如此,羅莞心中才會更加激動,因上前笑道:「王爺不是要在這園子裡考察一番嗎?請隨民女來吧。」

  看著一老一少在前面熱烈交流,跟在身後的三根尾巴都有些鬱悶,暗道這是怎麼說的,羅姑娘對誰都是笑臉迎人,怎麼獨獨對我們就橫眉立目?莫非真是太熟悉了,所以連點客氣都沒有了嗎?

  這裡路王爺也並沒有走遍整個園子,不過是看了幾十株樹木,聽羅莞講了下今年的雨水對這果園的影響,以及蟲害和對結果情況的估計,眼看著天色不早,他便告辭了。

  謝青鋒等人自然是要跟著回去的,這裡謝玉婉卻是依依不捨,拉著羅莞的手眼淚汪汪的,只說日後若有機會,還要過來找她玩耍說話,羅莞自然也是一口答應,只看得雲小侯爺又是羨慕嫉妒恨了一把,只恨不能附身到謝玉婉身上去。

  路郡王雖然沒有說話,卻也自然把這個庶女不捨得模樣看在了眼裡,不由得有些驚訝,轉身對謝青鋒道:「你五妹妹最害羞膽怯的一個人,怎麼和這羅姑娘卻處的這樣好?若說心直口快爽直,芳兒和秋兒也不差啊。」

  謝青鋒淡淡笑道:「也許是投緣吧。」他心裡卻自然知道,自己那個妹妹雖然也是心直口快,但千金嫡女,難免有些盛氣淩人,她們那心直口快大多是尖酸刻薄嘲笑之語,哪裡比得上羅莞這樣讓人如沐春風的自在?

  一行人轉眼離去,因為是王爺親自駕到,羅莞自然不能像對待謝青鋒等人那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送行是門都沒有。因這會兒也在園子入口相送,等到那馬車隊沒了影子,她便一屁股坐在了園外的大樹樁上,連悲憤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喃喃道:「這都是什麼事兒啊?我這園子風水不好嗎?怎麼盡招惹這樣的大人物,長此以往,我還幹不幹活了?」

  蔣氏一直以她的「隨從」身份跟在後面,只是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此時見羅莞捶胸頓足,她便連忙上前安慰道:「妹妹,這是人人都求不來的事兒……」

  不等說完,就被羅莞捂住了嘴巴,聽她咬牙道:「姐姐,我求你了,你就別再說了,你再說,是不是要把當朝皇帝給我招來?」

  蔣氏也忍不住笑了,撓頭道:「我也沒說什麼啊,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誰知道世子爺他們就真的過來了呢?和我其實沒有關係。」

  「你倒推得一乾二淨。」羅莞咕噥著,起身進了果園,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果樹,想到自己還要走到嫁接園子旁,饒是她如今的體力已經今非昔比,卻還是忍不住腳都發軟了。

  **********************************

  「昨天和秋水雲白一起來的,所以有些話我也沒有當面和姑娘說,今日他們不在,請恕我直言,姑娘在秋明莊那裡住著似乎有些不妥,不如搬到別處去。」

  拿著一個大噴壺,跟在羅莞身後,世子爺氣定神閑的一邊往那果樹上噴草藥水,一邊和羅莞閒話家常,只是他面上雖是一派的閒適自在,心中卻有些緊張,對於羅莞和秋明莊的關係,他是非常清楚的,但願自己這一番好心不會被眼前這聰明女孩兒當做驢肝肺,誤會是他挑撥離間。

  「怎麼好端端說這樣話?」

  只是謝青鋒的話,羅莞還算是待見的,尤其是對方現在正幫著自己幹活。雲秋水就不行了,那小子雖然每次也咋咋呼呼想要幫忙,但不知是太富貴了沒做過活還是怎麼的,總是幫倒忙,自從有一次他拿大剪刀幫著修枝,卻把一串結滿了小果子的大樹枝哢嚓一下剪斷後,他就差點兒成了羅莞的拒絕往來戶,現在哪裡還敢幫忙?

  至於方雲白,或許是因為對方是退親物件的關係,和他相處,羅莞總覺得彆扭,不自禁就要想起那個因此而死的真正羅莞,所以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

  因此時聽謝青鋒說的鄭重,羅莞便不禁疑惑轉過頭去問了一句。

  「哦,那個……也沒什麼。」世子爺實在是沒做過這種工作,總覺得似乎有挑撥離間之嫌疑,只好在心裡不斷給自己打氣,暗道他們是土匪他們是土匪,我提醒羅姑娘沒有錯,我是問心無愧的。做好了心理建設,這才咳了一聲,淡淡道:「姑娘到底是女孩兒,你母親也是守寡在家,這……住在秋明莊那裡,一旦被人知道,恐有風言風語。」

  「呵呵!世子爺也會考慮到這麼細緻的問題啊?」羅莞不疑有它,只以為這是謝青鋒對自己的關心,於是笑道:「放心吧,住在那裡三年多了,就算有流言,也早有了,我向來是不在乎這些的,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怕什麼?難道那些人因為我們和秋明莊住在一起,就不肯吃我們的果子了?」

  謝青鋒一看,自己口氣假裝隨意不行啊,這根本沒引起羅莞的高度重視嘛,因只得又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道:「姑娘難道就沒想過?他們住在那裡很奇怪嗎?你難道沒發覺?那兩個莊主都是身負武功之人。」

  「那又怎麼樣?傳奇腳本裡也經常有這樣的故事吧?大俠們行走江湖,見慣了爾虞我詐,於是心灰意冷之下避居鄉野,從此過著安寧平靜的生活。要不怎麼說藏龍臥虎呢?或許有一天,江湖風雲再起,需要他們出頭匡扶正義的時候,他們就會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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