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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紫伊281 -【朱門繡戶】《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1:48 AM     標題: 紫伊281 -【朱門繡戶】《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2-23 09:44 PM 編輯

【書名】:朱門繡戶

【作者】:紫伊281

【內容簡介】:

  穿越到蘇州織造家,不拿針線,不學詩畫,重生在如此富貴人家,要及時行樂,

  還有一件首要任務,給自己物色一個好夫婿。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偌大的家業說倒就倒,男的被流放,女的去流浪。

  有道是挫折使人成長,磨難叫人堅強,

  十五歲的她,不得不使出十八般武藝,帶著若干姨娘,重振家業,

  雖然任重而道遠,但她決不放棄……且看朱門繡戶如何拼出錦繡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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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1:50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3:03 PM 編輯

正文 第一章 傅家六小姐

    夏日,午後,天氣有些悶熱,靠近荷花池的一座小樓上,一排五扇雙開的大窗子全部打開,桌案上,一隻通體碧綠,晶瑩剔透的玉香爐燃著裊裊的香煙,淡淡的茉莉芳香漸漸瀰漫開來,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張籐編的搖床,輕輕晃動著,頂上懸掛的一個布老虎也隨著晃啊晃,搖床邊坐著一個樣貌清秀的丫頭一刻不停的為床上的人打著扇子,還有一個美麗的婦人在搓揉手中的棉布,一塊塊揉軟了,疊好。

    傅流雲瞄了一眼頭頂上的布老虎,討厭的東西,害得她常常眼暈,有幾次伸手想把它扯下來扔掉,沒成功,別人還以為她很喜歡這隻布老虎,就一直掛在這裡。哎……還是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吧!傅流雲打著飽嗝,伸伸手,蹬蹬腿做伸展運動,手腕上腳腕上的金色鈴鐺玎玲作響,脆生生的,煞是好聽,可惜不太舒服,會咯到腳腕,這讓她呆會兒怎麼睡覺?都是大伯母,送什麼不好,一副金手鐲,一副金腳鐲,每隻鐲子上還有六個鈴鐺,搞的她像個哪吒似的,不行,她已經容忍了那個布老虎,這金腳鐲是絕對不能再容忍了。

    「哇……哇……」

    「哎呀!小姐哭了。」在打著扇子的丫頭慌忙道。

    「我來我來……」那個美婦趕緊跑了過來,先安慰似的拍拍流雲的肩膀,又掀開小毯子摸摸流雲的小屁屁,自語道:「是要尿尿了嗎?」

    傅流雲哭的更響了,憑什麼嬰兒一哭大人就以為是要吃奶撒尿了?難道嬰兒除了吃喝拉撒就沒有別的需求了?

    沒錯,傅流雲就是個嬰兒,出生還不到兩個月的嬰兒,還是個很特別的嬰兒,你問她特別在什麼地方?傅流雲又打了個嗝繼續哭,可憐的她擁有前世十八年的記憶,一個成人的思維,可現在只能用哭聲來表達內心的想法,憋悶啊……

    「會不會是毯子蓋著太熱了?」旁邊的丫頭若煙猜測。

    「怎麼會呢?這麼薄的毯子,嬰兒可比不得大人,容易著涼的。」那個婦人很有經驗似的說,她自然是有經驗的,不然也輪不到她當流雲的奶媽。

    「哎呦……我的小小姐,你這是怎麼啦?這個布老虎喜不喜歡啊……」李香巧扯了布老虎來哄。

    傅流雲氣的直蹬腿,把腿兒翹的老高,都蹭道若煙姐姐的胸胸了,傅流雲有點不好意思,稍微降低了高度,儘管她現在是個嬰兒,也不能隨便佔人家姐姐的便宜。

    「不要布老虎,那要什麼呢?這個撥浪鼓好不好?」李香巧拿起撥浪鼓東隆東隆的搖了起來。

    這個李香巧,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奶最甜,最好喝,她肯定不要她做她的奶媽,傅流雲氣憤的想。本來她有四個奶媽,個個長的貌美如花,可惜中看不中用,那奶水又腥又鹹,喝的她想吐,只有這李香巧的最美味,所以,其他人餵她奶,她死活不張嘴,李香巧一來,她就跟餓狼一樣往前她懷裡撲,最後,娘親就留香巧一人做她奶媽。

    就在傅流雲哭的差點斷氣,快要絕望的時候,若煙小聲的說了一句:「小姐是不是因為這個金腳鐲戴著不舒服才鬧的?你看,這邊都紅了。」

    知音啊!傅流雲簡直想撲過去狠狠的親她一口,可惜做不到,只好眨巴著眼看著若煙,微笑著在心中讚許:好丫頭,機靈,有前途……

    「咦?小姐不哭了,還對我笑呢!」若煙發現新大陸似的新奇不已。

    李香巧也好奇道:「難道真的是因為這腳鐲子?」

    傅流雲又眨了眨眼。

    「李姐,小姐好像能聽懂咱們說話……」若煙虛聲道。

    「不管,咱們先把鐲子拿下來,只要小姐不哭了就好。」李香巧小心翼翼把兩隻鐲子取下來。

    傅流雲開心的蹬了蹬腿,吮著母指,心滿意足的笑了,看來大人們只要細心一點,還是能和嬰兒溝通的。

    「小姐笑了小姐笑了,真是太神奇了,咱們的小姐說不定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的。」若煙歡喜道。

    「可不是嗎?咱們小姐絕對不是凡人。」李香巧神情驕傲的說。

    李奶媽又要說故事了,而且是傅流雲最喜歡聽的一段。

    龍軒國,神武帝昌德九年,春,江南大旱,連續三月未降一滴雨水,土地龜裂,禾苗枯死,人畜渴死無數,生生的把個魚米之鄉變成了人間煉獄。

    各地大肆修建龍王廟求雨,連神武帝也曾聚集九百九十九位得道高僧開壇祈雨,都不得靈驗,如此一直到了夏至這日。

    一大早蘇州城裡,江南首富蘇州織造傅文柏府上空就飄了幾片浮雲,漸漸地越聚越多,越積越厚,越壓越低,路人紛紛下跪,對天祈求,可那雲層不散也不落,就這麼懸著,看得人心急如焚,恨不能搬了梯子上去把雲給扯下來。

    到了正午,隨著傅夫人沈青璇腹中胎兒落地,發出第一聲啼哭,天上頓時驚雷陣陣,霎時大雨傾盆如注。

    有人說,當時看見雲中有一道紅光嗖的一下衝進了傅府。

    也有人說,是看見一條小青龍鑽進了傅府。

    還有人說,是個小仙女飛進了傅府。

    …………

    不管進來的是啥,反正傅家六小姐一出生,延續了三個多月的大旱就結束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一場大雨,似救命的仙露讓人們激動不已。人們一傳十,十傳百,傳來傳去,把傅家六小姐說成了龍女轉世,來解救地上蒼生,在頭一個月裡,還不斷有老百姓在府門前跪拜感謝轉世龍女,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傅老爺只好派人驅趕,一個月後方才平息下來。

    離奇的事還不只這一件,到了滿月那天,家裡來了位道士,白髮白眉白鬚,道骨仙風的,是讓人一看就自動會送錢上去的那種,叫什麼空空道人,聽說他是龍軒國一奇人,頗有些異術,許多王公侯爵都想請他去煉丹,可他只願做閒雲野鶴,來無影,去無蹤。

    這樣一位神秘高人到訪,傅文柏喜不自勝,盛情招待,可空空道人說:「老道是為傅家六小姐而來,請大人務必讓老道一見。」

    傅文柏豈有不應之理,趕緊命人把孩子抱出來。

    空空道人看了孩子一眼,便念道:「兩世紅塵兩世人,一世心懷兩世魂,莫嘆前世遭天劫,今世許你享天恩。」

    又道:「傅大人,貴千金命中金盛,金盛而生水,故而有龍女之說也不足為奇,總之,貴千金是大富大貴之命,傅大人,恭喜了。」

    傅文柏聽了這話又是喜上眉梢,本來這個孩子一出生就驚天動地,讓他心裡有些介懷,有些不安,還猜想著會不會是什麼妖孽投胎?現在聽空空道長一席話,頓時釋懷,忙道:「借道長吉言,小女如今還未取名,還請道長賜個賤名,就是小女的福分了。」其實傅文柏已經給孩子取了名字叫傅明珠,取掌上明珠之意,因為傅文柏的一房妻室,五房妾室已經為他生下五個兒子,就是沒有女兒,所以,他一直都盼著能有個女兒,再說這孩子生的極為可愛,粉雕玉琢的,令他不得不愛,不過夫人嫌俗氣,可傅家到這一輩都是明字輩的,也沒啥好取的。所以,傅文柏趁機請空空道人賜名。

    空空道人捋著長鬚,沉吟片刻:「高天流雲,落地甘霖,不如就叫傅流雲吧!」

    於是傅明珠就變成了傅流雲……

    傅流雲每每聽到這,心裡都是一哀一喜,哀的是,這麼神奇的空空道長她居然無緣目睹他的風采,當時她正喝飽了奶睡的香甜,說不定這個空空道長真的是個神仙,不然他怎麼一見到她就念出那四句話,前三句都說中了她的經歷。

    她確實是兩世為人,前一世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紀,是個才藝俱佳,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馬上就要參加高考,她的目標是北大,可惜,天災躲不過,在幾分鐘的地動山搖,天崩地裂以後,她的意識終止,等她再次有意識時,就是穩婆拎著她的腳,將她倒立起來,狠狠拍她的屁屁,她一吃痛,哇的就哭了出來,第二世為人了。這可不就是兩世紅塵兩世人,一世心懷兩世魂,莫嘆前世遭天劫嗎?至於最後一句……今世許你享天恩……是什麼意思呢?是指上天賦予她極具神話色彩的出生嗎?人生舞台,精彩亮相?還是說她將來還真有施雲布雨的神力?這可真成了神話了,不會這麼離奇吧!心臟好像有點承受不了。不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再見這空空道人,也好問問,這最後一句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就算見了,他也未必會說,他們這種高人最喜歡故弄玄虛了,說什麼,天機不可洩露……

    至於喜麼,就是不用叫傅明珠那個庸俗的名字了,不然她得鬱悶一輩子,傅流雲,好聽多了……

    「李姐,小姐睡著了,你瞧她這小鼻子,小嘴兒,長的多好看,還有這長長的睫毛,兩把小刷子似的,長大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若煙看著小姐,就忍不住愛心氾濫。

    「那是一定的,吃我的奶長大,還很聰明呢……」李香巧自誇道,她能打敗那麼多競爭對手可不是虛的,那憑的可是真本事。

    若煙不禁掩嘴偷笑。

     

正文 第二章 流雲的哥哥們

    傅流雲有五個哥哥,其中,大哥傅明睿與她是一母同胞,今年十三歲,二哥傅明則是大姨娘陸曼荷所生,今年十一歲,他們兩都已上了學,所以不常見到。.

    但是流雲對大哥的印響還是不錯的,小小年紀就已經初具帥哥的模型,而且舉止文雅,眼神溫柔,每每來看她,都會溫言溫語的同她說話,她總是很高興的咿咿呀呀給與回應,當然大哥是聽不懂的,不過,大哥也很高興。二哥麼……流雲發誓,絕不是因為不喜歡二哥才在二哥第一次抱她的時候,故意拉了一泡尿在他身上,這是一個不怎麼美麗的誤會,流雲自己也覺得窘,因為她這個高智商的嬰兒是極少犯這種低級錯誤的。二哥從此很少來看她,就算來了,也是離她遠遠的,流雲很傷心,二哥是她五個哥哥裡最帥的。

    不過不要緊,還有三個哥哥時常圍著她轉,七歲的三哥明易,五歲的四哥明承,五哥明俊。三個調皮蛋兒,不上樹掏鳥,不下河摸魚,反倒天天來逗她玩,老爺傅文柏對此深感欣慰,誇獎他們是懂得疼愛妹妹的好孩子。

    流雲最最討厭的就是明俊,明俊明俊,就是讓這個名字取壞了,一點也不俊,鼻子有點塌,牙齒東倒西歪,流雲的審美觀可不是你有一雙濃眉大眼,一個挺直的鼻樑,薄薄性感的脣就是美男子,試想,大帥哥一張嘴,就是一口雜亂無章的大黃牙……呃……明俊又來親她了,咧著一嘴不整齊的大黃牙,垂涎欲滴的模樣,好像她是他口中的美味,噁心死啦……

    「哇……哇……」

    幸虧香巧及時來解救:「五少爺,你別嚇壞了妹妹,瞧你,把妹妹的臉都嘬紅了……」

    「五弟,你不許再咬妹妹。」明易擺出三哥的威嚴來,很鄭重的警告明俊。

    明俊很無辜的癟著嘴申辯道:「我沒有咬妹妹,我是親她。」

    流雲嘴巴癟的更厲害了,眼淚吧嗒的看著明俊,腹誹著:討厭鬼,被你親,我寧可被老鼠啃……

    「好了好了,五少爺,以後不準親妹妹了,每次你一親,小姐都要哭。」香巧把流雲抱開,省的五少爺又來鬧。

    其實這樣的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當天教訓了有用,隔一晚就失效了,總之明俊是屢教不改。流雲暗暗發誓,總有一天,她會讓明俊後悔惹了她。

    明俊是不知道,後來自己的衰原來都是流雲在整他,害得他幾年的生活暗無天日。

    六年後,傅文柏的書房裡,傅文柏在考問三個兒子的功課。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比於。』這句話何解?明易你來回答,休要用先生的話來敷衍,說說你自己的見解。」傅文柏捋著鬍鬚道。

    明易作了一揖,回答:「韓曰:『無適,無可也。無莫,無不可也。惟有義者與相親比爾。』孟子曰:『惟義所在。』其同旨。兒以為:人之交也以勢,則易絕;以利,則易散;以故,則或失其為故;以親,則或失其為親,故君子之於人……是則比之,非則違之,無可也無不可也,唯義所在而已。」

    傅文柏微微頷首,雖解的無新意,但也算得體,中規中矩。又問明承明俊道:「最近先生教什麼?」

    明承回答:「教了七言對聯。」

    傅文柏道:「那為父也要考你們一考。」

    兩人聽了手心冒汗,明俊幽怨地瞥了明承一眼,意思是:為什麼偏偏要說七言對聯,這是才先生才教的,況且,作詩作對是他最不擅長的。

    明承回瞪了他一眼,意思是:爹問話,自然要如實回答,我管你會不會。

    兩人你一眼我一眼的在無聲爭執,傅文柏已經出題了,指著茜紗窗道:「文窗繡戶垂簾幕,你們對來。」

    明俊聽到對聯就頭皮發麻,明承想了想,對了一聯:「銀燭金盃映翠眉。」

    傅文柏其實頗為滿意,這聯對的工整,只是怕讚譽多了,孩子容易驕傲,所以只是淡淡說了兩個字:「尚可。」

    明承鬆了一口氣,過關了,明俊暗暗叫苦,越怕越是想不出好對子來。

    傅文柏瞇了眼看明俊:「明俊,你的呢?」

    明俊支支吾吾找了個藉口道:「孩兒,孩兒本來也想用銀和金對的,可是被四哥先說了……」

    「那我換一個,『院內梅花迎歲綻』,你來對。」傅文柏已經微微不悅了。

    明俊偷偷向明易求助,在老爹面前,誰敢作弊?明易裝作沒看見撇過頭去。

    「怎麼?還是不會?」傅文柏明顯不高興了。

    「爹爹,爹爹……」流雲迭聲喚著跑了進來。

    傅文柏聽到流雲甜糯的聲音,心裡的陰鬱一掃而空,笑瞇瞇的張開雙手迎接奔跑而來的流雲,就勢把她抱在膝上,疼愛的問道:「雲兒怎麼到書房來了?」

    流雲膩在老爹懷裡,撒嬌道:「雲兒聽說爹爹在考哥哥們的功課,雲兒想來看看爹爹是怎麼考的。」

    明俊見流雲來了,先是一喜,說不定被流雲一攪局爹就放過他了,可是,他看見流雲暗地裡朝他做了一鬼臉,心裡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

    「哈哈,爹正出對子考你明俊哥哥呢!」傅文柏對流雲是喜愛的不得了,這小丫頭長的極招人疼,又聰明的很,還是四歲的時候,只是聽哥哥們念過幾遍《三字經》,她就能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背下來,比三個哥哥不知強了多少去,傅文柏常常想,倘若流雲是個男孩子,將來定是個能定經緯之才,有著這點兒遺憾,對她的疼愛反倒更甚了,就連她頑皮搗蛋闖禍不斷,他也是一笑了之,頑皮的孩子才聰明嘛!不過這條理論他是從來不用在兒子身上的。

    「爹爹出的是什麼對子,雲兒也想聽聽。」流雲興致勃勃的說道。

    「好好……爹出的是『院內梅花迎歲綻』,不過你明俊哥哥還沒對上來呢!」傅文柏不滿的瞪了明俊一眼。

    「這麼簡單的對子,明俊哥哥都對不上來嗎?」流雲故作訝異的問。

    明俊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就知道這個丫頭片子沒安好心,她總是和他作對,明俊挖了流雲一眼,哼!虧他以前還那樣喜歡她。

    「雲兒,你也覺得簡單?」傅文柏微訝道,難道雲兒也懂得對子?她還沒上過學呢!

    「『院內梅花迎歲綻』那就對『門前萱草賀春榮』不就行了嗎?多簡單。」流雲不以為然道,還挑釁的睨了明俊一眼。

    明易和明承暗暗偷笑,連流雲都對出來了,明俊這回又要倒霉了。

    結果是傅文柏喜滋滋的抱著流雲走了,而明俊被罰跪在香堂「溫馨」(溫故而知新)了一下午。

    不過,流雲整到了明俊,卻把自己也給坑了,因為老爹認為生了個聰明過人的女兒,儘管是個女兒,他也要好好栽培栽培,決定給她請先生了。

    她自由自在的逍遙日子快到頭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1:50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3:05 PM 編輯

正文 第三章 騙吃

    「雲妹妹,你三根糖葫蘆都吃完了,可以告訴哥哥了吧!」明俊眼巴巴的望著抹著小嘴,一臉心滿意足的流雲。.

    「嗯……我是說,如果有糖葫蘆吃呢……我就好好想想,你知道我這個人向來記性不太好的。」流雲一臉無辜道。

    明俊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早在流雲開口說要冰糖葫蘆的時候,他就知道。別人說自己記性不好,偶爾還能信上一信,但是,她,傅流雲,說記性不好,連鬼都不會相信,這個丫頭片子,估計連上輩子的事都還記得,要不然哪有一個七歲的孩子連兩三歲時的事情都能記得一清二楚……可是看到流雲那雙晶亮如水晶的大眼睛眨啊眨,他就跟中了邪似的,屁顛屁顛的跑去天橋買了三串糖葫蘆。流雲的嘴很刁,只吃天橋范老頭的糖葫蘆,想拿別地的矇混,門都沒有。

    「雲妹妹,好妹妹,你好好想想,行不?看在我冒著被責罰的危險,這麼大老遠的跑去給你買糖葫蘆的份上,你再好好想想……」明俊無可奈何,厚著臉皮哀求著。因為他的天資愚鈍,爹爹給了他和流雲一樣的待遇,專門請了先生回來教他,可是,他就沒流雲好運,教流雲的先生,一年中來了不下五個,可是最長的一個也沒呆夠五天,不是說身體不適了,就是家中老母病了……真的是流雲運氣好嗎?他才不信,流雲人小鬼大,肯定用了什麼方法讓先生乖乖地告退,要是他也能讓先生自動請辭,不用每日受那些詩詞歌賦的折磨就謝天謝地了,他是真真不喜歡讀書,大哥和二哥已經是進士及第,三哥四哥也不差,家裡有這麼些個會讀書的也夠了,爹爹不能指望個個子女都成龍成鳳啊!這麼大的家業,也總得有人打理才對呀!他只對那些來往賬目,生錢之法感興趣,別的,實在勉強。

    「俊哥哥,其實我告訴你也沒有用,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不想唸書的念頭,哪怕再不想念也得好好念,不然爹爹是饒不過你的,誰叫你是男孩子。」流雲翻了白眼看著大樟樹上那個隱秘的鳥窩,漫不經心的說道,暗暗擦拳磨掌,只等明俊一走她就要爬上去看看,那對喜鵲是不是在窩裡下蛋了?這鳥窩可是她特意做的,都說鳥是人類的好朋友,愛護小動物也是人類的優良品德。不過這種優良品德她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不然,娘親會讓人捉了那對喜鵲關進鳥籠子裡給她玩,斷不允許她爬樹,在娘親眼裡,這是很危險的事情,在別人眼裡,一個女孩子家的爬樹,那簡直就是婦德淪喪,管你是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明俊見流雲不肯說,氣呼呼道:「你不肯告訴我,我就去跟爹說,是你在椅子上放釘子,紮了劉知府的屁股,還把毛毛蟲放到吳公公的乾兒子鄭老爺的頭髮上……」

    流雲再翻了個白眼,不屑道:「你去你去,順便告訴爹爹,那隻金絲雀是怎麼跑到貓兒嘴裡的,還有,他書房裡那副《秋望》已經破了一個洞,有人拿了米糊粘上了……」

    明俊聽了臉色煞白,真是奇怪,他闖的那些禍,流雲怎麼會知道?他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

    流雲看他焉了吧唧的跟秋霜打過的茄子似的,心裡暗笑:一猜就猜著了,這些破事果然是明俊做的,那兩天易哥哥和承哥哥都不在家,禍不是她闖的,還能有誰?爹爹現在還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明俊還不得過上好幾天「溫馨」的日子。況且,她闖的禍可都是有理由的,聽爹和娘私下裡說,這個吳公公一直想讓自己的乾兒子來做這個蘇州織造,老是挑爹的錯處,那個劉知府和吳公公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人,她略施小計給他們點小懲罷了。那天爹看他們出醜,回來跟娘說的時候,可高興了,眉飛色舞的,哼!就算爹知道是她乾的好事,也不會責怪她的,大不了說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以後可不許再頑皮……」

    「算了算了,不說拉倒,以後你休想再騙我給你買糖葫蘆。」明俊氣餒,忿忿的走掉了。

    流雲嘀咕著:「無所謂,反正我已經吃膩了……」但是,那個秘密是絕對不能告訴明俊的,那個傻瓜鐵定會如法炮製,這法子一個人使得,兩個人使不得,她還要留著對付下一位先生呢!

    其實,那法子很簡單,她和每位新來的先生約定,她出三個對子,五天之內,先生能對上來,她就恭恭敬敬的拜師,認認真真的學習,如果先生對不上來,就請自找理由離去。先生看她一個黃毛丫頭這麼大的口氣,自然是不把她放在眼裡,隨口就應允了。她也不能語出驚人,先來一個簡單的,再來一個稍難的,最後一個才是絕殺,哼哼……幾千年來都沒有人對出來的絕對,不難倒你們才怪。於是,每位先生都灰溜溜的走了。

    哎……不是她不求上進,不好學,實在是上輩子學的太辛苦了,從她記事起,每天就在各種培訓班裡轉來轉去,一天到晚課程排的滿滿的,什麼書法,繪畫,圍棋,鋼琴,古箏,舞蹈……到了初中,又忙於學習學習再學習,好好的一個童年,過的是悲慘無比,簡直暗無天日。既然上蒼眷顧,異世重生,還讓她保留了前世的記憶,她無論如何也不要重蹈覆撤,她要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把上輩子,想做而沒有做的事情,統統都做了。

    流雲呸呸往掌心裡吐了兩口唾沫,褲子一提,腰帶一勒,轉眼看看四下無人,抱住樹幹,「噌噌噌」一下就爬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靠近鳥巢,乖乖……鳥巢裡整齊的擺放著幾個鳥蛋,喜鵲公婆生寶寶了。流雲伸手摸了摸小小的喜鵲蛋,欣喜著,再過幾天這裡就會有一群唧唧喳喳的小喜鵲了。

    坐在大樹上,極目遠望,看見錢管家帶了三個小人進後院來,像是要去娘親那裡,兩女一男,樣貌麼……離得遠看不清,不過看錢管家點頭哈腰的態度,這三個小朋友身份不低,這都是哪家的孩子?流雲好奇心大作,麻溜的下了樹,也往娘的繡樓去。



正文 第四章 家裡來客

    雖然流雲的好奇心盛,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先去洗把臉,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清清爽爽的去見人,不能丟了面子的。

    「娘親……」流雲笑容甜甜,聲音甜甜,在父母面前,她一貫是乖巧可人的形象,更何況還有外人在。

    流雲一邊走一邊打量那三位小客人,身量稍高的女孩長著一張鵝蛋臉,粉面紅脣,修長的一對鳳眼,顧盼神飛,上身一件春綠色透紗閃櫻花紋樣束衣,下系一條鵝黃色雲霏紗裙,若是能摘了胸前掛的明黃的金鎖,整個人便清新的宛若三月初綻的迎春花;邊上稍稍矮些的女孩則是一張蘋果臉,皮膚白皙細嫩,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穿著一身粉色映桃花的薄綢衣裙,像個洋娃娃一般可愛……流雲有些嫉妒,她怎能把粉色穿的這麼好看?再看邊上那位年長的男孩,流雲呼吸一滯,她一直以為明則哥哥已經很英俊很帥氣了,可眼前這個男孩,十四五歲的樣子,五官容貌與明則哥哥相比,毫不遜色,他身上穿的白衣用的是今春最新的布料,軟煙綢,腰間束了綴青白相間玉石的腰帶,顯得他彷彿是一株瓊樹孑然而立,俊逸出塵,而且,他始終微微笑著,目光沉靜而柔和,讓人彷彿沐浴在春風裡,冬陽下,那樣舒適,溫暖……而不是像明則哥哥那樣冷峻,難以親近,流雲在第一時間,無條件的,對這個傢伙產生了好感。

    「雲兒,娘正要差人去尋你,快來見見你的哥哥姐姐。」沈青璇見到流雲,脣邊的笑容不自覺的更燦爛了些,語聲也更輕柔了。

    流雲乖乖地倚在娘親懷裡,聽娘親介紹:「這位是你的表哥,沈子謙……」

    嗯,人如其名,謙謙君子……流雲大大方方地叫了聲表哥。

    他淡淡一笑:「表妹……」

    「這位是你的表姐,沈雪蘭。」娘親指著綠衫黃裙的女孩。

    「表姐……」流雲現在才發現,她們兩長的有些相像,尤其是那雙鳳眼。

    「這位是傅語蓉,是你大伯父家的小小姐,與你同歲,不過是正月裡生的,所以,你要叫她姐姐哦!」娘親又指著粉色衣裙的女孩介紹。

    流雲衝她笑了笑,這個傅語蓉看起來比她還小呢!要讓她叫她姐姐?流雲心裡老大不情願,以後就叫她語蓉好了。

    「雪蘭和語蓉都是來咱們家學刺繡的,雲兒,你也不小了,也該學著做做女紅,不能再只知道玩鬧了。」沈青璇和聲告誡,雲兒是她的心頭肉,掌中寶,雲兒天資聰穎,比起五位哥哥,有過之而無不及,本來,她是想把雲兒培養成才藝雙全的名門閨秀,怎奈雲兒不喜唸書,先生請了一個又一個,都莫名其妙的走了。別的不學也罷,反正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沈家的刺繡天下無雙,雲兒是必須要學的,但是雲兒一聽說做女紅就耍賴,不是鬧肚子疼就是鬧頭暈,有段時間她也很懊惱,很想好好教訓教訓雲兒,怎奈,看見雲兒粉嘟嘟的笑臉就什麼氣都沒有了,她思來想去,也許是因為家中只有雲兒一個女孩,且大家都寵著她,讓她沒了比較,若是叫兩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來家與雲兒做伴,說不定,雲兒能改改性子也不一定,於是,她休書一封,請了哥哥家的雪蘭,還有大伯家的語蓉來,當然讓她們來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不過,現在言之尚早。

    流雲心中哀嘆,早就知道娘不會無緣無故給她找兩個伴來,娘那天下無雙的刺繡技藝不徹徹底底落實到她頭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子謙哥哥也是來學刺繡的嗎?」流雲知道逃不過,但是,如果能和子謙哥哥一起學刺繡就算是不幸中的一點安慰吧!

    沈青璇笑了笑:「你子謙哥哥是男兒,如何來學刺繡?只因你舅舅家遠在杭州,不放心你雪蘭姐姐一個人過來,就讓你子謙哥哥送她來的,不日就要回的。」

    流雲聽說子謙不學刺繡已經是失望,又聽說他過些日子就要回的,就急了,正在想法子如何才能留子謙多住些日子,卻見明易,明承和明俊走了進來。

    「大娘……」三人恭恭敬敬地給沈青璇行了禮,明易先道:「聽說杭州的子謙表哥來了,我們特意過來一見。」

    沈子謙不慌不忙的行了個禮:「子謙見過三位表弟。」

    明俊立即上前熱絡道:「你就是子謙表哥?我可是早就想見你了,聽說你十一歲時就做成了山東的一筆大買賣,十二歲就掌管了十六家商舖,你簡直太了不起了……」明俊最喜歡的就是做生意,關於杭州的沈子謙的種種傳聞,都讓他熱血沸騰,嚮往不已,常常感嘆,為何自己不是投生在行商之家,而是官家呢?

    明承一把把說的唾沫橫飛的明俊拽到後面,自己也興奮的嚷道:「子謙表哥,聽說你去年中瞭解試第一名,你怎麼這麼厲害……」

    「你們都沒說道點子上,能管十六家商舖已經是很厲害了,解試第一名就更厲害了,而子謙表哥能兩者兼顧,那就讓人不得不用敬仰二字了。」明易也來湊熱鬧。三人圍著沈子謙,那種崇拜的神情,就好比現代的追星族見到了嚮往已久的明星一般。

    沈子謙什麼世面沒見過,什麼奉承話沒聽過,可現在當面被他們三人誇的像朵花一樣,還是在姨母面前……面上不免有幾分尷尬,頭皮隱隱發麻,只好謙虛道:「三位表弟過獎了。」

    沈雪蘭覷了傅語蓉一眼,面露得意之色,有這樣出色的哥哥在,不風光也難。

    流雲心下懊惱,為什麼她從沒聽過這位子謙哥哥的光榮事跡?明易哥哥他們從沒在她面前提起過,沒想到他是這樣厲害的一個人物。

    沈青璇見自家人有出息,也算是給她長了臉,心裡也很高興,對明易三位兄弟道:「你們也該努力些,向你們子謙哥哥多學學才是。」

    明易道:「大娘說的是,子謙表哥好不容易來了咱們家,一定要多住些日子,這樣我們才能向子謙表哥好好學習。」

    「子謙,如此,你就多住些日子吧!也好指點指點三個弟弟。」沈青璇道。

    「哥哥,你就聽姨母的吧!」沈雪蘭也來輓留,有哥哥在,她肯定能比傅語蓉更受到重視。

    沈子謙猶豫了一下,家裡還有那麼多事情等著他回去處理,可是姨母發話了,他也不好拒絕,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就多住些日子吧!等雪蘭習慣了這裡再回去也不遲。於是沈子謙謙和一笑:「全聽姨母安排。」

    流雲暗暗鬆了一口氣,她是真心希望子謙表哥能呆的久一些。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1: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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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好朋友

    因為流雲年紀還小,所以,並沒有單獨的住處,而是和娘親一同住在「漪瀾軒」。

    「漪瀾軒」臨池而建,推開南窗即可望見整個傅府最美的景致,一碧清潺的池水,池上蓮葉田田,迎風而動,恍若綠浪翻湧,清香四溢,池上還有曲折的石橋,橫跨南北,中間一座八角涼亭,那裡也是流雲最喜歡去的地方。尤其是夏日的夜晚,也不要人作陪,自己沏上一壺玫香甜的瑰花茶或是清新的茉莉,擺上幾樣可口的糕點,坐在亭子裡納涼賞荷是最愜意不過的事情了,興致來時,趴在石橋欄杆上,伸手就能摘到幾個嫩綠嫩綠的蓮蓬,剝開來,放在嘴裡,微微的甜,淡淡的香,如水的月光靜靜流淌,思緒如煙似夢在迷幻的夜色中徜徉……只有在這個時候,流雲的眼中才會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癡惘,想家了,前世的家,前世的人……

    「哇!這裡好漂亮,其實我們家也有個荷花池,不過比起你們家的就小多了。」傅語蓉趴在窗台上感嘆著。

    「反正你要在這裡住好久,看到你看厭了為止。」流雲坐在床上撇撇嘴,漫不經心說道,其實她正在發愁,今晚要和傅語蓉睡一張床……她不習慣,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睡的,偌大一張床,翻來覆去,顛來倒去,自由自在,所以,她自認睡相不怎麼雅觀,反正又沒人看見,可是,現在突然來了一個跟她一般大小,還長的粉雕玉琢,絲毫不亞於她的語蓉跟她同住,萬一她半夜裡做夢一腳把她踹下去了?或者說夢話,把在大樟樹上有她的一個藏寶庫說出去了……娘說,要等她到十三歲再讓她單獨住一個院子,到十三歲,豈不是還要等上五年?而且,傅語蓉也不是來住一兩天,看這樣子,住上幾年都是有可能的。哎……就算要同住,為什麼不讓雪蘭來與她同住呢?那樣,就可以每晚纏著雪蘭說子謙的故事,可惡的娘,說什麼三人住在一起太鬧了,又說雪蘭年長些,給她單獨安排住處,哼!太沒勁了,流雲鬱悶的撞枕頭。

    「也對……」傅語蓉回過頭來展露天真無邪的一笑:「我娘跟我說,要等我把嬸娘的刺繡手藝學全了,學好了才準我回家呢!學好刺繡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急不來的,我就慢慢學。」

    流雲聽了,又重重地撞了一下枕頭,慢慢學,你就學到老吧!

    「流雲,你困了嗎?你先別睡呀!還沒梳洗呢?而且我還給你帶了禮物來,都是我平時積攢下來的寶貝哦!」傅語蓉爬下羅漢榻,興致勃勃的跑去翻她的行李,掏出一大堆東西,放到流雲面前。

    「你看,這是我去年逛廟會的時候在天橋買的一套小泥人,一共十二個,穿著各式的衣衫,戴著不一樣的頭飾,做的可精緻了,我最喜歡的,送給你了……還有這個,這是檀香木雕成的小床,小椅子,小桌子,是不是很好玩……」傅語蓉開心的擺弄她的寶貝。

    初時,語蓉說有禮物給她,流雲還以為是什麼金玉之類,這種寶貝她多了去了,才不稀罕,沒想到語蓉掏出的寶貝還真是別緻,雖然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但是做工的確精美,讓人愛不釋手。說真的,流雲不缺金不缺銀,就缺這種小玩意兒,平日裡,爹和娘連大門都不讓她出,有一回,明易哥哥經不住她的哀求,讓她裝扮成小子帶她去逛廟會,結果也不知怎得,居然讓人知道了她就是傅家六小姐,頓時廟會上的人都湧了過來,裡三層,外三層的將他們圍的水洩不通,更有瘋狂者,對著她跪拜起來,嚇得明易哥哥臉色鐵青,差點尿褲子,後來還是爹知道她溜出去逛廟會了,帶了家丁來尋才解救了他們,明易哥哥回家以後被罰在祠堂跪了一宿,害的流雲到現在都還覺得歉疚,也才知道爹娘不讓她出門的原因,原來,傅家六小姐龍女轉世一說在蘇州城老百姓的心裡一直存著,且深信不疑。所以,儘管流雲此後又從後院一堵掛滿青籐的圍墻的一處破洞裡鑽出去玩過幾回,但也只敢附近溜躂一下,人多的地方是再也不敢去的,所以,要得到這麼些好看的好玩的玩意兒,委實困難。

    「這些,都是送給我的嗎?」流雲兩眼放光,不可置信道。

    語蓉用力點點頭,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很肯定的回答:「是啊!我娘說,好東西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我在家裡只有兄弟姐妹,沒有朋友,到這來,你就我的朋友了,我自然是要送給你的。」

    「你娘說的真好,可是,雪蘭不也是你的朋友嗎?」流雲嘿嘿笑道,小丫頭,看我是地主,怕我欺負你,故意討好我的吧!

    「雪蘭姐啊……我下馬車的時候摔了一跤,當時雪蘭姐就在我邊上都不扶我一下,還是子謙哥哥攙我起來的,我想她肯定是不喜歡我才不扶我的。」傅語蓉嘟了嘴說道,攤開手掌:「你看,我手心都磨破了。」

    噢……沈雪蘭這麼不助人為樂啊!不是位好同志哦!流雲看了看語蓉的手:「還真破了,呆會兒我讓若煙姐姐拿點藥來給你擦擦,明天就會好的。」

    語蓉甜甜一笑,腮邊兩個深深的酒窩:「嗯!沒事了,已經不痛了。」

    流雲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小泥人上,這些泥人神態各異,或喜,或憂,或懼,或哀……色彩鮮艷,栩栩如生,北京泥人張的手藝恐怕還做不出這樣的,還有那套微型傢具,那工藝,放在二十一世紀也是精品。

    「還有什麼寶貝,都拿出來瞧瞧。」流雲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先前的困擾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不管語蓉是刻意討好她,還是真心要和她做朋友,現在她的感覺是,語蓉這人不錯,還算合得來。

    「有啊有啊……還有個飛天神爪……」傅語蓉見流雲喜歡她的禮物,心裡別提多高興了,早就聽說了叔叔家的這個小堂妹是龍女轉世,聰明的很,也漂亮的緊,她就一直盼望著能見到流雲,雖說她家在揚州,離蘇州也不遠,但她畢竟是女兒家,不好隨便出門,所以,這次嬸娘來信說,送一個跟流雲差不多年紀的,乖巧一點的女娃去蘇州和流雲一起學刺繡,她就纏著娘親讓她過來,當然娘親也是很樂意的,畢竟杭州沈家的刺繡是獨步天下,且有傳女不傳男的規矩,平常外人想要一窺究竟那簡直比登天還難,這麼難的的機會,嬸娘要收傳人,自然是要盡力爭取的。不過,那是大人的想法,她來這裡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認識流雲,為此她是做足了功課,流雲家是江南首富,要什麼奇珍異寶沒有,到底什麼東西才能讓流雲感興趣呢?

    「飛天神爪?」流雲不止是兩眼放光,連口水都要滴下來了,真有這東西?她還以為只是武俠小說裡寫寫的。



正文 第六章 五福臨門

    流雲和語蓉正玩的高興,若煙帶了雪蘭過來。

    雪蘭手裡捧著一個鑲珠嵌玉的紅木匣子,笑容淺淡,步履款款,標準的名門淑女風範。

    「雪蘭姐姐,你來正好,快來看語蓉送我的禮物,好多好玩的。」流雲熱情的招呼她。

    雪蘭瞥了一眼床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心中嗤鼻,官家又如何,沒錢照樣寒磣,難怪送的東西沒一樣拿得上檯面的。雪蘭走過去,撿起那個「飛天神爪」彎起嘴角淡淡說道:「雲妹妹還是趕緊把這些都收起來吧!呆會兒姨媽過來看見了,一準沒了去,姨媽才和我說,要想法子讓你收收心呢!」

    若煙在一旁誇道:「到底是表小姐年長些,就有做姐姐的樣兒了。」

    「我只是好心提醒雲妹妹罷了。」雪蘭微笑道。

    「姐姐提醒的極是,我都忘了我娘每晚要來查房的,若煙姐姐,你快幫我拿了那隻籐箱子來,把這些寶貝都收了進去,可得仔細些,別弄壞了,還有,不要告訴我娘哦……」流雲經雪蘭提醒,連忙下床整理東西,那些泥人什麼的讓娘瞧見還不打緊,可那些飛天神爪,袖箭盒子讓娘瞧見了,鐵定是要被沒收的,也不知語蓉是從哪裡找來這些東西,難道她家有人混江湖的?回頭要仔細問問才是。

    語蓉也來不及不高興了,幫著收拾,來時只想著能讓流雲喜歡就行,沒去想嬸娘會不會不高興,要是嬸娘覺得她來這裡,反倒帶壞了流雲,豈不糟糕?

    「小姐,你哪回闖禍不是我替你瞞著的?你自己可要收好了,回頭讓夫人瞧見了,連我一起受罰。」若煙笑嗔道。

    「不會不會,娘要罰你有我擔著呢!」流雲義氣道。

    若煙哭笑不得,你這個小祖宗就是一張嘴甜,真要有事,溜的比誰都快,還擔著呢!只怕連人影也見不著了。

    東西都藏好以後,流雲又讓若煙帶語蓉去敷藥,方才想起來問:「雪蘭姐,你住哪兒?」其實她是想知道子謙表哥住哪裡。

    「我和哥哥住在『沁芳閣』呢!」雪蘭回道。

    「『沁芳閣』好啊!那裡是最清幽雅致的,院子裡還種了許多蘭花,芳香四溢,離這裡又近。」流雲歡喜道。

    「嗯!我也很喜歡那裡,以後你常上我那玩吧!」雪蘭附在流雲耳邊低低說道:「總比在你娘眼皮底下要自在些。」

    流雲連連點頭,笑呵呵道:「一定要去的。」可不是為了自在不自在,衝著子謙表哥,她也是要去的。

    「對了,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喜歡的話就戴著玩。」雪蘭說著遞上手中的匣子。

    「是什麼?」

    「你打開就知道了。」雪蘭諱莫如深的抿脣而笑。

    流雲打開來看,只見裡面是一塊呈橢圓形的五彩玉石鑲金的項圈,紅黃青藍綠五色,晶瑩通透,色彩絢麗,宛若一道五彩霞光,這讓流雲立刻想到了紅樓夢裡賈寶玉珮戴的補天遺石,通靈寶玉……乖乖,雪蘭居然說這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傅家這麼有錢,這麼多寶貝,要找出一件能與之匹敵的恐怕也難,這不是諷刺人麼?

    「雪蘭姐姐,這,這東西太珍貴了吧!我不能要……」流雲合上匣子,遞還給雪蘭。

    雪蘭奇道:「你不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但是太貴重了。」流雲實話實說,相信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見到流光溢彩的寶石能不動心的,她也不能免俗。

    「喜歡就收下,什麼貴重不貴重的,又不是拿去賣的,這是我哥哥前年去滇城的時候,機緣巧合得來的,說這塊玉叫『五福臨門』,是個吉祥物件,這世上一共就兩塊,一塊已經送進宮裡去了,不曉得哪位娘娘戴著呢!我娘說了,若不是福緣深厚之人,是戴不得這樣的東西,要說家族裡,配得上這塊玉的便只有雲妹妹了,雲妹妹,你就收著吧!」雪蘭道。

    這麼說,這是舅母的意思?按理,這樣貴重的東西即便是送給她,也要先交給娘親,再由娘親轉交到她手上,為什麼這樣隨意的讓雪蘭送了來,難道說,在他們眼裡,這樣的寶貝不稀奇,可是不對啊!不稀奇的話,怎麼另一塊卻送進宮裡去了呢?讓雪蘭做人情討好她嗎?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到底她們心裡是怎麼想的?流雲百思不得其解,可又著實喜歡,半推半就的也就收了下來。

    雪蘭見流雲收下玉珮,心中一寬,娘交給的任務總算完成了,其實爹和娘想要流雲做媳婦,流雲屬龍,子謙哥哥屬雞,龍鳳配最合適不過,娘和姨母也談起過這事,姨母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但提了一個建議,就是子謙哥哥最好入仕,所以爹和娘逼著子謙哥哥去參加解試,可她知道子謙哥哥雖然才華橫溢,但他並不喜歡仕途,對於這門親事也不怎麼熱衷,但是,若能娶流雲為妻,將來不管在商途還是仕途都會很有幫助的,現在她幫哥哥把這塊五福臨門送給流雲,姨母見了,便知道爹娘的意思,而且已經送出去的東西,總不好意思再退回不是……

    「來,我幫你戴上。」雪蘭幫流雲戴上項圈,又幫她攏好頭髮,歪了腦袋看她,笑道:「真漂亮,還是你戴著最合適了。」

    流雲臉上微微一紅,從小到大被人誇漂亮應該很習慣了,可是在她眼裡雪蘭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古典,優雅,就像畫上走下來的仕女。

    「呃……我那三位哥哥是不是還在『沁芳閣』纏著子謙表哥?」流雲岔開話題。

    雪蘭撲哧笑道:「我估計還在呢!說不定他們今晚都不走了。」想到哥哥面上雲淡清風似的笑著,心裡還不止怎麼鬱悶呢!誰能想到傅家三兄弟熱情如斯?

    流雲訕笑道:「我教你一個方法,就說我爹等會兒要去看你們,易哥哥他們一準立馬溜走。」

    「怎麼?他們都很怕你爹嗎?」雪蘭好奇道,子謙哥哥是從不怕爹爹的。

    「那是,他們三個見了我爹就像老鼠見了貓,溜的比誰都快。」流雲想到三位哥哥在爹爹面前的窘樣,就想笑。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2:58 PM 編輯

正文 第七章 試探

    雪蘭剛離開,沈青璇就來看流雲,不知道流雲跟語蓉是否合得來,按她的心意原是要讓雪蘭和流雲多親近,畢竟雪蘭是自家哥哥的女兒,但是語蓉和流雲同歲,沒道理反讓年幼的語蓉一個人住,那樣,老爺心裡會不痛快的。.

    「流雲,雪蘭姐姐送的這塊玉真是太漂亮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玉珮。」傅語蓉目不轉睛愛不釋手讚嘆不已。

    「是啊!我也很喜歡。」流雲喜滋滋道,心裡有些得意。

    傅語蓉想著人家送禮都送這麼珍貴的,簡直可以說是稀世珍寶,那自己送的那些東西就徹底給比下去了,什麼都不是了,這樣想著,語蓉不免洩氣。

    流雲看語蓉怏怏不快,想必她是見了雪蘭送的玉珮自卑了,忙拉了她的手笑道:「語蓉,你那些飛抓袖箭什麼的哪裡收羅來的?真是好東西,我特別喜歡。」

    語蓉斜睨她,半信半疑的問:「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麼,你倒是快我和說說,這些東西哪裡弄來的?」流雲迫切想要知道。

    語蓉馬上又來了精神:「這是個秘密哦!我只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哦!不然,我的喬汐哥哥就要遭殃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說著說著自己就露餡了,原來,這些玩意兒都是傅喬汐收羅的,對傅喬汐,流雲並不陌生,幾乎每年過年的時候,傅喬汐都會跟著他的大哥傅喬洺來拜年,就像家裡每年都會讓大哥或是二哥帶個弟弟去揚州拜年一樣。

    傅喬汐這個人,怎麼說呢?整日的嬉皮笑臉,只知道玩鬧,沒心沒肺的樣子,不過,每次見到她,就會變的很安靜,像個傻瓜一樣笑呵呵的看著她,流雲一直以為他這個人有點不正常。

    「原來是你三哥呀!」流雲往後一躺,兩眼望天,對傅喬汐沒啥興趣。

    「嗯!我三哥喜歡習武,不喜歡讀書,他說,將來他要去考武狀元呢!不瞞你說,那些東西,都是三哥幫我找的,說你一定會喜歡。」語蓉兀自說道。

    「我看他就不像會讀書的人,跟我五哥一樣,不過他還比我哥好些,知道說去考武狀元,想來大伯也不會反對,我五哥就不行了,一門心思的想做個商人,你沒看見今天他看到子謙表哥時那種興奮,就是羨慕他可以掌管十六家商舖。」流雲懶洋洋地說道。

    傅語蓉也爬到流雲身邊躺下,面朝流云:「子謙哥哥很厲害啊!又能經商又會唸書,解試第一名可是不容易,再參加省試肯定沒問題,不過他要是做了官就不能經商了,經商了又不能做官,豈不是兩難?」

    流雲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做了官,明著不能經商,暗地裡還是可以的啊!你以為如果沒有我家的支持,他們沈家能成為江南最大的絲綢商?而且,他們的生意做的越大,我家的好處也就越多,這是雙贏的事情,不過,跟你說這些可能你也不會懂。」

    傅語蓉瞪大眼睛,一臉的崇拜,佩服道:「流雲,你怎麼懂得這麼多,我聽著都頭暈。」心裡想著,難怪都說流雲聰慧過人,這麼小小年紀連大人之間這樣複雜的關係都能瞭解。

    流雲做了個鬼臉,有點心虛,她是七歲的身體,十八歲的靈魂,別人不知道,說她厲害,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大學生去參加小學生的考試,勝之不武。

    「都睡下了?我還說你們兩個小孩子住在一起,肯定要鬧到很晚,咦?怎麼衣裳也不換了,洗漱了嗎?」沈青璇進的門來,見兩個孩子乖乖地躺在床上,雖然還沒睡,但沒有想像中的鬧騰,放心不少。

    流雲見娘來了,一骨碌爬起來:「娘親,我們正要睡呢!雪蘭姐才走,若煙姐姐去送她了。」

    傅語蓉也坐起身來叫了聲:「嬸娘!」

    「原來是這樣,雲兒,雖說語蓉比你大些,但她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和你同住,你可不許欺負她,兩個人要相親相愛,要是讓娘知道你使壞,娘可不饒你。」沈青璇雖然扳著臉說教,但是滿眼的溺愛目光,讓這樣的說教完全沒有殺傷力。

    「娘,雲兒才不是那樣不懂事的人,而且,雲兒和語蓉已經是好朋友了。」流雲就勢倒進娘親懷裡撒嬌。

    看得一旁的傅語蓉羨慕不已,自己要很久很久不能這樣賴在娘的懷裡撒嬌了,不過聽流雲說她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又很高興,笑瞇瞇地附和道:「對啊嬸娘,我們是好朋友了。」

    沈青璇摸著流雲的頭,又摸摸語蓉的臉,欣慰道:「這樣就好,這樣嬸娘就放心了,語蓉,在這就跟在自己家一樣,不要有任何拘束,雲兒要是欺負你,你就來告訴嬸娘,嬸娘一定給你出氣。」

    傅語蓉嘿嘿笑笑,打小報告的事情她可不喜歡做。

    沈青璇低下頭幫流雲整理辮子,驀然看見流雲胸前掛著的「五福臨門」,輕蹙了一下眉頭,哥哥嫂嫂這也太心急了吧!生怕雲兒許了別人家嗎?不是她不願意,她自然是巴不得促成這門婚事,子謙那孩子是絕對的出色、優秀,但畢竟雲兒還小,而且老爺心裡還知怎麼想的,萬一引起老爺不快,豈不是壞事?雪蘭這孩子年紀小聽爹娘的無可厚非,子謙可是個懂事的孩子,向來很有主見,這次怎麼也糊塗了,這不是叫她難做嗎?這樣厚重的禮,老爺見了不可能不問的。

    「娘,您怎麼了?」流雲見娘親蹙著眉頭不說話,伸手去撫她的眉心,問道。

    沈青璇微微一笑:「雲兒,這玉珮是雪蘭表姐送你的嗎?」

    「嗯!」流雲點點頭。

    「你喜歡嗎?」沈青璇和顏悅色的問道。

    「很喜歡很喜歡,雲兒還沒見過比這更漂亮的玉呢!」流雲拿起玉遞到娘親面前,好讓娘親看看清楚:「有五種顏色哦!比咱們家新出的七彩錦還漂亮。」

    「雲兒,你覺得你子謙表哥怎麼樣?」沈青璇並沒有仔細的去看那塊玉,因為同樣的一塊玉她早就見過了,現在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流雲隨口道:「子謙表哥很好啊!」

    「那你喜不喜歡呢?」

    「當然喜歡,他看起來很和氣,而且又那麼厲害。」流雲算是比較隱晦的評價,要是她可以肆意的去讚美,她一定毫不吝嗇的把所有美好的詞語都用上,什麼,玉樹臨風,俊逸淡雅,豐神朗朗,美如冠玉……

    沈青璇沉默了一會兒,微笑道:「天晚了,你們倆都該睡了,明早你爹還要見語蓉她們呢!起晚了,小心爹不高興,采藍,你去打熱水來,伺候兩位小姐洗漱。」

    一旁的采藍應聲下去打水。

    沈青璇幫流雲取下玉珮,用絹帕包好,塞到流雲枕下,和聲道:「這麼貴重的東西,可要收好了千萬不能弄丟了。」

    流雲聽話的點點頭,確實,這玉要是丟了,再沒有第二塊了,看來以後還是收起來的好。



正文 第八章 受罰

    「沁芳閣」內蘭香浮動,燈火幽明。。?雪蘭步入閣內,沒聽到意想中的吵雜,反是安靜異常,難道傅家三兄弟走了嗎?

    「你……去看流雲了?」有個低低的聲音驀然響起,帶著一絲倦態的慵懶。

    雪蘭望去,見子謙負手佇立窗前,便撇了嘴抱怨道:「哥哥,你突然出聲嚇我一跳。」

    子謙沒有回頭,語氣淡淡彷若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蘭香:「你把那塊『五福臨門』送出去了?」

    雪蘭遲疑了一下:「哥哥怎麼知道我去送……玉珮了」

    子謙慢慢轉過身來,輕輕蹙起的眉頭讓那張淡雅的面容顯出幾分憂鬱之色:「雪蘭,她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

    雪蘭訕訕,確實,流雲還很小,可娘不是怕被人捷足先登了嗎?當然娘還有另一層用意,就是要斷了哥哥對顧家女兒顧影影的念頭,豪門之家,婚姻往往只是一場利益的交換,而不是隨心所欲,花前月下的浪漫愛情,為了家族的利益,哥哥必須有所取捨。

    「算了,時候不早了,你去睡吧!半個月的水路,你也累了。」子謙溫聲道,其實和雪蘭說這些也是白說,她年紀還小,未必會懂,但是爹和娘此舉實在是太唐突了,姨母和姨父說不定會不高興的,這樣也好,所以,他明知道臨行前,娘給雪蘭交代了特別任務,他只裝不知,也許,無為就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雖然子謙留在府裡,可流雲並沒有什麼機會見到他,即便是特意去「沁芳閣」,因為子謙表哥都被明易哥哥他們霸佔了,而且,子謙表哥似乎也很願意和他們在一起。流雲不免暗暗失望,而娘在寬鬆了幾日之後,就開始了所謂的刺繡教程。

    從最簡單的直繡學起,練兩種最簡單的針法直針、纏針。其實並不難,只要心靜,手穩,很快就能掌握,語蓉和雪蘭都得到了娘親的讚許,可是流雲坐不住,更靜不下心來,繡的東西實在差強人意,流雲也知道娘心裡是很不滿意的,因為今日娘的眼神比平日要嚴厲許多。不過,她也不著急,她原本就沒想在這方面跟語蓉和雪蘭一爭高下,娘能有兩個傳人也不錯了,幹嘛還硬要拉上她?她以後又不用賣刺繡為生的。

    沈青璇最生氣的就是流雲無所謂的態度,刺繡這門技藝雖然需要極高的天分,但是若沒有平日裡的勤學苦練是斷不可能有所成就的。所以她不能再縱容流雲的懶惰。

    「今天就學到這……」沈青璇剛一開口,流雲就起身歡呼起來:「哦……可以去玩咯……」

    沈青璇目光一凜,低喝道:「你急什麼?娘的話還沒說完,今天是學到這,但這是對語蓉和雪蘭說的,因為她們認真、用功,娘很滿意,你來看看你繡的……」沈青璇把三個圓形的花繃子都放到流雲面前:「針腳不均,直線繡成了歪線,纏針更是繡的亂七八糟。」

    「娘,雲兒已經盡力了……」流雲嘟了嘴撒嬌道。

    沈青璇繃著臉,呵斥道:「你還說,你一會兒逗鳥,一會兒逗蟋蟀,還偷跑出去,你還好意思說你盡力了?」

    流雲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她做了什麼娘親都知道了?流雲看看語蓉,又看看雪蘭,再看若煙和采藍,是誰出賣了她?

    「你不用看別人,知兒莫若母,只要窗外的海棠樹上有鳥兒飛來,你的心就開始發癢,而那隻蟋蟀到現在還在叫,你別告訴娘是它自己跳進來的,再有,你繡鞋上的三彩泥,只有花圃裡才有,你也別告訴娘,是鞋子自己飛出去沾來的……」沈青璇一一揭穿她。

    流雲嘿嘿笑道:「娘真是聰明,就算狄仁傑在世也比不上娘一根手指。」

    「你別岔開話題,今日事今日畢,今日教的今日必須學成,若煙,帶語蓉小姐和雪蘭小姐去吃新摘的水蜜桃,采藍,你在這裡看著小姐,等她繡好了,拿來給我檢查,我說過了才能讓小姐出繡房。」沈青璇正色道。

    「娘……」流雲嬌聲反抗,沒想到娘動真格的了。

    語蓉和雪蘭對流雲報以深切的同情,無奈的搖搖頭,跟著若煙去吃水蜜桃了。

    「雲兒,希望你能明白,娘對你嚴厲是為了你好。」沈青璇也無奈的搖頭嘆息,硬著心腸轉身出門,不然,呆會兒流雲眼淚吧嗒的,她就忍不住心軟了。

    「小姐,你就好好繡一個吧!夫人讓語蓉小姐和雪蘭小姐一起來學,是為了讓你學的更好,結果配角反比主角學的好,難怪夫人要生氣了。」采藍也說發流雲,她可不像若煙,什麼都替小姐瞞著,寵著。

    「采藍姐姐,你好囉嗦。」流雲悻悻地拿起花繃子把上面繃的錦帕取下來,換了塊新的上去。這要繡到什麼時候去才能繡好?她們都去吃水蜜桃了,這可是她最喜歡的水果,這個時代可不像現代,有大棚,有冰箱,水果的生長期,保存期都長,想吃就可以吃到爽為止,又大又甜的水蜜桃可能過幾天就沒有了……流雲想的直嚥口水,突然腦子裡有了主意。

    采藍見小姐陡然兩眼放光,笑容諂媚,就有一股子寒意從腳底沿著背心直竄上後腦,頭皮開始發麻,因為她知道,每每看到小姐這樣的表情就是她腦子裡又有餿主意了。她先發制人:「小姐,你可別想求我什麼,自己老老實實的趕快繡,從現在開始到你繡好為止,我是不會再聽你說一句話的。」

    「采藍姐姐,我一直以為你是最疼我的,原來你竟是最心狠的,上回你不小心打碎了我娘最喜歡的一個花瓶,還是我幫你認了過錯去,還有,前些日子你和小林哥哥在假山後面說悄悄話的事,我也沒有告訴別人……」流雲抽了抽鼻子,很無辜的表情,可憐兮兮的說道。

    「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真是拿你沒辦法,這回我幫你繡,但是隻此一次噢!絕對不能有下次的……」采藍連忙繳械投降,要不然還不知道這小祖宗會說出什麼來。

    「還有,我和……我和小林哥哥在假山後面是說正經事,小姐可不要胡說。」采藍板著臉警告道。

    流雲已經達到了目的,也就不來和她計較,談正事?騙小孩呢?可惜她不是小孩,也對,他們談的是戀愛,涉及終身大事,姑且就算是件正事吧!哈哈……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1:59 AM

本帖最後由 laura_0968 於 2012-8-21 12:01 PM 編輯

正文 第九章 月下

    時光在不經意間流淌,而有些東西也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變化,比如,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易哥哥總是和雪蘭並肩,兩人還不時的低言細語,彼此眼中多了一種叫溫柔和愛慕的神情,漸漸地,大家都習以為常,要是哪天兩人不說話了,就可以看見易哥哥失魂落魄的模樣了。

    再比如,不知從何時起,承哥哥和俊哥哥爭相對語蓉獻起殷勤來,像兩隻趕不走又打不死的蚊子,不過,語蓉好像一點也不厭煩,反而高興的很,也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天到晚跟著流雲了。

    流雲又開始孤獨,而每當孤獨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個淡雅若空谷幽蘭,俊逸如瓊林玉樹的少年。五年了,每年的春天他都會來蘇州,在傅府住上十天半月。流雲很少很少有機會能和他單獨相處,見面了也只是相視一笑,禮貌的打個招呼,這樣的情形,一直維持到去年。那天,府裡請了戲班子,大家都去看戲,流雲並不喜歡看戲,中途溜了出來,在荷塘邊遇到了一襲月白素衣正望著池水發呆的子謙。這是流雲第一次見到他那從容淡定的面龐上流露出凄涼,迷茫的神色。

    “子謙表哥……”流雲上前打招呼,子謙表哥一定是在為省試的事難過,前幾年子謙表哥都恰逢省試在即就病了,說是一到秋日就犯咳嗽,整日整夜的咳,吃了很多藥,看了很多有名的郎中都看不好,到春暖花開才漸漸康復起來,只是這一病,就耽誤了考試,也耽誤了前程,去年,終於尋得了良方,不再犯病了,可是去參加應試,卻名落孫山,也是,都耽誤了好幾年,學問上肯定會受影響的,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不當官,子謙表哥照樣有用武之地,人生的道路又不是只有一條,條條大路通羅馬。

    他恍然回過神來,脣角一彎:“流雲妹妹,你不去看戲?”

    “我都看膩了,演來演去都是這幾齣戲,毫無新意,而且那個唱花旦的又老又胖,涂著厚厚的脂粉也能數出她眼角的紋路來,一點也不吸引人。”流雲悻悻道。

    “可她唱的不錯。”他脣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雙眸似映著月光的池水,極其清澈。

    裊裊的歌聲猶如夜空中懸著的一絲浮雲,又似剪水而過的清風,的確她唱的不錯,是她膚淺了,以貌取人:“可是,不能否認美麗的外表能讓人賞心悅目,看戲看戲,那是視聽上的享受,若是看著不舒服,還不如站在這裡聽戲。”流雲笑道。

    他輕笑一聲:“說的有幾分道理,清風明月荷花香,渺渺仙音訴離腸,其實,有時候靜靜的聆聽,更能體會歌者的心聲。”

    “不錯,那我陪你在這裡聽戲好了,對了,咱們去那邊亭子裡坐坐吧!站著怪累的,我走了一大圈了。”流雲不由分說的拉起子謙的手要往池心的涼亭去。

    感覺到他的手一僵,流雲回頭粲然而笑:“走啊!那裡可是整個傅府最美的地方。”從沒有想過要邀請別人去池心的亭子,即便和語蓉那麼要好,她也從沒提起過,但是現在,她迫不及待,急切熱切的想要邀他去分享,那個可以讓心靈滌蕩,寧靜的地方。

    他的僵持只維持了一下下,就任她牽著,看著她在前面一蹦三跳,子謙心笑:流雲,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古靈精怪,永遠那麼開心快樂,雖然雪蘭有時候會說她可惡,說她搗蛋,說她狡猾,但是,她的眼神一直都那麼清澈,透明的像水晶……如果,她只是妹妹,他一定會很疼很疼她,可是……換一重關係,他無法自處,因為,他的心早就落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再也收不回來了。

    “子謙表哥,你看,這裡是不是很美?”流雲鬆開手,跑到欄桿邊,指著被水波漾成碎片的月亮,其實她是不敢面對他,手心隱隱在發燙,心跳也出奇的快,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是牽了一下手而已,傅喬汐那個傢伙每次教她武功的時候,他們不也牽手了嗎?為什麼都沒有這種感覺?哎呀……真是窘死了,好沒出息,流雲在心裡狠狠地鄙視自己。

    子謙環顧四周,他一直認為江南的園林之美是任何地方的建築都難以匹敵的,而園林之美又以蘇州的為最,而蘇州城裡,最美的園林就莫過於傅家了,假山林立,迴廊曲折,小橋流水,花草奇異,樹木珍稀,當真是無一處不精,不雅,不美……

    他微微頷首,讚嘆道:“好一個清新雅致所在。”

    “是啊!我就是喜歡這裡的清新雅致,現在是春日,夜晚在池邊還稍嫌寒冷,若是到了夏日,在這裡賞風賞月賞荷花,那才叫愜意呢!”流雲歡喜道。

    他側目笑看她:“沒想到你還挺懂得享受,連風也賞啊?”

    “只要有心,世間萬物皆有其動人之處,皆可賞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壯觀的風,‘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溫柔的風,‘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憂傷的風,‘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淡淡的風……你說的,用心去聆聽,不僅可以聽見歌者的心聲,也可以聽得見風的心聲。”流雲緩緩說道。

    子謙有些怔然,沒想到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能說出這樣深刻的話來。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流雲見他不說話,問道。

    子謙將袖子抬到嘴邊輕咳了一聲,眼角浮起一絲笑意:“非不對也,而是你說的太好,你似乎看過很多書?”聽雪蘭說流雲最不喜歡念書的。

    流雲微窘,後悔剛才一時忘形賣弄了一下,訕訕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這輩子沒看多少書,但上輩子看的可不少。

    子謙笑笑,踱到欄桿邊抬頭望月,流雲就在坐倚在欄桿上,出神望著水中他的倒影,水波輕柔的撫摸著他俊美的容顏,仿佛他是水中的洛神,流雲想,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就這樣坐著,坐一輩子都不會厭倦……臉上又開始發燙,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他都十八歲了,怎麼可能會等她長大?明睿哥哥和明則哥哥十八歲的時候都定親了,說不定,他也有了意中人要定親了,不知道哪家的女子這麼好命,能嫁給子謙,子謙一定會是一個溫柔的好丈夫……



正文 第十章 爹娘的談話

    “小姐,你怎麼又跑這亭子裡來吹風了?小心著涼。.”若煙遠遠就囔了起來。

    流雲百無聊賴的往池水裡丟了塊小石頭,“咚”的濺起一朵水花,驚的一對蜻蜓嗖的逃命似的飛開去。

    “小姐,快跟我走,夫人找你呢!”若煙笑著來拉流雲的手。

    “若煙姐姐,娘親找我什麼事?今天的任務我可是都完成了。”流雲漫不經心的說道。

    “不是關於任務的事兒,府裡新買了幾個丫頭,夫人挑了兩個好的,讓你過去瞧瞧中不中意……”若煙道。

    “那要是我中意的話,是不是以後就由她們來伺候我,而若煙姐姐就不管我了?”流雲昂著下巴問,她知道若煙姐姐這幾年為她犧牲很多,采藍都已經和小林子成親了,不過還是在府裡做事,而若煙姐姐,連個對象都還沒有,可是……真的舍不得若煙姐姐啊……

    “那是自然,難道小姐還要我跟著你一輩子啊?”若煙笑嗔道。

    流雲很想說是的,但是她不能再耽誤若煙姐姐的幸福,流雲嘿嘿一笑:“那快走吧!”

    流雲聽說爹也在,就一改往日毛毛糙糙的樣子,準備規規矩矩的去見禮,走到門口聽見爹和娘在談話。

    “我看雪蘭和明易挺合適的,我哥哥也有這意思,況且明易和雪蘭的年紀也不小了,老爺……您說,是不是就把這事訂下來?”沈青璇婉聲徵求老爺的意見。

    傅文柏沉吟道:“這事,你看著辦吧!對了,子謙今年省試結果如何?”

    沈青璇支吾著:“子謙的病又犯了,勉勉強強去應試,這結果……”

    傅文柏輕哼了一聲:“我看他啊!只適合經商。”

    “子謙還年輕呢!讓他明年再去試就行了。”沈青璇訕笑道,自己心裡也是沒底,本來子謙是她娘家年輕一輩裡最有出息的,不論相貌、氣度、才華、能力,都是首屈一指,也是她引以為傲的,這麼一個人才,如何就成了今日這摸樣呢?真是想不通。

    “明年再去?還是好好養病吧!對了,你哥哥送給雲兒的那塊玉佩……趁這回易兒和雪蘭定親就給人家送回去,咱們的雲兒,可不能許給一個藥罐子,病癆子,我若沒記錯,子謙和易兒是同歲,咱們也不能耽誤了人家……”傅文柏端起一杯茶,撩了撩茶蓋,淺呷了一口,慢悠悠說道。

    沈青璇低低的應了一聲,老爺已經說的夠明白了,她還能說什麼呢?真要讓雲兒嫁給子謙,子謙這身子恐怕也不是多壽的,豈不是害了雲兒……

    原來,雪蘭當日送的“五福臨門”竟是有定親之意,舅父舅母這也太著急了吧!當時她才七歲呀……那麼子謙表哥心裡是怎麼想的呢?喜歡還是不喜歡?倘若子謙表哥是喜歡她的,那爹現在要回了人家,這可如何是好呢?不行,不行,子謙表哥的病又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去年不是就好多了嗎?對了,一定是因為讀書備考太辛苦了才又犯病的,爹也是,舅舅家本就是經商的,偌大的產業,子謙表哥打理的井井有條,蒸蒸日上,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去考什麼勞什子進士?她又不是一定就要嫁給做官的。可是怎麼辦呢?流雲苦惱著……對了,爹不是要還玉佩嗎?那就把玉佩藏起來,就說丟了,看爹那什麼去還,嗯!就這樣。

    “雲兒最近功課學的怎樣?”傅文柏又問道。

    沈青璇笑道:“雲兒現在大有長進了,雖然刺繡的功底比不上雪蘭和語蓉,但是,在構圖和用色上很有天分,時常會有佳作出現,倘若,她能再用幾分心裡,將來這天下第一繡之名,非她莫屬。”

    傅文柏欣慰的點點頭:“看來,你當初接語蓉和雪蘭來家裡,算是做對了,有了比較自然就有上進的心。”

    “可不是嗎……咦?我讓若煙去找她過來,怎麼這麼久了還不見人影?”沈青璇朝門口張望。

    流雲躲不下去了,整了整衣衫,在門外先甜甜地喊了一聲“娘親”才笑眯眯的走進去。

    “雲兒你上哪去了?爹等你很久了。”沈青璇薄責道,眼裡卻滿是溺愛的神情。

    “爹,雲兒不知道爹在,要知道的話,早就飛奔過來了,雲兒想爹了呢!”流雲拽著傅文柏的衣袖撒嬌道。

    傅文柏被她一拽,茶都差點灑了出來,五個兒子,沒一個兒子敢在他面前撒嬌,見到他都是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只有雲兒,一點也不怕他,說的話也最能討他的歡心。

    “雲兒有空想爹爹?”傅文柏故意繃著臉,裝作不相信。

    “當然啊!我早上醒來就先想爹爹了。”流雲厚顏道。

    “哦?想爹爹做什麼呢?”傅文柏已經裝不下去,露出笑意。

    “在想爹會不會說話不算數,爹答應過雲兒,要帶雲兒去虎丘參加花會的……”流雲嘟了嘴道,虎丘花會她嚮往已久,每回聽哥哥們回來說花會的盛況,她都羨慕不已,其實虎丘花會並非只是賞花,更重要的是,朝廷每年都會派官員來此明察暗訪,選拔賢能的青年才俊,所以,要是能在虎丘花會上,一展才華,一鳴驚人,得到朝廷官員的讚許,賞識,對將來入仕會有很大的幫助,娘親就曾經讓子謙表哥去參加,可是子謙表哥每次都說家中事務繁多,提前回去了。正因為如此,所以每年的虎丘花會都會吸引蘇州城以及周邊州縣的青年才俊來參加,帥哥雲集的地方,自然少不了美女,許多平常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也會借此賞花之名,去相親。大哥和大嫂就是在虎丘花會上認識並結秦晉之好的。當然,流雲想去的目的不是為了找意中人,在今天聽到爹娘的談話之前,她的目的就是去湊熱鬧,在此之後,她的目的還是去湊熱鬧。

    傅文柏哈哈笑道:“爹怎麼會忘了呢?爹答應過你的事就一定算數的,不過,雲兒,你還小,那裡還不適合你去,等明年吧!明年爹一定讓你去。”

    流雲不依:“爹,雲兒都十二歲了,不小了,再說,我是去賞花的,有什麼不合適?”在這個朝代,人們都是按足歲計算年齡,所以,說是十二歲,其實也算是十三歲了,而且她的身體裡還藏著一個十八歲的靈魂,加起來都有三十多歲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2:15 PM

正文 第十一章 藏玉

    “雲兒,別任性,爹說不適合自有不適合的道理,等明年,爹不讓你去,娘也一定讓你去,今天娘叫你過來可不是為了討論這事的,你若煙姐姐年紀也不小了,與她同時進府的丫頭都已經嫁人了,咱們也不好再耽誤她,所以,娘特意為你挑了兩個機靈的丫頭,你看看,可使得?”沈青璇將流雲拉了過去,不讓她再纏著老爺。.

    “翠娥,去把人帶上來給小姐瞧瞧。”沈青璇吩咐道。

    流雲心裡還是老大的不樂意,去虎丘玩是她這一個春,不是,是這一年,最盼望的事情了,沒想到,爹是在哄她。

    翠娥到門外傳了一聲,須臾,有兩個十來歲的年紀,樣貌雖談不上漂亮,但也眉清目秀,透著幾分靈氣的小女孩被帶了上來。

    兩人恭敬的跪下磕了個頭,語聲清脆如鈴:“奴婢小丫,奴婢小雨見過老爺,見過夫人,見過小姐……”

    “你們的名字就叫小丫,小雨嗎?”流雲問道。

    “回小姐的話,奴婢的爹娘就是這麼叫奴婢的。”小丫回道。

    “那不行,叫起來像小鴨子,小魚兒似的,以後你們就是我的人了,這樣吧!我給你們起個名字。”流雲道。

    傅文柏不動聲色的捋著鬍子,看流雲能起出什麼好名字來。

    小丫和小魚一臉期待,終於要有名字了呢!而且還是小姐給起名。

    流雲想了想,指著小丫問道:“你姓什麼?”

    “奴婢姓謝。”小丫回答。小雨不等流雲問她就趕緊道:“奴婢姓吳。”

    流雲又略想了一下,對小丫道:“詩經邶風中有雲‘綠兮衣兮,綠衣黃裹。心之憂矣,曷維其已!’你就叫謝綠衣吧!”

    小丫從未念過書,扁擔倒了尚不知是個一字,聽小姐文縐縐的念來,煞是好聽,這名字起的也一定有深意,歡喜的連忙道謝。

    流雲輕咳兩聲又對小雨道:“詩經周南廣漢篇有雲‘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你就叫吳思喬好了。”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小魚也連聲道謝。

    傅文柏和沈青璇相視一笑,對雲兒的表現甚是滿意。

    流雲偷偷觀察爹娘的神情,其實她是憋了一口氣,存心賣弄,爹娘都太小瞧她了,不讓她去虎丘,哼!她要去,就一定要去,變著法子也要去。

    流雲回到自己房裡,若煙就帶著綠衣和思喬去熟悉各處,交代小姐的喜好,習慣,希望她們能盡快上手。

    流雲從黃花梨木的大箱子裡,拿出那個鎏金嵌玉的紅木匣子,娘說這塊玉珍貴非常,所以只有在重大節日裡才會拿出來戴,現在捧著這塊玉,它的珍貴又多了一重意思,牽系著她和子謙哥哥的緣分,她是願意的,那天在亭子裡,她就有過這樣的想法,其實從第一眼見到子謙哥哥就被吸引了,她真願意,所以……這塊玉佩一定不能被送回去。但是也不能讓玉佩在府裡不翼而飛,那樣的話,不知道多少人會因此而遭殃,尤其是她身邊的人,首當其衝成為懷疑對象,流雲想了想,把玉佩塞在袖袋裡,換了雙繡鞋,她要把玉佩藏到她的秘密寶庫裡去。

    剛要出門,卻見語蓉回來了,興高采烈的一手拿著一隻紙鳶。

    “流雲,你看,這是承哥哥送的,這是俊哥哥送的,你說哪只更好看?”語蓉笑問道。

    流雲嗤鼻,其實心裡嫉妒,自從來了語蓉,承哥哥和俊哥哥似乎都忘了還有她這個妹妹的存在,更讓人生氣的是,語蓉這個傻瓜,不會矜持一點,捏拿一下,端端架子,這樣,兩位哥哥就會來討好她,求她幫忙說說好話,讓她也威風威風,汗……孺子不可教也!

    “好看的東西不一定好使,飛不飛得起來還不知道呢!”流雲潑她一瓢冷水。

    “飛的起來的,承哥哥和俊哥哥放我看過了,飛的好高好高。”語蓉梨渦深陷,小巧的鼻尖上還有微微的細汗,兩眼亮晶晶,顯然還處在放飛紙鳶的興奮中。

    流雲鬱悶,早就該看出來,她已經去放過風箏了,得兒,就讓她高興去吧!哥哥們是重色輕妹,語蓉也不是什麼好貨色,重色輕友,當初還說好朋友呢!

    流雲假惺惺的笑道:“那好啊!又好看又能飛。”

    “是啊!所以我都分不清我到底喜歡哪一個了。”語蓉撇了小嘴,苦惱道。

    呃!真是不知足啊!有人討好還要苦惱,那她這個沒人理會的是不是該去撞墻了?流雲嗤鼻。

    “嗯……這個麼,我也說不好,你慢慢思考吧!我有點事出去一下,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知道自己喜歡哪一隻了。”流雲趕緊逃離,去放風箏都不叫上她,憑什麼替她解決這麼弱智的問題,不就兩隻風箏嗎?都喜歡不行嗎?又不是要嫁人了,必須要分出個高低輕重來。

    流雲慢吞吞地走到榕樹下,在那鬼鬼祟祟四下張望了一會兒,見沒人,迅速爬上了樹頂,在一個樹椏處,小心翼翼的扒開一片樹皮,露出個黑乎乎的樹洞來,流雲伸手掏出個盒子,這裡面可都是她的寶貝啊!有金銀珠寶,還有喬汐哥哥給她弄來的各種暗器,因為她這人懶,學功夫是很苦的事情,所以不可能有什麼大成,純粹是為了強身健體而已,所以,喬汐送給她這些暗器,讓她玩。其中有個小小的匣子,比那個袖箭盒子厲害多了,袖箭盒子每次只能發一箭,而這個匣子,裡面藏了三百六十枚鋼針,只要一按機關,飛針如雨啊……這讓流雲想起武俠小說裡寫的“暴雨梨花針”,想必就是這東西了。流雲把那塊“五福臨門”用絲帕包好了放入盒中,把盒子塞回樹洞,又用樹皮蓋好。這個藏寶庫,有了濃密的樹葉遮擋,又有樹皮掩蓋,就算爬上樹來,要是不仔細也發現不了,絕對的保險。



正文 第十二章 虎丘花會(一)

    到了三月初八,子謙表哥依然沒有來蘇州,而虎丘花會如期舉行了,流雲明白,子謙表哥今年是不會來了。.

    一早,明易和明承就穿著整齊準備去參加花會。馬車早就侯在府門外,明易和明承邊走邊說道:“據說今年朝廷來了個位很重要的人物,不知道會是誰?”

    明易不以為意道:“管他來者何人,你我只要好好表現就是了。”

    明承道:“也是,可惜了這回明俊沒得去。”

    “呵,出了去年那檔子事,爹若再同意他去才怪。”明易想到去年明俊在花會上的表現就搖頭。不管人家出什麼對聯,他對的全是關於生財之類的,人家嘲笑道:“難怪蘇州織造傅家富甲天下,原來是深諳經商之道啊……”爹爹聽聞後氣了個半死,當日就罰明俊在祠堂裡跪了一夜。

    “哈哈,他啊,去花會純粹就是為了玩。”明承道。

    “咱們快走吧!時候不早了。”明易疾步走到馬車旁,掀開車簾登上馬車。

    “你……你是誰?”明易驀地看見馬車裡坐著一個小童。

    “噓……易哥哥,是我,雲兒。”流雲連忙噓聲道。

    “你搞什麼鬼?扮成這副模樣,快下來,哥哥要去辦正經事呢!”明易催促道。

    明承也走了過來:“雲妹妹,你別搗亂。”

    流雲也不惱,拿著兩張紙在他們眼前晃了晃,曼聲道:“我呢,本來是來送信的,既然你們要趕我走,那可別怪我。”說著就要下車。

    明易攔住她:“信?什麼信?”

    “自然是雪蘭姐姐和語蓉的信啊……”流雲淡淡說道。

    明易和明承對望一眼,心下疑狐,雪蘭和語蓉為什麼要寫信呢?昨天不是剛見過面嗎?

    流雲瞧他們一臉懷疑的表情,悻悻道:“既然你們不想看,那我就拿回去還給她們,我就說嘛!有什麼事情當面不能說的,還要寫信,你們又不是第一次去參加花會,有什麼好交代的。”

    這回明易和明承同時攔住她,順勢將她推薦馬車裡,明承笑嘻嘻道:“好妹妹,快把信給哥哥。”

    明易也急切道:“是啊!快交給我們。”

    流雲眼珠一轉:“信呢,當然是要交給你們的,不過,得到了虎丘才能給。”

    明易道:“雲妹妹,好妹妹,你別開玩笑了,你才十二歲,爹是肯定不會同意你去的,我們要是私下裡帶你去了,爹知道,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易哥哥,你放心好了,爹要是知道了,我就說是我躲在馬車底下偷溜了去的,你們都不曉得的。”流雲鄭重的保證。

    “再說了,我這次去是受人之託,要好好監督你們兩,省的你們看花看花了眼,看花了心。”流雲搬出最有說服力的理由。

    明易和明承眼神交流了一番,點點頭,明易牙齒一咬:“好,帶你去,不過,你也要答應哥一件事。”

    流雲欣喜道:“好好,我一定聽哥哥的話。”

    “到了虎丘,你老老實實跟在哥哥身後,不許亂跑,不許亂說話,更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是傅家六小姐。”明易與她約法三章,上回帶她去逛廟會的後果,他可是記憶猶新。

    “沒問題,我只是去賞花,眼睛看看就行了,不會亂說話的。”流雲連連點頭。

    “那,信可以給我們了吧!”明承的眼一直盯著流雲手中的信,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心裡難受的如有千百隻螞蟻在爬。

    流雲把信往懷裡一塞:“不行,都說了要等到了虎丘才給的。”

    明承無奈,又很期待語蓉會對她說什麼,他和明俊都喜歡語蓉,語蓉對他們兩都很好,看不出到底喜歡誰多一點,現在,語蓉給他寫信,那是不是表示她心裡的天枰已經偏向了他呢?焦急而又興奮,連去虎丘是不是能出人頭地都覺得無所謂了。

    虎丘位於蘇州城西北角,出城大約十里,素有“吳中第一名勝”的美譽。馬車到了碼頭,三人換乘畫舫,沿山塘往虎丘而去。河塘兩邊,古樸的建築,一座座形狀各異的小橋,別有一番風味,出了城,便見河岸上桃李千株,景色美不勝收,河上畫舫也如車馬般絡繹不絕,風流才子迎風立在船頭,搖著紙扇,吟詩作賦,故作風雅,來吸引坐在簾幕深垂的畫舫中的小姐們掀開簾角偷偷張望。

    流雲笑道:“易哥哥,你不出去吟一首嗎?”

    明易不屑道:“這些人去花會純粹是為了尋花獵艷,斯文敗類。”這還沒到山上呢!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顯擺,他最看不來這種人。

    “有你這個盯梢的,三哥想去吟一首也不敢啊!”明承打趣道。

    明易紙扇一合,敲了明承一記:“你少編排與我,你敢,你去出出風頭啊……”

    明承訕笑道:“我非不敢也,而是壓根就沒那心思,我已經認定了語蓉,就絕不會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流雲嗔了他一眼:“承哥哥說的是哦,自從語蓉來了,你連我也不瞧一眼了,簡直就是重色輕友的典範。”

    明易哈哈笑道:“雲妹妹說的極是,明承,你這個二哥當的可不稱職。”

    “半斤八兩。”流雲對他也是不滿。

    明易吃了個癟,訕訕閉嘴,流雲也不理他們,自顧看船外的風景。

    行不多時,只見遠遠一座青翠的山峰,山上隱約可見一座高塔,山下溪水如玉帶環繞,映的山峰若海上仙島般。

    “那邊是虎丘嗎?”流雲問道。

    “正是。”明承不用張望就回道,按時辰算也快到了。

    “真美,人間仙境一般。”流雲嘖嘖讚嘆。

    “到了山上景致更美,還有很多古跡,看見那座寶塔了嗎?那就是虎丘塔,是虎丘八十景中第一景,有‘江南第二塔’之稱,塔高七層八面……”明易介紹道。

    “那江南第一塔在哪?”流雲對前世對蘇州並不熟悉,甚至都不知道蘇州有個虎丘,只知蘇州的園林天下聞名。

    “在杭州啊!杭州雷鋒塔。”明易道:“以後帶你去杭州玩,杭州的西湖可稱是人間仙境。”

    “雷峰塔?”流雲奇怪道,雖然這個是架空的時代,聞所未聞的的龍軒國,可是,一樣有蘇州,有杭州,還有雷峰塔,這些地名和她所了解的時空都一樣啊!除了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不同。

    “那是不是還有關於白娘子和許仙的傳說?”流雲好奇問道。

    “咦?你聽說過?哦,是了,一定是雪蘭告訴你的吧!”明易笑道。

    流雲再次困惑,不懂了,真的不懂了,這兩個時空難道有重疊?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2:2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3:11 PM 編輯

正文 第十三章 虎丘花會(二)

    到了虎丘山腳下,三人下了船,遊人如織,其中不乏養眼的俊男美女,但也有些人長的抱歉不說,那付蛤蟆似的嘴臉,大大的色字寫在臉上,看了就讓人噁心。.

    「雲,小雲,虎丘到了,現在,可以把信交出來了吧!」明易和明承一下船就迫不及待的問流雲要信。

    流雲掏出信來,放到兩人手裡:「給,好好看吧!」

    兩人慌忙打開來看,只見明易的信上寫了兩個大字「謝謝」,明承的信上也寫了兩個大字「哥哥」,兩張紙湊一塊兒就是:「謝謝哥哥!」兩人頭頂冒煙,上當了,這個死妮子。

    「小雲……」明易陰沉了臉吼道,要找流雲算賬,哪還找得到人。

    流雲早就一溜煙鑽入人群中往山上去了,他們兩現在肯定氣的要爆炸,她才不會傻傻地呆在原地等著他們發飆,而且出門的時候也帶足了銀兩,到時候可以自己顧船回家。

    虎丘花會,名不虛傳,從山腳下一直到山頂,沿途都擺滿了花卉,有牡丹、迎春、海棠、白玉蘭、山茶、芍葯、含笑等等。山頂上更是花的海洋,全是珍稀品種,早到的才子佳人們三三兩兩,在花前談笑。流雲自顧先去到虎丘塔下,既然這塔是虎丘第一景,自然是要先一遊為快,而且這個時候,人們大多在外面想方設法表現自己,塔內幾乎沒什麼人。

    流雲是第一次遊玩佛塔,只見這塔有外塔內塔兩層,彷彿是一座大塔套著一座小塔,每一層塔身都有塔心室,十字通道,內迴廊和外迴廊構成,最吸引人的,塔內的壁畫,全是牡丹,品種形式各異,栩栩如生,爭相鬥艷,比起外面的花會毫不遜色。

    「在這裡望虎丘有是另一派景象,古人云『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而登此塔頂,虎丘諸景盡收眼底,你看那邊,山泉如玉帶環繞,碧水潺緩,盡顯虎丘之靈氣,再看那邊,山寺雄偉,飛簷陡翹,頓感寶剎之莊嚴……」有個爽朗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傲慢的口氣,而且不是本地口音,吳音是軟軟糯糯的,而且就像江南的水,尾音還要拐個彎。

    「哈哈,公子說的極是,虎丘真不愧為『吳中第一名勝』。」說話的這人年紀應該比較大,聲音蒼老,附和著,有點兒巴結之意。

    流雲在內迴廊看壁畫,一邊想像著在外迴廊說話的人的神態樣貌,反正她很無聊。

    「虎丘盛會,還是才子們一展才華的好機會,本公子也想附庸風雅一番,李先生,出個上聯來對,如何?」

    「公子有此雅興,老夫自然應允。」

    流雲更豎起了耳朵,好奇著,這個「李先生」會出什麼對子。

    李先生靜默了一會兒,沉吟道:「咱們既然在這高塔之上,老夫就以塔為題出一聯……寶塔尖尖,七層四面八方,公子請對。」

    流雲忍不住想笑,她還以為這李先生有多大的學問,這對子,她上輩子就見到過了,這位李先生是不是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又不知這位傲慢公子能不能對上來。流雲對傲慢的人向來沒有好感,她喜歡像子謙表哥那樣,謙遜溫和又不卑不亢的性子。所以眼下就盼著這位傲慢公子對不上。

    果然,等了好一會兒,那位傲慢公子都沒對上來。

    李先生有些不安道:「不瞞公子,這個對子,老夫曾出給好些高才之人,都不曾對上來……」

    呵!他這是怕傲慢公子難堪呢!流雲背著手一邊往下走,一邊高聲念道:「玉手搖搖,五指三長兩短……」

    「這位公子,請留步……」上面那位李先生高聲喊道。

    流雲只作沒聽見,快步下了塔游別處去。

    走著走著,穿過一個圓門洞,只見兩片陡峭的石崖拔地而起,圍住一池碧水,池水清澈見底。流雲環抱雙臂,覺得寒意森森,要是在夏日,這裡可是個納涼避暑的好去處,抬頭望,只見一旁石壁上書寫著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虎丘劍池」。流雲瞭然,原來這裡是劍池,只是為什麼要叫劍池呢?難道是有古人在此鑄造了名劍?

    流雲在池邊對著池水左看看右看看,只見這池形狹窄,南稍寬北稍窄,流雲恍然而笑,之所以叫劍池,是因為它的形狀像一把平放著的劍吧!

    「你……你莫要再跟著我,不然,我可要喊人了。」一個惶恐不已的聲音。

    「你喊呀!喊呀……這裡連鬼影子都沒一個,你喊破了喉嚨也沒有用的……」

    猥瑣,猥瑣之極的猥瑣,流氓,流雲心裡罵道,尋聲而去。

    「我的丫鬟很快就回來尋我的,你還是快走……」小姐哀求著。

    「小姐到這裡來,不就是來尋找意中人的嗎?我就是小姐的命中良配啊……小姐,你若從了我,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疼你,叫你日日快活……」

    「住口,你這個登徒子,我就算嫁豬嫁狗也不會嫁給你這種人的……啊……來人,救命呀……」

    「是何人在此喧嘩?你去看看。」流雲躲在圓門後低沉著嗓子裝作劉知縣的聲音。

    「是,老爺……」

    「若是有人在此行惡,立即帶來見本官,朝廷的人馬上就要到了,斷不能允許有那浪蕩之徒壞我蘇州民風。」

    只見那肥頭肥腦的,長的像一頭豬似的公子倉皇的鬆開了手,急忙溜了。

    流雲撲哧一笑,這膿包也就這點膽子,沒想到平日裡自娛自樂的口技,今日還能派上大用場了。流雲從門洞後轉出來,看那位小姐驚魂未定,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捂著心口直喘氣。

    「小姐,你沒事吧!」流雲上前關心道,呃,這位小姐長的真不賴,和雪蘭有的一比。

    小姐緩緩抬起頭來,見是一位清俊異常的少年,不過看他年紀似乎還很小。剛才不是有個官員在附近嗎?怎麼來的是他?

    「請問公子是……」

    流雲清了清嗓子,又作劉知縣嗓音道:「小姐為何一人在此?」

    小姐舒了一口氣,微笑道:「原來是你救了我,你學的可真像,連我都沒聽出來。」

    流雲笑道:「若是不像能嚇跑那個流氓?」

    提到那個流氓,小姐憤恨道:「他是鄭副使的兒子,仗著他家朝中有人,在地方上專橫霸道,調戲良家婦女,十分的可惡,我是上山走累了,想找一清淨處所休息一下,我的丫鬟幫我去取水,他見我一人落單就想欺負與我……」

    這個人渣,我一定要想辦法好好修理修理他。流雲暗暗道,他老爹也不是好人,和吳公公勾結想謀爹爹的職位不是一兩日了。



正文 第十四章 虎丘花會(三)

    「小姐,小姐……」一個丫鬟著急的尋了來。。?

    「梅香,我在這。」杜秋蘅忙應聲道。

    梅香跑了過來,見小姐臉色蒼白,身邊還站著一個少爺,笑容詭異,立時以為自家小姐受了這少年的欺負,便攔在小姐前面,雙手叉腰,板起臉來教訓道:「你對我家小姐做了什麼?告訴你,你要是敢欺負我家小姐,我就跟你沒完……」

    杜秋蘅忙拉住她,怨責道:「梅香,你弄錯了,剛才是這位小哥救了我,我還來不及謝人家,你倒不分青紅皂白的罵起人來了。」

    梅香知道自己弄錯了,尷尬的吐了吐舌頭,躲到小姐身後去了。這也怪不得她呀!誰讓他笑起來一副壞樣。

    「對不起,我家丫頭不懂事,小哥別見怪。」杜秋蘅施施然行了一禮,看此人年紀尚小,喚他公子似乎不太合適。

    流雲訕笑道:「無妨無妨,你家梅香很有個性。」原來有時候說一個人有個性也並不是誇人

    「敢問小哥尊姓大名,奴家的爺爺一定會登門道謝的。」杜秋蘅道。

    流雲忙擺手:「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小姐言重了。」

    「對小哥而言是舉手之勞,但對奴家而言確實大恩難謝了,要是真被那登徒子輕薄了去,奴家還有何顏面存活在這世上……」杜秋蘅後怕道。

    「小姐,您說的登徒子,是不是鄭家三公子?奴婢剛才看見他慌慌張張的跑了過去,還在台階上摔了一個狗啃泥。」梅香問道。

    「可不是他嗎?摔一跤算是便宜他了。」杜秋蘅恨的直咬牙。要她嫁這種人,還不如一根麻繩上吊算了。

    梅香越想越氣,早知道是那隻肥豬欺負了小姐,她就該在他身上狠踹兩腳。

    流雲怕再呆下去,這位小姐又要問東問西,刨她底細,而且看這時辰,詩會也要開始了,就學著男子拱手道:「在下與哥哥分開也有好一會兒了,怕哥哥著急了來尋,在下就先告辭了,梅香,好生跟著你家小姐,可別再讓壞人有機可趁了……」流雲笑瞇瞇的囑咐梅香。說完就急忙離去。杜秋蘅還沒問出這位小哥的姓名,那肯讓恩人就這樣走了,爺爺可是一直教導,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更何況她受的是人家的大恩,就喚了梅香追了上去。

    話說那鄭維柱跌跌撞撞一氣跑到「擁翠山莊」,今天的詩會就在這裡舉行,他是見時辰還早,又見那小姐長的美若天仙,便動了色心,想要調戲一番,眼看就要得手,沒曾想差點讓劉知府撞見了,嚇得他一身冷汗。

    呃!前面那幾位不是劉知府,章同知和已經告老還鄉的杜閣老嗎?可是……劉知府剛剛不是在劍池那邊?鄭維柱揉了揉眼,定睛再看,沒錯啊!是劉知府,這這這,怎麼可能呢?剛才他明明聽見是劉知府在講話,爹和劉知府交情匪淺,他也見過劉知府多次,就在昨晚,爹還帶著他特意去拜訪劉知府,希望劉知府能在今日的詩會上多多關照,好讓他有機會出出風頭,得到上方來人的青睞。鄭維柱想來想去想不明白。

    「哎呀……我的三少爺誒!你可讓我們好找……」四位先生圍了上來。

    「有什麼好找的,時辰到了,我自會出現,呆會兒,你們四個可得給我機靈點,辦得好,回去大大有賞,辦不好,小心你們的屁股開花。」鄭維柱慢聲威嚇道。

    四位先生心裡鄙夷:這個膿包!卻滿臉堆笑迭聲道:「一定一定,少爺,咱們該進去了,詩會就要開始了。」

    鄭維柱這才走到門口簽名處,歪歪扭扭的寫下自己的大名,四位先生在身後見了,又是一陣搖頭,朽木能雕成棟樑支柱嗎?玄……

    「擁翠山莊」位於虎丘二山門內西側,佔地一畝餘,依山而建,層造而上,之間點綴奇峰異石名花古木,素有小園林之稱,在此即可仰視虎丘塔,又可遠眺獅子山,別有情趣。不過,現在在此間的才俊們可無心賞美景,因為詩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每年虎丘花會的主辦方都是府衙,自然,他這個知府就是花會的主持人,劉知府照例說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意在激勵蘇州的青年才俊要發奮圖強,將來也好報效朝廷,為國效力。又介紹了今日一同主持的章同知和杜閣老。尤其是杜閣老,狀元出身,任過蘇州知府,禮部侍郎,戶部尚書,三朝元老,在朝廷和天下學子心中都很有威望,他的到來,讓才子們熱血沸騰起來,暗暗的摩拳擦掌,興奮異常,看來今年的詩會一定會異常精彩。

    流雲也簽了名混在人群裡,當然她簽的不是自己的名,而是五哥的名字,明俊沒來,名字剛好借她一用。粗粗翻了下名冊,看見明易和明承的大名也在其上,還有個叫鄭維柱的,字寫的奇醜,難不成就是那個鄭肥豬?流雲嗤鼻一笑,背了手悠閑的邁進了山莊。

    她不知,她才進門,杜秋蘅就去查看名冊了,見上面寫著傅明俊,默默記在心裡。

    流雲進了山莊首先尋找哥哥的身影,免得鑽來鑽去,鑽到哥哥身邊,自投羅網。遠遠看見明易和明承一臉懊惱的站在人群中,流雲自我檢討,這回她是做的有點過分,這兩小子一定在發愁回去怎麼跟爹爹交代,惶恐多過生氣。可是,沒辦法啊!她來虎丘也不光是為了看熱鬧,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大不了事後再向他們兩賠禮道歉好了。

    因為每年參與者眾多,要在這許多人中脫穎而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雖名為詩會,卻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做詩,詩會第一輪先試對聯,才思敏捷,對仗工整者方有資格進入下一輪。

    今年的題是由杜閣老出的,題目都在其腹中,杜閣老面目慈祥目光沈靜,捋了捋鬍子,咳咳兩聲,底下立時鴉雀無聲。眾人屏息凝神,杜閣老要出題了。

    「來時,老夫見七里塘沿岸桃紅柳樹,景色美不勝收,老夫這第一聯,便以桃花為題吧……日映桃花紅爛熳……」

    立時有人對道:「風來江水綠參差。」

    叫好聲一片,台上三位主持人也微微頷首。

    「楊柳春風人滿意……」杜閣老又出一聯。

    稍過片刻便有人對出:「桃花雨露地生輝。」

    流雲聽得聲音,是明易,同樣也贏得了喝彩。

    鄭維柱見別人都對出來了,風頭都讓別人出了,著急起來,小聲呵斥身後的四位先生:「你們怎麼回事?怎麼連屁也放不出來一個?」

    其中一位先生委屈道:「少爺,是他們對的太快了,我都還來不及跟你說。」

    「你腦子不會轉快一點?」鄭維柱抱怨道。

    「春風化雨千山秀……」

    「少爺少爺,快對紅日增輝萬木榮……」這回總算是趕上了。

    先生為搶先,說的急,鄭維柱求勝心切也沒聽仔細就大聲道:「紅日毀了萬條蟲。」

    哄堂大笑,眾人笑得前俯後仰,台上章同知正喝著茶,「噗」的一口噴了出來。

    「少爺少爺,不是毀了萬條蟲,是增輝萬木榮。」先生直冒冷汗。

    鄭維柱忙又道:「剛才是口誤,口誤,我一著急說錯了,其實我要對的,紅日增輝萬木榮。」

    因為先生第二遍的說的時候聲音稍大了些,周邊的人都聽到了,鄭維柱在蘇州城惡名遠揚,許多人都認識他,打心眼裡痛恨他,現在看到這傢伙帶了幫手來的,紛紛投以鄙視的目光。

    劉知府忙打哈哈道:「對的工整,對的好……」

    底下噓聲一片,杜閣老見此人眼神飄忽,神情猥瑣,一看就是草包一個,他身後那幾位點頭哈腰的,說不定是他帶來的師爺。做學問,不勤勉已經不對,還弄虛作假,杜閣老對這種人對最是不屑,有心要他出醜,便笑微微的問道:「確實對的好,請問公子姓名?」

    鄭維柱見杜閣老也肯定他,還特意問他姓名,高興的幾乎忘了南北,忙笑呵呵的報上大名:「回閣老,在下鄭維柱,家父鄭副使。」

    「什麼?你叫什麼?」杜閣老假裝沒聽見,原來是鄭副使那個奸佞之人的兒子,難怪,這就叫什麼籐上結什麼瓜。

    「他說他叫真肥豬。」有人搶在鄭維柱之前高聲囔道。

    整個會場先時寂靜了片刻,隨即爆笑起來,鄭維柱……鄭肥豬,這名字取的真叫一個好,實在是有學問。

    流雲囔完了立即縮頭,捂著嘴偷笑。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2:25 PM

正文 第十五章 虎丘花會(四)

    鄭維柱漲的滿臉通紅,從來沒人敢取笑他的名字,而且還是在眾多蘇州學子,三位大人面前,說不定,朝廷來的大人物也在此間,想罵人,想把那個取笑他的臭小子揪出來抽筋扒皮,想把那些笑的前俯後仰的傢伙的嘴都縫上,可是……風度,要保持風度……硬生生的忍下了這口氣。

    杜閣老慢聲道:“剛才鄭公子對的不錯,那麼現在老夫特意再出一題請鄭公子來對,鄭公子,請上前幾步。

    鄭維柱聽得杜閣老誇他,能得到杜閣老的誇獎是多少學子夢寐以求的事情,他高興的都快飄起來了,剛才的不快一掃而光,得意的向前走了幾步,那四位先生想要跟上,邊上的人更快,迅速圍攏了來,將四位先生擋在了後面。

    “哎……少爺……”先生急忙低喚,鄭維柱此時正春風得意,根本忘了自己的智囊團落在後面。

    “鄭公子聽好了……雪壓竹枝頭掃地,只因腹中虛空。”杜閣老笑言。

    鄭維柱等了一會兒,還聽不到身後智囊出言幫襯,便回頭來尋,哪還見先生身影,頓時手腳發涼,額上冒汗,這這這……這可怎麼辦?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去“翠紅院”找桃花樂一樂,誒!對了,有了,真乃天助我也……

    鄭維柱清了清嗓子道:“風吹柳葉腰輕擺,恰似美人妖嬈。”

    眾人忍俊不禁,連劉知府也別過頭去,心裡暗罵:朽木不可雕也……

    明易高聲道:“閣老,在下可否對上一對?”明易也知道鄭副使是爹的對頭,他家三位公子都不是什麼好貨色,便也想乘機教訓鄭維柱。

    杜閣老出此聯意在諷刺鄭維柱不學無術,這草包非但沒聽出來,還樂呵呵的說什麼美人妖嬈,簡直愚鈍之極,剛才明易對的下聯甚得他心,現在見他又要求對下聯,便應允道:“公子請對。”

    “在下對……風吹柳葉背朝天,足見眼前輕浮……閣老以為如何?”明易笑道。

    “你這前半句是剽竊我的,閣老,他剽竊……”鄭維柱義憤填膺控訴道,他難得福至心靈,對的這麼工整,這麼有意境,簡直就是絕對啊……這個傅明易跑出來橫插一槓子,還剽竊他的,太不要臉了。

    杜閣老無語了,傅明易所對之聯意在嘲諷鄭維柱的輕浮,這個鄭維柱還是聽不出來,還道別人剽竊了他的,想想教訓這種人簡直丟了自己的臉,當即道:“鄭公子,我看你還是去看花展吧!”

    “看花展?我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瘦西湖邊的花船好看……”鄭維柱傻傻道。

    劉知府再也忍不住了,站起來對鄭維柱道:“閣老讓你下去你就下去,囉嗦什麼?”這草包,再呆下去,還不知要出多少醜,鄭副使啊鄭副使,這個忙我是幫不上了……

    四位先生這時才擠了進來,拉了鄭維柱趕緊走人。鄭維柱還弄不清狀況:“哎……你們別拽我啊!呆會兒還要作詩呢!”

    “少爺,走吧!再不走,不是作詩是作死啊……”先生們一臉羞愧,在眾人嘲弄的眼神和笑容中把這個不爭氣的少爺架了出去。

    走了鄭維柱,大家都覺得爽快,跟這種斯文敗類一起參加詩會,本身就是一種侮辱。接下閣老出的聯加大了難度,大家也都拿出真本事,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不時有令人拍案叫絕的聯對出現。杜閣老很是欣慰,看來蘇州人才輩出啊!他雖不是蘇州人氏,但在蘇州任職過多年,對蘇州有極深的感情,所以,告老之後選擇蘇州作為安享晚年之地。

    流雲聽多了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而且明易哥哥表現的不錯,閣老似乎很欣賞他,那麼此行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便又想去別處玩,正要走,卻聽見一個聲音道:“虎丘詩會果然名不虛傳,老夫慕名而來,也想湊個熱鬧,不知可否?”

    咦?這聲音不是虎丘塔上那位李先生嗎?流雲好奇的又頓住腳步,想要一看究竟。只見那位李先生圓頭圓腦圓肚子,但是目光精銳,一看就不是個簡單的人,還有他身邊那位身材欣長,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年輕公子,流雲突然想起先前聽明易哥哥說的,有內幕說今年朝廷派了很重要的人物來虎丘,會不會是這兩位呢?

    “哦?這位仁兄也想對上一聯?”杜閣老哈哈笑道。

    “非也非也,在下非是想對,而是想出幾副上聯,和眾青年才俊們交流交流。”李先生淡然而笑。

    劉知府附在杜閣老耳邊輕道:“如此恐怕不妥吧!”其實他早就得到消息,今次來虎丘的是什麼人,也知道杜閣老對此二人是熟悉的,只是故作不知,料定杜閣老一定會允諾的。

    “唉……無妨無妨,何人出題都一樣。”杜閣老不以為然道。

    “如此,這位仁兄只管出題。”杜閣老道。

    李先生又與那位公子耳語了幾句,方走到中央,笑眯眯道:“江南人傑地靈,人才輩出,老夫途徑此地,聞得此間虎丘詩會,如此風雅的盛會,老夫豈能錯過,剛才聽得諸位妙語如珠,更覺的技癢,老夫這裡有幾副上聯,苦思多年不得下聯,希望今日能解老夫多年之糾結。”

    有人高呼道:“老先生,只管出題吧!”

    李先生朗聲道:“好,諸位聽好了……處處飛花飛處處,請對。”

    底下人紛紛皺起了眉頭,這聯看似簡單,其實不易對,才開來可念做“處處飛花,飛花飛處處。”需要費一番功夫。

    流雲見李先生出的對子比那杜閣老的難了許多,又見他一派從容淡定,似乎是見慣了世面的,而那位公子更是神情傲慢,與自己先前在塔內想像的神情幾乎是一模一樣,眼角微微上揚,眼神也總是飄忽在人頭頂之上……流雲更加篤定他們便是朝中所派之人。再看那邊明易和明承蹙眉嘀咕著,似乎被難住了,不行,這可是關鍵呀!前面對一百聯,還不如在這兩人面前對上一聯。哎!事有輕重緩急,且顧眼下吧!流雲忙往明易和明承那邊擠去。

    “老先生,在下想到一聯,還請先生指教。”有人道。

    “哦?請說。”李先生挑眉道。

    “先生出的是處處飛花飛處處,那晚生對聲聲笑語笑聲聲,不知可否。”那位公子謙和道。

    “好好好!”李先生撫掌連呼三聲好:“這位公子對的極妙,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晚生姓陳名逸俊,字子潤。”

    “原來是揚州陳子潤,有名的大才子啊……”眾人竊竊私語,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公子刮目相看起來。

    “哥……”流雲擠到明易身邊小聲喚道。

    明易回過頭來一看是流雲,一把抓住了她,咬牙切齒壓低了聲音道:“你跑去哪了?害的我們好找。”

    流雲嘿嘿笑道:“我一直在這裡啊!易哥哥,你表現的真不錯,承哥哥差一點哦!”

    明易聽她贊她心裡的氣消了一半,明承不爽了,冷了聲道:“你還知道回來,看我回去不稟報爹,罰你禁足三個月。”

    流雲朝他吐了吐舌頭:“只怕爹爹先罰你跪祠堂。”

    “好了好了,別吵了,那位老先生又要出題了。”明易低喝道。

    那李先生正要出題,雲岩寺的鐘聲敲響,悠揚的鐘聲久久迴盪,李先生靈光一現,得了一聯:“風吹鐘聲花間過,又香又響。”

    這回,連陳逸俊也被難住了,流雲絞盡腦汁,驀然想到一聯,湊到明易耳邊輕道:“哥,你快對月照螢燈西窗明,且亮且涼。”

    明易一喜,未及多想脫口道:“老先生,晚生得到一聯,月照螢燈西窗明,且亮且涼。”

    李先生喜上眉梢,連聲道:“對的好,對的妙……”

    眾人又向明易投來欽佩的目光,因為明易已經參加過幾次虎丘詩會,所以許多人都認識他,明易心裡不安起來,這對子可不是他想出來的,他這樣豈不是和鄭維柱那廝沒兩樣?都是弄虛作假,當即把流雲往前一推高聲道:“老先生,這聯不是晚生對上來的,是晚生的……晚生的……”明易陡然想到流雲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剛剛一時腦子發熱,這可怎麼辦?回去還不得被爹打死……



正文 第十六章 闖禍了(一)

    流雲也沒想到易哥哥會突然來這麼一下,弄得她措手不及,還好她腦筋動的快,去年明俊哥哥是來參加過詩會的,肯定也有人認得他,就不能再冒充明俊了,否則當場被人戳穿更不好,於是訕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子是傅家三公子的書童,平日裡聽公子做學問,耳濡目染學了點皮毛,胡亂對的。.”

    大家都用懷疑的眼神看他,這麼難的一個對子,你一個小小書童胡亂對就能對得上來?

    杜閣老和李先生悄悄交換了下眼神,不信。李先生道:“這位小哥謙虛了,這聯對的工整,刻畫了學子西窗苦學之時的苦中作樂的情景,趣意盎然,鮮活生動,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佳聯。”

    “其實沒什麼啦!小子就是寫實而已。”流雲打著馬虎眼。

    傅明易也幫著打哈哈:“我家這位書童吟詩作對很有天賦。”

    流雲真想狠狠踹明易一腳,他是嫌她還不夠引人注目嗎?明承也心道:三哥是不是傻了?

    眾人議論紛紛,疑心更重,流雲覺左邊一道目光,銳利如刀,她不用轉頭,光源所在應該就是塔上的那位公子,難道他聽出她的聲音了,呃!剛才忘了裝腔。不妙不妙……

    “哦?那老夫倒要試上一試了。”李先生大腹一挺又要出題。

    “不不不,小子知道自己斤兩,我家公子是和大家開玩笑的,小子這就去外面候著,不打攪諸位雅興了。”流雲說罷,拔腿就開溜,不顧身後大家的議論,一氣跑出“擁翠山莊”。這個死明易,早知道不來幫他,現在可好,不知道那位公子是否真的認出她來,他的糗事被她撞見,他心裡一定懷恨的,說不定會連累到明易、明承。哎……真要這樣,她就是好心辦了壞事了。

    流雲沮喪著,沒了玩耍的心情,又怕再被那公子撞見,乾脆一路奔下山去,顧了一艘畫舫回家。

    傅府裡早已沸反盈天,六小姐不見了,急的大家四處尋人。流雲故意大鳴大放的從正門進去,門房見到她,如撿到金元寶一般兩眼放光,歡天喜地的跑了進去大聲喊道:“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流雲站在儀門處,做了幾個深呼吸,準備迎接**。

    大廳裡,綠衣和思喬抖抖索索的跪著,服侍小姐才沒幾天就把人看丟了,也難怪老爺大發雷霆,說是再找不到小姐,就要打她們板子。小姐啊小姐,快回來救命吧……兩人心裡祈禱著,盼望著。

    “老爺,您先別急,雲兒說不定只是躲起來了,您也知道的,她最愛捉迷藏了。”沈青璇為了維護女兒,說著連她自己都不信的話。她也著急,也生氣,可老爺已然暴跳如雷,她就顧不上生氣,只剩擔心了,擔心雲兒回來以後會受責罰。

    “你別替她扯謊,捉迷藏?捉迷藏她能躲在那個犄角旮旯躲這麼大半日的?我看她肯定是上虎丘去了,而且肯定是明易明承幫著她溜出府的。”傅文柏惱怒道,若在平時,雲兒溜出去玩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今次不同,他剛得到消息,這次來蘇州的朝中大員是,禮部尚書李忠還有……三皇子龍擎天。

    這三皇子可與一般皇子不同,他的母親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周貴妃,自從多年前韓皇后,也就是太子的生母,韓皇后薨了以後,周貴妃獨寵,周貴妃野心勃勃,一心想挑唆皇上廢了太子,好立她的兒子三皇子為太子。皇上雖然寵她,但皇上與韓皇后是結發夫妻,情深意篤,加上太子德才能皆備,確實是皇位的最佳繼承人,所以,不管周貴妃使什麼招數,太子之位依然穩固.……然而,近兩年,皇上龍體欠佳,而周貴妃的勢力在不斷增長,朝中有些大臣也公開站到了三皇子那一邊,認為三皇子機智果敢,更適合繼承皇位,哎……反正,這其中的關係極為複雜,也很微妙。傅家名為蘇州織造,但實際上是皇上放在江南的眼線,耳目,是皇上的親信,皇上看準了誰,傅家就支持誰,所以,傅家還有一項秘密的任務就是為太子提供龐大的各項開支,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三皇子來虎丘,恐怕主要目的並不是為朝廷選拔賢能,而是,衝著傅家而來……周貴妃的親信吳公公多次舉薦鄭副使鄭青山接替蘇州織造一職,就是想斷了皇上放在江南的眼,斷了太子的財源,好霸為己用。這一點,他早就看透,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了什麼差錯,讓吳公公他們抓了把柄。雖然皇上曾有言:只要朕在一日,只要太子順利登基,江南就是你傅家的……但是,不能不防啊!

    雲兒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過,鬼點子一籮筐,好不平,萬一她去虎丘碰上了三皇子,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傅文柏一想到這些可能就心急如焚,火冒三丈,千叮嚀,萬囑咐,讓下人們今天把雲兒看好了,結果還是讓她溜出去了。

    “老爺,這怎麼能怪易兒呢?易兒怎麼會做這麼沒分寸的事情?肯定是雲兒自己溜出去的。”傅明易的生母二姨娘江涵柳不悅道,憑什麼雲兒闖什麼禍都要算在別人身上。

    “就是,就算是易兒和承兒帶她卻的,也一定是被迫的,雲兒打小就跟個人精似的,被她捉弄的人還少嗎?”明承的生母三姨娘舒慕靈也為自己的兒子辯護起來。

    “呵!幸好老爺不準俊兒去。”明俊的生母四姨娘崔雅蕊酸溜溜說道。

    “你們廢話什麼?老爺不過只是猜測而已,現在耽誤之急是找人,添什麼亂……”沈青璇凜了她們一眼,老爺本來就在氣頭上,她們還來火上澆油,一個個的為了給自己的兒子脫罪,把雲兒說的跟個魔星似的,哼!雲兒要是受罰,誰也別想脫罪。

    “正是正是,大家都莫著急,已經派人去虎丘找了,相信很快會有消息的。”五姨娘夏夢瑤勸道。

    三姨娘舒慕靈動了動脖子,譏誚道:“反正都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說的輕巧。”

    夏夢瑤好心來勸,卻被三姨娘搶白了去,沒能生養孩子一直是她的心結,她們將來都有兒子做靠山,只有她……夏夢瑤黯然,坐回到位置上,低垂著頭不再言語。

    “三妹,話可不能這麼說,多傷人呢!”大姨娘陸曼荷不溫不火的說道。

    “我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不像有些人話盡撿好聽的說,事盡撿陰險的做。”舒慕靈冷笑道,眾姐妹裡,最陰,最刁,最假的一位。

    “夠了……”傅文柏被她們幾個吵的頭大起來,大聲喝道。

    眾人連忙噤聲。沈青璇也不滿的瞪了舒慕靈一眼,就她話最多。

    “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下人高喊著飛快的跑了進來稟報。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2:28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3:14 PM 編輯

正文 第十七章 闖禍了(二)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爹會生氣是正常,生這麼大的氣,擺出三堂會審的架勢,這未免太誇張了吧!那呆會兒要是她說她把「五福臨門」的玉珮丟了,爹會不會打死她啊……流雲不免忐忑。

    「爹,娘,各位姨娘……」流雲硬著頭皮走了進去,一臉討好的笑著。

    「給我跪下!」傅文柏怒喝道,看她那身男兒裝束,更是怒從心來。雲兒長這麼大,他連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她,對她的喜愛,五個兒子加起來也及不上她一個,真正拿她當掌中的寶,心裡的肉,可這回,傅文柏覺得不能再慣著她了,要不然養成她無法無天的個性,將來是要吃苦頭的。

    沈青璇聽老爺一喝,心裡就打顫,趕在老爺開口訓人之前喝道:「爹讓你跪下,你沒聽見嗎?我看你這雙耳朵是白長了,父母的話都當耳旁風了,還不快老老實實交代,這大半日的你都在哪貓著?」

    「姐姐,您沒聽見剛才門房說,雲兒是從府外頭進來的?」江涵柳好意的提醒道,為了這個什麼龍女轉世的流雲,易兒、承兒、俊兒可沒少受罰,但凡有錯那都是哥哥們的錯,呸!什麼狗屁龍女轉世,我看是個混世魔王轉世還差不多,早就該好好教訓教訓,看今天還有誰能護著她。

    流雲看娘的臉色發青,娘是想替她掩蓋過錯,可二姨娘偏偏不讓,汗!還好明易哥哥不像他娘。流雲笑瞇瞇的對江涵柳道:「二姨娘,我既然是從大門進來的就沒有想欺瞞爹和娘的意思,雲兒雖是個女子,還有些頑劣,但雲兒知道做人要坦蕩,有錯就要認,二姨娘不必擔心。」

    江涵柳嘴角抽了抽,沒想到這個丫頭片子敢當面說她落井下石?再看陸曼荷向她頭來嘲弄的眼神,心裡就別提多慪了。

    流雲不理會二姨娘的反應,逕直走到老爺跟前,撲通跪下,怏怏道:「爹,雲兒今天溜出去看虎丘花會了,雲兒知道爹很生氣,但是雲兒也生氣啊!爹曾說,做人要坦坦蕩蕩,要言出必行,要一諾千金……是爹答應雲兒在先,又反悔在後,爹爹的話,雲兒自然是不敢辯駁,可是雲兒盼著去看花會已經盼了整整一年了,雲兒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就扮了男裝偷偷溜出府去了……」

    「這麼說來,你今天所犯之錯全是爹的過失?」傅文柏被她說的差點失語,他還沒開始訓人反倒被她先說了一通去,還說的頭頭是道。

    這就叫有因才有果,流雲腹誹著,嘴上可是不敢再逞強,忙道:「雲兒不敢,雲兒這次出去很小心的,沒有淘氣,也沒有惹事,就看看花,然後去看詩會,爹,易哥哥他表現很好哦!那個杜閣老很欣賞哥哥呢!」流雲轉移目標,故意說些能讓爹高興的話。

    「杜閣老?」傅文柏默念著,杜閣老去年底告老來蘇州定居,他早就猜到今年虎丘詩會,劉金定那隻老狐狸定會請閣老前去坐鎮,能得到閣老的賞識自然是件好事,杜閣老此人可謂當朝文壇泰斗,門生遍及天下,為人清廉自律,處事不偏不頗,在朝中頗具聲望,是皇上倚重的大臣,但是……據他得到的消息,三皇子幾次三番想得到杜閣老的支持,對了,三皇子這次來蘇州,估計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來籠絡閣老。

    見爹爹沉默不語,流雲暗中得意,這一招聲東擊西果然有效。

    江涵柳聽說她的易兒出了風頭,還得到杜閣老的賞識,她雖不清楚杜閣老是誰,但也知道能被稱為閣老的,是個大大的官,這下可好了,老爺總不能再說易兒沒出息了,要不然,老爺眼裡就只有明睿,明則還有眼前這個流雲了……江涵柳自覺臉上有了光彩,神情也得意起來,再看流雲也就不覺得討厭了。

    舒慕靈聽得明易表現不錯,也惦記起自家的明承來,上前問流云:「雲兒,那你承哥哥表現如何?」

    承哥哥麼……差強人意,不過現在不能這麼說,要不然,惹的三姨娘不高興,呆會兒也學著二姨娘落井下石就不好了,她們兩啊!那性子就跟親姐妹似的。所以流雲笑道:「承哥哥也不錯的。」

    舒慕靈吁了一口氣,拍著胸脯笑道:「看來這些日子我督促的緊些,承兒是大有長進了。」誇自己兒子的時候,舒慕靈也不忘給自己報功,省的老爺說她不會教兒子。

    「不過是個詩會,又不是中了狀元,再說科舉又不是考吟詩作對的?」四姨娘崔雅蕊不屑道。

    舒慕靈嗤鼻一笑,曼聲道:「我看是有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傅文柏不悅的掃了她們一眼,女人多就是是非多。轉而對流雲道:「哥哥們表現好,那是哥哥們自己努力的結果,與你不相干,也不能抵你的過,你那點小算盤子,爹一清二楚,不論如何,你今次偷溜出府已是不對,女扮男裝上虎丘更是錯上加錯,你老實說,是不是明易明承幫你溜出去的?」

    「是雲兒耍手段威脅哥哥們帶我去的,他們是被逼的。」流雲老實道,看來她是孫猴子七十二變再變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法眼,但她還是講義氣的,雖然只是偶爾講一回義氣。

    「你倒是誠實,說,他們什麼把柄在你手裡了?」傅文柏見她認錯態度還好,加上先前聽聞明易明承表現不錯,氣就消了大半,不能不承認,她的小手段還是奏效了。

    江涵柳和舒慕靈又開始緊張起來,難道他們兩真的有什麼把柄握在雲兒手裡?不覺的又對流雲厭惡起來。

    「沒,那把柄是我偽造的,我說雪蘭姐的信在我手裡,是我胡扯的。」流雲怯怯道,這手段確實不怎麼光彩。

    「你……」傅文柏真被她氣的哭笑不得,明易對雪蘭的心思他知道,難怪會被雲兒牽著鼻子走。

    「爹,您別生氣,雲兒下次再也不敢了。」雲兒可憐巴巴的討饒。

    「是啊!老爺,雲兒也是一時好奇,如今知道自己錯了,下次不會再犯了,所幸這次也沒惹出什麼事來,老爺,您就消消氣,原諒她這一回。」沈青璇趁機為雲兒求情,又對大姨娘陸曼荷使眼色。

    陸曼荷會意,來敲邊鼓:「老爺,您生氣還不是擔心雲兒會出什麼事情,現在雲兒好好的回來了,跪也跪過了,罵也罵過了,再說,哪個孩子沒有頑皮的時候呢!您就饒過她這一回吧!」

    因為流雲將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沒有波及兩位哥哥,江涵柳和舒慕靈也幫腔為流雲求情。

    流雲寬心了一大截,看來,做好人還是有好報的,希望呆會兒,她們還能再幫她一把。

    傅文柏深喘一息,語重心長道:「雲兒,你已經不小了,不能再這麼任性頑皮,你這麼偷溜出去,也不想想家中有多少人為你擔心,下人這大半日的,差點把府裡翻個底朝天,你的丫頭,綠衣,思喬也在這跪了大半日,雲兒,做事不能光圖自己快活,也要想想身邊的人……」

    「爹教訓的極是,雲兒再不會這樣了。」流雲做出慚愧不已的表情。

    「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娘和諸位姨娘都替你求情,那爹就從輕發落,小懲大誡。」傅文柏沉吟道。

    流雲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得爹說。

    「來人,把綠衣和思喬拉下去,各大十五大板,以懲戒她們的疏忽。」傅文柏先發落兩個丫頭,兩個人看一個大活人都看不住,還有用?分明是不上心。

    綠衣和思喬跪趴在地上嗚咽著,已經嚇的魂不附體,連求饒都不會了。

    流雲驚道:「爹,是雲兒的錯,和綠衣她們沒關係的,爹,一人做事一人當,求爹不要罰她們,罰雲兒好了。」爹這招可真狠啊!什麼小懲大誡,這比打她的板子還厲害,綠衣和思喬雖說是新來的,但是做事認真,也很聽話,流雲是千般不願連累到她們。

    「雲兒,你且管好你自己就成。」沈青璇低喝道,自己都泥菩薩過江,還想保別人?呆會兒惹的老爺不高興,這板子可就落你自己身上了。

    「娘,這確實不關綠衣她們的事,是雲兒騙她們說去繡房做功課,叫她們在外頭伺候著,別打擾雲兒,雲兒自己偷偷爬窗出去的,她們如何能知道……」流雲急於為綠衣、思喬脫罪,一不留神把爬窗一事也說了出來。

    「好啊……你還爬窗?你,你還有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模樣?青璇,這就是你慣的好女兒。」傅文柏剛銼下去的火氣又湧了上來。

    沈青璇委屈著,這怎麼說是我慣的,你自己慣的比我還厲害。還有,這個不懂事雲兒,怎麼什麼都說,真被她氣死了,這下可要如何收場……

    「爹,反正都是雲兒的錯,其實雲兒這次出去,還闖了個大禍……」流雲想,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乾脆讓事情壞到極點,說不定還有轉機。

    傅文柏一陣心驚肉跳,難道,雲兒得罪了三皇子?

    沈青璇嚇的臉色都白了,結巴道:「雲,雲兒,你闖了什麼大禍?」

    流雲怯怯地看著他們,支吾道:「我,我把雪蘭姐送的那塊玉弄丟了……」



正文 第十八章 上板子

    「哎呦……你輕一點……」流雲趴在枕頭上,吃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氣。.

    「你現在知道疼了?要不是你娘死命護著你,這二十板子下去,我看你半年都別想下床了。」若煙薄責著,看著流雲青紫一片的小屁股,又著實心疼。流雲也算是她一手抱大的,尤其是奶媽香巧因丈夫重病不得不離開傅家以後,流雲的生活起居都由她一手打理,她對流雲的疼愛絕不亞於老爺和夫人。今天看老爺氣的動板子,真是把她的魂都嚇飛了。

    「若煙姐姐,我已經這麼慘了,你還教訓我。」流雲委屈著,沒想到爹真的打她,要不是屁股上火辣辣的真實的疼痛,她還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個噩夢。挨打,那已經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了……上輩子,因為想和小區裡的孩子們去玩耍,不想練琴,媽媽就拿了個晾衣架虎視眈眈的站在一旁監督,她心裡不服氣,為什麼別的孩子都可以那麼痛快的玩耍,偏偏她一天到晚,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學習?所以,她忿忿不平的亂彈一氣,媽媽手中的晾衣架「嗖」的一下就抽了過來,當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就盯著手背跟發饅頭似的腫了起來,慢慢地才知道疼,鑽心的疼,疼到連哭都哭不出來,媽媽嚇壞了,連忙帶她上醫院。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整整一個星期都不用練琴,但是從此以後,她再沒有偷過懶,因為她不想看見媽媽偷偷地哭,不想再讓媽媽失望……

    「我怕你不長記性。」若湮沒好聲氣道。

    「流雲,這回你算幸運的了,才挨了七八下板子,綠衣和思喬可被你害慘了,足足打了二十大板,皮開肉綻的,在那嗷嗷的哭呢!」雪蘭甕聲甕氣道,流雲也太不像話了,一個女孩子家的裝扮成男孩模樣,跑去看花會,還……還用假信騙明易,這要傳出去,外人肯定要說傅家家教不嚴,而且流雲這樣頑皮,以後子謙哥哥能管得住她嗎?

    流雲聽了,又是一陣難過,這就是所謂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麼?不想連累她們終究還是連累了。

    語蓉看到流雲被人抬回來就開始哭,哭的眼睛通紅,鼻塞嚴重,聲音也富有磁性起來,勸誡道:「流雲,你以後可千萬別做這樣的事了,就算真的要做,也要告訴我一聲,我也好為你遮掩遮掩……」

    雪蘭鬱郁道:「語蓉,你這話倒底是要勸她還是縱容她來著?」

    「就是啊!語蓉小姐,她要再有下一次,估計連我都得挨板子了。」若煙也覺得語蓉說的不妥。

    只有流雲看著語蓉眼淚吧嗒的樣子,還說要幫她遮掩遮掩,心中那個感動,到底是一張床上睡了五年的,感情自然深厚些,而雪蘭,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與她之間隔著什麼,不能觸及彼此的心靈。哎……朋友可以很多,但知己一個難求。

    若煙幫她上好藥,小心翼翼的為她換好褻衣,流雲央求她拿最好的藥去給綠衣和思喬,拜託她好生照料她們,若煙埋怨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算了算了,你且好生休養,綠衣和思喬我會看著的。」

    「謝謝若煙姐姐。」流雲誠懇道謝,又哎呦哎呦叫了兩聲。

    若煙和雪蘭一走,語蓉就趴在床沿問流云:「現在還會很痛嗎?」

    流雲做了個鬼臉,笑嘻嘻道:「其實沒那麼嚴重,那些小廝哪敢真對我下重手,要不然,我娘保證拆了他們的骨頭,我也就是裝裝樣子,不喊的淒慘一點,爹娘哪裡會這麼容易讓我過關,哎……我真想去看看綠衣思喬,小廝們對我會手下留情,對她們可不會那麼好心的,這二十大板一定受的結結實實。」

    「原來你是裝的……我還真以為你動不了了,害我掉了半天眼淚,不過,我跟你說,你現在可不能去看她們,要裝就得裝到底,不然漏餡了,你爹又要罰你。」語蓉道。

    流雲雙手撐住下巴,苦惱道:「就是怕爹知道所以我才不敢去啊!」

    正說著,聽見外面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還有娘說話的聲音:「小姐的傷怎麼樣?要不要緊,大夫來瞧過沒……」

    流雲趕緊趴好,小聲對語蓉道:「你就說我痛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現在昏睡過去了。」娘來了,肯定又要好一頓訓,她可不想再被人嘮叨。

    語蓉用力點頭。

    沈青璇那邊安撫了老爺才急急趕了過來,雲兒是該打,那麼重要的東西,她再三交代要保管的好的東西,她怎能帶到那種人多又亂的場合去呢!這樣的寶貝掉了,怕是任誰撿了去都捨不得再交出來,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這要如何向哥哥交代呢……可是不管怎樣老爺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這麼一個小人兒,如何禁得住板子,要是打出個好歹,留下什麼後遺症,豈不是毀了雲兒一輩子?雖然翠娥說了,小姐的情形還好,看著凶險而已,可她還是不放心,雲兒哪曾吃過這樣的苦頭,聽她那時淒厲的哭喊,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著,被一把鈍銼的刀一下下的割著。

    「嬸娘,流雲妹妹睡著了呢!」語蓉小小聲地說。

    沈青璇輕輕走到床邊,看著流雲蹙著眉頭睡的很不安穩的樣子,滿腹的怨責都化作了無聲的淚,為雲兒掖好毯子,就坐在一旁默默了傷心了半晌才起身出去。

    「翠娥,這幾日你就留在這裡照顧小姐,若煙一個人忙不過來,有什麼事立即來知會與我。」沈青璇低聲吩咐。

    「是,夫人!」翠娥順從道。

    語蓉附耳在門縫,聽得嬸娘下樓去,語蓉小聲喚道:「流雲,流雲,你娘走了。」

    可哪裡有回應聲,語蓉湊過去一瞧,流雲居然說睡就睡,真的睡著了。

    書房裡,錢管家來稟:「老爺,能派的人手都已經派出去找了,小姐回來時顧的車船也讓人去打聽了,不過,老奴覺得,這……這寶貝找回來的可能性……不大。」錢管家邊說邊看老爺的臉色。

    傅文柏靠在太師椅上,握拳捶了捶發脹的腦門,不用錢管家說,他也知道,找回玉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根本就是不可能了。倘若丟的是別的東西,傅家有的是錢,再做一樣,買一件都不是難事,偏偏丟的是無價寶,再無處可尋的無價寶。

    「盡力而為吧!」傅文柏嘆著氣,心煩意亂。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2:34 PM

正文 第十九章 閣老登門(一)

    尋寶自然未果,而且,傅家也不敢大張聲勢的尋,畢竟這玉的另一半已經作為貢品送進宮去了,家裡還藏了一塊,若是有人蔘上一本,那就是欺君之罪。。?所以當初沈家把玉佩給雲兒的時候他是很有負擔的,所以讓青璇一再交代雲兒,不要拿出來戴。本來想趁今年給明易和雪蘭定婚之機,將玉佩送還給沈家,結果,在這當口就出事了。

    青璇還埋怨他對雲兒責罰太過,殊不知,她所犯之事,興許會對傅家造成滅頂之災,三皇子的人可是一直虎視眈眈,想整倒他正愁沒有機會,要是被他們抓住這個把柄,就算皇上再有心維護也是力不從心了,傅文柏惴惴不安,一夜無眠。

    第二日一早,下人來通傳,說是杜閣老求見。傅文柏急忙命人將閣老請入花廳,自己整齊了衣冠前去拜見。心下忐忑,一個多月前,他曾去拜見過杜閣老,杜閣老稱病避而不見,今日怎麼突然上門求見了?難道是為了明易?還是另有原因……

    “杜閣老駕臨寒舍,蓬蓽生輝啊……”傅文柏熱情的迎上前去。

    杜閣老杜思源澹然一笑,你江南首富家如果稱蓬蓽的話,那天下都是茅鋪窩了,不過這都是些寒暄的客套話罷了,不以為意。

    “傅大人,老夫今日登門是來道謝的。”杜閣老開門見山,昨日回家後,孫女杜秋蘅說白日裡遇上了鄭副使的兒子,也就是那個草包鄭維柱,差點被他輕薄了去,幸虧有個叫傅明俊的用機智解了圍,說起傅明俊的長相,分明就是自稱傅明易公子書童的那人,若真如蘅兒所言,那小子可不是一般的機靈,不費吹灰之力就嚇跑了那個“真肥豬”。傅明易,傅明俊……從名字上看,這兩人應該是兄弟。所以今日他特意登門,一來是道謝,二來麼,他對那個“小書童”很感興趣。

    傅文柏一頭霧水,招呼閣老落座,邊問道:“道謝?不知閣老此話從何說起?”

    “哈哈哈,請傅大人把傅明俊叫出來一問便知。”閣老笑道。

    “明俊?”傅文柏更糊塗了,明俊這幾日都在家中,並不曾出門去,如何與杜閣老扯上關係了呢?而且這小子頑劣,從來就沒做過一件正經事,該不會是在外邊闖了什麼禍事?杜閣老說的莫不是反話吧……不過,既然閣老提出來了,傅文柏只好吩咐道:“去叫五少爺到花廳來,立即。”

    果然不出所料,傅明俊就是傅家五公子,這少年才思敏捷,又謙遜,懂得忍讓,不奪哥哥的風光,杜閣老心裡對明俊的好感又增進了幾分,此人,論德論才絕不輸給他的哥哥。

    明俊正在房裡打算盤,今年他偷偷摸摸做了一筆小生意,與人合夥販了江南的茶葉去北地,結果賺了不少,他也不敢告訴別人,自己一人偷著樂。聽到下人來報,老爺請他火速去花廳,明俊一陣緊張,問:“老爺叫我去何事?”

    下人道:“不清楚?”

    明俊又問:“是單叫我去還是也叫了明承他們?”

    下人回道:“似乎只讓少爺過去,少爺,快點吧!別讓老爺久等了。”

    明俊趕緊整理一下,惶惶不安的去花廳,是不是他販茶葉的事被爹知道了?還是私塾裡的先生又跟爹告狀了?昨兒個連雲妹妹都挨了板子,爹的心情肯定糟糕透了……明俊下意思摸了摸**,有種跑回去多加幾條褲子的衝動,可是隨即一想,挨板子反正是要脫褲子的,穿了也沒用。

    傅文柏見明俊垮著一張臉,耷拉著腦袋進來,心有不悅,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犯的著每回都哭喪著臉?跟上刑場似的。

    “你怎磨蹭了這麼久?還不快過來拜見杜閣老。”傅文柏忍著要訓他一頓的衝動,盡量緩和了語氣說道。

    明俊暗暗打了一個哆嗦,走上前了,眉眼也不敢抬一下,跪地叩首:“明俊見過閣老大人。”

    杜閣老左看右看,這人不對啊?比昨天那人高,比那人胖,而且說話聲音也粗了些,不似昨天的清脆。

    “你就是傅明俊?”杜閣老疑道。

    “閣老,這正是在下的不肖之子傅明俊,請問閣老,他是不是在外頭闖了禍事?若是的話,在下絕不護短,一定嚴責。”傅文柏振聲說道。

    明俊激靈靈又是一哆嗦:“爹,孩兒並沒有闖禍……”

    “住嘴……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好好跪著。”傅文柏喝道。

    “不不不……傅大人切莫責怪他,看來是老夫弄錯了,煩請傅大人再把傅明易公子請來,老父夫有一事相詢。”杜閣老忙解釋,奇怪,秋蘅明明說看見他在簽名冊上簽了傅明俊的,難道說,那少年是冒名?再看傅明俊可憐兮兮的,都快被嚇傻了,杜閣老笑道:“傅公子,快起來吧!是老夫認錯人了,與你無關的。”

    傅明俊看了看爹的臉色,爹點頭了,方才站起來,老老實實的立在一旁。

    傅明易和明承去看流雲,聽說老爺叫他快去,就忙慌趕了來。一進花廳只見杜閣老在座,明易先見過爹,再給杜閣老行禮。心裡揣測著,杜閣老登門所謂何來?

    “傅明易,傅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昨日詩會上,與那揚州才子陳子潤皆是出類拔萃之輩,不錯不錯……”杜閣老由衷稱讚道,聽說傅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也都是虎丘詩會上的佼佼者,看來傅大人對幾個兒子教導還是頗費了些心思的,不似那個鄭青山,三個兒子都是草包,騷包加膿包,想起那個草包,杜閣老就一肚子氣,早知道就不會那麼便宜的放過他。

    “閣老謬讚,晚生慚愧。”明易謙虛道。

    親耳聽到閣老這番評價,傅文柏心裡如六月飲涼茶,寒冬捧薑湯一般舒爽,神色也和悅了起來,寒暄道:“犬子不才,閣老錯愛了。”

    “哈哈哈……傅大人不必過謙,只要傅公子能刻苦勤學,假以時日,定能有所作為。”杜閣老道,他對昨日明易的表現頗為滿意,尤其是他的誠實,這是為人的基本準則,但是,就是如此簡單的要求,十有**之人都做不到。

    “傅公子,老夫今日來,是有一事相詢。”杜閣老問。

    傅明易忙拱手道:“閣老請問,晚生知無不言。”

    杜閣老讚賞的微微頷首,問道:“請問傅公子,昨日自稱是你書童的那少年,到底是何人?還請傅公子讓他出來與老夫一見。”

    呃……花廳中,傅家父子三人皆怔愣住,閣老要找的是流雲?



正文 第二十章 閣老登門(二)

    三人面面相覷。。

    “閣……閣老……那,那小書童其實,其實……”傅明易結巴著,看父親的眼色,他是不個不擅於說謊的人,而且,閣老是何等人物,豈是隨便可以應付的?

    “呃,不知閣老找那小書童何事?”傅文柏打斷傅明易的話,搶先問道。

    杜閣老看他們的神情怪異,尋思著:難道,這小書童還是他們府裡的重要人物不成?可是,傅家五公子他已經見過了,不是。

    “呵呵,傅大人不必疑心,老夫果真是來道謝的。”杜閣老笑微微道。

    傅文柏略一思忖,對明易道:“如此,你就去把你的‘書童’喚來讓閣老見見。”傅文柏刻意強調了書童二字。

    傅明易心神領會,退下直奔“漪瀾軒”而去,心下嘀咕:爹糊塗了嗎?雲妹妹昨天剛挨了板子,床都下不了,如何見閣老?

    流雲被易哥哥拖了起來,換上男裝,一瘸一拐的到花廳,易哥哥說:不是我為難你,是你自己惹的事,閣老指名要見你,爹也沒辦法,你就忍著點去應付應付吧……

    易哥哥說的很對,她惹的事該她自己解決,可問題是流雲根本想不明白,杜閣老為什麼要謝她?閣老出的對子,她可是一聯都沒對。

    “咦?你的腿……”杜閣老終於見到了小書童,這回沒錯了,可是,昨天看他好好的,今天怎麼變瘸子了?

    流雲苦笑道:“小子見過閣老大人,小子昨日下山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摔壞了,沒法行全禮,還請閣老大人原諒則個。”

    傅文柏心哼道:扯謊倒是順口。不過看她蹙眉咧嘴,一瘸一拐的樣子又心疼,還好昨日只打了七八板子。

    “哈哈!不怪不怪,老夫還要謝謝小哥。”杜閣老笑道。

    “閣老大人是不是弄錯了,小子並不曾幫過閣老大人什麼……”流雲莫名,一路想來也沒想出個頭緒。

    “小哥昨日可曾去過劍池?”杜閣老笑微微地問。

    呃!他怎麼知道她去了劍池?

    杜閣老又問:“是不是見到了一位姑娘?”

    流雲愣愣張著嘴巴,閣老說要謝她,難道是因為昨日她幫那位小姐解了圍?那小姐跟閣老是什麼關係?

    “閣老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傅文柏沉聲道。

    流雲回神,她這是做好事,有什麼不敢承認的,便平靜道:“是有這麼回事,可惜小子打不過那肥豬,只好使計嚇跑他,不過,後來在詩會上,小子還是找著機會叫那肥豬出了回醜。”

    杜閣老大笑起來:“哈哈哈……原來囔囔著‘他叫真肥豬’的就是小哥?”

    流雲訕訕:“那是他爹名字起的好,鄭維柱,可不就是真肥豬嗎?”

    “雲……”傅明易差點脫口而出雲妹妹,還好及時收住:“我道你跑哪裡去玩了,沒想到你還做了件好事。”

    傅文柏也聽出了個大概,雲兒撞見了鄭家公子意欲輕薄良家女子,就抱了個不平,可那鄭青山是吳公公的乾兒子,而吳公公又是周貴妃的心腹,鄭青山想取代他的職位不是一天兩天的,明裡暗裡的算計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這層窗戶紙沒有徹底捅破,大家還是要維持表面上的和氣……他也多次聽聞鄭青山的兒子不是個東西,如今,雲兒當眾羞辱他,確實解氣,但鄭青山這個人最是護犢子,不然三個兒子也不能被他寵的沒了個人樣,估計他要是知道這事,會暴跳如雷。

    “喬雨,不得隨便取笑別人的名字,你知道那鄭公子是何人,他是鄭副使的三公子。”傅文柏教訓道,其實他是在試探杜閣老的反應。

    喬雨?啥時候她又多了個名字,爹可真能編,流雲腹誹著。明易和明俊一旁偷笑。

    “怕什麼?別說他只是個副使,就算他是當朝一品大員,老夫也不怵他,老夫還想找他理論理論,問問他,身為朝廷命官,不以身作則,反倒縱子行惡,該當何罪,不瞞傅大人,昨日喬雨所救之人正是老夫嫡親的孫女杜秋蘅。”杜閣老義憤填膺說道。

    “閣老說的甚是,只是鄭副使對下官素來心有芥蒂,下官是怕他誤會,以為下官唆使家人羞辱與他。”傅文柏故作無奈狀,心中竊喜,多虧了鄭青山生了個好兒子,偏巧又得罪了閣老的親孫女,就憑這點,閣老算是與他結下梁子了。

    “理他作甚,老夫自有計較。”杜閣老不屑道,雖然他已告老,但一個小小副使,他還真不會放在眼裡。

    “那是,那是……”傅文柏附和道,要的就是閣老這句話,他知道,閣老雖身不在朝中,但他說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流雲看著爹無辜的表情就想笑,爹心裡指不定樂成什麼樣了,還裝。要是爹知道明易哥哥還做了一聯取笑那真肥豬,恐怕這愁容就不用裝了。

    杜閣老和顏悅色的問流云:“你叫喬雨,哪個‘雨’?”

    流雲看爹,這是爹起的名字,她哪知道她叫那個雨。

    “哦!閣老,雨是下雨的雨,他是我的侄兒,來蘇州遊玩的,昨日聽說虎丘盛會,就一併跟了去。”傅文柏扯白話眼皮也不眨一下。

    暈了,爹變成叔叔了。

    閣老微微點頭,原來如此,看這小哥也不像是小廝,原來是傅文柏的侄兒,可惜了他的年齡偏小,不然,他是很看好此人,將來把蘅兒許給他也是好的……閣老思索間,目光不經意瞟到了明易身上,秋蘅已經十六了,該許配人家了,可是看來看去,都沒一個特別中意的,真是不好辦啊……秋蘅的爹娘又都不在了,這事只能他來做主……眼前這個年輕人,倒是合適,昨日虎丘詩會上,蘇州及附近的才子們悉數到場,論才論德論品論貌,能超出傅明易的還真是不多。

    “喬雨,這個名字雖然普通了點,叫著倒還順口。”杜閣老評價著。

    傅文柏牽了牽嘴角,不取普通點,被你掛念了可不是什麼好事,他只想雲兒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傅家六小姐。

    “我也覺得挺好聽的,是我叔叔給我起的。”流雲笑眯眯地看了爹一眼。

    “喬雨,你可願意入我門下?”杜閣老溫和的,卻是認真的問道,本來他還以為喬雨是傅家一個小書童,那麼他除了當面道聲謝,也沒有別的什麼可做,但現在,喬雨是傅文柏的侄兒,就另當別論了。

    “閣老……”驚訝輕呼的是傅文柏,這可是天底下學子們夢寐以求的事情,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落到了雲兒頭上,可惜啊可惜,雲兒為什麼不是個男兒?

    明易眼中也露出羨慕的神情,這一刻,他幾乎忘了流雲是她的妹妹,滿腦子都是“入我門下……”可惜,這話不是對他說的。

    流雲在昨日的詩會上,就聽說閣老是如何厲害的一位人物,人家可是坐過翰林院頭把交椅的,如今又見他是這樣一位和藹可親的人……以前她使壞趕走先生,其實並非全為了貪玩,而是她覺得那些先生的學問都還不如她,跟他們學,等於浪費時間。

    “閣老大人,喬雨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但是閣老大人可否答應喬雨一個請求呢?”流雲歡喜而又忐忑。

    “哦?你且說來。”杜閣老微微詫異,入他門下,那是多少人渴望而不可求的事情,這個小子居然還有個請求。

    流雲把明易拉到身邊,懇求道:“喬雨請求閣老大人也收我易哥哥為生吧!我易哥哥非常勤奮的,是喬雨學習的榜樣呢!”

    杜閣老沉吟了片刻,對傅文柏笑道:“傅大人,你這個侄兒可機靈的很吶!也罷,老夫就一併收了。”

    傅文柏大喜,古語雲,福兮禍兮,福禍難料也……昨日愁的如墮油鍋,煎熬難耐,今日卻有這等造化,實在是大喜,當初明睿明則可都沒有這樣的好運氣,這還真是敗也流雲,成也流雲。

    傅明易快速反應,撲通跪地,磕起頭來:“學生拜見老師。”

    流雲也學哥哥的樣,想要給閣老磕頭,可膝蓋還沒著地,牽動了傷處,哎呦一聲整個人撲倒在地上,糗的不行,流雲鬱郁道:“學生……也給老師行禮……”

    杜閣老捋著白花花的鬍子大笑:“你這個禮行的可真夠大的。”

    傅文柏哭笑不得,看來雲兒這個喬雨的身份還得繼續裝下去了,將來再找機會向閣老言明吧!忙喚明易:“還不快攙喬雨起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2:4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3:01 PM 編輯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拜師偶遇(一)

    「流雲,你真的拜閣老為師了?」語蓉又驚訝又羨慕,流雲時不時就會有出人意料之舉,那麼多讀書人想拜杜閣老為師都沒拜成,流雲不過去了趟虎丘,就被閣老看中了,不過呢!身為女子,在學問方面沒有那麼高的要求,嬸娘的刺繡手藝學好了才是認真的,這可是來蘇州前,娘一再交代的。.值得慶幸的是,嬸娘說,目前,三人中,就數她的刺繡技藝最好。

    「當然是真的,老爺都已經讓人去準備拜師禮了,明易說,後天黃道吉日,舅父會親自帶他們兩去拜師。」雪蘭並沒有覺得流雲拜師有什麼了不起,女子又不能考狀元的?女子再能幹最後還不是得嫁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倒是明易,以後走出去就是杜閣老之徒,有了這重身份將來對他的仕途會大有幫助的,值得慶賀。

    流雲趴在羅漢榻上,認認真真的在一堆花樣裡挑選適合繡在軟煙羅上的花樣,不能太妖艷,也不能過於素淡,娘的生辰,她們準備聯手做一身衣裙當做賀禮,因為她現在是傷員,趴著做不了女紅,但是選花樣這種事還是非她莫屬的,這點她很自信,語蓉繡工精緻無可挑剔,雪蘭也不差,不過每次出了作品,最能吸引人的還是她的,不管是從構圖佈局,選材用色上,她們兩都遠不及她。

    「哎……流雲,那以後你是不是都要跟明易哥哥一起去閣老家上學?那你以後都得裝扮成男子?」語蓉在流雲肩上推了一下,好奇問道。

    「你以為,杜閣老要是知道我是女兒家還會收我做學生?」流雲淡淡說道。

    「那,那萬一閣老要是識破了你的真實身份,豈不糟糕?」語蓉擔心道。

    流雲選中了一張水仙花的花樣,「啪」的放在了榻上的小方几上,下意識的翻了個身,這樣趴著,真是不舒服,可是流雲忘了,她的要是躺著會更不舒服。

    「哎呦……」流雲倒抽一口冷氣,趕緊又趴著,嘀咕道:「我愁的可不是閣老會不會識破我的問題,我愁的是,我的屁股到底還要過幾天才能坐。」

    語蓉撲哧笑道:「到時候,閣老讓你個明易哥哥坐著唸書,你就慘了。」

    「語蓉,你不仗義,我這麼可憐,你還幸災樂禍。」流雲假意嗔道。

    雪蘭也笑道:「流雲,你還別說,語蓉這可不是幸災樂禍,我也覺得很有可能,你呀!還是快想想辦法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吧!」

    流雲把柔軟的抱枕狠狠壓在身下,悻悻道:「這還有什麼辦法能想的?又沒有什麼靈丹妙藥一擦就好,大不了我站著受教好了。」

    轉眼就到了拜師的黃道吉日,一早,傅文柏就帶著明易和流雲去杜府。杜府在城東,說起來,離傅府也不是很遠,走路的話,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明易顯得很激動,雙拳不時握緊又放開,脊背僵直,眼眸晶亮,炯炯有神,可惜眼白上有幾道血絲,流雲故意問道:「易哥哥,你不會是激動的昨晚一夜沒睡吧?」

    明易承認的倒爽快,點頭道:「是啊!我想,今日拜師,閣老一定會考你我一番,以試你我的深淺,才好因材施教……」

    「還要考?那日虎丘詩會上,閣老不是考過你了嗎?」這個問題流雲可是沒想過,不過,聽易哥哥這麼一說,她便想起前世入學時都要進行摸底考試,想來是一樣的道理。可是,現在準備也來不及了呀!眼看都到杜府了,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直也得把它撞直來了。

    「那可不一樣,那詩會,我只當是湊趣,大人們也就看看,哪些學子才思敏捷,是可塑之才,但拜師是大事,對學生而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對老師而言,你收了這個學生就要盡心盡力,傳授畢生所學,我們說,學要得法,其實教也同樣需要方法,而不管用什麼方法,首要一件事,就是要瞭解學生的底,這叫有的放矢……」明易滔滔不絕的說著。

    流雲翻了個白眼,易哥哥要是擱在現代,八成會成為教育學專家,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說話間,杜府到了。明易扶流雲下了馬車,只見杜府門口還停了三頂轎子,流雲心想:今天杜府好熱鬧啊!難道說,閣老大人收了好幾個學生,都趕在今日拜師?」

    傅文柏也駐足盯著那三頂轎子看,流雲走了過去,問道:「爹,你認得這轎子?」

    傅文柏指著最末一頂轎子皺眉道:「那是鄭副使家的轎子。」

    「他來做什麼?難道也想讓閣老收那個草包為生?」明易立即反感道。

    「不可能。」傅文柏簡單而明瞭的回答,除非杜閣老發瘋了,不然,絕不可能。

    「爹,那咱們還進不進去?」流雲扯了扯爹的衣袖。

    進去,當然要進去,不過他在想,還有兩頂轎子是誰的呢?傅文柏思忖著。

    「雲妹妹,呆會兒進了門,你可別再叫爹了,要叫叔父,別忘了你的名字是喬雨,是我的堂弟。」明易細心的囑咐道。

    流雲清甜一笑:「知道了堂兄,你也別忘了,這裡只有你的喬雨堂弟,沒有雲妹妹。」

    明易捏了捏她的腮幫子,笑嗔道:「你個小鬼頭,真是一分便宜也不讓的。」

    「堂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提醒我,我提醒你,咱們相互提醒,為的是,學業順利,說什麼佔便宜呢!男子漢大丈夫,胸襟啊胸襟……」流雲捶了捶明易的胸口教訓道,能跟她論理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呢!

    明易明知被流雲佔了便宜去,偏生她說話總是滴水不漏,道理十足,黑的也能說成白的,這嘴皮子上的功夫,他是自嘆不如,只好訕訕一笑,胸襟,氣度……反正他這個做哥哥的都已經讓了她這麼多年了。

    「好了,說不過你,我這就去敲門。」明易淡然一笑,掏出名帖,前去扣門。很快就有家丁來開門,見了明易遞上的名帖,立時堆笑,作揖道:「原來是傅大人和傅公子,我家老爺正等著你們,請隨我來。」

    三人跟了進去,小李子捧了禮盒走在最後。杜府沒有傅府氣派,卻也清幽雅致,那一簇簇丁香,一叢叢杜鵑,一桿桿翠竹……流雲最喜歡的是院廊前那幾株芭蕉,蕉葉滴翠,慵懶的舒展著,中間冒出鵝黃的花朵,像個嬌羞的少女半掩著花容。

    「是不是鄭副使鄭大人在……」流雲聽見爹在問。

    「是的大人,他們也是剛來不久。」家丁回道。

    「還有其他人嗎?」傅文柏繼續問。他的潛意思裡,另外兩位說不定就是……

    「有,他們正在與老爺喝茶。」

    「那……我們是不是先在外等等,等他們談好了我們再進去……」傅文柏道。

    家丁笑笑,說:「我家老爺請你們只管進去,不用等的。」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拜師偶遇(二)

    傅文柏猶猶豫豫,隱約猜到另外兩人是誰,見好?還是不見好?閣老對朝中微妙的局勢必定早已洞悉,閣老既然不介意,那他避而不見反倒不好了,於是定了定心神,帶著明易、流雲步入花廳,旋即就聽見有人笑呵呵說道:「思源兄,你說收了兩個學生,難道就是傅大人家的公子?」

    傅文柏抬眼看花廳上座有兩人,一位年輕的公子,氣度不凡,貴氣逼人,正悠閑的搖著扇子,目光淡淡,淡到分不清他是在看著你,還是將你視作了空氣,連著他微微上揚的嘴角,那笑容也不能讓人感到一絲善意,彷彿,這笑容背後有千萬種情緒,又好似沒有半點一絲,傅文柏心裡打了個突突,他雖未見過三皇子之面,但是周貴妃卻有幸見過一回,這位公子的眉眼,簡直與周貴妃如出一轍,而且,他能與閣老平起平坐,連堂堂禮部尚書都該坐在他下首,而那個鄭副使更是一臉的諂媚相,此人不是三皇子,又會是誰呢?

    「下官見過閣老,見過李大人,還有這位……」傅文柏故作不識三皇子,若是三皇子自己言明身份,那麼他就以君臣之禮待之,如果他隱瞞身份,那麼他就以平常之禮相待即可,這其中的關係是很微妙的,倘若冒冒然就點破三皇子的身份,那說明他一直在暗中關注他們的行蹤,這是犯大忌的事情,知道也要裝不知道。。

    「傅大人,叫我龍三公子即可。」龍擎天扇子一收,心不在焉的說道,目光落在了傅文柏身後的那個少年臉上,他認得,那日這個少年自稱是傅三公子的書僮,可看他今日的打扮可不像書僮,倒像是……兩兄弟。

    傅文柏施了一禮,笑了笑寒暄道:「龍三公子。」

    龍擎天略微點了點頭,有點意思,傅文柏是個老滑頭,那個小子,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你看他那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他身邊的傅明易相反就侷促多了。其實,今日並非偶然造訪,他此次來蘇州有三件要事:其一,是想再度勸說杜閣老能輔佐他,若能得到杜閣老的支持,那麼朝中文臣,起碼有五成以上會歸順與他,那麼,將來舉事也就水到渠成,可惜這個杜閣老不是盞省油的燈,文人中少有的奸猾,態度一直模稜兩可,不答應也不拒絕,讓人頭痛,放棄捨不得,除之又沒理由。其二麼……也是來探探傅文柏的態度,有傅文柏和江南沈家這個大財團在背後支持二哥,讓他如坐針氈,極度不爽,要是傅文柏死認一個主,那麼,他就不得不採取措施,江南富庶之地,這塊肥肉他必須奪過來。其三,素聞江南靈秀之地,人才濟濟,他來看看能不能覓得幾位良才,好好培養,他日也好委以重任。不過,如今似乎又多出一件事來……龍擎天又睨了那少年一眼。

    流雲盡量裝作若無其事,裝作不認得那人,可那人的目光,像兩道光掃來掃去,掃的她的小心肝怦怦急跳,真是冤家路窄。當時就猜想,這傢伙來頭不小,現在看來,猜想完全正確,這傢伙就是朝廷派來的,什麼龍三公子,龍姓可是國姓,說不定,這傢伙是個小王爺,或者是小世子。既然裝了就裝到底,也許他根本就沒認出她來,是她自己在這裡杞人憂天,庸人自擾。這樣想著心裡坦然了幾分,心跳也慢慢恢復正常的速度。

    「哈哈,傅大人快請坐,老徐,上茶……」杜閣老吩咐徐管家上茶。

    傅文柏給明易使了個眼色,明易會意,上前跪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學生見過老師,老師在上,請受學生三拜。」

    流雲也趕緊學樣跪下,大腿還是有點僵,屁股也還隱隱作痛,但這回總不至於再出五體投地的洋相了,正要學著易哥哥說話,卻被閣老阻止了。

    「誒……起來起來,現在還不是行拜師禮的時候,況且拜師儀式也不是這麼簡單的,你們先且一旁坐著,稍安勿躁。」杜閣老笑微微說道。

    明易一想,也對,現在閣老有客人在呢!自然是先招呼客人,再行拜師儀式。便依言起身,又朝李大人,鄭大人,還有那位龍三公子施禮,方才走到父親身後垂手而立,雖然閣老讓他坐,但是眼前的都是長輩,哪有他坐的份呢?他才不是這麼不識禮數的人。

    流雲也老老實實地站到一旁,對她來說站比坐舒坦。

    「老夫若是沒記錯的話,傅大人的大公子是康仁元年的進士第十八名,現任工部營繕清吏司主事,傅大人的二公子更了不得,是康仁四年的榜眼,現為翰林院侍講學士,如今,傅三公子和……那位是傅家第幾位公子啊?」李蒙正李大人瞄了流雲一眼,問道,他對著小子也相當好奇,那日他所對之下聯,事後再三琢磨,越發覺得妙不可言,可惜,是個書僮,也就沒放在心上,但今日,見他和傅明易同來拜師,就把他的好奇心又勾了起來,就好比伯樂見到千里馬一般的歡喜。

    傅文柏打著哈哈:「這是在下的子侄,名喚喬雨。」

    「哦?是揚州傅文棟,傅同知的公子嗎?」李蒙正好奇道。

    傅文柏稍一怔忡,驀然想起,李大人與大哥有些交情,想必對大哥家的情形也有些瞭解,糟糕,當初不過是想編個由頭來應付一下,沒想到,杜閣老要收流雲為徒,

    如今,這一個謊言要如何圓的回來?傅文柏只好道:「非也,是在下堂兄弟之子。」這樣總好了吧!李大人總不會去刨根究底,不過是一個孩子。

    李蒙正本有些疑狐,據他所知傅文棟最小的公子,今年也有十七了,現在聽傅文柏說喬雨是他堂兄弟的子侄也就釋疑了。當真是心有不甘啊!他和三皇子看中的人,如今被杜思源這隻老狐狸搶先了去,原本,三皇子還想借此機會把傅文柏給拉攏過來的。前日聽說杜思源去了傅府,他們就覺得要壞事,結果一打聽,杜思源收了傅明易為徒,今日,他們哪裡是湊巧造訪,根本就是特意而為,來一探究竟,杜思源這老傢伙收徒是不是給出了一個信號?他要站到太子那邊去了?

    李蒙正看了眼三皇子,帶著三分抱怨,七分玩笑的口氣對杜思源道:「思源兄太不仗義了,這兩位可是我先看中的人,竟被你搶了去。」這句話拋出一個信息給傅文柏,三皇子也是看好你家公子的,若是配合,定會悉心栽培。

    傅文柏不露聲色,面帶微笑,且聽閣老如何回答。

    「蒙正兄,這就叫先下手為強,況且我已經把揚州陳子潤留給你了,很夠意思了吧?」杜閣老捋著鬍鬚說笑道,有點耍賴的味道。

    「要不然,咱們打個商量,傅家兩位公子,你挑其一,也讓我一個。」李蒙正賴上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2:52 P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拜師偶遇(三)

    李大人此言一出,大家的心都驀地提了起來,不約而同的看向杜閣老,不知道他會作何回答。.

    杜閣老若無其事道:“蒙正兄,那陳子潤可就歸老夫了。”

    呃!杜思源果然是老狐狸,其實論真才實學,陳子潤要比傅明易更勝一籌,而且,陳子潤此人更懂得審時度勢,是個極有頭腦的人,最關鍵的是,陳子潤去年就已經拜入他的門下,當然,此事外界鮮少有人知道,現在杜思源要他拿陳子潤來換,自然是行不通的。

    “哈哈,閣老一如既往的小氣的緊。”李蒙正哈哈笑道,算是放棄了傅家兩兄弟。

    “哈哈,知道老夫小氣,你還想來割老夫的肉?”杜閣老輕描淡寫的反問一句,不管你李蒙正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他是堅決反對拿這兩個年輕人做籌碼,寸步不讓。

    傅文柏暗暗松了一口氣,剛才他還真怕杜閣老說這得問明易和流雲自己的意思,把這個難題推到兩個孩子身子,這樣的話,無論說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勢必得罪一方。幸好,幸好,閣老沒有這樣做。

    明易緊張的手心都是汗,還好是虛驚一場,不然,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偷偷和流雲對望了一眼。流雲撇了撇嘴,一絲冷笑,真是太好笑了,他們又不是東西,還能讓來讓去……要是閣老真讓,那她誰也不拜了,拍拍**走人;要是閣老不讓,那個李大人還要強求,她一定會出言相譏,管你是李什麼官,管你是龍啥咚咚,弄得她不高興了,誰的賬也不買,反正他們也沒言明身份,不知者不罪。

    流雲的反應皆落在一個的眼底,龍三公子的嘴角也浮起一絲笑,喬雨啊喬雨,若是今日這一幕傳將出去,只怕是要羨煞天下學子,能被龍軒朝兩位文壇泰斗級的人物爭相收攬是莫大的榮幸,當然,這也是讓人頭痛的問題,而你,似乎絲毫不放在心上,是你不懂其中利害,還是你根本就不以為意?

    一直沒有說話的鄭副使,心裡早已是五味雜陳,虎丘詩會的事情,他已經有所耳聞,雖然他有些恨鐵不成鋼,但他更恨傅家公子對維柱的羞辱,什麼眼前輕薄……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別人極盡羞辱之能事,難道不是輕薄嗎?比輕薄更可惡,傅文柏教的可真好啊……如今,杜閣老要收傅明易為徒,連李大人也看中他,憑什麼?

    “哈哈,在下要恭喜傅大人,傅三公子能得到兩位大人的青睞,真是不簡單吶,而且在下聽說,連傅家的書童也能出口成章,傅家簡直是集江南鍾靈之秀與一家,可喜可賀可慕可羨也。”鄭副使恭維道,他心知傅家始終是三皇子心中的一根的刺,他故意將傅家誇上天去,在三皇子心裡再添一把火。

    傅文柏笑道:“鄭大人謬讚了,犬子不才,唯一可取就是踏實而勤奮,能得到兩位大人的青睞也是機緣巧合,至於,鄭大人所說的書童,哈哈……那是在下的子侄調皮。”

    “哦?那書童是傅大人的子侄……”鄭青山故作恍然,睨了流雲一眼,呵呵笑道:“那就更了不得了,傅家真是人才輩出,將來,都是龍軒之棟梁啊!”

    “鄭大人家的公子也不賴啊!”流雲忍不住出聲道,她雖然沒有那麼高的政治覺悟,官場的微妙,她還不能很好的體會,但是她知道一點,這個鄭大人跟爹一直暗中在鬥,說是死對頭也不為過,他一味的恭維肯定沒按什麼好心。

    嗯?這個小子居然誇維柱,還算有點見識,比傅明易識時務,鄭青山正愁如何把維柱推出去,現在機會來了。

    “哈哈,犬子如何能與兩位相提並論。”鄭青山謙虛道。

    “鄭大人真是不了解自己的兒子,鄭公子儀表堂堂,氣派非凡,才華橫溢,我等忘其項背,嘆莫能及。”流雲很誠懇的說道。

    明易惴惴不安,這個流雲從不按正理出牌,估計她現在力捧鄭維柱,呆會兒鄭大人肯定要冒汗了。

    傅文柏太了解流雲的性格,又要出花樣了,且聽她怎麼說,要是說過分了,他可得攔著點,畢竟是在三皇子面前,在杜閣老和李大人面前,不能失了禮數。

    杜閣老則是笑眯眯的喝著茶,龍擎天似乎漠不關心的**著手中的玉扇,都懷著同樣的心態,看好戲。

    鄭青山越發高興起來,故作驚訝道:“此言從何說起?”

    流雲一臉崇拜的神情:“鄭公子的儀表就不用說了,從頭到腳一身的富貴相,出行更是有四位先生如影隨行,時時給予教誨,這點在虎丘詩會上,大家都有目共睹,我等對著這種無時無刻不在學習的態度欽佩不已,我記得,當時閣老大人出了一道上聯‘春風化雨千山秀’,鄭公子脫口就對‘紅木毀了萬條蟲’,這是多麼有創意的思想,簡直把在場所有的學子們都震撼了,當時我就捶胸頓足,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沒有想出這麼讓人震撼的對子,其效果簡直是一鳴驚人……”

    杜閣老咳咳咳劇烈的咳了起來,喝茶嗆到了。李蒙正和龍擎天因為到處找那位在高塔上對了下聯的人而耽誤了一些時間,錯過了鄭維柱精彩的表現,現在聽喬雨說來,忍不住憋笑,這個喬雨,用北方話說,焉兒壞。

    鄭青山的臉色由青變白,由白轉紅,又轉青,這才會過意來,他是上了傅喬雨的當,這小子是設了套讓他鑽啊!傅家人沒一個好東西。

    流雲話還沒說完,氣不死你個肥豬的爹:“鄭大人,還有呢!我最最佩服的是鄭公子的風流才華,那句‘風吹柳葉腰輕擺,恰似美女妖嬈’,多麼的風流瀟灑,若不是平時觀察細緻入微,是斷不能吟出如此佳句的……”

    鄭青山的臉色更難看了,頭皮陣陣發麻,硬生生的憋著一口氣,這個喬雨一番‘誇獎’,簡直比罵人還厲害,毒,真毒。要不是三皇子在場,他定饒不過他。

    傅文柏看看差不多了,適可而止,便慢聲道:“喬雨,不可放肆。”

    “叔父,侄兒只是傾訴一下對鄭公子的仰慕之情。”流雲斂聲道。

    龍擎天輕聲一笑,左手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右手掌,閒閒道:“杜閣老,你這兩個徒弟收的好……好吧!我等打擾多時了,就不耽誤閣老收徒了。”說罷,優雅起身,李蒙正和鄭青山也忙跟著起身。

    “龍三公子好走。”杜閣老也不多做輓留。

    龍擎天微微頷首,走過流雲身邊的時候,稍頓了頓腳步,修長的鳳目微斜,睨了流雲一眼,隨即大步離去。

    流雲莫名的打了個哆嗦,他的目光總讓她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危險,那日在虎丘詩會上也有過這種感覺,為什麼?是因為她自己心虛嗎?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緣分?

    “王爺,那傅文柏他縱容子侄肆意污衊犬子,簡直可惡之極,還有,他明知王爺您的身份,卻故意裝作不知,連送都不送一下,他這分明就是不把王爺您放在眼裡,換句話說,他這樣做是為了表明他的立場,他只認太子做他的主子……”鄭青山憋了一肚子氣,才跨出杜府大門就開始告狀、挑唆。

    龍擎天側過臉來,挑眉凜了他一眼,不冷不熱說道:“鄭大人,別以為本王遠在京都就不知道這蘇州城的事,是污衊還是事實,本王心裡清楚,你還別不服氣,要不是你幹爹一力保薦你,本王還真要考慮考慮將來這蘇州織造之位……你是否合適?”

    一番話說的鄭青山膽戰心驚,三皇子年紀雖不大,但是朝中誰人不知謹清王處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而且手段狠辣……鄭青山連忙諾諾。

    “現在,本王要你去辦一件事。”龍擎天道。

    “王爺請吩咐。”鄭青山忙作揖。

    “去查一查傅喬雨,本王要知道他的全部底細,記住,暗查,不得驚動任何人,也不許你動他分毫,不然……”龍擎天的鳳目又微微眯起,冷冽的眸光讓人不寒而慄。

    鄭青山聽得王爺要查傅喬雨的底細,正中他下懷,這個臭小子,就算王爺不吩咐,他也是要去查的,然後,哼哼……可是王爺又警告說不準動那個臭小子。

    “是,在下一定盡快辦妥。”鄭青山喏。

    龍擎天不再說話,扇子一收,俯身鑽入轎子中,李蒙正緊隨其後,也鑽入另一頂轎子中。

    杜府內,杜閣老趁兩個孩子在那說笑不注意,對傅文柏低聲說:“傅大人,你不會以為謹清王來此只是為了到虎丘一遊吧?”

    傅文柏微微欠身:“還請閣老示下。”

    杜閣老仰頭輕聲嘆息:“你心中早有主意,老夫多說也無益,況且,老夫以為傅大人並沒有做錯什麼,不過,依老夫看,我龍軒朝這場風波是避無可避了。”話,只能說到這裡,點到為止,至於傅大人是要避開風雨,還是置身其中,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或者說,傅大人根本就沒有選擇,就像他,告老還鄉,還是躲不過。

    傅文柏亦嘆道:“在下早就置身其中,已經無有退路了。”

    杜閣老淡淡一笑:“走吧!別誤了拜師的時辰。”

    流雲還以為拜師不過是給老師磕幾個響頭,沒想到拜師儀式還挺複雜的。要擺香案,先拜孔夫子,再拜恩師,給恩師敬茶,聽恩師訓示……

    那些千篇一律的話,流雲聽的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見一旁的帷幔在動,不像是被風吹的,斜眼去看,只見帷幔的縫隙被拉開,有人在**……那人與流雲對了一眼,眼珠子還轉了轉,隨即躲閃了回去,帷幔後再無聲息,顯然那人走了。流雲心想:是誰這麼大膽?驀地想起一個人來,梅香,是杜閣老孫女的婢女梅香。

    終於是禮成了,大家都很高興,仿佛之前因那位龍三公子帶來的壓抑都不存在了。杜閣老讓之前帶他們進來老何帶明易和流雲去書齋熟悉熟悉,自己則陪傅文柏在廳中喝茶說話。

    明易和流雲隨著老何,出了花廳,沿著迴廊,穿過一個小花園,來到另一個院落,乾乾淨淨的院子,沒有繁花也沒有蔥郁的大樹,簡簡單單一排三間的屋子。

    “兩位公子,這裡是我們老爺的藏書房,我們老爺吩咐了,兩位公子,喜歡看什麼書只管挑選。”老何笑呵呵地打開了房門。

    明易和流雲不禁咂舌,裡面全是一排排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天吶!這麼多書,就是看個三年五載的也看不完。

    明易已經如饑似渴的撲了過去,一本本的抽出來看。

    “何叔。”院子裡有人叫。

    老何回頭一看,笑道:“小姐,你怎麼來了?”

    杜秋蘅帶了梅香步上台階,邊道:“我來見見我的恩人吶。”

    流雲認得杜秋蘅,忙迎上前去,拱手道:“杜小姐。”

    杜秋蘅溫婉而笑,那日聽得爺爺說,已經收了傅喬雨做學生,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傅喬雨,當面向他道謝。所以,她剛才讓梅香去打探拜師儀式結束沒有。

    “原來你叫喬雨,我看了你在詩會上的簽名,還以為你叫明俊呢!”杜秋蘅莞爾道。

    流雲訕訕一笑:“我那天是偷溜去的,怕叔父知道了責罰,所以就借了五哥的名字一用。”

    “那我讓爺爺去找你,豈不是害你穿幫了?”杜秋蘅不好意思道。

    “哈哈,他在沒穿幫之前已經挨過一頓板子了,幸好老恩師來了,不然,他還得禁足三個月呢!”傅明俊捧了一本書走了過來。

    杜秋蘅知道他就是傅明易了,聽爺爺說起過這個人,爺爺挺看好他的,現在一見,此人面容清俊,身材欣長挺拔,氣質溫和,心莫名的一陣急跳,慌亂的底下眉眼去對喬雨說:“你叔父待你也太過嚴苛了,就為這事打你板子,傷的嚴重嗎?”

    流雲忙道:“不礙事的,我叔父也就裝裝樣子,哪裡捨得下重手打我,不過,這回可真的要多謝你,不然我們哪有這麼好的造化,能拜你爺爺為師。”

    “怎麼謝起我來了,我爺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收學生的,就算你有恩與我,就算我去求他,他若不看好的人,是斷不會收的,所以,這是你們自己的造化。”杜秋蘅含笑道,用余光去看傅明易,他就那樣微微的笑看著她,霎時周遭的明媚的春光都暗淡了下去,唯有他的笑容,那麼燦爛奪目。

    “這就叫好人有好報啊!若不是喬雨公子仗義相救,老爺也不會去找公子,也就沒有了收徒一事,所以,喬雨公子,要謝,得謝你自己。”梅香笑嘻嘻道。

    “此言有理。”傅明易點頭道:“凡事有因才有果。”

    “哈哈,一切都是緣分。”流雲笑道。

    緣分,杜秋蘅默念著這兩個字,看著地上傅明易修長的影子,不免又是一陣心慌。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12:55 P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喬雨的底細

    “王爺,下官想辦法查了傅氏家族的族譜,傅文柏是有兩個堂兄弟,一個在婺州,一個在處州,但是,其家族中並無一人名喚傅喬雨,下官生怕有疏漏,又特意派人去兩地查實,與傅喬雨年齡相仿的傅家子女中,只有傅文棟庶出之女傅語蓉,已經在傅家住了五年之久,再就是傅文柏自己的女兒,名喚傅流雲。.”鄭青山向王爺稟報連日所查的結果。

    “傅流雲?”龍擎天皺眉,傅文柏的女兒?腦海中浮現傅喬雨的面容,精緻的五官,無可挑剔的容顏,那時就想,一個男人長這樣一副容貌簡直就是妖孽,將來該是怎樣的傾國傾城?可是,當初出吸引他的,並不是他的容貌,那時,他站在高塔之上,看見他背著手,瀟灑的離去,只一個背影,不知為何,卻像刻在心間一般,揮之不去……在詩會上,人群之中,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背影,聽得他妙對,卻自稱是個小書童,更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再就是在杜府,他戲弄鄭青山,話說的誠懇,眼中偶然閃爍的卻是狡黠的光芒,這孩子……是女的?

    鄭青山見王爺蹙著不說話,似乎在揣摩他的話是真是假,便繼續道:“這個傅流雲是傅文柏唯一的女兒,排行第六,傅文柏視其為掌上明珠,寵愛的不得了,民間傳說,這個傅流雲出生那年,江南大旱,數月無雨,直到傅流雲出世,一聲啼哭,立時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百姓們皆以為她是龍女轉世,到傅府門口頂禮膜拜,將其視為神靈,這事,直到近幾年才慢慢的淡了去……下官還暗中問了傅府的下人,聽他們描述傅流雲的容貌跟那傅喬雨一般無二,下官敢斷定傅喬雨就是傅流雲。”

    “有這等奇事?”龍擎天噙了一抹難以揣測的笑,龍女轉世?那豈不是命中註定該配龍子?

    “下官不敢有半句虛言。”鄭青山實話實說,關於這個傅家六小姐,王爺只要在蘇州城一打聽就知道了,他沒必要扯謊,也不敢在王爺面前扯謊。

    有意思,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了,難怪她要謊稱自己的書童,不曉得那杜老兒是否知道自己收了個女弟子。

    “這事,就此打住,本王自有計較。”龍擎天不鹹不淡的吩咐了一句。

    “是。”鄭青山有些惶惶,王爺的態度好生奇怪,讓他去查,查出來了王爺卻說就此打住,王爺的目的何在?好奇?無聊?當初他還以為王爺是要從這個傅喬雨入手,對付傅文柏,難道是他想錯了?

    “王爺,要不要下官安排傅文柏來見您?”鄭青山試探道。

    “本王要見他還需你來安排?不用了,他已經知道本王的身份,卻故意裝糊塗避而不見,本王最不喜歡強人所難,由著他去好了,這邊你盯著點,要想辦法破壞傅沈兩家壟斷織造業,本王會派人協助你,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不能操之過急。”龍擎天淡淡道,只要父皇在一日,要想將除掉傅家,掌控江南的勢力,絕非易事,除非傅家自己找死,所以,現在只有採用蠶食之策,一點一點的滲透,等待時機,再一舉拿下。

    鄭青山心下一喜,看來王爺還是準備重用他的:“下官一定不辜負王爺的厚愛。”

    龍擎天心裡冷笑,厚愛?你不過是本王手中的一枚棋子,有用便用之,無用便棄之。而且,他已經找到了一枚更好的棋子,傅喬雨,不管你叫傅喬雨還是傅流雲,本王就耐心的等你幾年,到時候,你,還有傅家,整個江南,整個江山,都將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流雲的小日子過得愜意無比,充實而精彩,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轉眼到了五月初十,雪蘭再過幾日就要回杭州了。這幾日,傅明易的心情很複雜,他不想和雪蘭分開,但是想想分開是為了以後能長久的在一起,又覺得高興。

    流雲的心情也很複雜,因為她也想去杭州,去見見子謙表哥,安慰安慰他,把玉佩的秘密告訴他,可是爹娘是斷不會同意的,所以,她很煩。而且,去杭州不是一兩日就能回的,閣老那裡學業也不能荒廢,閣老對她和明易哥哥的要求是相當嚴苛的,正所謂嚴師出高徒,跟老師請假又成了一大難題。

    傅語蓉看出流雲的心事,這晚睡覺時,語蓉問:“流雲,你是不是想故技重施,溜去杭州?”

    流雲忽的一跳,忙捂了語蓉的嘴:“你別瞎說,小心被人聽見。”

    傅語蓉推開她的手,撲哧笑道:“你若不是心裡有鬼,還怕被人聽見?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不過,你得想個兩全之策,不然,叔父發起火來,綠衣和思喬又要遭殃了。”

    流雲泄氣道:“還兩全之策呢!我現在什麼主意都沒有。”

    語蓉坐起身,抱了個枕頭在懷裡,思忖道:“這事還真是有點難辦,除非有充分的理由,不然,叔父不可能答應你去的。”

    流雲兩眼直直望著帳頂,怏怏道:“要我爹答應,還不如去求泥菩薩開口呢!”

    “流雲,你說,咱們要是男的該多好,可以四處遊歷,憑什麼女子就得呆在家裡,足不出戶呢?”語蓉道。

    “誰讓咱們生不逢時。”流雲不由的懷念起前世,男女平等的社會。

    “古往今來,哪朝哪代不是如此,下輩子啊,我要投胎做男人……哎!如果閣老能幫你說話就好了,叔父一定會答應的。”語蓉鼓著腮幫子異想天開道。

    流雲怔了怔,對啊!要是閣老出面說情,爹就沒話好講了,可是要如何才能說動閣老呢?

    “其實我也很想去杭州,聽說杭州比蘇州還美,不過,你一個人去已是難事,再搭上我,就更不可能了,算了,算了,我就在夢裡游一遊杭州吧!”語蓉嘟了笑笑,勸道:“好了,別愁眉苦臉的了,先睡覺,辦法肯定會有的。”

    語蓉是個樂天派,永遠都是無憂無慮的樣子,從不為難自己的大腦,簡單,何嘗不是一種快樂。流雲很是羨慕語蓉,語蓉睡了,她卻還須輾轉反側,辦法不會憑空掉下來,得靠自己去想。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意外之喜

    翌日,流雲去杜府,就先去找杜秋蘅。.杜秋蘅正拿了個花繃子在繡花,流雲搬了張紅木梅花凳坐到她身旁,看她手中正在繡的是一副牡丹圖,富貴花開,繡工還不錯,但是跟她比起來……還差那麼一截,流雲稍稍臭美了一下。

    “秋蘅姐姐繡的真好,不過,如果能在這裡再繡上一隻蝴蝶……”流雲指著右上方道:“那這副富貴花開就更鮮活生動了。”

    杜秋蘅拿著花繃子左看右看,發揮了一下想象力,笑道:“你說的不錯,不過,我不擅長畫蝶,只怕繡了反倒畫蛇添足了。”

    “我幫你畫一隻。”流雲二話不說拿過花繃子取了筆來,不多時便描好了一隻翩飛的蝴蝶:“姐姐的牡丹用色鮮艷,突出了牡丹的艷麗,所以,這隻蝴蝶不必繡的色彩斑斕,只須用淡粉色夾雜丁香色繡出蝴蝶翅膀,再以青蓮色勾邊即可,這樣繡出來的蝴蝶既不會喧賓奪主,又能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流雲指點道。

    杜秋蘅略感訝異,沒看出來喬雨對用色構圖頗有心得。

    流雲見杜秋蘅目光中有審視的意味,忙訕訕道:“我胡說的,只是隨便想象一下,可不敢保證繡出來一定好看。”

    杜秋蘅收回目光,去看他畫的蝴蝶,讚嘆道:“你別謙虛了,以後,我需要什麼花樣都找你畫。”

    “嘿嘿!只要姐姐不嫌棄,姐姐要喬雨畫什麼喬雨就畫什麼,絕無半個不字。”流雲嘿嘿笑道。

    “看你,笑的這般古怪,無事獻殷勤,是不是有事要求我啊?”杜秋蘅笑看著他。

    “秋蘅姐姐,你太了解我了,有件事,我還真的要求姐姐幫忙,這事也只有你能幫我了。”流雲馬上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杜秋蘅笑道:“奇怪了,你有什麼事會需要我幫忙?好吧!你說吧,我要是能幫得上就一定幫你。”杜秋蘅沒有兄弟姐妹,自從傅喬雨和傅明易來到府上,就像多了位哥哥和弟弟,當然,她心裡並不是真的把傅明易當做哥哥,她對傅明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對傅喬雨,當真是姐姐對弟弟一般的疼愛,這個傅喬雨著實討人喜歡,又很聰明,爺爺背地裡時常誇獎他。

    “好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流雲眉開眼笑。

    “先別嘴上抹蜜,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呢!”杜秋蘅笑嗔道。

    “是這樣的,本月十五,也就是再過三日,我的未來嫂嫂要回杭州去了,我想跟她一塊去,因為我要去見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他生病很久了,我想去看看他,安慰安慰他。”流雲說道。

    “未來嫂嫂?哪個未來嫂嫂?”杜秋蘅心裡一緊,聽喬雨說過,他的兩位堂哥都已成婚,那麼他的未來嫂嫂,是誰的?明易的嗎?

    流雲道:“是雪蘭姐,她一直住在傅家的,如今,她和明易哥哥要訂婚了,得回杭州去了。”

    “呀……”杜秋蘅一聲輕呼,針扎到了手指,一滴鮮紅的雪沁了出來。

    “秋蘅姐姐,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流雲驚呼。

    杜秋蘅倉皇的用帕子捂住手指,腦子裡亂哄哄的,支吾道:“沒,沒事。”傅明易要訂婚了,雪蘭,一直住在傅府,那麼,他們是青梅竹馬……

    流雲在思考著,怎麼說比較妥當,也沒注意杜秋蘅的失神落魄,繼續道:“秋蘅姐姐,現在最大的難題是,我叔父不讓我去杭州,我想,要是恩師能幫我求求情,或許我叔父能答應。”

    “那,你是要我幫你去求爺爺嗎?”杜秋蘅低低道,那一針仿佛是刺在了心間,傷口細小,卻是那樣疼。

    “是啊!恩師最疼愛姐姐了,姐姐肯幫我去求,一定能成的。”

    “我不知道,你要見的那人,又是誰?”杜秋蘅勉力一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

    “他是雪蘭姐的哥哥,他人很好的,經常鼓勵我,本來他每年春天都會來蘇州,但是今年他沒來,說是病的厲害,我很擔心他。”流雲鬱郁道。

    杜秋蘅想了想,說:“既是如此,你呆會兒對我爺爺也這樣說即可。”

    流雲睜大了眼:“就這樣說,恩師能同意?”

    “是的,就這樣說,我爺爺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他欣賞一個人,首先是看中此人的品德,其次才是此人的才華,你去看這位朋友,是想為他送去安慰和祝福,有何不可呢?至於你叔父不同意,定是擔心你年紀小,路遠迢迢的,怕你出事吧!”杜秋蘅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流雲心裡沒底,又無其他法子,只好依著秋蘅的話去求閣老,反正,要是真的不行,她就豁出去,故技重施。

    閣老聽了以後,問道:“非去不可嗎?”

    流雲老實回答:“是的。”

    “如果,你叔父不同意呢?”

    “所以學生才來求恩師。”

    閣老微眯了眼看他:“如果為師幫不上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辭而別了?”

    流雲低下頭去,老實道:“不瞞恩師,學生是有這個打算,朋友之間都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不走這一趟,學生心裡不安。”

    “好一句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就憑你這句話,為師便幫了你這個忙。”閣老溫言道:“不過……”閣老不等喬雨歡呼,話鋒一轉,語氣也嚴厲起來:“你去杭州可以,但不能荒廢了學業,去,到書房取一本《論語正義》,等你從杭州回來,為師可是要考你一考。”

    流雲歡喜的恨不能給閣老來個大大的擁抱,卻是不能放肆,趕忙跪地磕了三個響頭,興奮道:“恩師,你真是世界上最最開明,最最和藹可親,最最善解人意的老師,學生能得到恩師教誨,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杜思源聽的起一身雞皮疙瘩,慌忙制止道:“好了好了,你別盡給為師戴高帽,為師可不吃這一套,到時候考試通不過,為師可要加倍處罰。”

    “學生絕不敢偷懶,請恩師放心。”流雲信誓旦旦保證道。

    杜思源輕哼一聲:“你這小子,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這脾氣也要改。”

    流雲嘿嘿笑道,不予辯駁,其實拍馬屁也是一門學問,而且不是每個人都學得會,學的好的。

    流雲出了房門,激動的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真沒想到閣老這麼幹脆就答應了,還是秋蘅姐姐了解自己的爺爺,這回,看爹怎麼拒絕,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杜思源在房裡笑嘆著搖頭,這小子,滑頭的緊。說來也是奇怪,以往,他最不喜歡滑頭滑腦之人,因為這類人往往喜歡投機取巧,不務實,但喬雨的滑不同,反倒顯得他機智可愛,一段時日了解下來,對喬雨,他著實喜歡,雖然喬雨不及明易勤奮,但其聰慧過人,一點就明,還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時不時能道出一些另類的見解,細想之,還挺有道理,讓他這個做老師的也收穫頗豐,所謂教學相長,當如是也……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28 P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發脾氣

    傅文柏就知道流雲在動歪腦筋,所以他早有防範,只是沒想到,杜閣老會上門來幫流雲說話,說什麼正好可以讓喬雨代他去看看杭州的老友蕭光啟。。

    傅文柏說:“喬雨年紀尚小,怕他不懂事,讓蕭大學士見笑,或者,在下讓四子明承代勞?”蕭光啟是何人,是前朝大名鼎鼎的翰林院大學士,如今告老隱居在杭州,聽說此人性情古怪,不好相處,多少文人雅士,高官權貴去求見,都是吃了閉門羹,流雲這孩子毛毛糙糙的,可不要被人家拿掃把趕了出來,壞了閣老的名聲。

    “哎……喬雨年紀雖小,說話做事卻甚是得體,再說,借此機會也好讓他出去歷練歷練,反正到了杭州,有沈家關照著,傅大人沒什麼好不放心的。”杜思源不以為意道。

    流雲在一旁看爹欲拒不能的模樣就想笑,果然姜是老的辣,閣老想出這藉口,倒似他要派她去杭州辦事似的,爹根本就沒辦法拒絕,爹又不能說,喬雨是個女兒家……俗話說的好,一個謊言是要用一千個謊言來掩蓋的,誰讓爹自己一手炮製出喬雨這個人物來的?

    傅文柏偷偷瞪了流雲一眼,心道:呆會兒定要好好審問她,她是如何誆得閣老來當說客的?不過隨即氣餒,他很明白,從流雲嘴裡是問不出個丁卯來的,她一定會說,這都是閣老的意思,跟她無關,推的一干二淨。

    “既然閣老放心,那在下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就讓喬雨同去杭州便是。”傅文柏不情願的妥協道。

    流雲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是去舅舅家,還有明承明俊跟著,但沈青璇還是不放心,叮囑這,吩咐那的,聽得流雲耳朵都要長老繭了,勸道:“娘,您就放心吧!您想啊,語蓉到咱們家的時候才七歲,雪蘭姐過來的時候也不過十歲,她們那麼小就離家,而且是在外長住,她們都行,您女兒還能不如她們?再說了,我這來去還有兩位哥哥護送呢!沒事兒的。”

    沈青璇邊幫她整理衣物,邊道:“你若有她們一半乖巧,娘也不必操這個心了,說是有你承哥哥,俊哥哥陪著,可他們兩哪個能治得了你?別被你耍的南北不分就阿彌陀佛了,還指望他們能看住你?不行,我得去和你爹商量商量,還是別讓你去的好……”

    “娘……”流雲急忙攔住:“娘,你別把雲兒說的這麼不堪嘛!以往我是有不太聽話的時候,這不是在家裡嗎?逗大家玩玩,無傷大雅,又不會出什麼事,雲兒有分寸的,出門在外,那些有危險,不妥當的事,雲兒是絕對不會做的,娘,連閣老大人都信得過我,娘也該對雲兒有點信心才是。”

    “你恩師信你,那是因為不了解你,娘不信你,是因為太了解你了。”沈青璇越想越覺得不妥,包括流雲拜師一事,她也是不贊成的,好好的一個女兒家,拜什麼師?求什麼學?再說了,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雲兒遲早是要嫁人的,到時候怎麼向閣老交代?閣老若是知道自己被欺瞞了這麼多年,會怎麼想?老爺這事做的,實在是欠考慮。

    流雲氣的夠嗆,也不攔了,氣呼呼地讓開道,說:“娘也不用去和爹商量了,雲兒這就去閣老家,跟閣老言明真相,信,讓閣老自己另派人去送,這學生,雲兒也不做了,閣老要是生氣,連明易哥哥一併趕了回來,雲兒也不管了,以後就天天呆在家裡,哪也不去,這輩子都不出這個家門。”說著就往外去。

    若煙和翠娥慌忙攔住,若煙勸道:“小姐胡說些什麼呢?夫人不過是擔心你,怕你去杭州,又惹出什麼事來……”

    流雲昂了頭看她,氣道:“你們倒是說說,我惹出什麼事了?除了不小心掉了塊玉佩,我是殺了人還是放了火了?一個個的都把我看成闖禍的胚子,到底是我不正常了,還是你們的腦子被門夾了被驢踢了?別跟我說你們是緊張我才怕我出事,你們這樣做是在傷害我……”

    大家都愣住了,小姐從來都是笑嘻嘻的,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何曾發過這麼大的脾氣,眼睛裡冒著火,氣的下巴都在抖。小姐責問的話,她們是一句也答不上來,小姐犯的那些事充其量只能說是小孩子頑皮,用闖禍二字還真是有些不妥。

    沈青璇給若煙和翠娥使了個眼色,讓她們下去,自己拉了雲兒坐下,掏出絹帕為流雲拭去額上的汗,柔聲道:“傻孩子,這些罵人的話跟誰學的呢?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罵人還用學嗎?誰發火還能說出甜言蜜語來?流雲腹誹著。

    “娘也擔心你,孩子再大,在娘眼裡永遠都是孩子,雲兒,娘不攔你了,只要你記得,你在外一日,娘的心就牽掛一日,乖乖地聽兩位哥哥的話,早去早回,嗯?”沈青璇溫然道。

    聽娘這麼說,流雲的怒氣也平復下來,剛才是急怒之下,才發脾氣的,流雲抱住娘,依偎在娘懷裡,低低道:“娘,雲兒向你保證,一定平平安安,毫發無傷,快快的回來……”

    沈青璇抱住雲兒,鼻子發酸,其實,不是她不相信雲兒,是她自己太沒用,太舍不得了,一日見不著面心裡就發慌,當年九歲的明睿只帶一個僕人去揚州,她都沒有這樣緊張過,偏偏對雲兒,就這麼放不下。

    母女兩相擁了一會兒,有人來稟,說是揚州大老爺家的三公子來了。

    傅喬汐?流雲頓時又開心起來,忙抬頭問:“喬汐哥哥人在哪兒?”

    “在老爺書房呢!”下人回道。

    “娘,我去見喬汐哥哥。”流雲歡快的提了裙子跑出去。

    “你慢些跑,天黑了,叫綠衣給你提盞燈去,可別摔著了……”沈青璇叮嚀道,笑嘆著:一會兒鬧,一會兒笑的,真是孩子的臉,六月的天,說風就是雨。不過,這個時候喬汐怎麼過來了?事先也沒來個信,是不是揚州那邊出什麼事了?沈青璇隱隱的不安起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絡腮鬍大叔

    流雲一口氣跑到書房,下人還未及阻攔,流雲已推門而入,邊囔囔道:“喬汐哥哥,你來的真巧,要是再遲一天,你可就見不到我了……”

    “雲兒,書房也是你可以胡亂闖的?”傅文柏出聲低喝道。.

    流雲怔了怔,她進書房從來都是隨意的呀!爹也從來沒說過她,定神一看,書房裡除了喬汐哥哥,還有一人,僧侶打扮,滿面絡腮鬍,都看不清其相貌,一道疤痕從眉角一直向下延伸,沒入鬍子拉渣中,目光炯炯,似乎充滿了戒備。流雲訝異,爹爹怎麼還有做僧侶的朋友……流雲收回目光,諾諾道:““爹……我來看喬汐哥哥。”轉看喬汐,才幾個月不見,個子又高了許多,唯一不變的是那靦腆的笑容,流雲稱之為傻笑。

    “喬汐,這裡沒你的事了,讓雲兒帶你先去歇著吧!”傅文柏道。

    傅喬汐躬身施了一禮,道:“侄兒先告退。”又向絡腮鬍行了一禮。

    流雲也福了一禮,兩人一前一後退下,出了院子,流雲方問道:“喬汐哥哥,那人是誰?”

    傅喬汐略略遲疑,道:“嗯……他是我師叔。”

    “你師叔?你師父不是青城山的道人嗎?怎麼的你師叔又是僧人?”流雲疑道。

    傅喬汐笑道:“我師父和師叔成為師兄弟的時候,我師父不是道人,我師叔也不是僧人。”

    “好複雜。”流雲嘟噥了一句,又問:“喬汐哥哥這次來要住多久?可惜,我和承哥哥,俊哥哥明天一早就要去杭州了,或者,你也乾脆跟我們一同去好了。”流雲建議道。

    傅喬汐笑看著她,搖搖頭:“我也就要離開的。”

    “這麼快?”流雲訝異道。

    喬汐定定地望著她:“雲妹妹,我這一走,也許三年五載的回不來了。”

    “喬汐哥哥……”流雲驀然感到一陣失落,大哥和二哥前幾年就離家赴任去了,今年,子謙哥哥不來了,明年喬汐哥哥也不來了,雪蘭姐也走了,漸漸地,三哥四哥五哥都會有各自的前程,只怕她和語蓉能相處的日子也不多了,這樣想著,心就慢慢變得空茫起來,小時候,天天盼著長大,長大了,就能海闊天空,卻不知,海闊天空也意味著分離。

    見流雲神色黯黯,傅喬汐忙安慰道:“我只是去青城山學藝,等武藝學成,我就先來看你……和語蓉妹妹。”

    “你若是太笨,學個十年八載的也學不好,你師父不放你下山怎麼辦?”流雲撇了嘴道,心想:喬汐哥哥要去青城山,卻先來蘇州,不是反路嗎?該不會是專門帶那個絡腮鬍的大叔來家吧!那人到底是誰?剛才看爹很緊張的樣子,她闖過多少回書房,爹是頭一次喝責她。

    “不會的,不會的。”傅喬汐急道:“我會拼命拼命的學,比別人都用功。”

    流雲看他急的額上青筋都暴了起來,撲哧笑道:“我逗你玩的,瞧你急的。”

    傅喬汐暗暗松了一口氣,訕訕笑道:“你說的話,我都是當真的。”

    流雲笑:“說你傻,你還真傻。”

    “哥哥,哥哥……”迎面語蓉一路小跑了過來。

    “妹妹……”喬汐迎上前去。

    “哥哥,真沒想到你會來,我都要睡下了,聽丫頭們一說,我連頭髮都來不及梳就跑來見你了,喬汐哥哥,家裡都還好嗎?我娘好嗎?你這次來能住多久……”語蓉拉著喬汐的手開心的說個不停。因為這幾年她在蘇州,每年都是喬汐哥哥來看她,自然的,對喬汐哥哥的感情要深厚一些。

    “你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要喬汐哥哥先回答哪一個呢?”流雲揶揄道。

    傅語蓉甩了她一記白眼:“你還說,知道我哥哥來了也不叫上我,自個兒先跑了來。”

    “這可真是冤枉了,我還以為你先得了消息不叫我呢!”流雲虛心的辯解,當時她一高興還真的沒想過要去湊語蓉。

    “雲妹妹也是剛到。”傅喬汐呵呵笑道,又能看到她們兩鬥嘴,真好,只是,要很久很久見不到這樣溫馨的畫面了,若干年後再見時,會是怎樣的情景?那時,語蓉和雲妹妹都該嫁人了吧……

    語蓉還想再埋怨幾句,卻見明易他們三兄弟來了,三人一上來就圍住喬汐,明承捶了喬汐一拳,笑道:“喬汐,你怎麼來的這麼突然,下人來報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就是,事先也不打個招呼,我們也好準備準備,為你接風洗塵啊……”明俊道。

    “喬汐,用過晚飯沒有,走,上我那,我讓廚房弄幾樣可口的小菜,咱們好好喝一杯……”明易招呼道。

    “哈哈,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餓了。”喬汐摸了摸肚子,訕然而笑。

    “喂!你們幾個,難道沒看見我們嗎?”流雲在他們身後發出抗議,這三個傢伙,居然目中無人。

    明承道:“雲妹妹,你好回去睡覺了,我們男人說話,你們女人少湊熱鬧。”

    “明承,你說什麼呢!”語蓉拉長了臉冷聲道,拿眼瞪他。

    “沒,沒說什麼,要不,大家一塊去吧!呵呵……人多熱鬧。”明承剛才的話是衝流雲說的,沒曾想把語蓉語蓉繞進去了,連忙改口。

    明俊揶揄道:“明承,你改口比翻書還快。”

    明承衝他暗中揮拳,這小子,就喜歡在語蓉面前損他,落井下石,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起去吧!大家難得一聚。”傅喬汐忙打圓場。

    眾人嘻嘻哈哈,簇擁著喬汐而去。院門後轉出兩個人來。

    “剛才那哥穿藕色綾衣,紫色紗裙的就是語蓉。”傅文柏輕聲道。

    絡腮鬍默然半響,低嘆了一聲:“都長這麼高了,像她娘。”

    傅文柏點點頭:“她在這裡一切都好。”

    “我看見了,她很快樂。”絡腮鬍說這話的時候,眼底一片溫柔。

    “她和流雲感情很好,比親姐妹還親。”傅文柏道。

    “謝謝傅大人,你們的大恩大德,敬忠無以為報。”絡腮鬍動容道。

    “千萬別這麼說,當初若不是你,我大哥早就不在世上了。”傅文柏真誠道:“你只管放心去,語蓉在我這很安全,連青璇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將來若有機會,你們再相認吧!”

    絡腮鬍驀地單膝跪地,鄭重無比:“傅大人,語蓉就拜託您了。”

    “快起來,別讓人看見了生疑。”傅文柏忙扶他起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30 P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去杭州

    第一次出門,去的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心情不免激動,就像前世第一次去遠足,興奮的幾夜睡不著,躺在床上不斷的想,還該帶什麼?那邊會有什麼好玩的……不過,因為傅喬汐的突然到來,短暫的相聚換來的是長久的分離,在這交通和通訊都不發達的古代,能見一面,說幾句話,都是奢求。.所以,當傅喬汐站在送別的人群的中,衝她揮手的時候,流雲眼眶發熱,用力吸了吸鼻子,咧著嘴笑容誇張,希望分別以後留在彼此記憶裡的是一張帶笑的面容,那樣,每每想起,就會覺得……她(他)是快樂的,就會覺得安慰。

    不過,語蓉還是哭了,娘也哭了,流雲只有讓自己笑的更燦爛,沒心沒肺的樣子。

    船,漸行漸遠,岸上的人只剩一個個模糊的點。

    “哎!要是語蓉也能同去就好了……”明承站在船頭嘆惜。

    “我提過了,可是舅母不同意,其實,連流雲都去了,再多個語蓉也無妨啊!”雪蘭也覺得遺憾。雖然她和語蓉不怎麼對脾氣,不過好歹在一起住了五年,一朝分別,也是不捨的。

    “等我回去的時候多給她帶些好玩的好吃的補償她好了。”流雲說著鑽進船艙內,昨夜一幫子人聊到大半夜,今天一早又起來,現在,好困啊!去睡個回籠覺。她傅流雲別的能耐沒有,只有一點,想睡就能睡,不分時間,不分地點。

    流雲是被一陣陣乾嘔聲吵醒的,揉揉惺忪的睡眼,整理好衣裙出船艙,原來是明俊趴在船舷吐的昏天暗地,明易幫他捶背,邊嘟噥著:“早知道就別跟著來,這才走多遠,就吐成這樣了,我看啊……叫船家到前面渡口就放你下去,你自己顧輛馬車回家去,反正你跟著也沒啥用處……”

    傅明俊鐵青著臉,喘著粗氣道:“我倒我想去杭州啊!還不是爹娘怕你看不住雲妹妹,我巴不得回家去,如今家裡就剩三哥和語蓉,我回去還好陪陪語蓉……”

    “算了,你還是呆著吧!吐吐就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傅明承最後再重重拍了下明俊,起身道。

    “喂!你想把我拍到河裡去啊……”傅明俊慍怒道。

    “你小子別不識好歹,我都伺候了你大半天了,連句謝都沒有……”明承也不客氣道。

    流雲走過去笑道:“你們兩昨晚也沒怎麼睡吧!怎麼今天精神頭還這麼好?”

    明俊鬱郁道:“別跟我提睡字,我就是想去睡來著,結果躺在那裡,船就一直搖啊搖的,搖的我頭暈噁心,把吃下去的早飯全吐了出來。”

    明承鄙夷道:“你也就這點出息。”

    “你有出息,咱們不走水路,騎馬試試?保證顛的你**成兩瓣。”明俊反脣相譏,兄弟幾個,就明承不敢騎馬。

    明承不屑道:“難道你的**不是兩瓣的?”

    “你們兩一人少說一句吧!兩個大男人還吵吵吵的,也不怕人笑話。”雪蘭也出了船艙薄責道。

    雪蘭雖然年紀比他們小,卻是他們的準嫂嫂了,明承明俊怏怏的住了嘴。

    “我去喝口水。”明俊道。

    “我去睡一覺。”明承道。

    等他們走了,流雲笑道:“雪蘭姐嫂子的架勢一拉開,兩個小叔子就乖乖地不敢囉嗦了。”

    雪蘭嗔了她一眼:“好啊,你敢取笑我,等你將來做了某人的嫂嫂,我可記著今天這筆賬,要問你算的。”

    流雲微窘,她知道雪蘭是在說她和子謙的事,這次去杭州,本意是想去安慰子謙哥哥的,可是流雲總覺得像是要去做一個了斷一樣,很奇怪的感覺。

    “我才不做誰的嫂嫂,這輩子我誰也不嫁,一個人逍遙自在。”流雲嘟噥道。

    “說什麼瘋話呢?哪個女兒家的能不嫁的,除非是醜的無人敢娶了,像你這樣的樣貌,這樣的家世,想娶你的人多了去了,再過兩年,怕是上門求親的要把傅府的門檻都踏平了。”雪蘭笑道,心裡卻是發愁,流雲把“五福臨門”弄丟了,可舅父舅母好像也沒有要給沈家一個交代的意思,而且,從他們的言詞裡,對子謙哥哥不能入仕一事頗為失望,這門親事,還能成嗎?子謙哥哥到底怎麼了?好端端的就得了怪病,他的身體一向都很好的啊!難道說跟顧影影在一起沾了晦氣?顧家是開藥店的。

    是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女人可以不必依靠男人,可以有充分的自主,一個人,照樣活的很精彩,社會上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輿論,但在古代,女子不嫁,那除非是去做姑子,不然,流言蜚語,會把人淹死的,爹娘也會有很大的壓力,是決不允許她不嫁的。而她也並非真的不想嫁,要看嫁給什麼樣的人,如果是自己喜歡的,無所謂,如果再幸運一點,能找到一個愛自己,自己也愛的人,那就完美了。

    雪蘭見流雲沉默,心想,她也只是害羞說說而已,流雲應該是喜歡子謙哥哥的,從她先前三番幾次的打聽子謙哥哥的近況,這次她想方設法要去杭州,應該不單單是為了去玩的,希望這次是一個轉機。

    “咱們進去說話吧!這日頭大,小心曬中暑了。”雪蘭道。

    “沒事兒,雪蘭姐先進去吧,我在這吹吹風,難得出來坐船,挺好玩的。”流雲乾脆趴在船舷上,伸手去撩水,河水好清澈,沁涼沁涼的,不像二十一世紀的河流,髒的一塌糊塗,什麼生活垃圾,工業廢水,要是下河泡那麼一下子,指不定滿身都是包包了。

    “好吧,等開飯了我叫你。”雪蘭笑笑,徑自回船艙去。

    在船上的時光真的很無聊,四個人無事可做,流雲想起前世玩過的撲克,到了宣城,拉了明承上岸去買了些厚實的藤紙回來,讓雪蘭幫忙裁成均勻的五十四小張,又讓明成明俊,在上面畫上方塊,梅花,黑桃紅桃,寫上數字,至於撲克小人,流雲親自動手來畫,畫上婀娜多姿的仕女和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娛樂的同時還能賞心悅目。

    “雲妹妹,這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麼好玩嗎?”明俊質疑道。

    流雲笑的賊兮兮的:“好玩不好玩,玩過就知道了,不過,我先跟你說明,要是你玩上癮了,被爹娘責罵,不許供出我來。”

    明俊才不相信流雲的大話:“我也跟你說明,如果不好玩,你可不許硬拉著我陪你。”

    流雲篤定道:“你放一百個心好了,我這人最不喜歡強人所難。”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笑了,你傅流雲的專長不就是強人所難嗎?

    四人齊心協力,不多時就做好了一副撲克,雖然紙張不如現代的硬、光滑,勉強還是能用的。流雲跟他們說了橋牌的規則,這東西,上手容易,要打的好卻是需要些水平的,不過,就玩玩而已,打發打發無聊的時間,也就沒有那麼高的要求。

    經過幾盤訓練,大家又都是聰明的人,很快就掌握了遊戲規則,流雲這才開始拿出紙筆記錄勝負情況,約定好輸的人要受懲罰,什麼懲罰呢?四人一商量,決定,輸的最多的那位,明日上岸整一桌好菜,雖然這船上的夥食不錯,但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四個人,還是嫌差了寫。

    於是,四位主子挑燈夜戰,隨行的下人只好在艙外吹風,起先還當納涼,不過,主子們興致不減,且越戰越勇,不知何時停歇的時候,下人們就吃苦頭了。

    “明承,你又輸了,這可是第三回了……”明俊哈哈大笑。

    “不行不行,再來一回,我就不信玩不過你們……”明承急道。

    “承哥哥,你就認慫吧!這麼好的牌捏在手裡也能輸的這麼慘,說明你真的沒這個天賦。”流雲取笑道。

    “哈哈,這個太好玩了,流雲,你是從哪學的?怎不早教我們?”雪蘭笑道。

    “開玩笑,在家裡,我敢教你們?不被爹拆了骨頭才怪。”流雲避重就輕的回答,不過,在家裡,她是真沒那個膽,爹娘雖疼她,但她要是惹得幾位哥哥玩物喪子,就鐵定沒好果子吃的。

    “不廢話了,再來一回,我保證能贏你們。”明承信誓旦旦。

    “來就來,誰怕誰……”明俊應戰。

    “那就最後一回,我可是困了……”雪蘭話是這麼說,其實自己也是意猶未盡。

    流雲瞧大家興致勃勃的樣子,心想,今日的心血來潮,做了一副撲克,說不定,這是世界上第一副撲克呢!而她就是創始人了,所幸不是重生在她熟悉的歷史裡,不然,後世的記載裡就多了一條:一個叫傅流雲的女子發明了撲克……流雲抿嘴偷笑,這算不算帶壞了哥哥們呢?



正文 第三十章 子謙的安排

    因為有了紙牌遊戲,原本枯燥的旅程變得輕鬆愉快,連明俊的暈船症也神奇的消失了。.

    不日到了杭州城,早有沈家的人等候在碼頭。來接人的是沈家的老僕人老鐘,老鐘接到人,顯得有些激動,只差老淚縱橫:“小姐,你終於回家了。”

    “鐘叔,等很久了吧!”雪蘭含笑微微頷首,在外頭,雪蘭一貫很注意自己的淑女形象。

    “沒等很久,少爺計算著你們的行程,讓我們昨日開始在碼頭等人,這才等了一日小姐就到了。”老鐘回道,又對傅明承等人作了個揖:“四公子,五公子,六小姐,一路辛苦了。”

    三人齊聲寒暄道:“不辛苦,不辛苦……”還嫌船走的快了呢!

    “小姐,公子,馬車在上面等候了,請隨我來。”老鐘一揮手,其餘下人上船搬行李,自己則引雪蘭等人去乘馬車。

    流雲坐在馬車裡向外張望,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商鋪林立,而且看這裡的人,衣著光鮮,很少看到有人穿著打補丁的衣裳,面上神情祥和,流雲不由感嘆:杭州果然是繁華之地,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比蘇州城更熱鬧。難怪古人詩云:珍重遊人入畫圖,樓台繡錯與茵鋪。宋家萬里中原土,博得錢塘十頃湖。

    沈家的府邸就坐落在西湖邊,寬闊平整的大路,路的一邊是一排排整齊的柳樹,柳枝長長垂地,搖曳生姿,另一邊是數千桿翠竹,蔥翠欲滴,有一道粉墻若隱若現其中。

    “前面就到了。”雪蘭看流雲一副好奇的樣子,笑道。

    “哦!”正應著,馬車漸漸慢了下來,在一座看似普通的院門前停下。流雲有些意外,這就是沈家嗎?一般人家的大門也比這樣氣派啊!更何況是鼎鼎有名的沈家。

    早有下人飛奔進去稟報,不多時就看見子謙迎了出來,還是一身月白錦袍,笑容淡淡,目光柔和,永遠都是波瀾不驚,雲淡風輕的神情。

    “明承,明俊,你們終於到了。”子謙拱手相迎,看見最後下車的流雲,眼中一絲異樣的難辨的神情一閃而過。

    “子謙表哥。”流雲還如從前一樣大大方方的叫他。

    “雲妹妹,你也來了。”子謙微微一笑。

    “哥,你不會準備讓遠道的客人就站在門口說話吧?”雪蘭笑嗔道。

    子謙訕笑:“大家快請進,知道你們要來,房間一早就整理好了,雲妹妹,我特意為你安排了一處住所,希望你能喜歡。”

    流雲暗暗歡喜,子謙表哥特意為她安排住所,說明她在子謙表哥心裡還是與眾不同的。

    “子謙表哥安排的,我一定會喜歡。”流雲也不做作,她相信子謙的眼光。

    “子謙表哥,你好偏心哦!”明俊酸溜溜的說道。

    明承要給他一記爆慄子,被明俊躲了過去,明承教訓道:“就你話多。”

    大家笑哈哈的進府去,子謙帶著先去見過父親母親。明承和明俊都是見過的,流雲是第一次見,舅父和母親長的完全不像,母親是個大美人,舅父就長得很一般,還好舅母長的不賴,雪蘭和子謙應該綜合了父母所有的優點。

    “雲兒,過來,讓舅母好好看看你,時間過得真是快啊!你滿月的時候舅母還特意去看過你,抱過你,這一轉眼的,都長這麼大了,出落的這般水靈,要不是你叫我一聲舅母,舅母還真是認不出來了。”沈夫人問了些蘇州的情況,就先招呼流雲,拉了流雲坐在身邊,越看越喜歡。

    她滿月的時候舅母來過?她怎麼一點影響也沒有呢?難道那會兒她睡著了?可能吧!空空道人來過,她也沒見著啊!流雲甜甜一笑:“可舅母還是很年輕啊!都不像是子謙表哥的母親。”

    “那像什麼?”沈夫人笑問道。

    流雲眨巴著大眼睛,三分認真七分天真說道:“像子謙表哥的姐姐。”

    沈夫人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即掩嘴大笑,笑的髮髻上的金簪亂顫,耳上的東海明珠墜子也搖搖晃晃,珠光流轉映襯著她的肌膚如雪。

    流雲心想:舅母保養的真是不錯,這皮膚比許多十八歲的大姑娘都要水嫩。

    “瞧瞧瞧瞧,這孩子小嘴兒真甜,我就沒見過這麼會說話的孩子,老爺,我不管了,我也要留雲兒在咱們家住上幾年,最好以後就留咱們家了。”沈夫人摟著流雲,喜歡的不得了。

    流雲被她這樣親昵的抱著,有些不習慣,不過,也不討厭,被人喜歡的感覺總是好的。

    底下的人看著這一幕,心裡笑罵:馬屁精!

    只有子謙,眉頭又輕輕地蹙了起來,母親這麼喜歡流雲,本來已經淡下去的念頭會不會再次興起呢?

    流雲哪能聽不出舅母話中之意,微微發窘,偷偷去看子謙,咦?子謙表哥為什麼蹙著眉頭?

    “哈哈,夫人,只要妹妹和妹夫同意,我什麼意見也沒有。”舅父話不多,笑眯眯的,跟個彌勒佛似的,看著挺隨和親切。

    “娘,我都幾年沒回家了,您也不先疼自己的女兒一下。”雪蘭嘟了嘴撒嬌抱怨道。

    “你和雲兒吃什麼醋?你小時候,娘抱你還少啊……”沈夫人嗔了她一眼,壓根沒有要放開流雲的意思。

    雪蘭這回真吃醋了,跺了跺腳:“娘,你都不疼蘭兒了,乾脆把蘭兒送回傅家去得了。”

    沈夫人曼聲笑道:“你急什麼?很快就送你回去的。”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雪蘭羞的滿臉通紅。流雲很喜歡這樣的氣氛,和在家裡差不多,尤其是這位舅母,她可一點不像那些書裡描寫的惡婆婆,性子爽快,很對脾氣。呃!她怎麼直接把舅母想象成婆婆?流雲暗暗臊了自己一頓。

    見過了舅父舅母,大家又去見了老夫人,也就是流雲的外婆。老夫人似乎身體不好,半歪在榻上,見到流雲幾個,又是高興又是傷感。

    子謙怕老夫人情緒激動對身體不好,說了會兒話就示意大家告退。帶大家先去安頓下來。

    老鐘叔帶明承明俊去他們的住處,雪蘭自回自己以前住院子,子謙則親自帶流雲去“荷風苑”。

    “我見你喜歡荷花,特意為你準備了這‘荷風苑’,你進去看看,喜歡不喜歡?”子謙說話總是彬彬有禮,舉手投足一派謙謙君子的風範。

    “‘荷風苑’,裡面有很多荷花嗎?”流雲邊問邊往院子裡去。

    “嗯,有荷花,而且,很多……”子謙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只怕呆會兒見了會嚇你一跳。

    院子裡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院子寬敞,翠竹搖曳,藤蔓垂掛,花影扶疏,一派生機盎然,正對著院門是一座二層的小樓,雕梁畫棟,檐角飛翹,裝飾精美,如果是一般人見了,肯定是讚嘆不已,然而,流雲,是傅家的流雲,傅府是蘇州城最美的園子。

    “沒有見到荷花啊?”流雲奇道,別說荷花了,小水池也沒見著啊!

    子謙含笑不語,推開正廂房的房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流雲思忖著:莫非內有玄機?

    屋內的擺設流雲瞧著眼熟,再細細一看,這不跟“沁芳閣”的布局一樣嗎?唯一不同的是,沒有滿院子滿屋子的蘭花。

    子謙帶著她上了二樓,走到窗前,推開窗門:“雲妹妹,過來看。”

    流雲好奇的走過去往外這麼一瞧,天啊!一望無際的荷花……這這……遠處隱約可見一座橋……

    “子謙表哥,這不是西湖吧?”流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謙笑微微的點頭:“正是。”

    流雲再次驚訝,這不是把西湖當成了自己的後花園?推窗就能看見西湖,看見西湖最富盛名的荷花,“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詩中的美景完美的呈現在眼前,還聞到湖上吹來的陣陣荷香,不得了了,這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這樣的美景,簡直要讓人陶醉了……流雲興奮的臉上眸光晶亮,面泛桃紅。

    “子謙表哥,我很喜歡很喜歡這裡,謝謝你為我做的安排。”流雲貪婪的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住在這種地方,不想長壽都難。

    “你喜歡就好。”子謙澹然道,看著她興奮又陶醉的樣子,莫名的歡喜。其實,他不想她來,他也想過,她來了,他該對她冷淡一點,讓她討厭他,可是……他還是費心心思為她安排這個安排那個,想著她的喜好,投其所好,真真是自找麻煩、莫名其妙。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31 P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開心就好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遊山玩水,當然流雲知道,期間明承是辦了點正事的,就是關於易哥哥和雪蘭的婚事,他向舅父舅母轉達家裡的意思,再把舅父舅母的要求轉告家中,他就是一個傳聲筒,流雲和明俊只顧著流連山水。.

    子謙放下手頭所有事情,盡地主之誼。沒辦法,沈家家大業大,但是人丁卻不興旺,雖然也沈老爺也有兩房姨娘,但均無所出,只有沈夫人生了一兒一女,所以,子謙責無旁貸,要負責照顧好客人。

    流雲這十二年來都沒有像這幾天這麼開心過,自在逍遙,更重要的是有子謙作陪,不多日,西湖十景玩了個七七八八,這日,正逢十五,初一十五是拜佛的好日子,流雲就想著去靈隱寺玩。

    一早,子謙就備好馬車,三男騎馬,二女乘車,帶了兩個隨從往靈隱而去。行至山門前,棄馬棄車,留隨從在此等候,四人徒步拾階而上。

    靈隱寺,就勝在一個“隱”字,雄渾宏偉的寺宇就深深的隱在西湖漠漠群峰之間,幽深的密林,潺緩的山泉,置身其間,聞鳥語花香,聽鐘鼓悠遠,心靈便似被清泉滌蕩過一般,空明而寧靜。

    明俊像只山猴似的,跑的那叫一個快,站在高處回頭得意的招手:“你們快點啊!走的真慢。”

    流雲氣他,他不知道子謙表哥身體不好嗎?他不知道同行還有兩位女士嗎?一點也不仔細,這般粗枝大葉的,將來最嫁給他誰倒霉。

    “我們是來遊覽風景的,不是來登山比賽的,你嫌我們慢,你自己先上去好了。”流雲沒好聲氣道。

    “別理他,咱們玩咱們的。”明承不屑道。

    明俊在上面等了等,耐不住性子,果真就自己先去了。

    “他一個人不會走丟了吧?”雪蘭擔心道。

    “放心吧!不會的,都這麼大個人了,山門總能找到的。”明承不以為意。

    流雲轉頭去看子謙,生怕他吃不消,這幾天他一直陪著大家跑東跑西,鞍前馬後的安排這,張羅那的,挺累人的。

    “子謙哥哥,我走的腿酸,我想歇一會兒。”流雲假意要休息。

    子謙駐足看前方石階旁有一涼亭,便道:“那咱們到亭子裡去歇歇。”

    雪蘭卻是擔心著明俊,這個人總是大大咧咧的,又沒什麼方向感,還有些自以為是,那天在虎跑,他就差點走丟了,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振振有詞,說什麼……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我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

    於是雪蘭道:“哥,你陪流雲在亭子歇息吧!我和明承去找明俊,省的他亂跑,到時候大家還得到處找他,豈不麻煩。”

    子謙一想,也對,便道:“那好,呆會兒,我們在藥師殿會和,再同去一線天。”

    “好的,哥,你們慢慢來,沒關係的。”雪蘭莞爾笑道,和明承一道前去。

    子謙帶了流雲進了涼亭,流雲剛要坐下,子謙急聲道:“等一下。”說著,掏出帕子,小心的鋪在石欄桿上,方道:“可以了。”

    流雲最愛看他專注的神情,他是個心細如塵的男子,和他在一起,似乎自己的大腦根本就用不到了,他什麼都能考慮周到,做到最好。

    “要不要喝口水?”他遞上一個水袋,旋開蓋子,這幾天出門,他身上都掛著一個水袋,專門供她口渴的時候喝的,流雲從沒見他自己喝一口。

    流雲接過來喝了一口,又遞給他:“子謙表哥,你也喝口水吧!”

    他笑笑,接過去又把蓋子旋上,掛回腰間,在流雲身邊坐下。

    流雲微微發窘,他是嫌她喝過的髒,還是……避嫌?心思百轉,拼命想找個話題,可是又覺得每一個話題都不合適,尤其是那個玉佩的事情,她一直很猶豫要怎麼跟他說,其實,她是想證明一些事情,子謙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畢竟他們之間差了好幾歲,或者子謙根本就是拿她當妹妹看待,根本就沒有那種心思……如果沒有……流雲想到這個可能,心裡陡然難過起來,如果沒有,那麼她該怎麼辦?把玉佩還給他嗎?還是,就當真的丟掉了,回去找個理由就說不喜歡子謙……反正,她的這點心思是死也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在這濃密的山林中,溫度原本就比外面低,剛才覺得涼爽,但是出了一身細汗,山風一吹,便覺得有些寒意。流雲下意識的抱了抱雙臂。

    “怎麼?冷嗎?”他柔聲問道。

    “不冷。”流雲淡淡回道,本來想給他一個笑容,可是剛才想的那些事情,讓她覺得有些沉重,其實,婚姻的事對她而言,真的還太早,但在古代,能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的幾率實在是微乎其微,為了後半生的幸福,她不得不未雨綢繆,然而,她從子謙偶爾輕蹙的雙眉,悵然的眼神中得到強烈的預感,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

    子謙看流雲似乎不太高興,有些納悶,之前她不都好好的嗎?

    “雲妹妹,是不是腿還酸痛?”子謙琢磨著流雲不開心的原因。

    流雲搖了搖頭:“子謙表哥,我把‘五福臨門’的玉佩弄丟了。”流雲還是決定試探一下。

    子謙心中笑嘆,原來這小丫頭在為這個事情發愁,遂安慰道:“丟了就丟了,沒什麼的,你要是喜歡,下回我去南邊再找一塊漂亮的送你。”

    他說的好輕巧,是真的不在意嗎?流雲也揣摩他的心思,繼續試探:“我聽我娘說,那塊玉是很珍貴的,還有些特殊的意義……”

    他伸手,輕輕的將她一縷碎發攏到耳後,脣角微揚:“別煩惱了,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聽說姨父因此事還打了她一頓板子,所以她會覺得這件事情很嚴重吧!其實,丟了也好,這東西當初就應該一併送宮裡去的,可是娘見了委實喜歡,說要給將來的兒媳婦留一塊,爹又拗不過娘,便留下了,要是宮裡知道了,認真追究起來,這也是一樁罪名。

    “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嗎?”流雲強調問道。

    子謙點點頭:“你開心就好。”

    這又是什麼意思?是說她比那玉佩更重要嗎?流雲覺得自己有些白痴,感情白痴,看別的問題都能看的很透徹,唯有子謙的心思,看不透。算了算了,這問題一時半會兒也糾結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以後再說吧!流雲起身道:“子謙表哥,我歇夠了,咱們走吧!估計這會兒,雪蘭姐他們都到大雄寶殿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被蛇咬了

    等流雲和子謙遊玩了三座大殿,把裡裡外外的菩薩拜了一遍,當然那五百羅漢只能粗粗瀏覽了,等他們趕到藥師殿時,明俊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正在那翹首張望,口裡抱怨著:“這兩人都幹嘛去了?有這點時間,什麼飛來峰,一線天都跑回來了。.”

    “感情你上靈隱就是來跑步的?”明承頂他的話。

    “那還怎麼樣?遊覽遊覽,看過不就好了嗎?難道每到一處都要觀察入微,又不是來作畫的?或者搖頭晃腦的附庸風雅一番,那是那些酸不溜秋的書呆子乾的事,本公子可做不來這一套。”明俊不耐煩道。

    明承嗤鼻一笑:“那是你自己不學無術好不好?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你還不是一樣?我看你啊被馬顛的都快邁不開腿了。”明俊反脣相譏。

    “你們兩在一起就沒有一天不鬥嘴的,從小鬥到大,不煩嗎你們?”雪蘭嗔怪道,本來等人就是件讓人煩心的事,這兩個還一直吵吵吵,吵的人腦仁發脹。

    “習慣了,哪天我們要是不鬥嘴了,肯定是其中一人啞巴了。”明斜瞅著明俊笑道。

    “就算啞巴了,比手畫腳的也要鬥,或者,乾脆就直接幹一架。”明俊也哈哈笑道,想來想去,他和明承吵了這麼多年,動手倒還沒有過,什麼時候好好比劃一下也挺有意思的。

    “還幹一架?叫姨父給你們每人一頓板子你們就消停了。”雪蘭哼道。

    正說著,流雲和子謙尋了過來,五人會合同往“一線天”去。

    “飛來峰”和“一線天”是靈隱寺最著名的景點,穿過**洞的石徑往龍泓洞而去,只見洞內壁上有一尊觀音,其神形體態與常見的觀音不同,但見這尊觀音頭戴天冠,胸?瓔珞,腳踏白蓮,手持法器,頓覺佛法莊嚴,法力無邊。子謙介紹說:“這尊觀音叫天冠觀音,不多見的。”

    過了龍泓洞再往前便是“一線天”,在子謙的提示下,流雲舉首仰望,在石隙中見到一線天光,流雲心想:這便是“一線天”得名之由吧!

    五人挨挨擠擠出了“一線天”又到冷泉。近了,才見一道清泉掩映在綠蔭深處,泉水晶瑩如玉,在清澈明淨的池面上,有一股碗口大的地下泉水噴薄而出,據子謙介紹,此泉水無論溪水漲落,天干地燥,它都噴涌不息,飛珠濺玉,如奏天籟,天女散花。

    明承笑道:“這可與虎丘的‘劍池’有得一比了。”

    流雲道:“那不一樣,劍池因形而得名,因典而盛名,池水雖也是清澈晶瑩,但與這冷泉相比,終是少了一份靈動之氣,新活之意。”

    雪蘭也附和道:“流雲說的極是,我們這邊有種說法‘西湖風光數靈隱,靈隱風光在冷泉’,冷泉就勝在這份靈動,生生不息。”

    “雲妹妹,你可是蘇州人。”明俊第一回和明俊站在同一戰線。

    流雲不以為然道:“這和我是蘇州人有什麼關係,如果你們認為自己是蘇州人就覺得天下景色都不如蘇州好,那也就不用出來遊玩了,玩什麼西湖十景啊,回虎丘呆著去吧!我是喜歡實話實說,再說了,天下景致各有美妙,豈是某一地可囊括的?你這是典型的敝帚自珍,夜郎自大?”

    子謙略詫異的看著流雲,有時候她說出來的話遠比她的年齡要來的成熟,就如去年在傅府小池邊她說的那番話,讓他有種恍惚之感,感覺與他對話的,不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而是一個……心智成熟的女子。

    “好了好了我說不過你,我認輸,其實我也就隨口那麼一說,你就一堆牢騷,這麼囉嗦的女人,看將來誰敢娶你。”明俊打趣與她。

    “這你就別費心了,沒人娶我最好,我一個人逍遙自在的,還快活呢!我便也學徐霞客,游遍山川大河,到時候寫一本《龍軒江山志》或者《流雲遊記》也不錯啊!”流雲這樣說的時候,偷偷瞄了子謙一眼,結果,子謙也正看著她,目光撞了個正著,流雲慌忙低下頭,心跳如擂鼓,面上隱隱發燙。

    “流雲又說傻話了。”雪蘭笑嗔道,剛才流雲和哥哥對眼又慌亂的躲閃開去那一幕雪蘭瞧在眼裡,憑著她女人的直覺,流雲是喜歡哥哥的。

    明俊湊趣道:“她啊!總是異想天開,不切實際。”

    二十一世紀有句很勵志的廣告詞叫……沒有想不到,只有做不到。連想都不去想,更別提做了,沒有許許多多敢於異想天開的人,就沒有那個科技高速發展的時代。不過流雲此時無心跟他爭辯,隨便指了條路道:“我要上那邊去看看。”

    “那邊是哪裡?”明承抬眼望瞭望。

    “哦!那邊是‘冷泉亭’。”子謙道,靈隱寺他每年都要來幾遭,對此地熟悉的很。

    “我就去‘冷泉亭’。”流雲說走就走,急慌慌的似乎要逃避什麼。

    明俊不樂意了,囔囔道:“亭子有什麼好看的,我要去‘飛來峰’。”

    子謙道:“那你們去飛來峰,我陪流雲去‘冷泉亭’,遲些在山門會和吧!”說罷,追流雲而去。

    明俊拉了拉怔愣著的明承:“走啊!發什麼呆?”

    “咱們這樣分開不好吧!”明承有些擔心。

    “沒事兒的,這裡我哥熟悉的很,咱們這就去‘飛來峰’吧!”雪蘭巴不得流雲和哥哥能獨處,給他們創造機會,便順著明俊的意思。

    流雲一口氣跑到亭子裡,趴在欄桿上望著玉淵澄碧,那些魚兒,仿佛在鏡中悠游,如此清冽的山泉,叫人禁不住想要掬一捧來嘗一口。

    “雲妹妹……”子謙追了上來。

    “子謙表哥,這裡真美,哎!你們有沒有想過在這邊建一座院子,暑天可以過來避暑?”流雲笑問道,神情恢復如常。

    “想倒是想過,可這靈隱寺乃千年古剎,若是有錢人家都在此地建造莊園,怕是要毀了靈山靈氣,所以,官府是不讓建的,若想來避暑,寺中有許多香房,每年酷暑難耐之時,就有許多達官商賈攜家眷前來避暑的。”子謙一身白衣立與碧水旁,山風習習,衣袂翩翩,負手而立,含笑而語,流雲怔怔的望著他,回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感覺,如瓊樹孑然。

    沒聽見流雲回話,子謙偏轉過來,目光如水柔柔地看著她,笑問:“你若喜歡,我可以安排你來這住上一段。”

    彼時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在他身上,在他周遭灑下萬點金光,然而流雲只看見他眸光中流轉的脈脈柔情,只是這柔情,清純的如這淵碧水,不含一絲雜質。

    “那你也陪我住在這裡嗎?”話一出口,才覺得唐突,很不妥。

    子謙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哈哈,我是開玩笑的,我還是喜歡‘荷風齋’,現在是荷花開的正艷的時候,最美的時候,我是一天也不想錯過的。”流雲忙給自己找台階下,她看出來了,子謙不願意。

    流雲出了亭子,沿著溪岸信步而行,在為他的那絲猶豫找理由,如今沈家的大部分生意都是子謙在打理,可想而知子謙有多忙,他能抽出這麼多時間陪他們已經很不容易了,也不知耽誤了他多少正事……

    “啊……”流雲突覺腳底踩在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上,隨即腳踝處一陣尖銳的刺痛,不由的驚呼出聲,低頭一看,只見一條暗褐色,帶圓形斑紋的小蛇昂著三角頭,“嗖”的游進了一旁的草叢。

    子謙疾步趕了上來,關切道:“怎麼了?”

    流雲帶著哭腔:“我……我被蛇咬了……”前世在課本上學到過,毒蛇的頭一般都呈三角形的,而剛才那條蛇的頭,就是三角形。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32 P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原來如此

    子謙的臉色霎時就變了,蹲下身來,褪了流雲的羅襪,只見腳踝上兩顆深深的牙印,傷口處迅速紅腫起來。.子謙立即掏出帕子在傷口往上三至五寸處緊緊綁住,邊安慰道:“別怕,沒事的,別怕……”可他的聲音卻在顫抖。

    “我,我不怕……”流雲的聲音也在發抖,怎麼可能不怕?這裡離山下那麼遠,怕是她還沒到醫館就毒發身亡了。

    子謙將她打橫抱起,跑回亭子裡,讓流雲在石凳上坐下,將她受傷的腳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條石凳上,抬頭看了看流雲,伸手抽了她髻上的一根金釵:“雲兒,我必須挑開你的傷口,把蛇毒吸出來,你忍一忍。”

    流雲咬著下脣,用力點頭,這點常識她還是知道的,如果不能及時把蛇毒吸出來,等毒液順著血液流到心臟,那就神仙也難救了。

    子謙沒有再猶豫,他沒看到是什麼蛇咬了流雲,但看這傷口只這麼一小會兒的時間就已經發黑了,這種蛇一定毒性很強,說不定是五步蛇,所以,刻不容緩了,能清除多少毒素算多少,盡量爭取時間。子謙定了定心神,拿起金釵挑破傷口,立時有黑色的液體流出,一股腥味,子謙顧不得腥臊難聞,也顧不得吸毒會不會有危險,對著傷口就吮吸起來。

    痛,好痛,流雲咬牙忍著,在這清涼的冷泉邊,硬是冒出一身汗來。

    “子謙表哥,你小心點,千萬別把蛇毒咽下去了……”流雲擔心的提醒著,要是子謙因為救她而有什麼意外,那她寧可自己死掉。

    子謙無暇理會流雲的提醒,吸一口吐一口,他怎會不知道吸毒的危險,但是,若是流雲有什麼意外,那他這輩子都不會安生了。

    吸出來的血漸漸轉為紅色,子謙這才跑去冷泉漱口,又跑回來鬆開綁在流雲小腿上的帕子,讓血脈順了順,再往上幾寸又緊緊綁住:“雲兒,現在我要帶你下山去找大夫,你別怕,一定不會有事的。”說著背起流雲,急急地下山去。

    流雲渾身無力的趴在子謙的背上,感覺他走的好快啊!子謙表哥身子一向不好,背她下山,他能行嗎?呼吸越來越困難了,眼皮也越來越重,她是不是快不行了呀?如果,如果她就這麼死了,有多少人會為她傷心呢?娘還等著她回去,她在娘面前保證過,會平平安安的,快快的回到娘身邊的;還有,閣老的信,她還沒送出去;還有,那塊玉佩的事還沒告訴子謙,如果她死了,就沒有人知道樹洞裡還藏著寶貝,那怎麼行呢……

    “子謙表哥……其實,玉佩沒有丟……”流雲心裡想的事情,嘴上無意識的就這麼說了出來。

    子謙聽到流雲呢喃,說的很模糊,但他還是聽清楚了,她說……玉佩沒有丟。是胡話麼?還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流雲為什麼要騙大家說丟了呢?哎!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情的時候,趕緊下山找顧大夫才是。

    “雲兒,千萬別睡著,挺住啊!就到山門了,我們就到了。”子謙加快了腳步,蛇毒已經發作,時間不多了。

    “子謙,我喜歡你……喜歡你……叫我雲兒……”流雲囈語著,意識逐漸混沌。

    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掐著她的脖子,掐的她喘不過氣來,她用盡全力去呼吸,然而吸進去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一團火,灼熱的火苗竄進她的身體,迅速蔓延開來,灼燒起來,燒的她的五臟六腑都快成焦炭了……誰來救救她,救她出這火海,停止這痛楚難耐的煎熬……

    終於,水來了,救命的水,她努力的想要吞咽,咽下去就能澆滅身體的裡火,可是喉嚨裡似乎卡了塊大石頭,咽不下。

    “我爹說,此乃風火兼動之症,應該是被蝮蛇咬傷的,這個時節,腹蛇出沒的多,所幸你處理的及時,不然,她性命憂已,不過,她現在高熱不退,咽喉腫痛,這藥喝不下,體內的熱毒排解不出來,還是有危險的……”有人在說話,陌生的聲音,如掛在窗前的風鈴,玎玲清脆,煞是好聽。

    久久的沉默之後,流雲似乎聽見一聲嘆息:“交給我,我來想辦法,你先出去休息吧!”

    是子謙嗎?不像,子謙的聲音就和他的人一樣,溫潤如玉,讓人如沐春風,這個聲音,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怎麼可能是子謙的呢?

    想睜開眼去看,子謙呢?明承哥哥呢?明俊呢……可是連抬一抬眼皮的氣力都沒有,一時心煩氣躁,體內的火又迅猛的灼燒起來,熱,好熱……殘存的一點意識隨之化為了灰燼。

    也不知經歷了幾番水深火熱的苦楚,無休無止,周而復始,現實和夢境仿佛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紙,然而,她無力捅破,一紙之隔,便是地獄天堂之別了。

    耳邊又有人在說話,還是那個好聽的聲音:“你該歇息了,都三天三夜沒閤眼了,鐵打的身子也會熬不住的,她的情形已經逐漸穩定下來,我想,應該會好起來了……”

    “可是,雲兒到現在還沒醒過來,都是我,為什麼不能再快一點,耽誤了那麼多時間……”說話這人似乎很難過,很懊惱。

    “這怎麼能怪你呢?如果不是你妥善處理了傷口,又及時送她來這,後果不堪設想,子謙,你無須自責,沒有人會責怪你的。”顧影影安慰著子謙,心裡有那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情緒。子謙守了流雲三天三夜,有幾次她送藥過來,就見他坐在床邊,握著流雲的手,痴痴的望著,目光裡有擔憂,有心疼……她一再告訴自己,這沒什麼,流雲還那麼小,子謙當她,不過妹妹而已,然而,她就是無法釋懷,畢竟,是因為流雲,所以,她和子謙至今無法在一起。以前,流雲這個名字只是出現在她和子謙的談話中,如今,這個小人兒,真真實實的躺在這裡,子謙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還有,子謙居然以口度藥……她如何能釋懷?

    子謙,那個女人叫他子謙,子謙竟然守了她三天三夜……流雲心中嘆息,子謙表哥一定是覺得自己沒能照顧好她,覺得內疚吧!其實,這根本不關他的事,都是她自己胡思亂想太不小心了。

    “影兒,你不明白……”子謙喑啞著。

    “不,我明白,你向來都是個很有理智,很有分寸的人,處事不驚,遇事不亂,就連拒婚這樣的大事,你也能做的如平水過舟,波瀾不驚,可這一回,你的執拗讓我驚訝,你這樣緊張的守著她,眼裡心裡只擔心著她,你可知,我又有多擔心你?你身體裡的蛇毒雖說少,但也傷身,你再不注意休息,恐怕她醒了,你就要倒下了,子謙,你這樣,讓我的心,很慌……”顧影影幽怨的說道。

    拒婚……流雲耳邊不斷回響著這兩個字,拒婚,子謙表哥拒誰的婚?從五年前沈家送來玉佩開始,一個潛在的婚約就存在了,那麼子謙表哥是要拒絕她嗎?這個叫影兒的女子又是誰?聽她和子謙表哥說的話,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啊!

    “影兒,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可是,雲兒是我帶去靈隱的,當時我就在她身邊,卻沒能照顧好她,她若有什麼不測,我如何向姨父姨母交代?就是我自己心裡那道關也是過不去的。”子謙歉意道,他了解影兒的感受,影兒對他們之間的感情總是缺乏自信,即便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她還是覺得他對她不是認真的,或者,這種認真是維持不了多久的,她總是在害怕會失去他。

    “你若只是這麼想,那就更不用如此了,我爹都說她已經無大礙了,你這就去吃藥,然後好好的睡一覺,等她醒了,我便來喚你。”顧影影聽了子謙的解釋,心裡好過許多,她是該相信他的,她是個平凡的女子,因為爹要給沈家老夫人治病,而她一直是爹最好的助手,因此常跟爹一道來沈家,於是認識了子謙,這個杭州城裡公認的,最優秀的男子。更讓人意外的是,子謙竟然會愛上她……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不惜放棄錦繡前程,故意裝病,一次次名落孫山,將自己的光芒都掩蓋起來,甘願與她一起平凡,他的用心,不可謂不深,不可謂不真,那她還計較什麼呢?

    子謙猶豫了一下,順了她的意思道:“好吧!我去喝藥,等雲兒醒了,你立即來告訴我。”頓了頓,子謙又道:“你也別再胡思亂想,我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

    “知道了。”顧影影低聲嬌嗔。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道出了影兒嬌羞與欣喜,流雲閉著眼都能想象的出來影兒又羞又喜的神態,原來真是如此,他擔心她,只是怕她死了,沒法交代;原來,當她問他:“那你也陪我住這裡嗎?”的時候,他眼中的猶豫,是為了這個叫影兒的女子;原來,他時常輕蹙眉頭,只是在煩惱,要如何解決她這個小屁孩,要如何才能與他的影兒在一起……

    眼睛酸脹的難受,溫熱的液體充斥其間,她一動不敢動,生怕一眨眼,眼淚就會掉下來,她不哭,不能哭,尤其是在子謙和影兒面前。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醒了

    “雲妹妹醒了嗎?”是明俊,未進門就先問訊。。?

    “你問誰呢?要問也進去問啊!”明承又忍不住說他。

    “你就愛跟我抬槓,難道你聽不出來,我那是設問句,是猜測,又不是真的問誰。以後不懂別裝大哥教訓人,你不過比我大一個月而已,就老是欺壓我,我忍你很久了……”明俊嘟噥道,心裡老大不高興,他關心下雲妹妹明承也要來囉嗦。

    “大一天也是大,有本事,你怎不早點出娘胎啊!”明承無賴道。

    “你們兩怎麼回事?流雲在裡面躺著,你們在這裡吵的歡快,都這麼有本事,那天怎麼一個個的哭的不成樣子了?”雪蘭忿忿道,把兩人往邊上一推,自己先進屋去。

    明承明俊忙住了嘴,緊跟其後。

    “雪蘭妹妹,你們來啦!”顧影影起身迎上前去,微笑著打招呼。

    雪蘭並沒有給她笑臉,看了眼依然躺著悄無聲息的流雲,只感到一陣難過,走過去:“流雲還沒醒嗎?這都三天了呀!”

    “應該快了,燒已經退下來,咽喉的腫也退了,腳上的傷口也在愈合。”顧影影把流雲的情況介紹了一下。

    “可她還不醒來,流雲,流雲,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都躺了好幾天了,快醒來吧!大家可都急死了,哥就不用說了,三天三夜沒閤眼,我剛去看他,居然端著藥碗就這樣睡著了,我娘也是,這三天沒吃一口飯,只顧著抹眼淚,要來醫館照顧你,我們好說歹說才說服她在家等消息,流雲,你再不醒來,我們……我們……我們只好讓人去蘇州請姨父姨母來了,流雲,你醒醒啊……”雪蘭說到後面便哽咽住,泣不成聲了。

    “雲妹妹,你快點好起來吧!不然我和明俊哪還有臉見爹和娘,你也知道,爹肯定會扒了我和明俊的皮的。”明承也來到床邊,拉住流雲的手,哀聲求道。

    “是啊!雲妹妹,你已經把哥嚇的半死,你要再不醒來,可就要了哥的命啦!看在哥平日任你欺負,替你背黑鍋的份上,你就醒醒吧!就當可憐可憐哥成不?”明俊難過道,雖然平日流雲常害他被爹責罰,但他是打心眼裡疼這個妹妹,從小就疼的緊,現在看她小臉蒼白,雙眼緊閉,心疼的就想掉淚。

    這三個人,這麼煽情幹嘛?不知道她現在正在難過嗎?非要招她的眼淚,好吧!那就不裝了。

    流雲先動了動手指,還好,大腦指揮部能正常運作了。

    明承握著流雲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在動,不可置信的低頭再看,真的在動。明承欣喜萬分,囔囔著:“她動了,雲妹妹動了,她聽見咱們說話了……”

    眾人的心弦都驀然繃緊,雪蘭急聲喚道:“流雲,流雲,你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到的話就再動動手指啊……”

    幹嘛這麼麻煩,還動動手指,那不過是她做的一個實驗而已,她又不是昏睡多年的植物人?剛才影兒不是說了嗎,她已經在恢復中。流雲直接睜開了眼睛,對上三雙熱切含淚的眼,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淚似乎又有上涌的趨勢。流雲故意抱怨道:“你們好吵!”聲音好難聽啊!比子謙的還啞。

    “雲妹妹,你真的醒了,太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明承和明俊的手一同握住了流雲的手,緊緊地。

    流雲皺了皺眉頭,虛弱道:“哥,輕點,骨頭要碎了。”

    明承明俊趕忙鬆手,看著流雲,傻傻笑著。

    “流雲,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口渴嗎?要喝水嗎?”雪蘭關心問道。

    顧影影早倒了一杯水來,笑盈盈的站在雪蘭身後:“昏睡了這麼久,又發高燒,哪能不口渴?來,流雲,喝口水。”

    流雲認得這個聲音,是影兒,抬眼看她,她就是子謙喜歡的女子呀!談不上絕色,卻是那種越看越有味道的女人,眉如細柳,眼若含煙,脣似桃瓣,含著淡淡的笑,恍若清晨薄霧籠罩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愛情果然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也不能用美色去比較,流雲自認在這些方面要勝過影兒許多,但是,愛情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子謙喜歡的是影兒,不是她。

    看流雲看著顧影影失神,雪蘭連忙介紹道:“哦,流雲,這位是顧影影,是顧大夫,也就是為你治蛇傷的顧大夫的女兒。”又怕流雲想不明白,雪蘭又道:“哥哥將你送來這醫館的時候,你的情形很不好,已經昏迷不醒了,我娘本想要接你回去治療的,可是哥說,在這裡便於顧大夫治療,就先讓你留下了,等你情形好轉了再回家去休養。”

    “嗯,我們每天都過來陪你的。”明俊附和道。

    流雲對顧影影勉力一笑,有氣無力道:“這幾日你辛苦你了。”

    “沒什麼,我不辛苦,辛苦的人,不是我。”顧影影淡然而笑。

    她知道,顧影影說的是子謙,如果,如果沒有聽到那些話,還不知會感動成什麼樣子,幸好是聽到了,不然,讓一個人痛苦而不自知的感覺真的很讓人崩潰。

    雪蘭接過水杯,親自喂流雲喝水。當真是焦渴了,流雲一口氣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下去,雪蘭忙喊:“慢些慢些,小心嗆著了。”

    “我去告訴子謙你醒了,他一定高興極了。”顧影影莞爾道。

    “別,別去,讓他好好休息吧!”流雲阻止道,剛才聽雪蘭說,子謙喝著藥都睡著了,他一定累壞了,而且,聽顧影影說,他身體裡也有蛇毒,是在幫她吸毒的時候不小心咽下去的吧!當真只是怕無法交代才對她這樣,還是因為對她存著一份愧疚?

    “是啊!哥睡著了,就讓他好好睡一會兒,反正有我們陪著流雲呢!”雪蘭也心疼哥哥。

    顧影影笑笑,只好作罷,不是她不去通知子謙,是大家不讓。看大家對流雲的關心,顧影影隱隱的嫉妒,流雲就好比那溫室嬌貴的花,人人都對她呵護備至,視她如珍如寶,一個人怎麼可以擁有這麼多美好的事物?只能說是上蒼的眷顧了。子謙就這樣放棄了她,將來會不會後悔?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34 P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叫我雲妹妹

    顧影影悵然出了房,來到偏廳,見子謙靠在椅子睡著,滿臉倦容,憔悴不堪,不由的心疼,取了件薄衣,輕輕為他蓋上。。?

    子謙卻陡然睜開眼,直起身來,急促的問道:“是不是雲兒醒了?”

    顧影影微微點頭。

    子謙把她剛他披上的薄衣一掀:“我去看她。”

    顧影影拉住他:“不許去,她很好,已經清醒了,吃了碗薄粥,現下你妹妹,還有她的哥哥們正陪著她,子謙,你就安安心心的睡吧!你瞧你,眼眶都陷下去了。”

    子謙默然望著她,片刻,溫柔卻是堅決的掰開她的手。耳邊盡是雲兒昏迷不醒時的呢喃,叫的都是他的名字……子謙,子謙;還有,她趴在他肩頭,神智不清的囈語……子謙,我喜歡你,喜歡你叫我雲兒……這些他一直刻意去忽略聲音,在聽到她醒來這一刻,鋪天蓋地的襲來,猝不及防,心亂了,滿腦子想的都是,她睜開眼看不到他會不會失望?

    顧影影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慢慢垂下,心一寸一寸的變涼,強烈的預感,她就要失去他了。

    子謙動了動嘴脣,他想說,他去看一眼就好,確定她沒事了就好,可是,內心深處,卻有一種渴望在萌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渴望的是什麼,終是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離去。

    流雲心不在焉地聽他們說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無非都是大家怎麼擔心她,差點如何如何……而她心裡想的卻是,今後要用什麼心情去面對子謙。

    “雲兒……”子謙疾步走來,柔聲喚道。

    流雲驀然醒神,望向他,幾乎不認得眼前這個人,眼眶深陷,雙眼布滿紅絲,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渣……這樣憔悴,這可還是那個美若冠玉,清逸出塵的子謙?雙眸透著無盡的喜悅和關切,深深凝望著她。流雲鼻子發酸,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刻她一定會撲進他懷裡,痛痛快快的哭一場,然而,她只能輕輕一笑,用虛弱的聲音,淡淡地叫他一聲:“子謙表哥……”

    雪蘭幾個自覺的起身給子謙讓位。

    子謙在床沿坐下習慣性的握住她的手,和聲問道:“覺得怎麼樣?傷口痛不痛?頭暈不暈……”

    他的手微涼,手掌寬厚,握著甚是舒服,可她的手心直冒汗,很不自在,想要抽出來,可他寬大的手掌將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了,大拇指與她的大拇指交叉糾纏著,除非很用力才有可能抽出,流雲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由他去。

    “不疼也不暈。”流雲搖頭。

    “那就好,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起來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氣。

    “嗯!”流雲聽話的點頭,又道:“子謙表哥,流雲給你添麻煩了。”

    他笑,眼裡盡是憐愛:“說什麼傻話呢?你沒事就好。”

    流雲避開他的目光,那樣的目光會讓她產生錯覺,覺得自己是被他溺愛著的,在她的記憶裡,他從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子謙表哥,你也去休息吧!不用擔心我了。”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想他快點離開,她好累,偽裝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是不是累了?你剛剛好點,身子還是很虛弱,少說幾句話,閉上眼睛好好養神,我在這裡陪著你。”他溫柔的整理著她額上幾絲凌亂了的發。

    她已經沒事了,他為什麼還要這麼關心她?慣性嗎?呵……流雲心裡自嘲,胡亂猜測什麼呢?在他眼裡,她只是個孩子,還算不上是一個女人,他已經有心愛的人,他的關懷,或許只因為她是傅家的六小姐,是他的表妹,僅此而已……

    流雲閉上疲憊的雙眼,暗暗想:一定要快點好起來,然後把閣老交代的事辦了,然後離開杭州,她來這一趟就是為了證明一件事,現在得到答案了,雖然這個答案讓她傷心、失望,但是現在傷心,失望不會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好過將來陷入一段無愛的婚姻,那就真的要傷心一輩子了。

    子謙貪婪地看著她安靜的睡容,從來沒有這樣仔細的端詳過她的容顏,一直只覺得她長的很漂亮,是個可愛的孩子,是啊!他從來當她是孩子,一直停留在第一次見她的印象,知道爹娘的意思,那時他內心充滿了抗拒,和一個孩子……是他忽略了,孩子是會長大的……哎!不能再想了,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蛇毒解了,孩子的新陳代謝又快,恢復的也快,沒幾天流雲就復原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閣老交代的任務完成。

    流雲沒有驚動別人,只叫明承陪同,明俊比較毛糙,不敢叫他同去,老鐘叔幫她備一輛馬車,又安排了一個機靈一點的下人跟著。臨出門,子謙也來了,子謙見她一身男子裝扮,知道她是奉師命要去見大學士蕭光啟,也不能阻攔,便叫老鐘叔去牽了他的馬來。

    “雲兒,梅家塢離此地不近,還是我陪你一同去吧!”子謙道。

    流雲道:“子謙表哥,明承哥哥陪我去好了,這段時間已經耽誤了你不少正事。”

    明承附和道:“是啊!有我陪著就好了,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們兩都不認識路,而且路又遠,萬一路上耽擱了,晚上回不來怎麼辦?你們人生地不熟的。”子謙拼命找理由。

    明承猶豫道:“表哥說的也是,可是又要麻煩你……”

    流雲攔住他的話:“不會有事的,我們自己去就好了,聽說那個蕭大學士脾氣古怪的很,我去是奉師命,要是去的人多了,說不定他會不高興的。”

    “我知道,我只送你們去到那裡,並不去見他,就在外等。”子謙執著著。

    明承動搖了,對流雲道:“依我看,還是讓表哥一起去的好。”

    “就是,萬一路上有什麼意外,多個人在總是好的……”子謙想到上回的事就恐慌不已。

    流雲輕笑:“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該自己走的路還是要自己走的,承哥哥你若要同去就別廢話了。”說著徑自上了馬車,示意車夫駕車。明承知她是說一不二的,只是納悶,她為何死活不讓子謙同去?不及多想,也趕緊上了馬車。

    子謙被她那句“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的話怔住,一時痴惘,是啊!他這幾年的努力不都是為了擺脫這段婚姻,擺脫她嗎?本來,他可以護她一生一世,可現在,他將這個承諾給了另一個人。看著馬車向前,子謙內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又什麼滋味都不是……

    流雲從馬車裡探出頭來,笑嘻嘻道:“子謙表哥,你就放心吧!我會快去快回……哦,對了,表哥,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雲妹妹……”

    雲妹妹?那日她分明說,她喜歡他喚她雲兒……子謙怔怔而立,這幾日雲兒似乎處處都在躲著他,為什麼?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清茗居士

    “梅塢”是天下名茶“龍井”的產地,蕭光啟此人素來愛茶,尤其喜愛龍井,所以辭官後就在梅塢隱居,一心做個茶農,不問世事,每日裡只鑽研茶道,不亦樂乎。.

    馬車行了大半日,一路景色宜人,美不勝收,若不是有任務在身,流雲好幾回都想下車遊玩一番,繞過數重青山,只見一處山坳,山環水繞,茶山疊嶂,幾戶人家散散的掩隱其中。馬車在村口停下,隨從道:“小姐,公子,梅塢到了。”

    “鄧榮是吧!記得,下回見我這身裝扮,就該喊我公子或是少爺。”流雲跳下馬車拍了拍手漫不經心說道。

    “是,公子。”鄧榮馬上改口。

    流雲看了一路的好景色,心情舒暢了許多,對鄧榮道:“你去打聽一下,蕭家住在何處?”

    明承晃悠悠的下了馬車,走到流雲身邊伸了伸懶腰,打了哈欠,抱怨道:“坐在馬車裡打瞌睡真不舒服。”

    流雲瞟了他一眼:“我看你睡的挺香的,三天沒睡過似的。”

    “還不是因為你?”明承道。

    流雲往前走了幾步,在路邊找了跟枯枝,拿在手上胡亂揮了幾下,不屑道:“你打瞌睡關我什麼事?”

    “我一直在想,子謙表哥哪裡惹到你了。”明承歪著頭,皺著眉。

    “沒有啊!”流雲淡淡道。

    “是嗎?那我怎麼覺得你們之間怪怪的。”明承審視著流雲。

    “當然,是你自己多心了,我們在沈家叨擾多日,子謙表哥日日陪著我們,也不知耽擱了他多少正經事,咱們該自覺一點,也為人家考慮考慮。”流雲振振有詞,這個理由正大光明。

    明承脣角勾起,輕笑一聲:“說的有幾分道理,不是因為別的就好。”子謙和流雲之間微妙的關係,兩家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只要爹娘點個頭,流雲就是子謙的媳婦了,他還是很喜歡子謙做他的妹夫的,尤其是看到流雲被蛇咬傷後,子謙衣不解帶悉心照顧,讓他這個做哥哥的很是感動,回去以後,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爹娘,希望爹娘不要太看重什麼前程爵位,官當再大,如果對流雲不好有什麼用,傅家的興盛靠的是五個兒子,不需要流雲再來錦上添花,找一個真心疼愛她的夫婿才是正當,而子謙細心周到、溫柔體貼、品貌出眾,才幹非凡,絕對是最佳人選。

    別的原因,這是個秘密,只屬於她一個人秘密,誰也別想知道。流雲拿了枯枝在兩旁草叢撥了撥。

    “你在做什麼?”明承好奇地問。

    “打草驚蛇啊!”流雲可是怕了,一見到雜草茂盛的地方就覺得裡面藏了蛇。

    明承又笑她:“這可真叫‘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了。’”

    流雲凜他一眼:“下回咬你試試,看你怕不怕。”

    正說著,鄧榮跑了回來,嘿嘿笑道:“已經打聽清楚了。”鄧榮指了指半山處幾間房屋道:“就在那邊,這裡整個村子裡大都姓王,一問姓蕭的,大家都知道。”

    明承眯起眼遠眺:“看來還得走一段山路。”

    “走吧!就是住在山頂,咱們也得爬上去。”流雲率先前去。

    鄧榮三兩步趕到前面去:“公子,小的前面帶路,要是有蛇跑出來,就讓它先咬小的。”

    流雲撲哧笑道:“鄧榮,你倒是機靈,回去後,本公子好好賞你。”

    “這都是小的應該做的,可不是為了討賞。”鄧榮回過頭來訕笑道。

    “那我就只好殿後了,咱們得抓緊了,不然回去的時候就該摸黑趕夜路了。”明承也打起精神大步走了起來。

    正值盛夏,又快到正午,日頭正猛,那蕭光啟的住處看看近,走走卻是甚遠,繞來繞去的,三人走的一身汗,隨身帶的水也喝光了。明承口渴,見路旁岩石上有泉水滴落,在地上集了一汪清泉,清澈如鏡,忙走過去蹲下,要掬一捧來解解渴。

    流雲忙制止:“承哥哥,別喝,這泉水不能喝。”

    鄧榮手快已經裝了一水壺,仰頭咕咚咕咚喝了起來,還砸吧著嘴:“真解渴……”

    明承看看鄧榮一副滿足的樣子,不禁乾咽了一口口水,轉問流云:“為什麼不能喝?”

    流雲想說,那山岩上青苔厚積,泉水經青苔滴落,看似清澈,實則裡面含有微生物和細菌,有寄生蟲也說不定,不宜生飲。可跟一個古代的人說什麼微生物、細菌、寄生蟲,他們能理解嗎?天方夜譚吧!於是流雲道:“泉水最好是煮沸了再喝,不然容易生病的,呆會兒我們到了蕭大學士家,讓蕭大學士泡壺龍井來解解渴。”

    “公子,這水喝了會生病?不能吧!我們鄉下人都這麼喝的,在田間地頭幹活的時候,水渠裡的髒水都喝,也沒見誰生病啊……”鄧榮奇道。

    “那你們鄉下是不是很多人肚子裡都長蟲子了?”流雲問。

    鄧榮撓了撓頭皮,訕訕道:“好像是,還有人肚子裡的蟲子從嘴巴裡爬出來。”

    “這些蟲子都是你們平時不注意,亂喝生水,亂吃東西吃進去的,別看這水清,說不定裡面就有蟲卵。”流雲並非危言聳聽,趁這個機會傳播一下衛生知識也是件好事。

    明承一聽有蟲卵,連忙把掬在手心裡的水放掉,站了起來:“那還是不喝了,誒?雲妹妹,你這些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叫我喬雨,別妹妹妹妹的,你拆我台啊……這些自然是閣老說給我聽的,閣老也是從太醫那聽來的。”流雲故意搬出閣老和太醫來,總不能說是她上輩子學的。

    鄧榮才聽一半就彎腰在路旁拼命摳喉嚨,想把喝下去的水都吐出來。

    流雲走過去拍拍他的背:“別折騰了,反正吐是吐不幹淨的,說不定你運氣好,會沒事。”

    鄧榮哭喪著臉:“公子,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喉嚨發癢,像有蟲子在爬似的。”

    “那你是自己心裡作用,別想了,以後別喝就是了。”流雲安慰道。

    三人繼續往山上走,走不多遠,拐個彎就看見了蕭大學士的住處,籬笆圍成的院子,三間竹屋,流雲上前自報家門:“學生喬雨奉師命前來拜見清茗居士。”連報了三聲都無人應答。流雲和明承面面相覷,閣老之前明明說,蕭大學士聽到有人報他這個號一定會相見的。

    還是鄧榮喃喃了一句:“該不會是屋子裡沒人吧!”

    明承屋前屋後走了一圈,張望了一番,得出結論:“沒人,不在家。”

    三人舉目四望,茫茫茶山,到何處尋人?明承哀嘆:“咱們運氣不好,沒碰上。”

    可不是嗎?這個時代又沒有電話,可以上門拜訪之前先電話預約,打個招呼,現在只能靠撞,運氣好,能碰上,運氣不好,白跑一趟。不過頂著這麼大的日頭,好不容易爬上這半山腰,結果吃個閉門羹,這可真讓人沮喪。

    “再等等,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了。”流雲在門口一塊大石上坐下,都快吃午飯了,如果蕭大學士是出去溜達了,也該回來吃午飯的吧!

    明承只好也找了地坐著歇息,鄧榮自告奮勇去找人。

    等了好一會兒,鄧榮還沒回來,卻等到一個老農,戴著斗笠,背著竹簍,一手拿著一把短鋤,卷著褲腿,向這邊走來。

    流雲和明承不由的盯著他看,這個人,會是蕭大學士嗎?可是,這個人渾身上下就沒有一點書卷味,沒有一點想象中隱士的高雅之氣。這人埋頭從流雲身邊走過,並沒有入門的意思,而是繞過籬笆就要遠去了。

    明承跳起來,追上去問道:“老伯老伯,請問您是這梅塢人氏嗎?”

    老農抬頭看了明承一眼,漠然道:“何事?”

    “哦!我們是從蘇州來拜訪住在此間的蕭大人的,不知老伯可知蕭大人的去向?”明承禮貌的作揖道。

    “不知道。”老農冷冷回了一句,就欲離開。

    “先生,我等遠道而來拜訪先生,在先生家門前等候多時,先生不願受人叨擾,寧可過門不入,這似乎不是梅塢好客之風。”流雲起身溫然而笑。

    老農眯眼打量著流雲,好俊的一個小子,好厲害的一雙眼睛,好犀利的一番言辭。

    “此處非我家,我如何得入其門?”老農反問。

    流雲笑笑:“學生早已打聽清楚,這梅塢上下,除了先生是外來居者,其餘都是土生土長的梅塢人,種茶,制茶,賣茶為生,學生敢問先生,此間人是否每日見面就道‘今日上山采茶乎,不采也,何也?烈日驕陽,去曬油乎,爾傻也……’”

    明承被流雲這段話引的撲哧笑出聲來,但看那老農,默然片刻,道:“小子果然聰明,能從老夫三言兩語中識破老夫的身份,不過,即便你猜中了,老夫也沒有要請你入門的意思,老夫素來不見雜七雜八的人,你們還是趕緊離去的好。”

    “學生想請教先生一個問題,先生莫擔心,學生不會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學生素聞先生精研茶道,便請教一二,若先生答的對,學生便不再打擾,立即下山,若是先生答的不對……”流雲故意頓住,調蕭光啟的味口。

    果然蕭光啟耐不住性子了:“不然如何?”

    流雲學男子走著方步,踱了過來,笑嘻嘻道:“不然,先生就請我們進去喝茶。”

    “我看,這茶……你們是喝不上了。”蕭光啟哼哼道,一個毛頭小子要與他論茶道,簡直是班門弄斧,不自量力。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36 P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論茶道

    “這可說不定。.”明承見流雲笑嘻嘻,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也配合著激蕭光啟一激。

    蕭光啟輕蔑的看了明承一眼,兩個不知好歹的小子,不教訓的你們灰頭土臉,你們就不知道“妄”字怎麼寫。

    流雲亦無視蕭光啟的輕蔑,知道蕭光啟崇尚茶道,她來杭州之前就做了充分的準備。

    “古人以為,茶可以散郁氣,驅睡氣,養生氣.除病氣,利禮仁,表敬意,嘗滋味,養身體,可行道,還可雅志,此謂之飲茶‘十德’,故而,歷代社會名流、文人騷客、商賈官吏,佛道中人皆以崇茶為榮,尤喜在茶事中吟詩議事、調琴歌唱、弈棋作畫,以追求高雅的享受,更有甚至,便如先生,由茶而道,追求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學生自認愚鈍,對此等精神上的超高修為無限敬仰,所以,求教先生,何謂茶道?何謂茶道之真諦?”流雲虛心求教。

    這問題問的甚是廣泛,對茶之道的理解向來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並無標準的答案,純屬個人的感悟,流雲提出此問,一來是想試試這蕭光啟的深淺,二來,希望能從他話中找出破綻,與他論上一論。

    蕭光啟一聽,這小子對茶事倒不是一無所知,不過,小子口氣好大,一上來就問多少人窮其一生都無法感悟的茶道精髓,他若答不上來,這小子定要是說他是徒有虛名,鑽研了半生茶道卻不知茶道為何,被他嗤笑了去,好……老夫今日便叫你長長見識。

    蕭光啟取下背上的竹簍,找了塊石頭坐下,雙手拄著短鋤,略一思忖道:“茶僧曾雲‘一飲滌昏寐,情思爽然滿天地;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悶。’是以有‘道’與‘茶道’一說,所謂茶道,便是以茶為媒,在沏茶,飲茶,品茶的過程中,修養身心,陶冶情操,學習禮法,品味人生,參禪悟道。老夫半生領悟,茶之道,皆在一個‘靜’字。靜則明,靜則虛,靜可虛懷若谷,靜可內斂含藏,靜可洞察明澈,體道入微。可以說‘欲達茶道通玄境,除卻靜字無妙法’。”

    流雲一臉崇敬道:“先生高論,學生佩服不已,一杯清茗,一個寧靜的氛圍,一個空靈舒靜的心境,可使飲茶之人在虛靜中心靈空明與自然融匯玄通,得以悟道,‘靜’確實是修習茶道的妙法,可是依先生所言,‘靜’不過是修道之途徑,並不能體現茶道之真諦呀?”

    蕭光啟抽了一口冷氣,這小子一句話就點中他的死**,不行,怎麼能讓一個小子輕易的就扳倒了?蕭光啟打起精神來對付,慢聲道:“你急什麼?剛才老夫說的就是悟道之途徑,至於茶道之真諦,老夫總結為‘清,敬,怡,真’四字。清即為清潔、清廉、清寂、清靜,飲茶之具要清潔,品茶之人心境要清寂,寧靜,正所謂‘茶清如露,心潔如佛,清茶一杯,茶佛一理,茶禪一味。’敬”是萬物之本,敬乃尊重他人,對己謹慎,人生如茶,空杯以對,才有飲不盡的好茶。‘怡’既是歡樂愉悅,身心健康,怡情悅性,怡情養生。而‘真’即為返璞歸真,寧靜致遠,道法自然,守真養真,真茶真水,真情真意,真善真美。此四字可謂茶道之真諦也。”

    流雲心中暗暗佩服,這回說的夠全面的,似乎無懈可擊,既然無懈可擊,那就只有巧論了,略一思忖,開口道:“老子有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是可以被闡述的,但可以闡述的道不是真正的道。佛家也認為‘道由心悟’,如果一定要給茶道的真諦定下一個一二三四,反倒是限制了人的想象力,淡化了品茶之人用心去感受,去悟道時產生的玄妙之感,正所謂‘月印千江水,千江月不同’,有的‘樹枝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有的‘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有的‘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有的‘江雲有影月含羞’,也有‘沉碧如洗’,也有‘水漾波光萬片鱗’,同是一輪月,映像卻不同,而,茶道如月,人心如江,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對茶道各自的領悟和感受,學生以為茶道之玄妙就在於其千變萬化,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學生胡言,讓先生見笑了,學生這就告辭,下山去,不再叨擾先生。”流雲說罷作揖告辭。

    明承怔怔立在那裡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一直以為流雲能得到閣老的青睞,只不過是討了個巧而已,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深奧而玄妙的話來,這些話恐怕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的,他這個做哥哥的真是汗顏吶!

    “承哥哥,走呀!”流雲催促道,她這招叫欲擒故縱,以退為進,看蕭光啟那迷茫的神情,顯然是陷入沉思,她百分之一百的確定,他會出言留她。

    “哦!”明承遲鈍的反應著,流雲說的好好的,說的連那蕭光啟都一愣一愣的,為什麼主動認輸要告退了呢?再說,閣老的信還沒送出去呢!

    “承哥哥……”流雲朝明承擠了擠眼。

    明承終於明白過來,感情流雲在使手段呢!趕忙跟上,兩人走出沒幾步,身後蕭光啟道:“兩位小哥且留步,天熱,老夫請二位進門喝杯涼茶。”

    流雲和明承相視一笑,流雲轉身道:“先生剛才回答的並無不妥之處,學生甘願認輸,不敢叨擾。”只請他們喝涼茶,看起來蕭光啟心裡還是不情願哦!

    “哈哈,小哥,老夫自認所言並無不妥之處,但是小哥所言更為玄妙,蘊含禪機,引人深思,老夫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可以論道之人了,小哥且留下,老夫親自沏一壺‘龍井’與小哥一道茗品。”蕭光啟呵呵笑道,這小子是跟他捏拿上了,他蕭光啟又豈是小心眼之人。

    流雲大喜,忙道:“如此,學生恭敬不如從命。”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風雨夜歸

    蕭光啟的竹屋雖然簡陋卻非常整潔,蕭光啟請二人入內,自己先去洗臉,換了身青色棉布薄衫出來,正巧,一個小童領了鄧榮一起進門來,進門說:“先生,此人說,他是陪兩位公子來找先生的,說他家公子不見了,定是被先生請進屋了,我跟他說,這不可能,先生是輕易不見客的……”

    小童話還未說完,鄧榮就欣喜的嚷嚷道:“喬公子,傅公子,你們真的進來了。.”

    小童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望著先生。

    蕭光啟咳咳兩聲,板著臉道:“今日怎的回來這般遲?也不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

    “先生,您要的宣紙我跑了兩家店都說沒了,只好跑去較遠的地方買,所以回來遲了。”小童諾諾道。

    “好了好了,快去做飯吧!哦,先燒壺水來,用山泉水。”蕭光啟吩咐道。

    “是!”小童施禮下去,鄧榮機靈,忙道:“我也去幫忙。”看來這位蕭大人是準備留大家吃飯了,他去搭把手,也好早點開飯,肚子都餓的嘰裡咕嚕叫了。

    三人席地而坐,蕭光啟居中,流雲和明承分別盤坐左右。蕭光啟問道:“兩位小哥且自報家門吧!”

    流雲從袖袋裡掏出一封信,雙手呈上:“先生,這是學生的恩師囑咐學生交給先生的,請先生過目。”

    蕭光啟微覺詫異,是誰給他寫信,接過一看,上書:清茗居士,茶山一老叟親啟。蕭光啟就笑了,我道是誰,原來是杜思源這個老傢伙,只有他會這樣稱呼他,這也就不足為奇了,這小哥是杜老頭的學生,自然非同凡響。

    蕭光啟拆了火漆,打開來看。

    流雲見他忽而皺眉,忽而沉思,總之神色略顯凝重,料想恩師這封信不是簡單的問候,定是要事相告相商,於是安安靜靜地等候。

    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蕭光啟才將信收起,展眉微笑對流雲道:“你叫傅喬雨,是蘇州織造傅文柏的子侄?”

    流雲拱手道:“學生之前唐突了,還望先生原諒則個。”

    蕭光啟哈哈一笑:“不妨事不妨事,你若是報了杜老頭的名號,老夫還不見得會讓你進門,杜老頭的學生,能讓老夫看上眼的沒幾個,能讓老夫以茶相待的,你是第一人。”

    這回輪到流雲汗顏:“學生純屬胡謅,哪敢與先生論道,先生高見足可著書立說供後人瞻仰學習了。”

    “我若著書豈不是侷限了後人的思想,剝奪了後人享受悟道的快樂?哈哈,小哥以江月比茶道人心,好一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悟道之玄妙只有領悟之人方能感受,卻不是靠他人口說而覺,‘道可道,非常道,’老子此言,妙矣!小哥能有這番覺悟,就不是一般人可比了。”蕭光啟真心讚嘆,傅喬雨剛才那一番話,讓他霎時有醍醐灌頂,大徹大悟之感。他半生辛苦鑽研,卻不及一小小少年看的明白透徹,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從杜老頭的言詞中可以看出,杜老頭對這個關門弟子是相當的得意,若是以前,他定要臭他一頓,今日卻是由衷的羨慕那老頭,撿到寶了。適才請喬雨進屋是因為他說的好,現在他更是欣賞喬雨,這少年懷揣了杜老頭的信卻不用,自己想辦法進這個門,就憑這點,就值得讓人刮目相看。

    “先生真是折煞學生了,學生一時頑劣,卻不想成了千古罪人,回去可沒臉去見恩師了。”流雲訕訕道。

    “哦?此話怎講?”蕭光啟不解。

    “學生說先生應該著書立說絕非奉承之言,茶道之所以盛興,是因為茶本身具有厚德載物之秉性,正所謂‘寓道於器,道在器中’品茶者講究‘清靜,恬淡’,與佛道儒三家所提倡之‘內省修行’思想不謀而合,然如今茶道雖盛,但沒有一個相對統一的理論和規範,如果先生能將畢生所悟整理成一套系統的理論,不僅可以引導後人悟道,更為茶道文化的傳承和發展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功德無量也,而且,此類著作,先生不寫,將來也有別人會寫的,先生總不想一世所學就此埋沒吧!學生以江月比茶道人心,其實這些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先生之見也可比江月,就看受者是如何領悟了。”流雲真誠道。

    蕭光啟凝眉沉思,今日所悟忽而上天,忽而落地,然都是悟,仿佛是心靈升華後的回歸,一個小小少年居然在短短時間內給了他如此巨大的震撼。

    “小哥,老夫有一事想問。”蕭光啟道。

    “先生請問。”流雲彬彬有禮。

    “小哥可曾研究過茶道?或者杜老……咳咳,你恩師可曾教導與你?”蕭光啟認為,傅喬雨若非受人指點,以他的年紀,閱歷,是很難說出這些話來的。

    流雲知道蕭光啟的疑惑,換做是誰都會疑惑,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個身軀裡藏著一個來自未來時空的靈魂,這個靈魂的思想絕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可以比擬的。流雲坦然含笑:“不瞞先生,恩師曾說先生性情古怪,非一般人不見,學生奉命前來拜訪,若是被先生趕出門去豈不丟臉?丟學生自己的臉倒也罷了,若是丟了恩師的臉面就不好了,所以,學生在來杭州之前找了若干相關的書籍資料,細細鑽研了一番才敢來見先生。”

    “喬雨,原來你那幾天呆在書房裡就是琢磨茶道啊!”明承總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真是沒天理,做妹妹的跟人家侃侃而談,而他這個哥哥只能一旁乾瞪眼。

    蕭光啟聽了更是感嘆,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他們都已經老了,不過,這也是國家之幸。哎……想到國,蕭光啟就想到杜老頭信上所言,龍軒只怕是避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了,出山嗎?恐怕,還不是時候。

    正說著,小童提了熱水來,蕭光啟親自取了茶具,拿出最好的“龍井”來招待流雲,跟流雲可謂是相見恨晚,相談甚歡,留了三人用過晚飯還不想流雲回去,說讓明承先回,讓她在此住上幾天。

    流雲可不想,在這簡陋的竹屋,萬一晚上蛇爬進來怎麼辦?再說了,她是喬裝的,時間呆久了,露餡了怎麼辦?於是藉口家中還有急事就趕緊和明承一起溜了。

    待到下山時,已是月出東山,三人上了馬車急急往回趕。走到半路,月亮忽然就被烏雲遮住了,狂風大作,吹得兩邊樹木嗚嗚作響,甚是嚇人,馬兒也不時的打響鼻,撲哧撲哧的吐氣,顯得很不安。

    鄧榮苦著臉道:“公子,看這天色是要下大雨了。”

    明承探出頭來看了看,也是憂心道:“這個樣子沒法趕路,一不留神翻了車可就麻煩了,鄧榮,前面可有避雨的地方?找個地方躲避一陣再說。”

    “好像再過三四里有一間涼亭。”鄧榮想了想道。

    “那還等什麼,快馬加鞭。”明承道。

    流雲悻悻道:“早知道就留在山上了,好過烏漆抹黑冒著風雨趕夜路。”

    明承剜了她一眼:“你還說呢!跟蕭老頭滔滔不絕的,把我晾在一邊,早知道,我就自己先回去了,你留在那好了。”

    “有你這樣做哥哥的嗎?我都跟你共進退了,你還說這樣的話,是因為蕭大學士不留你,我才不肯留下的,想著你一個人灰溜溜的回去多可憐。”流雲翻了翻眼皮。

    明承呲之以鼻:“你總是說的比唱的好聽,可憐我?你自己不敢留下吧?是誰拉著誰逃也似的下山的?”

    “我那是看天快黑了。”流雲不以為然。

    “懶得跟你爭,我現在只擔心能不能順利的回去,如果呆會兒這雨下不停,那咱們就只能在涼亭裡呆一夜了,子謙和舅父舅母他們還不知道會著急成什麼樣呢……”明承嘆氣道。

    雷聲滾滾,似戰鼓轟鳴,驀地一個霹靂,振耳欲聾,只見漆黑的夜幕被一道閃電生生撕開,緊接著,暴雨如注,漫天撒豆一般的傾瀉下來,馬兒受了驚嚇,嘶鳴著撒開四蹄狂奔起來。鄧榮急忙拽緊韁繩想勒住馬匹,可是受驚的馬兒哪裡還肯聽使喚,奔跑的越發快了。

    馬車劇烈的顛簸起來,流雲一個不備撞在了車壁上,腦袋生疼。明承急忙一手抓住窗沿,一手抱住她:“雲妹妹,小心,坐穩了……鄧榮,別讓馬兒跑這麼快,車要顛散架了……”

    鄧榮氣喘吁吁,高喊:“公子,馬不聽使喚了,停不下來……”

    糟糕,明承暗叫不好,這樣顛下去,如果道路不平整或是碰上什麼,還不得翻車?明承下意識的把流雲抱的更緊。

    “承哥哥,怎麼辦?”流雲把頭埋在明承懷裡,心裡害怕極了,這樣的情形她還是第一次。

    “別怕,有哥在呢……”明承話未落音,只感覺馬車撞上了什麼,飛起來了,然後整個車聲向一邊倒去,翻車了,明承顧不上自己,直將流雲緊緊抱住,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保住流雲。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37 P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溺水

    大雨滂沱,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子謙整個人已經成了一隻落在湯裡,就算撈上來曬個三天都曬不幹的超級落湯雞。.

    老鐘叔摸了把臉,想抹去臉上的雨水,可是徒勞,儘管戴著斗笠,可迎面的風雨無情的吹打過來,睜眼都困難:“少爺,這樣走不是個辦法,咱們得避一避雨,說不定表少爺,表小姐這個時候正躲在某個地方避雨呢!”

    子謙緊蹙著雙眉,冷聲決然道:“不行,必須趕快找到他們。”今天雲兒不肯讓他跟著,他這一日都心神不寧,什麼事都做不了,一直焦躁不安,見天色變了,他是再也坐不住了,帶了幾個人策馬一路尋來,下大雨也不肯停歇。

    老鐘叔見少爺執意,只好揮手叫後面的人跟上,大家繼續趕路。

    “公子,公子,小姐,小姐……”鄧榮摸黑跳進小溪裡尋找明承和流雲,當然小溪這會兒都成河了,水流湍急,馬車翻落溪水中,所幸被一塊巨石攔住,沒有被衝走,可是,裡面的人不知道怎樣了,他是坐在外邊,翻車的時候他及時跳下車,而公子和小姐坐在車裡就沒這麼幸運了,至於那匹馬早已不知去向。

    水漲的很快,鄧榮急的想哭,因為他發現公子和小姐都已經暈過去了,他要先救哪一個?這一來一回的,只怕剩下的就要被水淹了。沒有時間讓他猶豫,鄧榮先去拖明承。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樂!

    子謙的心越來越恐慌,路程都已過半,怎麼還不見人影,每到一處可以避雨的地方他們都有停下來仔細查看過,望著緊密如簾幕的雨,子謙憂心忡忡:雲兒,你們到底在哪裡?

    鄧榮費力的將明承拖出小溪,上岸還有一道斜坡,他的力氣不夠啊……風雨聲中似乎有急促的馬蹄聲漸漸進了,鄧榮豎起耳朵,翹首張望,果然一隊人馬疾馳而來,暴雨如注,夜色如墨,看不甚清楚,不過,管他們是誰,此刻在鄧榮眼裡這隊人馬就是老天派來的救星。

    鄧榮扯直了嗓子,大聲呼喊:“救命……救命啊……”

    子謙疾馳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模糊的視線,並沒有聽見鄧榮的呼喊。

    鄧榮眼睜睜的看著數騎從眼前飛馳而過,兩眼都發黑了,不過他很快又振作起來,一手抱住明承,一手抓住路旁的雜草,奮力往上爬,腳底濕滑,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敗,鄧榮喪氣的哭著:“公子,你醒醒啊……公子,你再不醒來,我們就死定了……”

    “老鐘叔,剛才我好像聽見有人喊救命……”騎在隊伍最後的一個僕人想了想還是告訴了老鐘,萬一呼救的就是表少爺他們呢!那他就立功了,就算不是表少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是好事啊……只要不是自己耳朵抽風聽岔了就好。

    “什麼?你小子怎麼不早說。”老鐘責備道,策馬奔到子謙身邊道:“少爺,剛才小鄭聽見有人喊救命。”

    子謙立即勒馬,調轉馬頭:“快,回去。”

    鄧榮幾乎絕望了,抓著雜草,望著被溪水淹了過半的馬車,哭都哭不出來了,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將他拉上了岸。

    “少爺……”鄧榮睜大了眼,不可思議的驚呼。

    “鄧榮,小姐呢?”子謙急切地問。

    鄧榮指著溪水哭喪著臉:“小姐還在馬車裡,馬車翻到溪裡去了……”

    子謙不等他說完,飛身跳下小溪。

    “少爺,您小心,小鄭,你們幾個快跟著少爺……”老鐘叔急呼,生怕少爺出什麼意外。

    “雲兒,雲兒……”子謙涉水撲到橫倒的馬車邊,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心陡然沉到了谷底,伸手進去摸了摸,摸到一個人,抓住衣襟提起,抱了出來,湍急的水流讓他差點站不住腳,幸虧小鄭等人趕到,扶住子謙,大家齊心協力把流雲弄上岸。

    大家脫下身上的蓑衣,撐起,為少爺和小姐擋住大雨,子謙抱住流雲,一試鼻息,已然全無,頓時悲慟難抑,搖晃著流雲,哭喊著:“雲兒,雲兒,你睜開眼,你別這樣嚇我……”

    “少爺,您先別慌,小姐估計是溺水了,趕緊想辦法把小姐肚子裡的水弄出來。”老鐘提醒道。

    子謙趕緊把流雲翻轉過來,一腿跪地,一腿屈起,將流雲的腹部置於腿上,使其頭部垂下,用力拍她的背,可是排出的水並不多,流雲也沒有甦醒的跡象。

    明承被人又拖又拉折騰一陣倒是清醒過來了,渾身都痛,尤其是右臂,已經動不了,可能是斷了,不過見身邊多了沈家的人,心裡一寬,隨口問道:“流雲呢?”

    鄧榮嗚嗚地哭著,明承望著前面圍成圈的一群人,剛放寬的心驀地的揪起,掙扎起身,鄧榮連忙扶住。明承踉蹌著擠了進去,見子謙正在給流雲排水,明承雙腳一軟,癱了下來,怔愣著,魂都飛了,他不是拼命保護著流雲的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醒著的是他,不醒人事的是流雲,為什麼……

    明承僵硬的轉看鄧榮,一字一頓:“為什麼會這樣?”

    鄧榮帶著哭腔道:“公子,馬車翻到小溪裡去了,小的立即就下去救人,可是你們兩個,小的只能先救一個……小的先把公子您拉了出來,溪水漲的好快,小姐……小姐被水淹了……”

    明承青筋暴起,怒吼道:“你為什麼不先救她?我死沒關係,可她不能死,你知不知道……”

    鄧榮無從辯解,小姐不能死,難道公子您就能死嗎?恨只恨,鄧榮無用。

    子謙不停的拍不停的拍,又用手去摳流雲的嘴,希望她能吐出來,可是流雲依然沒有反應。

    老鐘老淚縱橫:“少爺,住手吧!表小姐……去了……”

    去了……子謙仿佛被雷劈了一道,身心俱裂,赤紅著眼,衝著老鐘發狂的喊了起來:“誰說她去了?今天出門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麼可能就去了?你胡說,她只是受了點傷,會好的……會好的……”聲音哽住,所有的自我安慰在這具沒了生氣的軀體面前都變成了自欺欺人的謊言,可他就是不要相信,死也不信……心空了,生生的被掏空,那個虛空,要用什麼來填補,根本就無法填補……子謙仰天悲嚎。



正文 第四十章 生疑

    明承跪爬過去,顫抖著撫著流雲冰冷的臉,哀慟欲絕,之前在竹屋談笑風生的流雲,在馬車裡跟他鬥嘴的流雲,現在……毫無生息了,腦子裡突然想起一個畫面,兩年前府裡一個丫頭不慎落入荷花池,大家都說救不了了,可是流雲說了個法子,居然把人救回來了,是什麼法子?明承努力回憶。.

    “子謙,子謙,你趕緊把流雲放平,解開她的胸衣。”明承急促道。

    子謙懵然望著明承,明承一定也和他一樣心痛的要瘋了吧?

    明承見子謙怔愣,急吼道:“你若還想流雲活過來,就馬上按我說的做。”可恨他一隻手動不了,不然,他早自己上了。

    “鐘叔,把他們的眼睛都蒙上,若有誰敢偷眼看了,我保證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明承咬牙切齒狠聲道。

    大夥又是一愣。還是子謙先反應過來,喝道:“馬上按表少爺說的做。”

    眾人撕了衣襟把眼睛蒙上,繼續撐著蓑衣擋雨,子謙也顧不得避嫌,解開流雲的胸衣,腰帶。

    “子謙,你把流雲的下巴稍稍抬起,為她度氣,然後雙手交疊按壓她的胸口十五下,快……”明承記得流雲當時就是這麼說的,事後他還問過流雲,你怎麼知道用這個法子救人,她說是從一本書上看來的,再問她是哪本書,她就說忘了。

    子謙毫不猶豫按明承說的去做,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必須嘗試。

    如此反覆度氣、按壓,明承目不轉睛的盯著流雲的反應,幾乎盯出血來,心急如焚。子謙一遍一遍的做,做一遍就祈禱一遍:雲兒,不要放棄!我們都不要放棄!你是龍女轉世,雖然我以前不相信,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可現在我相信,你是龍女轉世,怎麼可能被水淹死?雲兒,醒來!醒來……

    咳咳,咳咳……流雲終於回過氣來。

    子謙欣喜若狂,抱住流雲泣不成聲:“雲兒,你醒了,終於醒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死,好了,沒事了,沒事了……”一連串的沒事了,也不知是為了安慰流雲還是安慰自己。

    明承坐在地上哈哈哈傻笑,笑完又哭,百感交集。

    流雲迷迷瞪瞪睜開眼,見自己在子謙懷裡,子謙滿臉都是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這是怎麼了?好像失去知覺之前,她和承哥哥緊緊相擁隨著馬車翻滾,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流雲別過頭,看見明承頭上還流著血,關切的注視著他,笑著,只是那笑容極難看,比哭還難看。流雲動了動嘴脣,想問他有沒有事,可是發不出聲音,整個人孱弱無比,流雲懊惱著:杭州這個地方是不是跟她八字相沖啊?怎麼她來杭州沒幾日就發生了這麼多災難……

    子謙稍整理了一下流雲的衣裳,解下自己的蓑衣為流雲披上,將她抱起走向自己的馬匹,邊道:“老鐘,你負責帶著表少爺。”

    “是,少爺。”老鐘應道,去攙了明承起來。

    子謙小心翼翼的先將流雲放在馬背上,自己翻身上馬,一手圈住流雲,讓她靠在他身上,一手握住韁繩,低頭柔聲對流雲道:“雲兒,再堅持一下,我這就帶你回去。”

    流雲依偎在他懷裡無力的點頭,真的是好背啊!那時堅決不讓人家跟著來,結果現在要人家冒雨來尋她,又給人家惹麻煩了,她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

    雨漸漸小了,眾人一路狂奔,急趕回府。沈家燈火通明,誰也不敢去歇息,都焦急不安的等待著。終於,等到子謙把人找回來,大家又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大跳,立時叫大夫的叫大夫,燒熱水的燒熱水,煮姜茶的,送衣服的……沈府裡人仰馬翻。

    流雲昏沉沉的任人擺弄,換下濕漉漉的衣裳,抹幹頭髮,又被灌了幾口薑湯,然後有大夫來診脈,為她包紮傷口,馬車裡這一通翻滾,她頭上都磕破了,身上的淤青就更不用說了,她好累好困,只想好好睡覺,但她也知道這些都是必須的,便乖乖的配合。隱約聽見影兒勸子謙:“你也快去把衣裳換了,都濕透了,若是寒氣入體,病了,可怎生是好……”

    “沒關係的,我再等等,等雲兒沒事了我就去換衣裳……”子謙回道。

    “子謙,影兒說的對,雲兒有我們照顧著,你還是先顧著自個兒吧!”舅母也勸子謙。

    子謙,子謙,依在他懷裡的時候,聽見他的心跳,好快啊!抱著她的手臂都在顫抖,他是嚇壞了吧!可憐的子謙……流雲終於暈沉沉的睡去。

    這一覺睡得好沉好沉,沉的連夢都沒有,醒來也是驀然就醒了,像以前讀書的時候,生物鐘一鬧,自然清醒。睜開眼茫然的看著床頂桃花雲帳上的桃花圖案,逼真的色彩,精緻的刺繡,仿佛就要飄落下來似的。

    有人掀開雲帳,溫聲軟語:“流雲,你醒啦!”

    是影兒,盈盈而笑,俯下身來用手背試她額上的溫度:“嗯……還好,微微有點發熱,你感覺如何?”

    為什麼每次她出事,都要影兒來照顧她呢?不是她不喜歡影兒,而是……因為影兒是子謙喜歡的那個人,流雲見到她總會有些不自在。

    “就是胸口有點悶,身上酸痛。”流雲感覺了下身體的狀況如實回答。

    “都屬正常現象,過幾天就沒事了。”影兒溫然而笑。

    “他們呢?”流雲問,上回她醒來,雪蘭她們都圍著她,這次怎麼都不見人影。

    “他們都累了,先去歇息了,遲些會過來看你的,你睡了好久,肚子餓了吧?我先給你去弄晚小米粥。”影兒眼神閃爍了一下,微笑道。

    “嗯……”她不提還沒感覺,一提就覺得饑腸轆轆了。

    影兒起身離開,流雲聽見她壓低了聲音囑咐丫鬟:“表小姐已經醒了,你們好生伺候著,我去告訴老爺夫人,記得,別在表小姐跟前提少爺和表少爺的事。”

    “知道了,影兒姑娘。”丫鬟乖巧的回道。

    流雲心裡咯■一下,她說的是子謙和承哥哥嗎?他們怎麼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39 P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心意沉沉

    待顧影影離去,流雲費力的撐起身子,兩個丫鬟急忙跑過來問:“表小姐,您要做什麼?”

    “你們老實告訴我,少爺和表少爺怎麼了?”流雲問道。。?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道:“表小姐,少爺和表少爺沒怎麼啊!他們都很好……”

    流雲哼了一聲:“你們還要跟我撒謊是嗎?我這就去找他們。”流雲作勢要起身。

    “表小姐,您這可使不得,您剛醒來,身子還弱的很,那能下床?”另一個丫鬟忙攔住流雲。

    “我是身子弱,既然你們不肯告訴我,那我便是爬也要爬了去的。”流雲悶聲威脅道。

    “表小姐,不是我們不肯告訴表小姐,實在是……”兩人為難道。

    “實在是什麼?是因為影兒姑娘吩咐了你們?她是怕我知道了情況不能安心養病吧!可是,我要是不能確定他們現在的情況,我更不能安心養病,我幹脆死了算了。”流雲耍起賴來。

    兩個丫鬟無奈,早就聽聞這個表小姐不是個好糊弄的人,只好道:“表小姐,我們說了,您可不要著急,不然我們會被夫人打死的。”

    “你們再不說我就先死了,急死的。”流雲才不來下這種承諾,接下來怎麼辦要看具體情況而定。

    “少爺病倒了,大夫說是極痛引起的痰迷之症,加上淋了雨寒氣入體,併發了傷寒之症,病勢洶洶的,夫人都急死了。”一人悻悻道。

    “還有表少爺,右手斷了,頭也撞破了……”另一個補充道。

    流雲手一軟沒撐住,差點滾下床來,難怪,她這邊都不見人影了,原來,原來,府裡還有兩個病號,什麼叫極痛引起的痰迷之症?心痛還是身痛?不行,她要去看他們……可是轉念一想,現在沈家一下多了三個病人,大家一定都忙翻天了,她可不能再給大家添麻煩,她要更安分,做個聽話的病人,好讓大家有精力去照顧他們兩才是。

    流雲慢慢躺下,嘆了一氣道:“我只當你們什麼也沒說。”

    兩個丫鬟越發摸不著頭腦,剛才看表小姐急的不行,這會兒又跟沒事的人一樣,不過,這不正是她們所希望的嗎?表小姐若真的囔著要去看少爺他們,被夫人知道了,肯定要責罰她們的。

    不多時,顧影影端了紅棗米粥來,見流雲乖乖地躺著,眉毛微微一蹙,旋即恢復如常,笑吟吟地走了過去:“流雲,來,我喂你喝粥,先填飽肚子再喝藥。”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奇妙,當時看起來最嚴重的流雲反而恢復的最快,另兩位雖有好轉,但還是很讓人擔心。

    流雲能下床了,就先讓丫鬟陪著去看明承。明承很狼狽,頭上包著紗布,手臂上綁著固定用的木架,這裡一塊青,那裡一塊紫,流雲回想起翻車之時,明承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不由的眼眶發熱,平時都看不出哥哥們有多愛她,關鍵時刻,哥哥是豁出命來保護她,這種兄妹之情,是她前世沒有體會過的。

    “雲妹妹,你沒事了吧!”明承見到流雲過來很高興。

    “這還用問,有事還能過來看你啊?”明俊說道。

    “我又沒問你,你又不是雲妹妹,你知道個屁。”明承甩了明俊一記白眼。

    “喂!這幾天可都是我在服侍你,衣不解帶,夜不能寐,你看我,都瘦了一大圈了,你不知道感激我,還甩我白眼,你恩將仇報啊?”明俊不忿道。

    明承再賞了他一記大白眼:“你還敢說你服侍我,你根本就是在折磨我,我都這副模樣了,你還老來跟我抬槓,你到底有沒有一點人性啊?”

    流雲眼淚“唰”的淌了下來。

    “喂喂,雲妹妹,你怎麼哭了?”明俊忙道。

    明承作勢要踹他,沒好聲氣道:“還不都是被你氣的。”

    “呃……關我什麼事……”明俊無辜道。

    流雲抽了抽鼻子:“我沒事,聽見你們鬥嘴,我高興。”來時,她就怕看見明承病歪歪的凄慘模樣,明承還有心情鬥嘴,說明他沒什麼大礙了。

    明承無語,這是什麼理由?他們吵架也值得高興?

    流雲前腳走,就有丫鬟去藥房告訴顧影影:“表小姐去看表少爺了。”

    顧影影淡淡道:“知道了。”四顧無人,拿出幾顆碎銀子塞到丫鬟手裡:“你想辦法等表小姐看過表少爺讓她來看少爺。”丫鬟點了點頭,匆匆離去。等她走遠,影兒從衣袖裡取出一包藥粉,放進已經煎熬好的藥裡,拿了跟根筷子攪拌了一下,再倒進藥碗,端了藥進了子謙房裡。

    子謙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外表看著祥和寧靜,其實他心裡煩躁的很,很想去看看雲兒,可是影兒說,現在不宜去,雲兒現在身體也虛的很,萬一他把傷寒傳染給雲兒,豈不是給她雪上加霜?他只好忍耐忍耐再忍耐。

    “子謙,喝藥了。”顧影影柔聲道。

    子謙懶懶睜眼:“影兒,我覺得我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吃藥了。”

    顧影影蔓兒道:“你呀!怎麼跟個孩子似的,沒聽說麼‘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別以為自己好點了就大意了,治病要治斷根才好。”顧影影面上笑著,心裡卻很不是滋味,他心裡想什麼她還會不知道嗎?他就是想去看流雲,自己病的一塌糊塗,心裡也只惦記著流雲,若不是她說傷寒會傳染,只怕他還不肯罷休。聽小鄭他們說,子謙當時奮不顧身的跳進湍急的溪流裡去救流雲,以為流雲沒救了,放聲痛苦哭,闔府上下,有誰見過子謙哭的?他一直是淡定自若,波瀾不驚的,何曾這樣失態過?卻為了流雲……極痛迷心,當時,他一定悲痛欲絕,痛徹心扉了吧!如果換做有危險的人是她,子謙也會為她如此難過,如此瘋狂嗎?

    子謙笑笑,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顧影影又遞上一顆話梅讓他含著。

    “你就安心再修養幾日,到時候就能去看流雲了。”顧影影淡然道。

    子謙看著影兒消瘦了的臉頰,心中歉疚,因為顧大夫不能時時呆在這裡,所以只能辛苦影兒,照顧這個照顧那個,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然而,真正讓他不安,讓他歉疚的是他的心,他的心……變了。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是他不夠愛影兒嗎?還是他原本就是個善變的人?

    那麼多年了,他一直以為他對影兒的感情就是所謂的愛情,看到她小小年紀就精通醫理,那樣細緻周到的照顧病人,臉上永遠掛著溫和的笑容,看著讓人那樣舒適,如沐春風,她不是千金小姐,沒有嬌媚沒有嬌作,淡雅如菊,溫柔如水,他喜歡這樣的女子,欣賞這樣的女子,和她在一起,沒有壓力,很舒適……所以他以為這就是愛情了,可是,當雲兒站在池水邊,微笑著對他說……只要有心,天地萬物皆有其動人之處,皆可賞之時,他分明聽見心底的弦被輕輕撥動,然後,無數個夜晚,雲兒的身影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如果說,之前他只是困惑了,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但在鐘叔說雲兒沒有救了的時候,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已經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告訴了他,他的心意。

    這也是他煩惱痛苦的根源所在,他的心變了,可他不能不信守諾言。

    “影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子謙說著,眼前變得迷濛起來,當真是病去如抽絲,精神還是這般不濟,又睏倦了。

    顧影影看著子謙慢慢閉上眼,沉沉睡去,才呢喃道:“子謙,原諒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留不得

    流雲其實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去看子謙?子謙是因為冒雨去尋她才病倒的,於情於理她都該去看他,可是,又怕,怕面對他。.她已經決定抽身了,而且也已經這麼做了,如果沒有這次的意外……

    當夜的情形她聽說了,他那樣奮不顧身的救她,他抱著她嚎啕痛哭,他渾身濕透卻執意不肯離去,非要等她安置妥當……子謙,我該如何看待這一切?你又是如何看待我?

    “表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少爺?”丫鬟問道。

    流雲咬著脣一想再想,踟躕難決。

    丫鬟察言觀色又道:“哎!少爺都病的不**形了,不過……少爺這會子可能正在歇息……”

    流雲心一動,若是子謙睡著了,她就不用面對他了,她就去看他一眼,看看他好不好。

    “那就過去看看,如果少爺睡著了,咱們就不吵他。”流雲故作淡然說道。

    丫鬟嘴角微挑,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來到子謙住的“聽雨樓”,流雲問下人:“少爺是否醒著?”

    下人回道:“吃了藥,睡下了。”

    流雲讓丫鬟在樓下等,獨自舉步上樓,來到子謙的臥房,進門是一道山水屏風,流雲正要饒過屏風,只聽得裡面一聲嘆息,似乎是顧影影的聲音。流雲心一緊,看來她來的不是時候,轉身欲離開,又聽得顧影影嘆息著說道:“子謙,你好傻,流雲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天生麗質、冰雪聰明,與你更是門當戶對……你該選擇她的,而不是我,這樣,你就不用這麼苦惱,這麼自責了,可你……哎!子謙,你這樣奮不顧身的為她,希望能減消對她的歉疚,可你知不知道,看你這副憔悴的模樣,我心痛的快要死掉了,為什麼你就這般執拗,不聽勸,你和她在一起不好嗎?停止抗拒不好嗎?你是沈家的獨子,肩負著沈家的榮辱興衰,你不能都棄之不顧呀!如今,老爺夫人是不知道你裝病拒婚,要是知道了,你以為他們還能由著你嗎?子謙,放棄吧!妥協吧!這是命,我們爭不過命,讓我離去,在你生命中消失吧……子謙,你不用擔心我,不管我走到哪裡,我都會想你,念你,想我們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有著這些美好的回憶,足夠我餘生回味了……

    流雲默默退了出去,不必再猶豫,也不必再困惑,一切都已清楚明白,子謙這樣對她,只是負疚而已。呵!他真的好傻,她又沒有要死要活的非他不嫁,而且爹和娘原本就不怎麼同意這門親事,他們之間其實什麼也沒有,什麼都算不上,他有什麼好負疚的?好吧!看在他救了她兩次的份上,她會想辦法化解他的困擾,讓舅父舅母打消結親的念頭,至於他和顧影影能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她一離開,屋子裡就沉寂了,顧影影痴痴地望著熟睡的子謙,用指腹輕描他的眉眼,淚滴如珠滑落,她是可悲的,然而,不得不這樣……

    “表小姐,您這麼快就出來了?”跟她來的丫鬟在樓下和別的丫鬟聊天,見流雲呆呆的下樓來。

    “回去吧!”流雲淡淡道,回去,她想回家了,想爹娘,想語蓉,想家裡的每一個人。

    “荷風齋”裡,雪蘭在勸流云:“流雲你怎麼說走就要走了呢?明承的手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你們這樣回去,姨父姨母看見了還不得擔心死。”

    流雲不以為然的笑道:“傷筋動骨一百天,難道我們還要在這裡等上一百天才回去啊?”

    “有什麼不可以?”雪蘭道。

    “真要那樣,我娘一定派人來把我們抓回去了,再說,我只向老師請了一個月的假,再不回去就要被趕出師門了。”流雲繼續整理行禮,舅父舅母那她已經去說明了,明承和明俊也同意回去了,因為她說了個他們兩不得不同意的理由:她和沈家八字不合,再呆下去不知道還會出什麼意外。這個理由讓明承明俊心驚肉跳,再出意外那還了得,還是趕緊走吧!

    雪蘭見流雲去意堅決,知道留不住她,黯黯道:“那你是不是要和我哥去說一聲呢?”她不知道流雲和哥之間到底怎麼了,流雲剛來時,子謙表哥長,子謙表哥短的,現如今,哥哥為了救她……大家都看出哥哥有多麼在意她,可她卻是看都不去看哥哥一眼,這是為什麼?

    流雲沉默片刻,輕笑道:“我看還是算了,子謙表哥還在病中,我就不去打擾了,承哥哥和俊哥哥會去說的。”

    “流雲,你和我哥是不是吵架?”雪蘭終於忍耐不住,問道。

    流雲挑眉:“怎麼會?子謙表哥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跟他吵架?”

    “那你為什麼都不去看看他?”雪蘭審視著流雲。

    流雲目光閃爍,吞吐道:“你們不是說他得了傷寒,讓我不要去,會傳染上的嗎?”

    “誰說的?”雪蘭追問道,那是最初病的最重的時候,沒幾天就好了,只是沒什麼氣力,在休養罷,大家都去看了,也沒見誰傳染上。

    “顧影影啊!”流雲眨巴著眼,確實是顧影影說的呀!

    雪蘭凝眉輕哼道:“我就知道她在搞鬼。”

    “你說什麼?”流雲眉聽清楚。

    “沒什麼,既然你不肯去和我哥說,那我讓哥來見你,不管怎樣,你要離開了,總得跟我哥道別一聲。”雪蘭說罷起身就走。

    “雪蘭姐……”流雲喚不住她,心裡煩悶。算了,見就見吧!不見也說不過去,顯得她太過矯情,只當他還是從前的子謙表哥就是了。

    雪蘭急匆匆的來到“聽雨樓”,明承明俊也在。

    “哥哥,流雲一定要走了,我勸不住她。”雪蘭著急道。

    子謙勉力一笑:“我已經知道了。”

    “哥,你去勸勸她,她一定會聽你的。”雪蘭央求道。

    明承明俊在一旁訕訕,流雲打定主意的事,還沒有人能勸的住的先例,更何況這小丫頭是在這裡呆怕了,怕再呆下去就小命嗚呼了,逃都來不及。

    子謙看了明承明俊一眼,雖然他們說,雲兒是因為跟老師請的假期要到了,可他卻不信,然而他不能去追根究底,她連來跟他道別都不願意了,留她,他要用什麼理由去留她?是不是娘對她過於熱情,讓她猜到了什麼,還是聽到了一些言語,所以她開始躲著他了?

    “子謙,你病還未好,就不要送了,我們會一路小心的,等到了蘇州立刻就給你來信報平安。”明承還吊著手臂,也不好作揖了,拍拍子謙的肩膀道,子謙這回病的可不輕,看他一點精神氣都沒有。

    子謙浮起一絲無奈的笑,分別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而他,如今連走下這個樓都很困難,為什麼會這樣?吃了那麼多藥,為什麼都不見好?

    “幫我轉告雲兒,有機會我會去看她的。”子謙心中有千言萬語,能說的卻只有這麼一句。

    “一定,保重。”明承明俊同聲,轉而下樓去。

    “哥,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嗎?”雪蘭生氣道。

    子謙閉目,心中寥落,幽幽道:“他們總是要回去的。”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40 P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抱不平(一)

    回到蘇州,大家看到明承吊著膀子,都嚇了一跳,好好的去趟杭州,怎麼弄成這副模樣回來。。

    流雲只說去拜訪蕭大人的時候,明承從馬上摔下來了,大家也都知道明承本來就不太會騎馬,摔下來也是正常的事。爹讓明承好好養傷也就沒有再追究別的。流雲又找了個機會說杭州一點也不好,不喜歡杭州,娘聽了只是笑笑,也沒說什麼,不過流雲知道這就夠了。

    回來第二天,流雲就去閣老家報道。杜思源問起蕭光啟的事,流雲說他茶山老農當得挺自在的,還和他論了一下午的茶道。杜思源哈哈大笑,神情得意,蕭老頭肯定好幾個晚上睡不著了,為什麼?當然是羨慕他收了個好學生唄!杜思源又問蕭光啟可有什麼話轉告給他,流雲搖了搖頭,真沒有說什麼。杜思源輕描淡寫的“哦”了一聲,也就沒再問。

    日子照舊,波瀾不驚。流雲卻是真正定下心來學習,在別人眼裡,傅流雲轉性了,漸漸有了大家閨秀的風範,這是好事。只有流雲自己心裡清楚,她不能再像個孩子似的,她該長大了。

    中秋才過,杜家喜事臨門,一道聖旨,杜秋蘅要成為太子妃了。說是意外,其實也在情理之中,就憑杜閣老孫女的身份,憑秋蘅自身的才貌,這太子妃也當得,當然這其中必定涉及了不為人知的厲害關係。可是,看閣老和秋蘅似乎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流雲暗暗擔心,卻不能問。

    春節後,閣老便親自送秋蘅進京,明易同行,他要早去京城準備參加春闈應試。杜府的書房依然為流雲開放,流雲可以隨時去拿書看,閣老臨走前可是給她布置了一大推作業,想偷懶,沒門。

    這日,流雲看書看忘了時間,出來的時候天已黃昏,趕緊告別老何回家去。因著傅府和杜府離的也不是很遠,走路的話半個時辰也就到了,所以流雲大多都是一個人徒步來,徒步回。剛開始,娘很擔心,偷偷讓人跟了幾回,見沒什麼問題就不再讓人跟著了。

    在古代,女子若是不習舞的話,很少有鍛煉身體的習慣和機會,所以,古代的女子大都是弱柳扶風,並以此為美,流雲不這麼認為,古代的女子原本就沒什麼社會地位,再這麼柔弱不堪,弱不禁風的,那就真是弱到家了,難怪男人們這麼囂張。流雲每天一早起來就先練一套拳,傅喬汐教的,雖然練的不三不四,練不出傅喬汐那樣虎虎生風的勁,不過,就當廣播操練一練,活動活動筋骨也是好的,然後就是走路,走路是最有效最省錢的健身方法,何樂而不為。

    雖然時辰不早了,不過肚子還沒覺得餓,流雲就慢吞吞地走著,左看看右看看,盤算著呆會兒到“王記臭豆腐”買一串臭豆腐路上吃,再到“李記糕餅鋪”買一盒玫瑰水晶糕帶回去給語蓉,再去“紙硯齋”買一疊宣紙……

    “讓開,讓開,快點讓開……叫你讓開聽見沒有?耳朵聾了是不是?找死啊你……”

    流雲駐足,抬眼看去,只見五六個大漢簇擁著一個胖子,大搖大擺的走著,像一群橫行的螃蟹,所過之處,攤掀人仰,人人敢怒不敢言。

    呵!道是誰的排場這麼大,原來是“真肥豬”,這一晃,快有一年沒見了,離豬又更進了一步,四位先生換成了五六個大漢,更張揚跋扈了。

    流雲憎惡的別過頭,往路邊讓了讓,雖然這小子生了一副欠揍的樣,不過,流雲清楚的意識到,依她一人之力,想要對付五六個滿臉橫肉的大漢,那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惹不起,那就只好躲了。

    路邊一個擺瓷碗的老伯見他們過來趕緊收拾攤子,可惜手腳慢來了點,再說擺了一地的瓷碗收拾起來是要費些時間的。其中一個黑臉大漢走到跟前,抬腳就踢倒了一疊碗,乒呤乓啷碎了一地。鄭維柱覺得這樣很帶勁,捧著大肚笑哈哈:“踢的好,踢……全踢了……”

    主子發話,狗腿子們撒蹄子就上,又是一陣乒呤乓啷,立時,滿地碎片,老伯被他們砸的直跳腳,哭天搶地:“我的碗,我的碗……求求你們別砸了……這是孩子她娘的命啊……求求你們了……”

    狗腿子們砸碎最後一個碗,鄭維柱哈哈大笑,滿意的點點頭:“哈哈,痛快!走了,去‘翠紅院’……”說著就要揚長而去。

    流雲已經忍耐忍耐再忍耐,然而,忍無可忍。流雲一個箭步攔住了鄭維柱的去路:“站住。”

    “你是哪根蔥?敢管大爺的事?”黑臉大漢先跳了出來,指著流雲的鼻子粗聲喝道。

    鄭維柱怔了怔,斜眼打量著流雲,這小子真俊啊!細皮嫩肉的,“翠紅院”的頭牌方蕊蕊都沒他俊,雖然他喜歡玩女子,但是,這麼俊的男子,玩起來一定別有一番滋味……鄭維柱滿腦子齷齪的畫面,眼睛不自覺的就放出色迷迷的光來,示意狗腿子退下:“不得對這位公子無禮。”又嬉皮笑臉對流雲道:“這位小兄弟,你叫哥站住有何見教啊?”

    我呸!我傅流雲上下八百輩子都不會都你這種人渣哥。

    “鄭維柱,你砸了這位老伯的碗,打算就這麼走了?”流雲慢聲道,越是這種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越是要氣定神閑,不能慌張,要讓對方摸不著你的底細,他就會心有顧忌。

    鄭維柱果然一愣,這小子知道他是誰,卻一點也不怕他,難道這小子也有來頭?可是,蘇州城有點來頭的公子爺,他大都認得,沒見過這號人物啊!若是見過,這麼俊的人,他是一定不會忘記的。鄭維柱嘿嘿一笑:“小兄弟,那你說該怎麼辦呢?”

    “殺人償命,損物麼最起碼也得照價賠償。”流雲道。

    鄭維柱聞言抽風似的笑將起來,臉上的肉,肚子上的肉一抖一抖,幾個狗腿子也附和著大笑,就像一群開了口的癩蛤蟆,噁心。流雲不急不惱,淡然的等他們抽風完畢。

    “小兄弟,要我照價賠償也行,加倍都行,不過……”鄭維柱大笑轉為猥瑣的笑。

    流雲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還是問了:“你待怎樣?”

    “只要小兄弟好好陪我樂一樂,多少我都陪。”鄭維柱伸手去摸流雲的臉。

    流雲扭頭避開,也笑:“鄭維柱,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都沒有關係,我不是在和你打商量嗎?你情我願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強迫你的,本公子是最憐香惜玉的……”鄭維柱厚顏無恥道。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抱不平(二)

    “呵呵,那是,鄭維柱鄭三公子‘憐香惜玉’就和‘辣手摧花’一樣有名,蘇州城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流雲譏諷道。.

    鄭維柱微微變了臉色:“你到底是誰?”

    “你還不夠資格知道本公子的姓名。”流雲嗤鼻道。

    鄭維柱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管你小子是誰,眼下一個人落單,這虧你就吃定了,我問過你,是你自己不肯說,有道是“不知者不罪。”

    “既然小兄弟不肯說,哥也不勉強了,你耽誤了哥這麼多時間,哥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小兄弟,你說該怎麼補償哥呢?來人啊!請這位公子去喝酒。”鄭維柱肥爪一揮,他可不想在這裡墨跡,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麻煩。

    狗腿子們立即擼了袖子就要來拉扯流雲。

    知道鄭維柱無恥,不知道他已經無恥到無恥者的最高境界,居然當街拉人,而且是男人……起碼她現在是男子的裝扮。

    那些狗腿子見他瘦弱,以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已,根本就沒把流雲放在眼裡,上來就想拿人。流雲好歹是學過幾招的,左臂一擋,右手一纏,一順,拿住一隻狗腿子的狗爪毫不客氣的向下一卷,那狗腿子痛的哇哇哇大叫起來,流雲飛起一腳踹他的子孫袋,跟這種渣子不用客氣,撂倒一個是一個。

    初戰告捷,流雲自己也有些意外,喬汐教她的擒拿手居然挺管用。那些狗腿子見流雲一出手就撂翻了一個,不敢再掉以輕心,一個個的摩拳擦掌,目露凶光,一起衝了上來。

    剛才取勝是因為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他們有備而來,流雲那幾手功夫就不夠瞧了,暗暗後悔沒帶“暴雨梨花針”出來,不然叫他們一個個全變成刺蝟。

    圍觀的人見打了起來,都四下逃散,生怕跑慢一步就遭了殃,只有那被砸了碗的老伯一旁無用的哀求幾聲。

    流雲打的完全沒了章法,自己也慌了神,這就是自不量力的後果,兩隻手臂都被人緊緊抓住,動彈不得,用腳去踹,人家有了防備,踹不著,用牙咬,倒是有隻狗腿被她咬的嗷嗷叫,然而無濟於事,她還是被抓住了……流雲暗暗叫苦。

    突然身後一聲吼:“放開他。”

    聲未落人已到,流雲還沒反應過來,抓著他的兩隻狗腿已經翻到在地,一個捂著頭,一個抱著腿鬼哭狼嚎,表情痛苦之極。

    流雲連忙乘火打劫,朝地上的狗腿子使命踹了幾腳,邊罵道:“廢了你的個狗腿,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為虎作倀……”

    “大俠,英雄,英雄大俠饒命……”鄭維柱那張肥的流油的臉已經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壓製著他的是一隻腳。

    流雲順著那隻腳往上看,呃!出手相救的那人二十來歲的模樣,衣著平常,不過生的劍眉朗目,相貌堂堂。

    “小兄弟,這幫潑皮就由你來發落了。”那人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

    流雲走過去在鄭維柱身邊蹲下,拍了拍他的肥臉:“真肥豬,夜路走過了總會遇見鬼的,這就是教訓。”

    “是是,小兄弟,哥知道錯了,你就饒了哥,是哥有眼無珠得罪了兄弟……”鄭維柱這人雖然蠢,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自己的手下被人家一出手就全撂趴下了,這人厲害啊!不能跟他硬碰硬,只能先討饒,到時候再帶大隊人馬來收拾他。

    “住嘴,誰是你兄弟。”流雲喝罵道:“鬼才是你兄弟。”

    “是是,不是,不是……哎,小兄弟,大俠士,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鄭維柱哀求道。

    “知道自己錯了?錯在哪?”流雲問道。

    “我不該砸人家的碗,不該調戲小兄弟,更不該出手打人……”鄭維柱連聲道。

    “你倒還明白。”流雲起身又踹了他一腳,走到一旁店鋪,問躲在門後張望的掌櫃借來紙筆又走了回來。

    “慢慢說,先說今天犯的錯,再說以前的犯的錯,老老實實交代,要錯漏了一條,哼哼……”流雲冷笑兩聲。

    鄭維柱張大嘴巴:“以前的也要說?”

    那人腳上發力,狠聲道:“小兄弟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不然老子廢了你。”

    鄭維柱殺豬般叫了起來,迭聲求饒,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惡行交代清楚明白,連賴了“翠紅院”的姑娘幾回銀子都說了……流雲寫了整整三大張紙,驚嘆,這肥豬簡直是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夠了,不用再說了,再說紙不夠寫了,你看看,看仔細了,我可有寫錯一星半點?”流雲拿罪狀在鄭維柱眼前晃了晃。

    “沒有,沒有……”鄭維柱哪裡看的清楚,只好說沒有。

    “如此簽字畫押吧!”流雲道。

    “啊?畫押?”鄭維柱猶豫,嘴上說說沒關係,事後他可以抵賴否認,但是畫了押,白紙黑字的,想賴也賴不掉了,沒想到這個小子會來這一手。

    那人見他不依又發力了:“畫不畫?”

    “我畫,我畫……”鄭維柱這次是衰到家了,真是出門沒看黃歷。

    流雲讓他簽了字,又讓他沾了自己嘴角流的血在罪狀上摁了手印,滿意的笑了笑,有這張東西在手,她就不怕鄭維柱跟她秋後算賬。

    “這張東西我會妥善保管,以後見著本公子,你最好識相的繞道而行,也別叫本公子再看見你個豬樣,不然,這張東西會出現在你絕對想不到的地方。你若敢跟本公子玩陰的,本公子一定叫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流雲惡狠狠地警告他。

    “是是,我不敢,絕對不敢……”鄭維柱迭聲道,這虧他是吃定了。

    “老伯的碗你要怎麼算?還有這條街上被你踢翻了砸爛了的東西,怎麼算?”流雲把罪狀疊好塞進懷裡,又問。

    “我賠,我賠,我加倍賠給他們。”鄭維柱已經被壓製的難受不已,只想早點脫身,流雲說什麼他都答應。

    流雲瞄了一眼他腰上掛的錢袋,一把扯了下來,掂了掂:“這些還不夠。”

    幾個狗腿子倒識趣,連滾帶爬爬過來,解了自己身上的錢袋交給流云:“公子,公子,小的這裡還有……”

    流雲取出一部分錢拿去交給捧著碎碗流淚的老伯:“老伯,這些錢是人家賠給你的,你拿著。”

    老伯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不可置信的看著流雲,半響才回過神來,不斷的給流雲磕頭作揖:“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流雲趕忙扶他起來,和聲道:“快回家去吧!別叫家裡人掛念了。”流雲把剩下的銀子交給剛才借給她紙筆的掌櫃:“掌櫃,麻煩你把這些錢分給剛才有財物受損的人。”

    掌櫃的抖抖索索的接過銀子,壓低了聲音擔心道:“這位公子,你可知道那潑皮是誰?”

    流雲輕笑:“自然知道,教訓的就是他,不用怕的,對付他,小事一樁。”

    掌櫃的聽流雲這麼說,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趕緊了拿了銀子分與眾人。大家平日對這個惡神都是深惡痛絕,只是懼怕他家的勢力,敢怒不敢言,今日看這惡神被教訓,簡直大快人心,對流雲更是感激不已,紛紛向流雲作揖稱謝。

    流雲拍了拍手,大功告成,拱手對那人道:“這位大哥,現在可以放了這隻豬了。”

    那人這才收了腳,對鄭維柱喝道:“滾,有多遠滾多遠……”

    幾個狗腿子連忙去攙了鄭維柱,連滾帶爬,只恨爹娘沒給他多生兩條腿。

    流雲大笑:“真是痛快,這位大哥,今日多虧了你拔刀相助,不然遭殃的可就是小弟了。”

    大俠笑道:“你也忒大膽了,會兩手三腳貓就敢跟他們叫板。”

    流雲訕訕:“我這不是忍無可忍了嗎?一衝動就不計後果了。”

    “如果人人都有你這樣的俠義之心,天下就太平了。”他感嘆道。

    “聽大哥的口音好像是北方人。”流雲道。

    他點頭:“是啊!北方人,來南方尋親的,不過尋了數月都毫無結果,這不?四處流浪了。”

    流雲心一動,這人武藝高強,何不請他做她的保鏢呢?鄭維柱那廝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難保他不報復的,若是有此人保護左右,可以無憂矣!於是流雲道:“既然大哥現在無處可去,不如就呆在蘇州城吧!我家正好缺個護院,大哥若是願意,這便跟我回家去。”

    他遲疑了一會兒,正色道:“不瞞你說,我已經是身無分文,今日要宿在何處,能不能填飽肚子都不知,你肯收留我,我自然是願意的,我叫正平,光明正大的正,平平常常的平。”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42 P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保鏢

    流雲帶著正平回府時,爹正要派人來尋她。。流雲也不敢瞞爹,鄭青山那個護犢子的,知道自己兒子被人修理的這麼慘,肯定絞盡腦子想要報仇的,這事還得趁早告訴爹,讓爹好有個防範。於是流雲把今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拿出鄭維柱親筆畫押的罪狀交給爹。

    傅文柏看了罪狀神情凝重,瞪了流雲良久,才開口教訓道:“你這莽撞的性子若是不改改,總有一日是要吃虧的,雖然你走出去是傅喬雨的身份,但你別忘了,傅流雲才是你真正的身份,等你恩師從京師回轉,爹就想辦法讓傅喬雨這個人徹底消失,你就乖乖的在家做你的傅六小姐。”

    “爹……實在是鄭維柱那廝太可惡了嘛!”流雲抗議道,她也知道自己莽撞了,闖禍了,但是,她這也是正義之舉,懲惡揚善嘛!憑什麼以後不讓她出門了。

    傅文柏語氣嚴厲了幾分:“你還敢說,要行俠仗義,也要看看自己的斤兩,你這種不計後果的衝動行為那叫不自量力,今天是你運氣好,碰上了……”傅文柏一時忘了流雲剛提及的俠士叫什麼名字。

    “正平。”流雲接口道。

    傅文柏氣呼呼的凜了她一眼,繼續道:“正平,如果不是你運氣好碰到正平出手相救,這要是落在鄭維柱那廝手裡,你以為你還有好果子吃?傅鄭兩家結怨之深你又不是不知道,偏偏要去尋鄭家的晦氣,到時候人家一口咬定是咱們尋釁挑事,咱們有理也說不清楚。”

    “爹,鄭維柱那廝的罪狀都在這裡了,他們還能抵賴了去?”流雲嘟噥道。

    “他就不能說是被你脅迫才畫押的?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吧!”傅文柏雖然生氣,但流雲能處事不驚,考慮周全,弄了這麼一份罪狀回來,就算鄭青山那老東西找上門來算賬,他也是不怵他的。不過在流雲面前不能這麼說,不然她又得意起來,下回越發膽大了。

    流雲一想也對,那種潑皮無賴,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的?

    “爹最擔心的是,他們明著討不到便宜去,暗地裡使手段……雲兒,這陣子你都不要出門了,乖乖在家避避風頭再說。”傅文柏突然想到這事,生怕流雲吃了暗虧。

    流雲趁機道:“爹,這點女兒也想過了,所以,女兒斗膽做主,把正平帶了回來,正平武藝高強,鄭維柱那幾個手下,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啊!結果,才一個照面就全被正平撂翻了,爬都爬不起來,嗷嗷直叫,女兒想請正平做女兒的保鏢,有他跟著,保管鄭維柱那廝不敢來惹我。”

    “你問了正平的意思?”傅文柏覺得可行,只是不知道正平的底細。

    “正平是北方人,來江南尋親的,不過沒尋著,如今四處飄泊,居無定所,女兒問過他,他答應了,爹,你見過他就知道了,這人一定是好人。”流雲笑嘻嘻道。

    傅文柏凜了她一眼:“好人是寫在臉上的?”

    流雲訕訕,直覺而已。

    “你讓正平進來,爹要問問他。”傅文柏要親自詢問過才能放心。

    “是。”流雲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今天的事,就別告訴你娘親了。”傅文柏又叮囑了一句。

    流雲甜甜一笑:“知道了,爹,謝謝爹,還是爹疼女兒。”

    “少油嘴滑舌。”傅文柏薄責著,卻是笑了,這孩子,最讓他操心,卻也是他最欣賞的,說她什麼好呢?

    流雲先去換了身衣裳,恢復女兒家的裝扮,她不想瞞正平,正平如果真的當了她的貼身保鏢,瞞也不瞞住,所以乾脆坦誠相見了。

    “綠衣,酒菜就備好了嗎?”流雲整理完畢,

    “小姐,按您的吩咐都已經備好了。”綠衣回道。

    從杭州回來以後,流雲就搬進了“沁芳閣”,獨住了,語蓉則搬到了“景芳苑”。離這不過百步之遙。流雲也不知道為何要選擇這裡,只是娘問的時候,不假思索的就說了“沁芳閣”。雖然住在此間時常會讓她想起杭州的“荷風齋”,想起一些不該記得的事情,但是,她還是喜歡這裡,所有的經歷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不管是傷心的還是快樂的,不能因為有些事情是不愉快的,就選擇忘記,那叫逃避……想到這裡,流雲不禁苦笑,當初她何嘗不是從杭州逃回來的呢?

    “小姐,錢管家帶正平過來了。”思喬進來稟報。

    流雲心喜,忙提了裙子迎出去。

    “小姐,老爺說,以後正平就跟著小姐了。”錢管家算是把人交給了小姐。

    流雲笑微微地看著目瞪口呆的正平,道:“知道了,錢管家你忙你的去吧!我有事要跟正平交代。”

    錢管家諾諾欠身告退。

    錢管家一走,流雲笑道:“還愣著做什麼?快進來,你不餓呀?我都餓死了。”

    正平窘迫的支吾道:“你怎麼是個……女的。”他還有句話沒說出口,因為她個子不矮,又看她說話的狠樣,老辣的處事,根本沒覺得她小,但現在看她,梳著兩把抓髻,撲閃著大眼睛,天真無邪的笑容,她還是個小女孩啊!

    “女的怎麼了,女的才更需要你來保護啊?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是不會勉強你的。”流雲悻悻道。

    “不,不是不願意,只是……太意外了……”正平急忙辯解。

    綠衣在一旁嗤嗤笑道:“你跟在小姐身邊啊!以後比這更大的意外會源源不斷的。”

    流雲瞪她:“別學了幾個成語就迫不及待拿出來現了,小心我源源不斷的找你麻煩。”

    綠衣吐了吐舌頭,朝正平做了個鬼臉,意思是:看見了吧!我家小姐可不好對付……

    正平手握空拳掩嘴乾咳兩聲,意思是:我見識了,會小心的……

    “願意就好,先吃飯吧!”聽他說願意,流雲又開心起來,拉了正平往裡走。

    正平看著一桌豐盛的酒菜,又侷促起來:“小姐,正平是小姐的保鏢,小姐是主,正平是僕,同桌吃法似乎不合適。”

    流雲笑嗔道:“我還以為俠士都是很豪爽的,你怎麼這麼扭捏啊!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再說了,你是我請來保護我的,就應該我巴結著你才是,別說什麼主啊僕的,人前裝裝樣子而已,人後咱們就是兄弟。”

    正平說不過她,只好笑笑,這個傅家六小姐真是太與眾不同了,不過,他喜歡。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喜憂參半

    鄭維柱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哪能甘心,派人四處打聽那個少年是什麼來路,沒幾日,手下回稟,說那少年是傅家的遠房子侄,還是杜閣老的關門弟子。.

    鄭維柱得到這個消息,心涼了半截,這不就是爹提過的傅喬雨嗎?爹還說過不許去惹傅家的人,尤其是這個叫傅喬雨的,更何況自己還有把柄落他手裡,看來,這回只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吃啞巴虧了。

    流雲每日照舊去杜府,有正平跟著,她怕誰啊?可是半個多月過去,也不見鄭維柱那廝有什麼動靜,爹那裡也沒遇到什麼麻煩,流雲想,這個膿包說不定壓根就沒敢把這事告訴他爹,算他識相。

    到了三月間,京城快馬來報,明易入圍殿試了。眾人紛紛向二姨娘江涵柳道喜,傅文柏馬上修書一封,囑咐明易要認真準備,讓在京裡的傅明睿和傅明則全力配合,又讓賬房取來五千兩銀票,派明承速速送去京城。

    明承高高興興的接了這趟任務。明俊想同去,被傅文柏一句話駁回:“你以為是去玩的?”

    明俊有點委屈,他又不是想去玩來著。

    傅家三子皆入殿試,在蘇州城一時傳為佳話,當然這裡少不了杜閣老的功勞,沒有閣老的教導,沒有閣老的人脈名氣,或許明易沒有這麼順利……

    明易這邊還未參加殿試,杭州那邊又來了封信,卻不是報喜的……老太太,也就是沈青璇的母親去世了。

    傅文柏告了假陪同妻子前去杭州吊喪,這回倒是讓明俊同去了。流雲本也想去,可是娘親說流雲的屬相和老太太犯衝,不能去。流雲納悶,怎麼有這麼多講究,只好乖乖留下。

    爹是過了頭七就先回來了,娘親和明俊說是要過了七七才能回來,家裡變得冷冷清清的。

    這晚,語蓉怏怏不快來找流雲說話。

    “流雲,如果人不會長大多好,小時候,大家成天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熱熱鬧鬧的,哪像現在,一個個的都走了,就剩下我和你,再過幾年,連你我也要分開了……”語蓉黯然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流雲也感慨:“人生苦旅,總有些人不斷地走來,也有些人會不斷地離去。當陌生的漸漸變成熟悉的,而熟悉的在心底漸漸模糊,又是一個故事的結束和另一個故事的開始。相遇、錯開、此消、彼長,沒有人能陪你走一生,只能是陪你走一程……”

    語蓉聽了越發難過起來:“我真不希望這樣。”

    流雲覺得自己說的過於沉重了,語蓉來找她本來是想找點安慰的,反被她惹的眼睛都紅了起來。流雲在語蓉身邊坐下,摟著她的肩膀,笑道:“好了別難過了,咱們這麼要好,就算將來分開了,也要想辦法時不時的聚上一聚,不是有句話嗎?分離是為了期待下一次相聚,有期待,生活才有盼頭,才有樂趣不是嗎?不過,說不定,將來你最想見的人就不是我了……”

    “怎麼可能?”語蓉滿臉寫著“不可能”三個大字。

    流雲挑了挑眉毛,慢聲道:“等你將來有了心上人,你就知道了……”

    語蓉啐了她一口,斜了眼看她:“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流雲故作神秘道:“當然有啊!”

    語蓉兩眼發光,興奮起來,完全忘了那才還在感慨憂傷,扯著流雲的衣袖,催促道:“快說快說,是誰?你瞞的好緊,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快說啦……”

    流雲笑看著她,一字一頓:“我的心上人就是……傅、語、蓉。”

    語蓉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流雲是在戲弄她,遂將流雲推到在床上,去撓她癢癢,笑罵道:“我讓你使壞,你今天不老實交代,我可不饒你……”

    流雲滾在床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迭聲求饒:“好了好了,我說我說……”

    語蓉這才放開她,居高臨下做出哈癢的動作惡狠狠的威脅道:“說實話,再敢拿我打趣,哼哼……”

    “哼你個頭啊!我每天不是在家裡就是在杜府,你說我上哪找心上人去?”流雲坐起身,整理頭髮。

    “難道是……正平?”語蓉發揮她超強的想象力。

    流雲抬手就賞了她一記爆慄子:“你什麼腦子?胡說八道,趕明兒,嚇跑了我的保鏢,你自己幫我找一個回來。”

    語蓉笑嘻嘻道:“嚇跑了這個,我把喬汐哥哥陪給你好了,我喬汐哥哥也不比那個正平差啊!”

    流雲瞪了她足足半分鐘,泄氣,無語。

    “等我娘回來,我要求我娘早點把你嫁出去。”流雲忿忿道。

    “再快也得過了十六,你想趕我走,門都沒有。”語蓉滿不在乎道。

    流雲無奈,只得下逐客令:“好了,你好回去了,我要睡覺了。”

    語蓉比她還快,脫了鞋翻身上床,高聲對外間的綠衣道:“綠衣,你幫我去‘景芳苑’說一聲,就說本小姐我今晚不回去睡了。”說罷就鑽進了被窩。

    “喂喂!你怎麼說睡這就睡這,你還沒經過我同意呢?喂!這是我的枕頭,這是我的被子……”流雲囔囔道。

    “有什麼關係嘛!以前咱們不都睡一個被窩的?啊……好懷念以前的日子,流雲,咱們來聊天……”

    “我要睡了。”

    “還早呢!”

    “不早了,我明天要早起。”

    “你說過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我是鳥,不是蟲。”

    “那,早起的鳥兒被人抓……”

    “喂!你別咒我。”

    “那你陪我說話……”

    “好吧!你說,我聽。”

    “流雲,你真的沒有心上人嗎?”

    呃……

    第二天,正平按時來接流雲,見頂著兩黑眼圈,無精打采的樣子,訝異道:“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流雲耷拉著腦袋:“不是生病,是睡眠不足,被某人騷擾了一夜。”流雲真的很佩服語蓉的精力,滔滔不絕,可能是很久沒聊天了,憋壞了吧!也難怪,如今明承,明俊都不在家,她也鮮少在家,就剩語蓉一個人,不無聊才怪,原本打算今早起來也不讓語蓉好睡的,想想這些理由,就作罷了。

    “我看你還是回去繼續睡覺吧!”正平道。

    “那怎麼行?你來蘇州都好幾個月了,都沒帶你好好遊覽一下蘇州的風光,況且,我都已經起來了。”流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正平微微一笑:“都說不用了,其實,對玩,我沒什麼興趣,跟一個沒精打采的一起去玩就更沒興趣了。”

    流雲甩他一記白眼:“你這是關心我呢還是損我?”

    “你說呢?”他笑看著她,不答反問,笑的耐人尋味。

    “呃,是你說不用的,不是我不帶你去哦!”流雲實在抵不住困意。

    他笑,柔聲道:“快回去睡吧!”

    既如此,那她就不客氣了,哎!都是語蓉這傢伙。流雲也不管他了,搖搖晃晃的回到臥室,夢遊般的爬回床上蒙頭大睡。

    正平站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慢悠悠的離去。

    直到晌午,思喬來叫吃午飯了,兩人才迷迷糊糊的起床。

    語蓉見流雲還在,奇道:“你不是說要早起嗎?”

    流雲翻了個白眼:“還不是被你鬧的。”

    語蓉不好意思,小聲問道:“沒耽誤你正事吧!”

    “那倒沒有。”她能有什麼正事呢?忽然覺得很茫然,這輩子,她能做哪些正事呢?不能求功名,不需求利祿,找個中意的人把自己嫁了?然後相夫教子,直到老死……沒有目標的人生是悲哀的,現在她算是深切的體會到了。

    五月,明易明承一道從京城回來,金榜題名,衣錦還鄉,別提多風光了,上門道喜的人絡繹不絕,讓人疲於應付。不過,明易和雪蘭的婚事要擱淺了,熱孝內是不能辦喜事的,而這一擱就得三年,真是世事難料。

    杜閣老也回來了,流雲見到他,心中暗訝:閣老似乎蒼老了許多。雖然笑容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和藹慈祥,但時常會不自覺的把眉頭皺起,心事滿懷,想必是為了秋蘅姐吧!太子娶老婆可不是隨便娶的,那都是有政治目的的,閣老這把年紀了,本來可以置身事外享享清福,可是秋蘅姐成了太子妃,閣老就身不由己了,有點被人拉下水的意思。

    流雲不禁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命運來,將來,她會不會也成為利益的犧牲品?如果真的面臨這樣的困境,她有反抗的餘地嗎?真的能不顧家族的利益自私的逃離嗎?如果是真的……她沒有第二種選擇。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44 P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天塌了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轉眼又到了一年夏至。。

    一大早,“沁芳閣”裡就熱鬧非凡,傅家的女眷都聚集在此,因為今天是流雲的生日,是流雲到及笄之年的生日。雖然流雲還未許配人家,不能束髮插簪行及笄之禮,但傅家也決定乘此機會好好熱鬧熱鬧。

    幾個姨娘湊在一起,屋子裡就像多了幾百隻麻雀,唧唧喳喳吵個不停,先是各自炫耀送給流雲的禮物,然後又在為流雲該佩戴什麼首飾爭論不休。

    流雲早已習慣這種場面,反正姨娘們聚在一起就熱鬧非凡。

    “娘,爹今天能趕回來嗎?”流雲端詳著菱花鏡中的自己,十五了,前世十五歲的她還是個一天到晚穿著校服,背著書包,起早摸黑,埋頭苦讀的初中生,在這個時代,卻已到可以許婚的年齡,標誌著成長,這個差別不是一般的大,好不習慣。

    沈青璇滿目讚賞,滿心戀愛的看流雲,今日流雲一身藕色的綾衣,淡紫色的煙紗長裙,手臂上輓一條煙羅紫輕綃,身姿裊裊,娉婷玉立,烏黑如瀑的長髮柔柔垂下,只在頂端綰了個精緻小巧的桃花髻,用一跳藕色的緞帶束起,眉目如畫,紅脣如櫻,膚若凝脂……這就是她的雲兒,那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如今已經變成了如花似玉的少女。

    “放心吧!你的生日,你爹一定會趕回來的,說不定這會兒就要到家了。”沈青璇篤定道,老爺送貢品進京之前就已經在計算雲兒的生日,為此還特意早了幾日出發。

    是嗎?一定能嗎?可是從昨天開始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她都不敢跟別人說,只和正平說了,正說她是因為沒休息好的緣故,還幫她按揉了**位,當時是舒服了,可是半夜裡又跳了起來,還做噩夢。她這是怎麼了?流雲看大家都很高興,也就沒說什麼,但願她的眼睛只是偶爾抽風。

    語蓉今日也是精心打扮了,一身淡綠紗裙,清新婉約,讓流雲不由想起一句詩來……“隔戶楊柳弱裊裊,恰似十五女兒腰。

    “流雲,你今天真的好美。”語蓉由衷讚嘆。

    “瞧你說的,我哪天不美?”流雲笑嘻嘻的反問。

    “嬸娘,你瞧瞧流雲,一點不害臊,人家好心恭維她一句,她也不謙虛一點。”語蓉輓了沈青璇的手臂撒嬌。

    沈青璇笑笑:“你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的性子你還不了解?”

    語蓉腹誹,真是有其母必其女,說話的口氣都這麼像。

    “咱們流雲啊!就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將來說不定是要做娘娘的。”三姨娘舒慕靈奉承道。

    “就是就是,最少也是個王妃。”四姨娘附和著。

    流雲倏然拉了語蓉的手:“語蓉,咱們去看看明俊哥哥的蛋糕做的咋樣了。”她最討厭聽大人們議論她的婚事,許誰誰,那些人她一個也不認得,達官權貴如何?龍子龍孫又如何?她不感興趣。

    “好啊!”語蓉眼睛一亮,自從那天流雲突發奇想說了那麼個糕點的制法,明俊就拍了胸脯說,一定在流雲生日那天,完美呈現所謂的蛋糕。

    兩人手拉手步出院子,見正平正忙前忙後,指揮下人把客人送來的禮物抬進來。

    “正平,這些東西怎麼都抬這來了?”流雲看著一口一口的大箱子,腦子裡首先反應的是,她的“沁芳閣”豈不是成了雜物間?

    正平抬頭看見流雲,不禁痴了。

    語蓉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揶揄道:“正平,你看傻眼了?”

    流雲剜了語蓉一眼:“嗯,你今天打扮的跟一棵嫩蔥似的,任誰看了都要傻眼。”

    正平略有些窘迫的收回目光,語聲緩緩,卻是極其真心的贊道:“小姐今天真的很漂亮。”豈止是漂亮,剛才抬頭看她的那一瞬間,唯有驚艷。他不是今天才知道流雲有多美,但是,以前他都拿她當孩子看待,但是今天不同了,今日起,流雲便是可以許婚論嫁的女子了。

    “謝謝你正平,今天你也很帥。”流雲輕描淡寫的反誇了正平一句。反倒弄得正平不好意思起來。

    語蓉呵呵笑了起來:“正平,你臉紅了,這點你該學學流雲,她啊!任人將她誇上天去也不不好意思的。”

    正平啞然失笑,流雲還真是這樣的人,榮辱不驚,遇事總能泰然處之,一派大家風範,像她這樣性格的女子少了,即便是有也都是心機沉重,不似流雲心地純良。

    “你一天不損我就難受是不是?小心呆會兒我用廢品蛋糕堵你的嘴。”流雲假意嗔惱她。

    “蛋糕就蛋糕了,還廢品?”語蓉不解,抿了脣嗤嗤的笑。

    “你以為俊哥哥能做出好的蛋糕來?”流雲趕忙拉了語蓉走,免得正平尷尬,這個語蓉,口無遮攔,誰也敢開涮。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連滾帶爬,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小姐,快,快告訴夫人,老爺被下大獄了……”是小李子,驚慌失措,如同天塌了一般。

    可不是天塌了麼?爹被下大獄?怎麼可能?小李子不是跟爹一道進京的嗎?流雲極力維持鎮定,問道:“小李子,你好好說,說清楚了。”

    小李子哭道:“老爺進京辦完公事,正準備回蘇州,結果突然來了一群官差把老爺抓走了,小的馬上去找大少爺和二少爺,結果大少爺他們也被抓了,事情來的太突然,大家都六神無主,還是大少奶奶去打聽了消息,說是,今年進貢的貢品出了問題,犯了欺君大罪,大少奶奶讓小的快馬回來報信,小的馬不停蹄趕了回來,小姐……大禍臨頭了啊……”

    沈青璇等人在裡面聽見外邊囔囔,都走了出來,聽見小李子一番話,如遭雷擊,兩眼發黑。大姨娘陸曼荷聽說明則也被抓了,當場癱軟下去,幸虧身邊的丫鬟扶住。

    “小李子,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沈青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這麼突然?

    小李子匍匐在地哭道:“夫人,千真萬確啊……快點想辦法救救老爺,遲了……只怕就來不及了呀……”

    沈青璇腳下虛軟,一個踉蹌。幾個姨娘都掩面失聲痛哭,一家之主倒了,天塌了。

    “娘,你別慌,總會有辦法的。”流雲忙攙住娘親,安慰道,自己心裡也是亂如麻,眼皮跳,禍事到,果然大禍臨頭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抄家

    明承和明俊得到消息急忙趕了來,明俊手上臉上都還粘著麵粉。。

    “大娘,要不我馬上進京,找找爹在京城裡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打點一下?”明承提議。

    “我和你一起去,多個人多份照應。”明俊從未有過的嚴肅,這可是家族存亡的大事。

    “不,不行,小李子都說了,連大哥二哥都被抓了,四哥和五哥進京的話,會不會自投羅網呢?這點我們不得不考慮。”流雲說出心中隱憂。

    三姨娘馬上反應過來:“對對對,京城太危險了不能去。”

    “可是,不去京城難道在這裡坐以待斃嗎?若是欺君之罪坐實了,我們一個都跳不掉。”大姨娘陸曼荷抹淚道,她的明則已經被抓了,不知道在牢裡會不會受苦。

    “就是,咱們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那就真的無法輓回了。”明承凜然而決然道:“京城就算是龍潭虎**,我也要去闖一闖。”

    流雲截斷他的話:“當然不能什麼都不做,我的意思是,官府只抓傅家的男丁,大嫂他們都沒事,我想,還是我去一趟京城比較合適,再說杜閣老在京城,我是他的學生,我可以找閣老想想辦法。”

    “不行。”沈青璇立即反對,她絕不能讓流雲去冒險。

    “大娘,咱們是不是該馬上派人去揚州和杭州通知大伯父家和沈家,讓他們也好有個防範。”明俊想到這茬趕緊提醒。

    沈青璇恍然道:“正是正是,一時慌張,都忘了這等要緊的事,錢管家,你速速派人前去揚州和杭州報信,還有三少爺明易,如今在山東任職,也馬上派人去通知他。”

    錢管家諾了一聲就匆忙離去。

    眾人還在商議怎麼辦,剛剛出去的錢管家又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夫人,夫人……來了很多官兵把咱們府團團圍住了。”

    沈青璇倏然起身,大驚失色,不可置信:“你說什麼?”眾人面面相覷,官府來好快。

    “來人,裡裡外外全都圍上,連只蒼蠅也不準放了出去……”外邊有人厲聲喝道,然後是雜亂的腳步聲。

    所有傅家人都被趕到了院子裡,主子下人站了滿滿一院子。周圍全是虎視眈眈的帶刀侍衛嚴陣以待。抄家,這種只有在電視劇裡看到過的場景如今在現實中上演,顫抖,驚慌,恐懼,人人面如土色。流雲扶著娘,身旁站著明承,明俊,三人相視,心裡作著最壞的打算。

    又一隊帶刀侍衛排著整齊的隊伍小跑進來,然後整齊的左右排開,只見鄭青山手捧一道明黃的聖旨,趾高氣昂的闊步走來,在離沈青璇十步之遙的地方停下,用鄙夷的,嘲弄的,幸災樂禍的眼神掃了一干如驚弓之鳥傅家人,冷笑一聲:“傅家所有人等接旨……”

    明黃的聖旨展開,鄭青山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蘇州織造傅文柏,素蒙聖恩,不思報效……傅氏一族男丁一概下獄,抄沒傅氏一族所有財產。”

    聖旨念畢,鄭青山冷聲喝道:“來人,將傅明承,傅明俊拿下,抄檢傅府。”

    立時有官兵上來扭住了明承和明俊,三姨娘四姨娘哭喊著不讓他們抓走明承明俊,被官兵一腳踹翻在地上,哭天抹淚的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抓走,就如同心肝被挖去了一般。其餘官兵衝進各處院落,乒乒乓乓,一陣亂翻亂踢亂敲,與上門搶劫的土匪無異。

    沈青璇含淚憤恨的瞪著鄭青山,不用說,這次老爺是被這些奸人陷害了,他們謀劃多年,終於得逞了,可憐老爺如今被扣京師,生死不明,傅家又慘遭抄撿,傅家……完了。

    流雲抓緊了娘的手臂,想讓娘穩住,還好,聖旨裡只說男丁下獄,並沒有要把女眷也一同下獄,那麼,她就還有機會想辦法。

    鄭青山左右看了看這座偌大的院子,蘇州城最奢華,最氣派的院子,他垂涎已久的院子,終於,終於很快就能屬於他了,心裡得意,不禁喜形於色,假模假樣,皮笑肉不笑道:“傅夫人,實在是對不住,這是朝廷的旨意,下官也無可奈何,只得奉旨辦事,不過呆會兒等抄檢完畢,下官可以送傅夫人等每人帶一兩銀子,畢竟出去以後還是要吃飯的,下官與傅織造相交多年,這點情面還是有的。”

    “鄭大人可真是大方,將來有機會,我們一定會還你這份情。”沈青璇譏誚道。

    機會?你們還能有什麼機會?現在是下獄,接下來,便是砍頭,剩下你們一幫孤兒寡婦還能有什麼作為?鄭青山看著這幫可憐蟲,忍不住想放聲大笑,這時,他注意到沈青璇身邊的傅流雲,他早已見過傅流雲,不過那時她扮作男子,化名傅喬雨,今日見到恢復女裝的傅流雲,鄭青山心下一驚,驚什麼?這傅流雲貌若天仙,才智過人,又是杜閣老的愛徒,而且當年謹清王鄭重的警告過他,不許動這個傅流雲……難道,謹清王對她有意思?再看傅流雲絲毫沒有驚慌的模樣,反倒是鎮定的很,目光從容淡定,難不成她有什麼計策在胸……如此一想,鄭青山心下不安起來,這個傅流雲決不能留下,一定要一併鏟除了才好,免留禍患。

    鄭青山“哼哼”冷笑,原形畢露:“只怕你們沒機會還這份情了,來人,將傅家六小姐,傅流雲一同拿下。”

    沈青璇心頭一震,忙將流雲擋在身後,冷聲責問道:“鄭大人,聖旨裡只說傅家男丁下獄,並不曾說傅家女眷也要下獄,你豈能違背皇上的旨意?”

    “哼!本官行事豈容你來指點,來人,將其拿下。”鄭青山急聲厲喝。

    又有官兵上來要拿流雲。流雲心想,這鄭青山分明是借機公報私仇,已泄當年被嘲弄的私憤,糟糕,要是連她也被抓,那傅家還能指望誰?

    “我看誰敢?”沈青璇橫眉怒目,擺出一副要拼命的樣子,要抓了流雲去,除非先將她殺了。

    “傅夫人,我勸你不要自不量力,抗旨不遵,可是死罪。”鄭青山威嚇道。

    “鄭大人,抗旨不遵的應該是鄭大人吧!鄭大人身為朝廷命官,理應遵守國家法度,要拿我,可以,請鄭大人說出我傅流雲所犯何罪,不然,鄭大人難免有公報私仇之嫌,難堵悠悠眾口。”流雲挺身而出,義正言辭道。

    鄭青山不屑與流雲辯解,如今她們都是喪家之犬,要捏死她們,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犯不著跟她們廢話。

    “還愣著幹什麼?拿下。”鄭青山再次催促。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45 P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起衝突

    “誰要拿六小姐,先撂倒我再說。。”一聲怒吼,正平從人群中竄了出來,攔在了流雲面前。

    “哪裡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敢阻攔本官辦案,給我拿下拖出去亂棍打死。”鄭青山怒道,傅家人真是囂張慣了,這種時候還敢出來大方厥詞,什麼東西,今天他就趁機好好教訓教訓這些不長眼的狗奴才。

    流雲急聲道:“不關他的事,你們不是要抓我嗎?我跟你走就是,何必大動干戈。”說著要拉開正平,小聲對正平道:“切莫衝動,他們人多勢眾,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正平低聲而鄭重道:“我是你的保鏢。”

    流雲更急了:“你傻呀!你這是自尋死路,別管我了,從現在開始你不是我的保鏢,趕快退下。”

    正平哪裡肯聽,虎目圓睜,握緊了手中寶劍,蓄勢待發。

    “上……”為首的官兵大喝一聲,三四個官兵一擁而上。

    正平身手極快,劍出鞘,只見一道銀光閃過,那四個官兵如同被定了身形,保持著進攻的姿勢,不可思議的緩緩低頭,看見各自胸前慢慢綻出一朵紅花,隨即捂著胸口倒下。

    鄭青山嚇的面無人色,一邊向後退去,一邊囔囔道:“抗旨者,格殺勿論。”

    官兵們潮涌而來。流雲忙扶著娘往後退,大家紛紛避讓,生怕被刀光劍影誤傷。流雲急的直跺腳,這個傻愣的正平,怎麼不動動腦子,殺了官兵,鄭青山完全可以以抗旨不遵之罪,借機把傅家人都殺了。

    “正平,快住手,你這樣只會越幫越忙的……”流雲疾呼,希望正平能聽得進去。

    “流雲,這可怎麼辦才好,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糟糕的。”語蓉擔心不已。

    正平把劍舞的宛若一朵銀花,滴水不透,官兵們不敢欺身太近,只好使用車輪戰,試圖累垮正平,再找他的破綻。這種戰術顯然奏效了,正平抵擋一陣後,氣力消耗太大,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官兵們見機猛攻,上下左右,各路夾擊,“呲啦”正平的手臂上被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流雲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正平啊正平,你真是太魯莽了。

    正平見形勢不妙,手中長劍一抖,一個“秋風掃落葉”逼退官兵,腳尖點地,身若驚鴻掠起,朝躲到後面的鄭青山刺去。鄭青山見他來勢凶猛,急忙抱頭逃竄,邊喊道:“攔住他,快攔住他……”跑出了院子。

    鄭青山腳點一個官兵的頭,借力“噌”的飛身過院墻,官兵們忙涌出院門追殺正平。

    “糟了,這回正平死定了。”語蓉驚呼。那麼多人圍攻一個人,就算他正平是天下第一高手,也難逃得出去。

    死定的,何止是正平?流雲第一次感到絕望,深深地絕望。

    院外的打鬥聲漸漸弱了下去,沒過多久,鄭青山再次進來,氣急敗壞的樣子,指著流雲等人,惡狠狠道:“今日之事暫不與爾等計較,但是休要讓本官再在蘇州府見到爾等,否則,見一個抓一個,全部關進大牢。”

    流雲有些愕然,鄭青山居然就這樣放過她們,難道他真是被正平不要命的架勢嚇到了?不能吧!

    沈青璇見他沒提要抓流雲,生怕他又反悔,忙帶領眾人離開。

    走出傅府,流雲方才看見正平渾身是血躺在地上,也不知是否還活著,忙上前查看:“正平,正平……”

    正平費力的睜開眼,氣若游絲:“小姐,正平沒用,沒能保護好小姐……”

    流雲心裡一陣難過:“快別說了,你傷的不輕。”

    “小李子,快過來幫忙扶正平。”流雲喚道。

    朱漆大門轟然關上,兩張封條交叉鎖住了這扇門。沈青璇駐足回望大門口高高懸掛的匾額,“傅府”兩個鎏金大字,彰顯了這個府邸曾經榮極一時的風光,如今,除了這兩個字,一切成了虛空,傅府沒了。

    傅家一百多號下人,紛紛拜別沈青璇,傅家沒了,他們只有自謀生路去了。也有些念著主子的情意不肯走的,然而,現如今沈青璇自己都成了身無分文的窮光蛋,自己的生活都成問題,哪還有能力留他們?沈青璇只好將她們一一打發走。唯有若煙和采藍,以及小李子,錢管家,死活不肯離去。采藍道:“夫人,你就留下我們吧!我們自小便是跟著夫人的,夫人待我們恩重如山,如今傅家遭了難,我們如何忍心離去,再說夫人身邊沒個人照顧怎麼行?”

    若煙也道:“夫人,我是死都不會離開的。”

    二姨娘嘆氣:“離了傅府,我們還能到哪裡去?”

    一句話讓大家唏噓不已,無家可歸,無處可去。

    “夫人,要不,先去小的家暫避一避?”小李子道:“小的家就在離城十餘里的李家村。”

    沈青璇躊躇,錢管家道:“夫人,你們還是先出城避一避吧!萬一鄭大人又反悔了……老奴暫且留在城內,打探打探四少爺和五少爺的消息,再來與夫人匯合。”

    沈青璇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去處,若是不盡早離開,恐生變故,便道:“如此,只好辛苦管家了,我們就先去小李子那裡打擾幾天,再做打算。”

    夫人和姨娘們平日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身上從不帶錢,抄家又來的突然,一點準備都沒有,幸好流雲時常出門,習慣了隨身帶些碎銀子,剛才鄭青山將她們趕了出來,只讓她們留下了貴重的首飾,搜身也只盯著頭髮、頸項、手腕,所以被她藏了下來。流雲把銀子交給小李子,讓他去顧幾輛馬車,娘和姨娘們從未走過遠路,而且正平傷勢不輕,沒有馬車,別說十里路,就是三四里也走不動的。

    流雲和語蓉陪著正平坐一輛馬車,流雲先為正平進行簡單的包紮,止住流血。

    “正平,你今天實在是太莽撞了。”語蓉忍不住責怪正平。

    正平抱歉的看著流雲,低低道:“對不起。”

    “你該慶幸你還能對流雲說對不起,剛才你差點害死自己,也害死流雲了,你這樣做,鄭青山完全可以借抗旨不遵的由頭,來個滅門,你知不知道?”語蓉想想還是生氣。

    “好了,語蓉,別說了。”流雲打斷語蓉的話。

    “我怎麼能不說,不說他,他下回再這麼莽莽撞撞的怎麼辦?如今我們已如風中殘葉,再經不起折騰了。”語蓉傷心道,傅家這邊遭了難,只怕是自己家裡也不能倖免了。

    “對不起。”正平只能說這三個字,滿臉愧色。

    “語蓉……”流雲懇求道:“他都這樣了,你還數落他,再說他也是想幫我。”

    “幫不是這麼個幫法的,正平,我不得不提醒你,以後做事情,要動動腦子,別意氣用事。”語蓉也是頭一回這樣得理不饒人,因為,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了,想想都後怕。

    “對不起,我只是想,覺得不能讓小姐被抓走。”正平蹙著眉頭,艱難地說道。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流雲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不休,如今耽誤之急是安頓好家人,治好正平的傷,然後想辦法救人。



正文 第五十章 何處安生

    小李子的家已經很久很久沒人住了,破敗不堪,到處都是蜘蛛網,更沒一件像樣的傢具。.

    幾個姨娘還沒進屋就皺起了沒有,捏住了鼻子,四姨娘崔雅蕊抱怨道:“這種地方能住人嗎?”

    小李子歉意道:“對不起,夫人,小李子進傅府後,這房子就一直空著,沒人打理,所以……讓夫人受委屈了。”

    沈青璇點點頭:“能有一棲安身之所已是萬幸,哪還有那麼多的講究,又談什麼委屈,反倒是我們應該謝謝你才是!”

    “四妹,夫人說的對,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的。”陸曼荷道。

    崔雅蕊嘴上不敢分辯,可讓她住這樣破的房子,心裡實在難以接受。

    小李子憨憨一笑,若煙和采藍連忙收拾開來。五姨娘夏夢瑤也輓起袖子:“我也來幫忙。”

    好不容易收拾整齊,大家的肚子都餓的咕嚕咕嚕叫了,小李子傢什麼吃的也沒有。采藍道:“中石,你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去借點米來。”

    小李子道:“行,我去李姐家看看。”小李子拿了個破碗出門去。

    流雲想想這不是個辦法,這麼多人,這麼多張嘴,借得了一頓兩頓,借不了三頓四頓,還要給正平買藥……鄭青山帶人抄家,不知道會不會發現她的藏寶庫?她可是藏了好多寶貝在那裡,有不少值錢的東西。

    小李子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扛了半袋米回來,一進門就喊道:“夫人,您看誰來了?”

    這不是李香巧嗎?沈青璇這才想起來,李香巧就是這李家村人,當年曾做過流雲的奶娘,後來因為她丈夫生病,回家去了,走的時候,沈青璇還特意給了她一筆錢,讓她給丈夫治病。

    “夫人……”李香巧見了沈青璇就掉下眼淚:“夫人,小石頭說你們在這,我還不相信,趕緊過來瞧瞧,沒想到,真的是你們……”

    “香巧,這些年,你過的還好?”沈青璇拉住她的手和聲詢問。

    李香巧連連點頭:“好好,當年要不是夫人照應著,只怕我家那死鬼早就見閻王去了。”

    沈青璇欣慰點頭,又喚流云:“雲兒,快過來見見你的乳母。”

    其實從李香巧進屋,流雲就認出她來,雖然香巧離開的時候,她還不滿一周歲,但是她一直記得。剛才她就差點脫口而出喊她的名字了,還好,及時忍住,不然,叫人懷疑。

    李香巧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天仙似的人物,個頭都比她還高了,驚喜道:“這就是流雲?都長這麼大了。”

    “乳母……”流雲輕輕喚了一聲。

    李香巧原本就極喜歡流雲,回家之後還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再見流雲,真是百感交集,想到傅家的遭遇,想到她們以後的生活,不由的難過:“好端端的,怎麼就禍事臨頭了呢?那麼大一個家……”

    沈青璇感嘆道:“世事難料啊……”她現在也是六神無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夫人,你們且安心住下,有我香巧一口飯就絕對餓不著夫人和姨娘們,你們等等,我這就回去看看還有什麼吃的可以張羅。”李香巧拭了拭眼淚道。

    “香巧,別張羅了,有這些米足夠了。”沈青璇不好意思。

    “這哪能行,夫人和姨娘們何曾吃過這些苦。”香巧執意道。

    流雲跟了出去:“乳母……”

    香巧站住:“小姐……”

    “乳母,雲兒有一事相求。”流雲道。

    “小姐說什麼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幫小姐做到。”

    “乳母可否給雲兒弄一套男兒的裝束,破舊一點都沒關係。”流雲道。

    李香巧略微遲疑道:“好,我等下就拿過來。”

    “多謝乳母。”流雲感激道,她必須進城一趟,可是這個樣子進城太危險了,須得喬裝一番。

    一夜無眠,天濛濛亮,流雲跟語蓉說了聲就悄悄離開李家村。語蓉雖然不贊成流雲的做法,但是流雲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她決定的事就算有百頭牛,百匹馬來拉也拉不回的,只好幫她隱瞞,只說流雲出去給正平找草藥。

    流雲出門前抹了一把鍋底灰,把臉和手弄得髒兮兮,又拿了門後一根扁擔,一隻扁框挑了進城去,流雲先在傅府附近溜達了一圈,除了門戶有人把守,其他地方倒沒有官兵。流雲繞到傅府後院,鑽進了一叢繁茂的青藤,須臾她已經出現在傅府的院子裡,還好,還好,這處破洞沒被人發現,流雲探出腦袋四下張望,園子裡靜悄悄,一個人也沒有。鄭青山是不會想到還有人膽敢溜回來吧!

    流雲來到大榕樹下,搓了搓手掌,抱住樹幹,“噌噌噌”敏捷的爬上了大樹,坐在枝椏上,掀開樹皮,一摸,心中一喜,東西都還在。流雲趕緊把東西一件件掏出來,裝進懷裡,可是,東西太多,夏日又穿的單薄,揣多了,難免讓人生疑,流雲想了想,還是先拿些首飾出來,其餘的放回原處,改日再來取。

    不多時,流雲又出現在大街上,若無其事的走著。走到一處普通的宅子,等身邊沒了行人,才上去敲門……咚咚咚……

    吱呀……門開了,錢管家探出頭來,見是一個髒不溜秋的小子在敲他家的門,便驅趕道:“去去去,別處玩去。”

    “錢管家,是我。”流雲出聲。

    呃!錢管家怔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驚訝道:“小……”

    流雲連忙嘬了嘴噓了一聲。

    “快進來。”錢管家將她拉了進去,又看看外邊有沒有人跟蹤,確定無人,才將門緊閉。

    “小姐,你也太大膽了,這個時候還敢進城。”錢管家責道。

    流雲掏出一個鐲子給錢管家:“錢管家,麻煩你去把這隻鐲子當了,然後幫我買些米糧,還有治療刀傷的藥,我在城外三里的大柳樹下等你。”

    “小姐,這個你是從哪裡弄來的?”錢管家奇道,當時大家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搜走了,傅家那麼多的寶貝,一件都沒能**來,連他留在傅家屋子裡的東西也被查封。

    “這個你就別管了,按我說的去做,不然大家就要餓死了。”流雲自然不會告訴他,這是她潛回傅府偷出來的,也不會告訴他,這是她那些寶貝裡,最不值錢的一件,她裡來還揣著兩個翡翠鐲子,兩個羊脂玉鐲,玉佩三塊,金鎖一把。當然,那塊“五福臨門”的玉佩她是不敢**來的,還是放在樹洞裡安全些。

    錢管家道:“我馬上就去辦。”

    “對了,我哥他們有消息嗎?”流雲問道。

    錢管家苦著臉搖頭:“現在去衙門,沒錢打點是一絲風都不會露的,小姐,您也知道,我那些錢也都留在了傅府,我正準備把這宅子賣了,好上下打點一番。”

    流雲凝眉思忖:“錢管家,這宅子你就別賣了,留著養老吧!錢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這隻鐲子好說也能當三四十兩銀子,買東西剩下的錢,你就先留著拿去打點。”

    錢管家點點頭,又提醒流云:“小姐,你可得小心點,被官府的人發現可就糟了。”

    “知道,我會小心的,我先走了,午時,我在柳樹下等你。”流雲說完告辭,不用錢管家提醒,她自然曉得其中利害,如今家裡可就指望著她了,她是決不能出事的。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46 P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靠自己

    錢管家換了米糧和藥物,準時來到城郊三里大柳樹下交給流雲,擔心流雲拿不回去,要送她回李家村。.流雲執意不讓,錢管家年歲也大了,況且以後也不能事事靠別人。

    語蓉的口風她是信得過的,但娘親還是會著急,說不定此刻正四處找她,所以,儘管兩腿已經走得很酸,肩膀痛到發麻,她還是咬牙撐著一刻不敢停歇的趕路,儘管如此,等她趕回李家村的時候,太陽也快落山了。

    語蓉在村口翹首張望,見到流雲時委屈的癟著嘴,淚眼汪汪,卻始終不肯掉下來:“流雲,你擔心死我了。”語蓉沒有告訴流雲,她被嬸娘罵的有多慘,她到傅家這麼多年,第一次被嬸娘罵,嬸娘急瘋了。但這些跟流雲的安全相比,全都微不足道。

    流雲幾乎是把米袋扔到了地上,很沒形象的坐在了村口的一塊大石頭上,吭哧吭哧喘著粗氣,歪著腦袋眯了眼看語蓉:“我娘沒急瘋吧?”

    “你說呢?”語蓉反問,流雲沒回來時,想著只要她能回來就好了,除了擔心還是擔心,現在看她沒事兒,語蓉又禁不住生氣:“你的乳母帶著你娘和姨娘們都已經出去找你好幾回了,小李子更慘,進山找你,到現在還沒回來,呆會兒回去,你自己想好了怎麼解釋,我是沒轍了,下回你也別再拉上我為你扯謊,我這點能耐實在招架不住,我還不如跟你一起去呢!”

    流雲又熱又渴又累又餓,沒有力氣跟她講大道理,只好指著地上的米袋:“我實在是拿不動了,你想辦法弄回去吧……”

    語蓉聽了,去拎米袋,一提居然沒提起來,這才了解到流雲的辛苦,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坐這裡歇著,我這就回去叫人來。”

    流雲搖頭輕笑:“我的千金大小姐,就這點東西,還要叫人來扛,也不害臊,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先跑回去替我報聲平安好了。”

    語蓉心中慚愧,家逢變故,流雲沒有垂頭喪氣,沒有怨天尤人,沒有扭捏作態,而是像個男子一般,勇敢堅強的挑起了家中重擔,跟流雲相比,她實在是太差勁了,說起來,她還比流雲大好幾個月呢!語蓉嘿嘿笑道:“還是我來幫你一起抬。”

    兩人齊心協力把糧食藥物搬到了家裡。見流雲回來,沈青璇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歸回了原位,然而那包米糧和一包包的中藥又讓她怒火中燒,雲兒根本就不是進山找什麼草藥,而是進城去了,當時語蓉說的時候,她就覺得可疑,雲兒又不懂醫理,如何識得草藥?現在證明了她的推斷,雲兒著實不醒事,做事只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也不想想,萬一她被官府的人發現了抓了去可如何是好?沈青璇覺得不能再縱容流雲了,當即冷了臉,厲聲喝道:“雲兒,給我跪下。”

    娘的心情,流雲了解,如今,她是娘唯一的寄託和希望,在娘心裡,她的安危勝過一切。流雲依言跪下,姨娘們想幫忙勸說,可是看到夫人陰郁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雲兒,你從小到大,娘都沒有重責過你一句,但是娘今日卻要重重責罰你,你可知道為什麼?”沈青璇捂著胸口冷聲問道,從昨夜遭逢巨變,她的心口就一直疼,今日又擔驚受怕了一日,疼痛越發厲害起來。

    流雲抬頭看著娘,娘盛怒的眼底是無盡的擔憂:“娘,雲兒知道。”

    “你知道,好,既然你知道,娘也不多說了。”沈青璇屋子裡掃了一遍,走到爐灶邊,撿了根兩指粗的枯枝走了回來,舉起來便要打。

    五姨娘崔雅蕊正好站在夫人身邊,驚跳起來,拉住夫人:“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姨娘們也夫人要動手了,紛紛開勸:“夫人,您先別生氣……”又示意流雲趕緊給娘說說好話賠個不是。

    流雲一反常態,沒有花言巧語,沒有油嘴滑舌,而是認認真真說道:“娘,雲兒知道娘是擔心雲兒的安危,但是娘,雲兒有些話必須要說,如今傅家遭了難,爹和哥哥們被下大獄,剩下我們一群婦孺流落在此,有道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就算我們再不情願,我們也得承認我們已經不再是風光無限的傅夫人,傅家姨娘,傅家的千金小姐,那些衣食無憂,奢華極致的生活結束了,我們不得不為最最起碼的生存之物煩惱,我們更不能什麼都依靠旁人,采藍姐,若煙姐,小李子,他們的能力也有限,能不離不棄已是不易,雖然眼下有乳娘幫襯著咱們,可是乳娘家裡也不寬裕,我們這麼多人,不用幾天就會把她也拖垮的……而我,身為傅家人,這個時候,我不站出來挑起這份擔子,難道我要叫娘和姨娘們去辛苦奔波嗎?而自己依然像個大小姐似的,坐享其成嗎?娘,煩惱,不是你不去招惹它就不會上門,坐在家裡,禍事依然從天而降;困難,更不是坐在家裡唉聲嘆氣就能解決,娘,雲兒已經長大了,雲兒必須擔起這個責任,而不是躲在娘的身後,如果我是這樣的人,那麼傅家,就真的沒希望了,娘,請您放心,在這個時候,雲兒比娘親更知道要如何保護自己,雲兒會善自珍重,為了傅家……”

    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真摯無比,聞者無不動容,在大家眼裡,流雲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雖說聰明,但總是不經事的,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仿佛一夕之間,流雲就長大了,脫胎換骨,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語蓉在流雲身邊跪下,潸然道:“嬸娘,流雲是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嬌生慣養哪曾受過半點苦,可今日她獨自一人進城弄了這些東西回來,您可知道,這袋糧食有多重,城裡離這有多遠,可流雲一步一步的背了回來,您沒見到她在村口累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語蓉看了,真真是難過極了,可是流雲有句話說的好,如果,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事事都要依靠別人的話,那麼傅家就真的沒希望了。嬸娘,語蓉自認比不上流雲,但是從今往後,語蓉也要和流雲一樣,挑起這份擔子,傅家的男人都不在,那麼,我們就該是頂梁柱,不管前路有多艱難,有多危險,我們都必須義無反顧的走下去,今天的事,語蓉也有份參與,幫著流雲扯謊,但是扯謊是為了不讓嬸娘擔心,如果嬸娘一定要責罰,那就語蓉來承受好了,流雲已經太累了,嬸娘就饒過她吧!”

    眾人亦紛紛跪下為流雲求情。沈青璇的心早已經軟了,是啊,她一心只想讓雲兒能平平安安的,可是,她能做什麼?流了一夜的淚,除了傷心難過,什麼主意也沒有,反倒是兩個孩子,第一時間就振作起來。

    沈青璇緩緩放下枯枝,戚然道:“都是我這個做娘的沒用。”

    “娘,您別難過,雲兒相信,爹是被冤枉的,等咱們安定下來,雲兒就進京,去找杜閣老想辦法救爹。”流雲安慰道。

    沈青璇攙了兩個孩子起來,一手拉著一個,噙了淚道:“只是苦了你們,不過,娘也有句話要說,不論做何事,自己的安全第一,如果為了傅家而要你們去犯險,我想,你爹也不會同意的。”

    在裡屋躺著不能動的正平雙拳緊握,喟然長嘆:流雲,對不起……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去南方

    第二天,流雲又給了小李子一隻鐲子,叫他進城去當了,再弄兩輛馬車回來,如果有剩下錢的就給錢管家送去。。如此又過了幾日,正平的傷也慢慢好了起來。

    錢管家終於打聽到了消息,說是明承明俊在牢裡吃了不少苦頭,裡面的獄卒知道他們是傅家人,本想從他們身上榨些油水,沒曾想,他們身上分文沒有,嘴巴還厲害的很,就故意整他們。不過,他們畢竟是朝廷的要犯,朝廷沒有發落之前,獄卒們也就偶爾拿他們撒撒氣,倒不敢真把他們怎麼樣,最終的結果還要等京裡的消息,所以,暫無性命之憂。

    沈青璇聽了又是唏噓不已,三姨娘和四姨娘更是抱頭痛哭。沈青璇道:“錢管家,你想辦法進去見他們一面,告訴他們暫且忍耐,不要爭一時之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錢管家諾諾,能的話還用說嗎?問題是“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衙門裡的人個個都是吸血鬼,有銀子啥都好說,沒銀子,啥都別說。不過,這些話,他是不會在夫人和姨娘們面前說的,小姐答應過會想辦法的。

    流雲送錢管家出去,把剩餘的幾件首飾都交到他手裡:“錢管家,我們可能過幾天就要離開了,呆在這裡不是辦法,我四哥和五哥就煩勞您多照顧著點。”

    錢管家道:“小姐就放心吧!少爺的事就是我的事,等你們找到了落腳的地方,還請小姐給我捎個信,若是這邊有什麼消息,我也好及時通知小姐。”

    流雲微微一笑:“這是一定的,還請錢管家給我四哥五哥捎句話,就說傅家還有我傅流雲在,叫他們別心浮氣躁的,在裡面安生點,就當修身養性。”

    送走錢管家,流雲回屋給正平換藥。

    “小姐,我自己來就好。”正平很是過意不去,這幾日都是流雲在伺候他。

    流雲輕笑道:“好吧!我幫你前面的傷口上藥,後背的傷口你自己來。”

    正平苦笑,都這時候了她還有心情開玩笑,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樂觀精神,只好乖乖地坐著讓流雲替他上藥。

    “傷口好的差不多了,快結痂了呢!只要小心些不讓傷口再裂開,就沒問題了。”流雲欣慰道,那時看正平渾身是血,她還真擔心正平要一命嗚呼了。

    “這點小傷不礙事的。”正平故作輕鬆道。

    語蓉端了煎好的藥進來,聽見了,便道:“還不是因為流雲照顧的好,不然啊!你這會子已經到閻王殿報道了。”

    正平忙道:“那是那是,我是個不稱職的保鏢。”

    語蓉也不跟他客氣,把藥往他手裡一送:“你知道就好。”說罷轉身出去了。語蓉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要跟正平較勁,以前對他印象挺好的,但是那天……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流雲上好了藥,幫他披上衣裳,搬了張由三塊木板搭成的簡易小板凳坐在正平身邊,幽幽道:“正平,最遲後天,我們就要離開李家村了。”

    正平一口氣把藥喝完,用手背拭了拭嘴,問:“想好了要去哪裡嗎?”

    流雲搖搖頭:“先離開這裡再說,具體上哪裡我還沒想好,走著看吧,哪裡合適就在哪裡。”

    正平沉默了一會兒:“嗯!走一步算一步。”

    “正平……”流雲踟躕著該怎麼說。

    正平看著她:“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流雲點點頭,也看著他:“正平,你在我們傅家快有三年了吧!本來我想著,過了這個夏天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願意繼續留在傅家,我讓爹給你安排個護院什麼的,如果你想離開,就給你一筆錢……”

    “小姐,正平不會離開的。”正平鄭重道。

    流雲舔了舔嘴脣:“正平,我如今不是以前的傅家六小姐了,你應該知道,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我知道。”正平低低道:“不管傅家怎麼樣,在我心裡,你是不會變的。”

    流雲怔了一下,不太懂正平的意思,用玩笑的口吻繼續道:“正平,我現在可是請不起保鏢了。”

    “我不要錢,能跟著小姐就行。”正平執著著,他已經猜,到流雲要跟他說什麼,但是,不管她怎麼說他都不會答應的。

    “可是我不希望,那樣會連累你的,我已經幫你把藥都準備好了,還有盤纏,你背上的傷其實已經不礙了,但是胸口的那道傷口還需要注意,後天,我們就分手吧!”流雲直白道。

    正平肅然道:“小姐,你不要說了,正平哪也不會去的,你們都是女眷,這一路上,沒個男人護著怎麼行?”

    “有小李子呢!”流雲虛心道。

    “小李子只能跑跑腿,真要是遇上什麼壞人,你們就只有坐以待斃了,這年頭,世道不太平。”正平道。

    流雲默然,正平說的不錯,她們一幫子女人,要是遇上個劫匪什麼的,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小李子根本保護不了她們。

    “小姐,正平曾對自己發過誓,要保護小姐一生一世,除非是我死了,不然,我不會離開的。”正平低低道,卻是鄭重無比。

    流雲愕然望著他,他眼中虔誠的光芒讓她有些震撼,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一生一世,這樣的承諾會不會太重了?她何德何能?然而正平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再要讓他走,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流雲笑笑:“好吧!那你就跟著吧!不過,你什麼時候想離開了,跟我說一聲就行,隨時都可以。”

    正平也笑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輕輕吐出兩個字:“不會……”

    流雲一走,正平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眼中露出痛苦的神情,慢慢躺下,閉上雙眼,心裡如同有兩隻困獸在進行殊死搏鬥,然而,無論誰勝誰負,都是兩敗俱傷,流雲,我要如何才能護得你周全?

    沈青璇和接個姐妹商量一番,也決定盡早離開這裡,只是該往哪裡去?陸曼荷跟夏夢遙希望往北走,最好是去京城。而舒慕靈,江涵柳,崔雅蕊三個人則建議往南去。沈青璇自己也想往南,最好是去杭州。然而,如果杭州沈家也遭了難的話,就不宜去杭州了,所以也很矛盾。

    語蓉想去揚州,也好看看家裡有沒有事,擔心娘親,但是她是晚輩,這種事情輪不便到她做主,反正無論去哪裡,她都跟著就是了。

    流雲走了進來。

    沈青璇便道:“雲兒,你快過來一起商量一下,咱們接著該往哪裡走?”這幾日,大家都似乎對流雲產生了一種依賴,有什麼問題都會跟流雲說說。

    流雲笑微微的走過去,這個問題她早就在心裡盤算千百回了。

    “娘,各位姨娘,你們的意思如何?”流雲問。

    陸曼荷道:“我們幾個商量不妥,想聽聽你的意思。”其餘人等紛紛點頭。

    “既然娘和姨,娘們決不下,那我便說說我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咱們往南走,畢竟傅家的根基在南方,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去打聽各方的情況,揚州大伯家,杭州沈家,如果他們那邊安全,那麼咱們就過去投靠,若是……也遭了不測,再另做打算。”流雲道,其實她這樣決定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雖然爹和娘都沒跟她提起過,但是她從子謙那裡聽到過一些信息,似乎沈家在南夷生意做的挺好的,那邊是三不管地帶,朝廷的手也不會伸的那麼長,就算沈家被抄了家,那邊的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而且流雲隱約覺得,沈家生意遍布江南,並非只是做生意這麼簡單。所以如果情況不妙,娘和姨娘們可以去那裡避禍。至於她自己,只有一個目標,進京。

    沈青璇微微頷首:“雲兒的想法與為娘的不謀而合,我看就這樣定了吧!咱們往南走。”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48 P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冤家路窄

    傅家被抄的那幾日,鄭維柱恰好出城玩了幾日,回來一聽說這事,鄭維柱心裡那叫一個爽快,解氣,一拍大腿,從此還怕你個傅喬雨個鳥,你攥著本少爺的把柄又如何?還不是你先死?鄭維柱心裡那個痛快啊!立即上衙門大牢去羞辱那廝一番,不玩死傅喬雨,他就不姓鄭。.結果到了大牢只見到了傅明承和傅明俊,根本沒有傅喬雨的影子,難道那廝逃跑了?鄭維柱立即去見爹,質問爹怎麼不把傅喬雨給抓起來。

    鄭青山彈了他一個腦奔兒:“你個傻小子,沒看出來那傅喬雨是女的嗎?她就是傅家六小姐傅流雲。”

    鄭維柱半天沒回過神來。把鄭青山唬了一跳,不會是剛剛不小心彈到某個**位,真把他彈傻了?正要詢問,只見鄭維柱嘿嘿嘿的傻笑起來。

    鄭維柱此時的心情就像過年時放煙花爆竹,那個喧騰,那個燦爛!原來傅喬雨就是傅流雲,他惦記很久垂涎很久,讓他每每想起就如同百爪撓心的人就是神秘的傅家六小姐,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傅家倒塌了,傅流雲就是他囊中之物了,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小美人弄到手,然後……

    “爹,那傅流雲現在何處?”

    “走了……”鄭維柱不提起還好,一提起這事,他就一肚子的氣,明明是手到擒來,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且他還不得不聽從那人的意思。

    鄭維柱像被人一盆冷水從頭潑下,走了?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鄭維柱氣顛顛道:“爹,你怎麼能放她走?那小子,那丫頭欺負我,我還沒找她算賬……”

    鄭青山凜了他一眼:“你以為我願意?傅家就數這丫頭片子焉壞。”

    “可不是嗎?我還被她當街一頓狠揍,還逼我下寫什麼自罪狀,逼我簽字摁手印,這口氣我一直憋到現在。”鄭維柱咬牙切齒道。

    鄭青山氣的要吐血,又一個腦奔兒彈了過去。

    鄭維柱抱頭哀怨又訝異道:“爹,你幹嘛又打我?我被人家欺負你還打我。”

    “你還好意思說你被一個丫頭片子欺負了?你……你真是把我的臉都盡了。”鄭青山罵道。

    鄭維柱不服氣:“爹你自己不是也被她奚落了去?”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此事,鄭青山怒火中燒:“還不快給我滾。”

    鄭維柱挨了兩個腦奔兒被趕了出來,心裡憋悶,帶了幾個膀粗腰圓的打手,氣衝衝的上街去,今天,老子心情不好,誰要撞在老子手裡,自認倒霉吧!

    流雲這邊,既然主意已定,接下來就是做準備工作了,小李子已經準備好了馬車和一些乾糧。不過這一路還需要不少盤纏,無錢寸步難行吶!而且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流雲決定再去一趟傅府,把剩下的寶貝都取出來,尤其當初喬汐送給她的那些玩意兒,那是行走江湖的必要裝備。

    這一回也是很順利的就溜進了傅府,流雲把樹洞裡的東西一股腦的全搬了出來,這回她是有備而來,特意帶了只布袋,不過“五福臨門”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貼身戴著的好。

    流雲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傅府,就趕緊往回走。

    “滾開,別擋著本少爺的道……”

    流雲抬眼一看,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偏巧碰上了這個瘟神?流雲趕忙朝邊上讓,頭垂的更低了,今日不必往日,她惹不起只有躲。

    鄭維柱今天是瞧誰都不順眼,滿大街的都是欠揍的人,一腳踹翻一個水果攤。攤主不敢啃聲,自認倒霉去搶救他的李子。

    幾個李子滴溜溜滾到了流雲腳下,流雲下意識的蹲下身撿起李子,遞給攤主。

    這下不得了了,鄭維柱惱了,居然有人敢幫攤主撿東西,那不是跟他過意不去嗎?擼了擼袖子,雙手叉腰,當然他已經胖的沒腰了,指著流雲喝道:“你小子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

    流雲心中一緊,沒想到此舉會引火燒身,不能硬對,更不能遁走。流雲連忙點頭哈腰,捏了嗓子:“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是小人的不是,小人這就扔了,扔了……”

    攤主,以及路人向她投來鄙夷的目光,流雲也暗暗鄙視自己,不過為了息事寧人,就做一回小人吧!

    鄭維柱一聽,這小子還算識相,哈哈大笑,一揮手:“走……”

    流雲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手裡全是汗,剛才真是好險,要是被那瘟神認出來,可就糟了,忙加快腳步出城去。

    鄭維柱走著走著,越想越不對勁,剛才那小子怎麼那麼眼熟啊!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不好,那小子不是傅喬雨嗎?不對,應該是傅流雲。”鄭維柱一拍腦門,急轉身張望,哪裡還有流雲的影子。

    “快給我追剛才那小子,誰抓到她,本少爺賞銀五十兩,不,一百兩……”鄭維柱急道。

    幾個打手愕然的看著鄭維柱,少爺這是認真的還是說胡話呢?

    鄭維柱瞪圓了眼,喝道:“還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追!”

    流雲逃也似的出城,轉看身後,鄭維柱他一干人急匆匆的追了過來,心中大呼糟糕,一定是那瘟神認出她了。怎麼辦?腦子飛快的轉,腳下疾步流星。

    “站住,老……老子叫你站住……”鄭維柱氣喘吁吁喝道。

    你讓站住就站住,你當我是傻瓜麼?流雲冷哼了一聲,這裡地勢開闊,不利於掩藏,能逃到前面的杏林或許有辦法躲開他們。

    幾個打手也顧不上等少爺了,拿住那小子就有白花花的銀子到手,這種機會就等於天上掉銀子,還是大把大把的銀子,決不能讓別人搶先了去,於是個個爭先恐後的奮起直追。

    流雲著急,如果傅家千金來個跑步比賽的話,她篤定是拿第一了,可是跟一群虎狼比……她哪是對手?沒跑出二里地,流雲就被追上了,被堵在一道小山坡前。大家都彎腰喘著粗氣,虎視眈眈的望著對方,一個是想著要如何脫身,另外的則是等緩了這口氣就撲上去將人拿住。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暴雨梨花

    大夥喘息的空當,鄭維柱追了上來,指著流雲道:“傅……傅流雲,看你今日還能往哪裡跑?”

    “你個肥豬滾的還挺快的嘛!”流雲奚落道,手摸了摸搭在肩上的布袋,這裡有“暴雨梨花針”,上回就想拿這個對付這廝來著,今天他自己送上門來,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鄭維柱嘿嘿冷笑,並不惱,反正傅流雲已經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傅流雲,你乖乖地跟本少爺回去,本少爺一定好好疼你。”鄭維柱想到很快就能溫香暖玉抱滿懷,心花怒放,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鄭維柱就喜歡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呸!我看見你那豬樣就噁心,我八輩子沒人疼也不要你這隻豬來疼,你若識趣就趕緊離去,不然,待會兒我的保鏢一到,叫你們怎麼死都不知道。”流雲冷聲道。

    說道流雲的保鏢,鄭維柱嘴角抽搐了幾下,那保鏢他見過,還在他手裡吃過苦頭,後來他不是沒去找過傅流雲,一則她的保鏢寸步不離的跟著,沒機會下手,二則,他還有把柄捏在她手裡,也不敢太放肆,所以,這口氣,硬生生忍了這些年。不過,傅家都已經被抄了,識相的人都已經跟傅家斷了關係,那保鏢若是還在,怎麼會讓流雲一個人進城?流雲也不必跑的這麼急……鄭維柱鮮少用他的大腦思考問題,自認為分析的很有理,而且這裡偏僻,除了他們根本沒有別人。

    鄭維柱皮笑肉不笑:“哦?你的保鏢?叫他來啊!本少爺正要找他,求之不得,你叫啊……叫啊……”

    流雲見他步步逼近,不免心慌,那“暴雨梨花針”她從未拿出來使過,也不知好不好使,萬一卡了,那她可就死定了。流雲後退了幾步,身後已是山坡,無去路,驀然從袋中拿出鐵匣子,對著鄭維柱等人,警告道:“你別再過來了,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鄭維柱見流雲拿個黑乎乎的鐵盒子對著他,不禁哈哈大笑,如果她手裡拿著的是把劍,或許還能讓他怵一下,畢竟流雲會點花拳繡腿,可是,這個鐵匣子……她是準備拿這個砸他嗎?

    “不客氣?不客氣好啊!本少爺就喜歡你不客氣,夠辣,夠勁,這樣玩起來才痛快……”

    鄭維柱又逼近了兩步,身後的打手們也猥瑣的笑了起來,抱了臂膀看好戲。

    “死肥豬,我再問你一次,你退不退?”流雲極力維持著鎮定。

    “退?你讓本少爺退哪裡去?不然,咱們就以天為蓋,以地為廬,在這裡成就好事?”鄭維柱大樂,這傅流雲就會虛張聲勢,這點小伎倆他算是看破了。

    “公子,上,上……”身後的打手慫恿道。

    這遊戲可是越來越有趣了,刺激,真是刺激。鄭維柱挺了個大肚,伸出肥爪就要去扯流雲。

    “死肥豬,這可是你逼我的。”流雲眼一閉,“手中機關一摁。

    嗤嗤嗤……

    有一刻無聲寂靜,然後聽見打手們驚呼起來:“公子……”

    流雲睜眼,只見鄭維柱已經被射成了一隻刺蝟,瞪直了小眼睛,驚恐萬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公子……”打手們衝上來。

    流雲手中鐵匣子一指,喝道:“站住,誰敢再動一下,我就射死誰。”

    眾人立時定住身形不敢輕舉妄動,低眼去看鄭維柱,抽搐了幾下,兩眼一翻,死了。

    流雲心思百轉,不知該如何善了,鄭維柱死了,這些打手回去一說,鄭青山還肯放過她?可是,匣子裡的鋼針已經發射光了,要對付這幾個打手是不可能了,怎麼辦怎麼辦……

    一個打手見流雲露出恐慌之色,又看了看鄭維柱滿身的鋼針,少說也有好幾百根,她那鐵匣子裡不可能再裝有鋼針了,便大了膽子道:“兄弟們,這丫頭手裡的鐵匣子空了,她是嚇唬咱們的,咱們將她拿下,押回去交給鄭大人發落,不然,我們沒法交差……”

    “對,抓住她……”其餘人等紛紛附和,目露凶光。

    流雲把匣子朝他們一扔,轉身就跑。

    “哪裡跑……”打手們直撲上來。

    流雲只覺眼前晃過一道身影,然後身後就傳來幾聲慘叫。頓住,回頭,只見正平手中的長劍穿透了其中一人的左胸。

    “正平……”剛才形勢那樣凶險,流雲都沒想到要哭,現在見到正平,嗓子陡然被堵了似的,哽的難受。

    正平拔出長劍,鮮血順著劍身一滴一滴淌下,滴落塵埃,變成一顆顆蒙塵的血色珠子。

    “小姐,你快走,這裡我來處理。”正平神情肅然,現在不是安慰小姐的時候,也不是責問她獨自冒險進城的時候,現在耽誤之急是把這些屍體處理掉,不然被人發現,官府追究起來就不妙了。

    流雲驚魂未定,呆呆地挪不開腳,有時候就是這樣,事情發生的時候不知道害怕,事後想想才後怕不已。

    正平回頭見流雲還在,催促道:“快走,馬上回李家村,請夫人馬上動身離開,我隨後就到,快啊……”

    流雲這才反應過來,對啊!她殺了鄭維柱,禍闖大了,得趕緊跑路才是,流雲咬了脣:“那你小心,盡快趕來……”

    正平點點頭,目送流雲離去,這才動手將鄭維柱等人的屍體拖到一起,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小心翼翼的打開瓶蓋,在每具屍體的傷口處倒上一點黃色的粉末,只見“嗤”的,屍體上冒出一股黃色的煙,肌膚迅速腐爛,骨頭消融,不多時,地上只剩一堆黃色的水。

    流雲跑出沒多遠,又擔心正平,這麼多屍體他一個人要怎麼處理?埋了嗎?那不得挖好大一個坑?那得挖到什麼時候去?她應該幫忙的,這裡處理好了再走也不遲。這樣一想,流雲又掉頭跑了回來,剛繞過山坡,流雲被眼前的景象嚇的差點驚呼起來……那些屍體冒著黃色的煙霧,正慢慢的消失。

    正平用了什麼?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腐骨散”還是“化屍丹”?正平怎麼會有這種邪惡的東西?這幾天她幫他上藥,幫他換衣裳,都沒發現他身上藏了這些東西。

    只見正平用寶劍摳了坡上的泥土,將那堆黃水掩蓋。流雲扭頭就跑,心跳如同擂鼓,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說不出所以的恐慌,突然想起,她從沒有追究過正平的來歷,因為他幫了她,她就將他留下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50 P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看不清

    流雲一口氣跑回李家村,也不做解釋了,讓大家趕緊準備離開,沈青璇見流雲狼狽不堪、驚慌失措的樣子,料想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也不及細問,忙命眾人收拾東西,讓小李子去套馬。.

    這邊正準備出發,正平背著長劍回來了。小李子和采藍駕一輛馬車,載著五位姨娘,正平駕一輛馬車載著沈青璇,語蓉和流雲還有若煙。雖然這麼多人只有兩輛車擁擠了些,但是目前的情況,能弄到兩輛馬車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流雲和正平坐在外邊,流雲茫然的望著前方,馬車駕的飛快,道路兩旁的樹木如倒帶一般後退去。

    “以後去哪裡都叫上我。”正平看了眼身旁發呆的流雲,淡淡道。

    流雲木然的“嗯!”了一聲,心思煩亂複雜,以前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正平幫了她,她也幫了正平,給四處流浪的他一個安生的處所,這三年來,只要她走出府門,正平總是如影隨形,即便她有時候忘了叫上他,或是覺得根本沒必要叫上他,他都會或近或遠的跟著,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見他挺拔的身影,關切的眼神……她把這些理解成正平是個有職業操守的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於是,習慣了他的陪伴,他的保護,只要有他在,她就很安心。

    可如今她的心迷惘了,如果抄家那天正平的衝動是源自於他對她的關心,她能理解,一個對她說出要保護她一生一世這樣重的承諾的人,她相信他的誠意。但是,她不止一次思考,為什麼正平刺殺鄭青山出了院子後,事態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為什麼原本一心找茬借機發難的鄭青山氣急敗壞的放過了她們?為什麼正平殺了好幾名官兵鄭青山卻沒有抓他?就算鄭青山將正平亂刀看死也是正常的,應該的,武力抗旨,其罪當誅……然而,正平只是受了傷,看起來嚴重並不致命的傷,真的是鄭青山腦筋抽風了嗎?

    然後是之前的一幕,她聽喬汐說過很多關於江湖的事,像“暴雨梨花針”那樣霸道的暗器用的人都鮮少,更別說那詭異邪惡,令人聞之色變的腐化屍骨的藥物。她該不該問問他?

    “別想了,都過去了,再說這不是你的錯。”他的目光柔柔的看過來,和聲安慰道。

    流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苦笑著點點頭,上輩子這輩子她想過自己會做很多事,輝煌的平凡的,獨獨沒有想過自己會殺人,雖然那人死有餘辜,她是迫不得已,但是,這畢竟也是一條性命,鄭維柱臨死那驚恐萬狀的表情如同被刀刻在了腦子裡一般,怎麼甩也甩不掉。

    “你有沒有受傷?”他又問。

    “沒有……”流雲微微撇開他的注視,低低答道,心裡幽幽嘆了一氣,管他是誰,管他什麼來歷,只要他是真心護著她的,幫著她的就好,現在,真的很需要他啊……

    去南方,走陸路要比水路幸苦,但是快,尤其是沈青璇知道流雲殺了鄭青山的三公子以後,更是吩咐馬不停的趕路,生怕鄭青山派人來拿流雲,畢竟當時鄭三公子追趕流雲,好些人都看見了。鄭青山只要隨便一查,見證者一描述,不難猜到這事是流雲趕的。

    流雲冷靜下來想想,只要鄭青山找不到鄭維柱的屍體,說不定還以為鄭維柱又跑哪裡風流瀟灑去了,暫時不會有所行動的,等到他懷疑了,找人又要費些時間,當然,屍體是永遠不可能找到了。那時她們早走遠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以後大家都要隱藏身份。

    第三日入夜時分,一行人到了宣城,正平建議在此找一家小客棧休息一下。沈青璇看大家連日趕路,都已是憔悴不堪,她自己也是,渾身的骨頭顛的都快散架了,便答應了。小李子去找了一家最不起眼的小客棧,住宿條件是差了點,但總好過窩在馬車裡。

    小李子把馬牽去喂草,然後來找流雲。

    “小姐,咱們的盤纏不夠了。”小李子提醒道。

    流雲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看了眼已經躺在床上休息的娘親,拉了小李子出房門,再把門輕輕掩上,輕聲對小李子道:“我知道了,我會去想辦法的,明早你和采藍一起去準備些乾糧,還有弄些換洗的衣裳來,越不起眼的越好。”

    小李子為難道:“那……銀子可就都要用完了。”李中石知道小姐有辦法,可是傅家被抄了,就算小姐當時藏了些值錢的東西,也當的差不多了吧!光光衙門裡打點就用去了十之**,還能剩下多少呢?李中石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流雲藏起的不是一件兩件,而是一堆。

    “嗯!沒事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也早點去歇著吧!”流雲淡然而笑。

    小李子拱手退下。

    “小二,等馬匹吃了半飽,再喂些精糧。”正平的聲音。

    流雲走到欄桿邊向下看,正平取了幾文錢交給小二,又交代一句:“給馬兒喝水的碗一定要乾淨,不得沾半點油腥……”

    小二連連點頭:“客官只管放心,這些小的都醒得的。”

    正平抬頭看見了流雲,微微一笑:“怎麼還不睡?”

    流雲慢吞吞走下樓梯:“你不也沒睡嗎?”

    他凝望著她,嘆息般:“你瘦了!”

    流雲若無其事的笑笑:“我現在要是胖了,可是不太正常。”

    “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呢!你該早點去休息。”其實以前的他,不喜歡說話,也用不著說話,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足夠了。現在,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連自己都不相信有一天他會變成這樣的人。

    流雲拉了張長板凳坐下:“明天早上我想辦點事再走,咱們的乾糧也不多了,而且這麼大熱天的,大家悶在馬車都是汗,不弄幾件換洗的衣裳來,都要發臭了。”

    正平蹙眉想了想,沉吟道:“也是,不過最遲巳時我們必須出發,你明天要去辦事,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流雲道,她不過是去趟當鋪,不會有什麼意外,目前,除了鄭青山來追究鄭維柱的事情,暫時不會有人來找她的麻煩。正平還是在這裡保護著娘和姨娘們穩妥一些。

    可是正平目光堅定的看著她,好像在說,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跟著去。

    流雲妥協道:“好吧!”

    正平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彎起嘴角,他要保護的只是她的安全,其餘人,他不關心。

    “哎!你好像很懂養馬?”流雲岔開話題,自那天看見可怕的一幕,流雲跟正平的交談就變得困難起來,常常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常常想著去試探他的底細,不能再像以前隨心了。

    他輕描淡寫道:“哦!以前養過。”

    “哦!“流雲略有些失望,他的回答總是模凌兩可,又不能說他答的不對,就像那天語蓉問他:“鄭青山怎麼輕易放過他?”他說:“也許鄭大人是看我傷重,治不好了吧!誰還跟一個快死的人計較呢?”可是流雲知道鄭青山這個人最是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虛驚一場

    第二天流雲走了城裡的幾家當鋪,東當西當,典當了將近五百兩銀子,雖然那些東西遠遠不止這個價錢,但是當鋪本來就是認寶為草的地方,不然他們怎麼賺錢?流雲也沒想過要把這些東西贖回來,這個地方還會不會回來都說不準呢!反正錢財乃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眼下急於用錢就不計較了。.

    “你到底還藏了多少寶貝?”正平跟了一路,瞧了一路,流雲就跟變戲法似的,一下掏出一樣寶貝來,那天抄家來的突然,大家都沒有準備,幾乎是身無分文的被趕了出來,她是如何藏了這些的?還有那個“暴雨梨花針”,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流雲精靈古怪的很,不能用尋常的思維去想她。

    流雲昂了昂下巴:“不告訴你。”

    正平輕笑:“該不會溜回傅府偷出來的吧?”他是開玩笑,查封的物件,都是官府抄錄在冊的,封存了的,哪是說偷就能偷的。

    可不就是偷出來的嗎?但她是不會說的,連娘問她,她都沒如實相告,只說是早先就存放在杜府的,本想拿去換了銀子偷偷去趟京城找大哥玩。娘聽了薄責道:“就知道你不安分。”隨即娘又嘆息:“這回倒是幸虧你起的這心思,不然咱們都得上街要飯去了。”她笑著安慰娘:“這就說明老天爺還是幫著咱們的。”

    走過一家書齋,流雲停下腳步。

    “要不要進去看看?”正平問道。

    流雲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剛才那家書齋,三年前她來過,和明俊一起,買了一疊藤紙,回到船上,四個人分工合作做出了這個時代第一副紙牌,然後在船上的日子玩的昏天暗地,明承總是輸,每次都不服氣,囔囔著要再來一局……那樣的日子,無憂無慮,肆意的笑,痛快的玩,如今……那樣的日子再也不能夠了。

    流雲甩了甩頭,往事不可追,生活只能向前看,語蓉有句話說的好,不管前路有多麼坎坷,多麼凶險,都要義無反顧的向前走,因為她們沒有退路。

    兩人又去了一家綢緞莊,各買了一套最廉價,最普通的衣衫,流雲買的也是男裝,男子的裝束便宜行事,身上這身衣衫還是乳娘香巧給的,那天她送了一套舊衫,事後想想很過意不去,第二天又把她家墩子還沒穿過的新衣送了過來,執意叫流雲收下。

    巳時正,小李子結了帳,大家匆匆上路,出城門的時候,有一隊官兵在挨個盤查,大家緊張得不得了,手心裡都攥出一把汗來,正平的手一直放在劍柄上。

    “你,過來……”一個官兵粗魯揪了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的衣領,對著墻上的畫像看了看,搖頭,一把推開:“滾!”

    流雲瞥眼去看那墻上畫像,提著的心落了下來,還好,上面畫的不是她也不是娘親她們,而是一個相貌猙獰醜陋的刀疤臉,估計是官府在捉拿什麼江洋大盜。

    正平的手也鬆開了劍柄,壓低了聲音道:“沒事,不是衝著我們來的。”說罷跳下馬車,牽了馬車朝城門走去,小李子見了也忙牽了馬車跟上。

    “站住,車裡是什麼人?”一個官兵喝問道。

    “軍爺,馬車裡是我家夫人。”正平泰然答道。

    官兵一臉的懷疑,用手裡的刀把挑開車簾看了看:“哪裡來的上哪去?”

    不是查刀疤臉嗎?對婦人的去向也要問?不過心有怨言也不能表露出來,正平道:“從金陵來到婺州府去。”

    “去幹什麼?”

    “探親。”

    官兵又挑開了第二輛馬車:“你家有幾位夫人啊?”

    “回軍爺,有一位夫人,四位姨娘,三個丫頭。”

    官兵又指了指流雲,問:“他又是誰?”

    不等正平回答,流雲笑嘻嘻答道:“軍爺,小的是馬童。”

    官兵翻了他一記白眼,對正平道:“你們老爺可夠摳門的,娶這麼多妻妾,多顧輛馬車都不肯。”

    正平無奈苦笑:“軍爺有所不知,我家老爺做生意虧了血本,今非昔比。”

    官兵一副恍然的表情,難怪!這一下耽擱後面已經排起了長隊,這官兵不耐煩的揮揮手:“走吧!走吧……”

    正平忙拱了拱手,跳上馬車“得兒駕”,出了城。

    “剛才好險,我還以為是衝著咱們來的。”流雲長舒了一口氣。

    正平笑了笑:“我看你一點也不緊張。”

    “緊張也不表現出來啊!不然,沒事也變成有事了。”流雲用衣袖擦去額上的汗,對著自己的臉扇風。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若煙焦急地問。

    “流雲,嬸娘好像很不舒服……”語蓉探出頭來道。

    流雲趕緊鑽進馬車,只見娘臉色發白,牙關緊咬,眉頭緊蹙,捂著胸口很痛苦的樣子,心下一緊:“娘,你怎麼了?”

    沈青璇心口一陣陣絞痛,痛的都說不出話來。

    “小姐,自從出事後,夫人就時常心痛,不過都沒有今天這麼厲害。”若煙擔憂道。

    “雲兒……娘……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沈青璇艱難說道。

    流雲一手握著娘冰冷的手,一手撫著娘的心口,心也痛了起來,經歷了這巨大的變故,可以說一夕之間從天堂跌落塵埃,這種事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娘心裡一定是既難過又焦慮,加上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趕路,娘的身體承受不了,剛才又受了驚嚇,所以犯起病來。

    “嬸娘,喝口水吧!”語蓉拿出水袋喂夫人喝水。

    流雲寬慰道:“娘,你且放寬心,不要多想,萬事有雲兒呢!您要相信您的雲兒,困難是暫時的,咱們一定能否極泰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嬸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您別太擔心。”語蓉也安慰道。

    沈青璇無力的笑笑,她這個當家主母當真無用的很,不能帶領大家闖過難關,自己倒先病倒了。

    還好,娘的心絞痛漸漸緩了過來,可是流雲知道心臟病是最危險的,剛才看娘的狀況,只怕是病的還不輕,如果不及時醫治的話,只怕下一次發病就危險了。

    “正平,咱們不能再這樣沒日沒夜的趕路了,我娘病了,會受不了的,我們要找個地方落腳給我娘治病先。”流雲霍得掀了簾子斬釘截鐵對正平道。

    正平半響不語。

    “你倒是說句話啊?”流雲現在是失了方寸,心慌意亂。

    “那就去淮陰吧!我在那裡有個朋友。”正平說著回頭又強調了一句:“絕對信得過的朋友。”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51 P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何以謀生

    到了淮陰,正平所說的朋友卻不在,問了鄰居,說是前些日子出遠門了,不知道歸期。.正平不管不顧,落了人家院子的鎖就進去了。

    “正平,這不合適吧?”流雲瞠目結舌,正平當這是他自己家呢!

    “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我那朋友喜歡周遊天下,四處尋人打架,說不定三年五載的都不會回來,咱們暫且在這裡住下,給夫人治病要緊。”正平說著,又落了人家房門的鎖,還若無其事,自言自語道:“這鎖可真夠差的,我還沒用力就落了。”

    你怎麼不說這鎖是自己掉下來的?流雲極度無語,環顧四周,這個院子還真是不錯,僻靜的很,房間也足夠,一應生活用品齊全,稍稍打掃一下就可以住了,管他呢!非常時期就不講究這麼多了,到時候屋主回來,大不了向他道個歉,算點房租給他,當然不能算的太貴,現在她很窮的。

    大家把行李搬了進來,動手打掃,幾位姨娘平日裡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可如今生活所迫,也不得不輓起衣袖,和若煙她們一道拾掇,不多時便整理妥當,安置下來。

    小李子和采藍儼然成了管家和管家婆子,一道挎了菜籃子上街去買菜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正平則上街去配鎖,弄壞了人家的東西肯定要賠的。這晚,大家終於能安安心心像像樣樣的坐下來吃頓飯了。

    吃過晚飯,大家都早早的安歇,語蓉還是和流雲住一間。語蓉問:“流雲,咱們住在這裡好是好,但是,總不是長久之計,你可有什麼打算?”

    流雲躺在床上,人已經疲憊不已,但腦子卻清醒的很:“長久之計暫時還沒有,明天先去找大夫給娘看病,然後再四處轉轉,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謀生的活計,坐吃山空總是不行的,咱們還得上京城呢!得把娘和姨娘她們安頓好。”

    “嗯!目前只能如此了,說真的,這回多虧了有正平在,不然,咱們還沒處落腳呢!”語蓉看正平這幾日的表現,對他的不良印象有所改觀。

    流雲點頭:“是啊!多虧了有他。”這是事實,不可否認,正平真的是盡心盡力在幫她,也許是她多想了,正平也是闖蕩江湖的人,有那些東西也是正常的吧!

    “流雲,我們什麼時候去打聽揚州和杭州的消息呢?我很擔心我娘,若是她們來尋咱們,咱們躲在這個小地方,她們如何尋得到?”語蓉鬱郁道。

    流雲側了個身面對語蓉:“這樣吧!我明天就讓小李子辛苦一點,先去一趟杭州,如果杭州那邊沒事,想必揚州那邊也不會有事的,到時候,子謙表哥回幫我們想辦法的。”說到子謙,流雲眼前就浮現出那張清俊的臉,永遠掛著淡若雲煙的微笑,在“荷風齋”,他們並肩佇立窗前,望著如夢似幻的西湖美景,他雲淡清風的說:“你開心就好……”那時她是怎樣的心情?記不太清了,應該是竊喜吧!只是沒料到後面發生的事,她離開的那天,其實她希望他能來送她的,本來一切都只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子謙從沒有說過任何喜歡她的字眼,所以,他喜歡顧影影也是正常的,非常的正常。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子謙還沒成婚?難道舅父舅母還是反對他和顧影影嗎?

    “嗯!希望他們都沒事,那樣咱們也不用這麼辛苦了。”語蓉希冀著。

    流雲可不抱這樣的希望,那樣說只是為了安慰安慰語蓉罷了,在古代,連坐是很平常的,大有拔草除根的意思,而且,那日鄭青山宣讀聖旨的時候有一句話,她記的很清楚……傅氏一族所有男丁皆下大獄。所以,大伯家不可能倖免的,還有在婺州,麗州的遠親,也許此刻子謙正被關在杭州府的大牢裡。

    兩人又說了幾句,也不知什麼時候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流雲去找小李子,跟他說了去杭州一事,小李子二話不說就應了,牽了馬,即刻出發。流雲覺得很不好意思,暗暗發誓,如果傅家能有重見天日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報答小李子。

    流雲正要出門去找大夫,正平已經帶了個大夫回來,原來他起的比她更早,把她要做的事做了。

    大夫給沈青璇診了脈,說她是郁結難抒引起的心痛之症,開了幾副健脾化痰,活血化瘀,舒肝理氣的藥,臨走的時候還特別叮囑流雲和正平:“切忌莫讓病患勞累,更不要讓她受刺激。”

    流雲連聲稱是,正平送大夫回去,順便抓藥。流雲把姨娘們都請到一處,把娘的病情還有大夫的叮囑告知大家,讓大家以後言行都要謹慎些,不該說的事絕對不能在娘親面前露了嘴,以後有什麼難處,有什麼事情都只管來找她,不要去煩勞娘親。

    眾姨娘也明白如今諸事皆要依靠流雲,自從出事以後,流雲已經逐漸成了名副其實的當家之人,流雲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便紛紛點頭表示曉得了。

    娘吃的藥不便宜,而且這種病是要長期吃藥的,還有這麼多張嘴要吃飯,該花的錢一文也少不了,爭如語蓉顧慮的,坐吃山空,不是長久之計。流雲開始動腦子,每日裡和正平上街晃蕩,希望能找到合適的謀生之路。傅家的女人最擅長的就是刺繡,無論是誰的繡品拿出去都是上等之物,然而,流雲不敢讓她們拿針線,生怕暴露了行跡,那麼什麼活又能賺點錢,又不起眼,又不會很累人呢?流雲頗為苦惱。

    正平對這些也不懂,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是每日陪著她閒逛。當然流雲可不認為她是在閒逛,用她的新鮮詞來說,這叫“市場調查”。

    這日,兩人又一次走在走了無數遍的街市上,脂粉鋪有三家,綢緞莊六家,梳篦店兩家……這條街上的店鋪,流雲閉著眼都能說的出來,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經營的行當,因為做這些生意,還要有進貨的渠道,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得成的。

    這條街快走出頭的時候,流雲被一家店鋪門前的一張紅紙吸引住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談判

    這是一家門面不大的酒樓,紅紙上寫著:因店主急於還鄉,願將酒樓低價轉讓。。?

    流雲在附近轉了轉,打探這家酒樓的情況,得知,這間酒樓生意清淡,店主說是急於還鄉,只怕是虧了本不願再做這個買賣,流雲心中有了主意。

    “正平,咱們進去瞧瞧。”

    正平躊躇:“你不會是想盤下這家酒樓吧!你又不懂得做菜,能行嗎?咱們的錢可不多了,雖然這店家說是要低價轉讓,可再怎麼說,這也是一家酒樓啊!只怕需要好些錢,萬一虧了,大家可就得喝西北風去了……”

    流雲道:“做都沒做,你怎麼就知道會虧呢?呆會兒機靈點配合一下。”

    正平噎住,配合?要怎麼配合?談生意這種事他不懂啊……

    “哎……”正平正要問流雲該怎麼配合,流雲已經背著手踱了進去,雖然她此刻衣衫普通,但是舉手投足瀟灑自然,貴公子的譜十足。正平深嘆一氣,這個任務好生艱巨。

    店主吳掌櫃四十開外,聽說流雲是來問盤店的事情,立即熱情招呼流雲去雅間商談,寒暄一陣,流雲自報家門姓劉。

    吳掌櫃見流雲是外地來的,馬上換了一副嘴臉捏拿起來:“我這酒樓雖然場面不大,生意卻是興隆,若不是家中老母病重,我得回家盡孝,是斷舍不得將這酒樓低價轉讓的……”

    正平嘴角抽了抽,生意興隆?難道今日只有三個客人就已經算“興隆”的了?睜眼說話,明擺著是要坐地起價,漫天要價了。

    流雲翹著二郎腿始終淡然而笑:“吳掌櫃的說個價吧!”

    吳掌櫃見流雲啥也不問,就問價格,心中暗喜,這個外地人是個生手,應該可以好好敲上一筆,於是,笑容可掬的伸出一隻手:“五百兩,酒樓的經營權就歸你們了,這房子是祖產不能轉,以後每年五十兩租金,五年之內,我保證不收回房子。”

    流雲面不改色,只笑微微的看著他。

    流雲不說話,是不是在等他配合?正平揣摩著,抱了雙臂不屑道:“吳掌櫃的,你這酒樓的生意可真夠興隆的。”

    吳掌櫃面色微微一窘,隨即嘿嘿笑著大言不慚:“今日是特殊情況,平日裡可都是滿座的,有時候還得翻桌。”

    正平挑眉看他:“吳掌櫃的,有些事情我們不說並不表示我們不清楚,我們既然進門來談,自然是做過仔細的調查的。”

    吳掌櫃笑容僵了一下,自覺地減去一根手指:“這樣行了吧?”

    四百兩,說起來也不是很貴,換做以前,流雲眼睛也不會眨一下,可是,如今四百兩銀子幾乎是全部了,而且天底下沒有穩賺不賠的生意,風險與機遇並存,流雲是絕不可能拿全部家當來冒這個風險。

    這回兩人都沉默了,吳掌櫃看這兩人,一個神情淡淡似乎興趣不濃,一個一臉不屑,呃!這個價還嫌貴?可是自己這轉讓告示貼了好幾回了,本地人都知道這裡的生意極其清淡,他換了好幾個廚子,降低菜的價格都不行,真是見鬼了,多做一天就多虧一天,沒有客人,但廚子小二的工錢又不能少,真叫人頭疼……可是就這麼關門大吉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人找上門,放過了,下回就不知道還有沒有人願意來了,這個燙手山芋他還得繼續捏著。吳掌櫃一咬牙,心一橫,做出痛心疾首的大放血的悲壯神情:“三百兩,不能再少了。”

    底價了,流雲放下二郎腿,整了整衣衫下擺,慢吞吞開口;“三百兩,不貴,值!”

    吳掌櫃暗吁了一口氣,心裡又忍不住嘀咕:這個價幾乎是割肉價了,割的是別人的肉,你自然是高興了。

    “不過……”流雲話鋒一轉。

    吳掌櫃剛放下去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不瞞吳掌櫃,之所以想盤下這家酒樓,就是看中這家酒樓的清淡,我這個人喜歡做有挑戰的事情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不知道吳掌櫃的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流雲態度謙和,語氣平緩。

    吳掌櫃猜不透流雲話裡的意思,不會是還嫌貴吧!那就只能一拍兩散了:“公子,價格上我是不能再退讓了,要不然公子還是回去再想想。”

    流雲擺擺手:“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和掌櫃的打個商量,其實,我這回是和家裡打賭來著,說我能用一百五十兩本錢,一年之內翻十翻。”

    吳掌櫃一聽笑了,這年輕公子一定沒經過事,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吳掌櫃的也不信是嗎?那……不若我們也打個賭。”流雲笑道。

    “怎麼個賭法?”吳掌櫃本想說算了,既然不是誠心的,也就沒有必要談了,但是流雲一說打賭,他下意識就回問了一句。

    流雲起身打量了這個雅間,說道:“我說吳掌櫃的,你這酒樓之所以生意不好,有三個致命的問題。”

    吳掌櫃吸了口冷氣:“此話怎講?”

    “一,定位不合理,這間酒樓場面不大,吳掌櫃卻一心要往大了做,要知道前面的‘醉仙樓’、‘聞香齋’、‘美味居’,論場面,論菜品,論服務,論格調都比你這‘如意樓’不知強多少,你一心要跟他們比,這不自絕生路嗎?二,位置無優勢,‘如意居’地處街尾,前有多家酒樓阻攔,還能有生意嗎?三,經營不得方,這個麼,就不是一兩句能說清楚了。”流雲氣定神閑道。

    吳掌櫃又抽了口冷氣,這位年輕的公子有些見識,鄭重了神情:“願聞其詳。”

    正平聽的也是一愣一愣的,他從不知流雲對這些實情也這麼有見地。

    流雲卻是賣起關子來:“再往下說,那就是我的制勝法寶了,屬於商業機密。”

    “公子,那……您的意思?”吳掌櫃被流雲調起了味口,對流雲的態度也尊重起來,流雲的話句句點中要害,將他一直以來的困惑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難怪會失敗,原來他一開始就沒走對路。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經誇下了海口,那就只能用一百五十兩銀子來盤這家酒樓。”流雲笑微微的看著吳掌櫃。

    “這個……”吳掌櫃滿臉黑線:“恐怕不行,我已經是虧本轉讓……”

    “我還沒說完,我用一百五十兩盤下你這家酒樓六成的份額,這家酒樓由我來經營,你什麼也不用管,也不許管,只當清水老闆,若是一年之內,酒樓虧損,則由我來承擔所有虧損,並付清剩餘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就當我賭輸了,滾蛋回家,若是經營得利,則你我四六分成,以三年為期,三年後酒樓的經營權全部歸還於你,如何?”流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吳掌櫃沉思,這是百利而無一損的好事啊!虧了虧他的,賺了我有份,雖然只拿四成,可三年以後這酒樓也還是我的呀!往後的盈利不都歸我一人得了嗎?

    思量再三,吳掌櫃爽快點頭:“行!”

    流雲朝正平眨了眨左眼,搞定!正平會心一笑,暗暗豎起了大拇指,你行!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52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1 08:10 PM 編輯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制勝法寶

    事雖談妥了,但是流雲不能親自去跟吳掌櫃簽約,因為在龍軒經商都要去官府備案,要交稅的,用真名的話這酒樓就成了傅家的產業,是要沒收的,用假名去簽,萬一以後生意紅火,吳掌櫃反悔了,她怎麼跟他打官司?名都是假的,合約就無效,所以,流雲先付了三十兩定金,只等小李子從杭州回來,讓小李子去簽,小李子可不算傅家的人。

    等小李子的間隙,流雲也沒有閒著,開始著手準備。

    「流雲,你要這麼多硝石做什麼?做火藥?」正平把三大甕硝石搬到後院,活是輕鬆的,但內心是鬱悶的,他常常弄不懂流雲要幹什麼,雖然他知道如今的流雲是不會做什麼無聊的事的,正因為如此,所以他特別好奇。

    「呆會兒你就知道了,你再幫我去提一桶井水來。」流雲看著三大甕硝石,心裡樂開了花,賺錢可就指望這個了。

    正平一聲不吭又去提水。

    流雲見他悻悻的模樣,抿嘴輕笑,倒不是她愛賣關子,而是這種事情解釋起來有些麻煩,等下他自己看了,就一目瞭然了。

    語蓉好奇道:「流雲,這硝石真的能製出冰來?」她不敢相信,冰,那是大冬天才有的東西,如今正值盛夏,連那井裡的水都還嫌不夠涼,如何這硝石就成變成冰了呢?

    「你等著我給你變戲法。」流雲笑的神秘兮兮:「去,幫我拿個木盆來。」硝石製冰這個實驗前世的時候她做過,一個簡單的化學反應而已,但是,要做出能吃的冰還需要進一步探索。

    須臾,正平提了水來,流雲拿勺子舀了幾勺井水在臉盤裡,然後用湯匙舀了些硝石倒了進去,只見那水立刻變成了渾濁的灰白色,沸騰起來,咕咚咕咚的冒著白氣,漸漸的,水不再沸騰,開始凝結,水面上慢慢浮起一層碎冰來。

    「流雲,冰也,真的是冰,哇……好神奇……你是怎麼想出來的?」語蓉驚喜的叫了起來,伸手撈了些碎冰在手裡,連聲嘖嘖:「好冰,好冰……」

    正平是不會像語蓉那樣大呼小叫的來表達她的驚訝和喜悅,但是他那雙瞪直了的眼,充分的暴露了他所受到的震撼。

    流雲很淡定的舀了一勺碎冰嘗了嘗,太鹹。把盆子裡的碎冰倒了。

    「哎……幹嘛倒了?我還沒玩夠呢!」語蓉可惜道。

    「這個不能用。」流雲喃喃道,她製冰可不是用來玩的。

    實驗繼續,水的份量逐漸增加,硝石的份量逐漸減少,試到第五回,成了,雖然這冰還是有些鹹味,但是口感不錯。

    正平終於忍不住,用手指沾了點碎冰放嘴裡嘗,沁涼沁涼的,在這炎炎夏日,能吃到冰,那簡直太爽了……正平明白了,流雲就是要拿這稀罕之物去招攬生意,她說的制勝的法寶就是這碎冰。

    「流雲,咱們酒樓準備賣冰水?」正平想,這跟涼茶鋪子差不多啊!

    「就這樣拿去賣可賺不了錢。」這點流雲早就想到了,這個時代還沒製冰的技術,這冰一經推出一定能吸引人們前來品嚐,但是光光是稀罕這樣還不夠,不足以吸引回頭客,所以,她準備再把碎冰加工一下,做成現代的各種可口的水果碎冰,身價立即倍長。

    「流雲,你的意思是……要拿那些水果做文章?」語蓉立即想到之前流雲讓若煙去買了一籃子的水果。

    流雲用沾了冰水的手指刮了下語蓉的鼻子:「聰明。」語蓉被冰的打了個哆嗦。

    三人又進廚房,若煙早已經按流雲的吩咐,把枇杷,桃子什麼的都切成大小均勻的小丁,把汁多的,比如葡萄,楊梅搗成汁。

    流雲一陣搗鼓,一碗美味可口的碎冰新鮮出爐了。語蓉搶先做了第一個品嚐者,吃的那叫一個興奮:「流雲,太好吃了,簡直太美味了。」說的一旁的若煙都快流口水了。

    流雲笑道:「這還是半成品呢!改明兒個,去弄點蜂蜜,弄點新鮮的牛奶加進去,那味道才真叫一個爽甜可口。」

    「流雲,我看保證大家一定蜂擁來搶購。」語蓉似乎已經看到了人潮攢動,爭相來品嚐的熱鬧場景,然後她就數錢,哎呀……到時候只怕數錢的人手會不夠啊!

    「小姐,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夫人去。」若煙也激動起來,有了這碎冰,以後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等等,我再做幾碗,你端去給夫人和幾位姨娘嘗嘗,你和采藍的我給你們留著。」流雲莞爾道。看了大家的反應,流雲對酒樓的前景又多了幾分把握,依她的方案,用碎冰做餌,,吸引顧客,但是等天氣轉涼,這碎冰就沒有吸引力了,所以碎冰只能一個噱頭,真正能留住顧客還是菜品,還須琢磨,要附和當地人的口味,又要有與眾不同之處,做酒店,其是很麻煩,很瑣碎的,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不過她沒有時間打理這個酒樓了,必須盡快進京,據她所知二姨娘娘家以前就開過大酒樓,耳濡目染應該懂得一些,而且二姨娘素來就唯娘親馬首是瞻,也頗有些手段,以後這酒樓就交給她打理算了。

    若煙和語蓉給夫人姨娘們送碎冰去,流雲又動手做了一份,端給正平:「你也來嘗嘗。」

    正平接過卻並不急著吃,而是蹙眉瞇眼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流雲,想要看到她心裡去,在她身邊三年,他卻從未看透過她。

    「幹嘛這樣看我?好像不認識我似的。」流雲帶著嬌憨的笑斜睨他。

    一對上她清澈如水,靈動如鹿的雙眼,正平就會沒來由的心慌,有些窘迫的移開目光,默默吃著碎冰,心不在焉,塞了一嘴的碎冰,冰的他直抽涼氣,又不好意思在流雲面前吐出來,直憋得舌頭僵麻,牙齦酸軟。

    流雲見了好笑,故作詫異問道:「咦?這冰很燙嗎?」

    正平含著冰,趕緊搖頭。

    「那你怎麼還吃的滿頭大汗?」

    正平大窘。

    流雲嘻嘻一笑一個旋身輕快的出了廚房,留下正平在那裡發窘。



正文 第六十章 準備工作

    小李子當真是快去快回,才半個月,就從杭州回轉。帶回來的消息,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沈家也被抄了,沈老爺被下獄,不過子謙少爺兩個月前去了南邊,躲過一劫,如今沈夫人已經派人飛馬趕去告知子謙少爺。

    「沈夫人現如今在何處?還有雪蘭小姐呢?」沈青璇關切地問。

    小李子道:「沈夫人如今在鄉下一個小農莊避禍,沈夫人讓小的回來轉告夫人,她本來想過來與夫人您會和,商議商議該怎麼辦,可是沈老爺被關在大牢裡,她忙著上下打點,暫時來不了,不過,沈夫人讓雪蘭小姐先過來,小的怕夫人著急,就快馬加鞭先趕回來報個信,雪蘭小姐大概要後日到。」

    沈青璇默然良久,嘆氣道:「如今都剩孤兒寡母的,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二姨娘江涵柳安慰道:「夫人先別灰心,您瞧咱們不是還有雲兒在嗎?杭州那邊還有子謙少爺,總會有辦法,真若不行,我們姐妹進京告御狀去。」

    三姨娘舒慕靈嗤笑道:「二姐說什麼大話呢?進京告御狀,衙門的大門朝那邊你都不知道吧?」她就看不慣江涵柳說大話,以前是巴結夫人,如今又巴結流雲,哼!最會見風使陀。

    四姨娘崔雅蕊向來和舒慕靈一個鼻孔出氣,道:「這可是皇上下的聖旨拿的人,抄的家,告御狀,告誰去?告皇上嗎?」

    江涵柳冷笑道:「按你們的意思,就什麼也不管了?我的易兒是還沒消息,也不知能不能如子謙那般幸運逃過一劫,你們的承兒俊兒可都還在大牢裡呆著,按目前的狀況看,發配三千里算是最輕的了,你們也無所謂了?」

    大姨娘淡淡道:「即便是逃過了一劫,也好不到哪裡去,以後都得躲躲藏藏,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不管怎麼樣,在外面總還能想想辦法,被抓進去,那就只有等死了。」江涵柳剛才那麼說不過是對舒慕靈和崔雅蕊的話聽不慣,刺激她們一下,其實她心裡很清楚,明易也逃不過,更糟糕的是,京城裡的老爺,大少爺,二少爺總還有大少奶奶她們關注著,明承明俊也有錢管家在打點關照,只有明易,孤身一人在山東,還不知遭了什麼罪。可是她再擔心,也是鞭長莫及,愛莫能助。

    「好了,都不要再說了,都已經到這步境地了,還不忘鬥嘴。「沈青璇不悅出言打斷,凜了眾人一眼,又道:「二妹說的不錯,不管是什麼辦法,只要有一線希望咱們都要試試,依我看,揚州那邊的情況更壞,大伯母素來是個沒注意的人,眼下還不知流落在哪裡受難……」沈青璇頓了頓看了一眼語蓉,這孩子都快哭了,繼續道:「目前咱們的日子也算安定下來了,只等酒樓開張,乾脆過幾日把揚州那邊的人都接過來,還有,喬汐子侄不是在青城山嗎?也不知有沒人去通知他,咱也派人去打探打探,最好他沒事,一併過來。」

    語蓉聽的傷心伏在流雲的肩上小聲抽泣,她好擔心娘。流雲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今時不同往日,大家的心要往一想,力往一處使,別盡想著鬥嘴鬥氣。」末了沈青璇又不輕不重的警告了一句,雲兒說了在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前,這個酒樓先由涵柳打理,她身體不行,無可奈何,所以,她必須維護著點涵柳,免得老三老四總和她抬槓。

    小李子稍作休息就被流雲拖去練字,他從未讀過書,但是跟在老爺身邊字倒是認得不少,可是不會寫,那些複雜的字,在他眼裡無異與鬼畫符。所以流雲讓他練自己的名字,寫了二十來遍以後,流雲點點頭:「可以了,記得,呆會兒簽合約的時候就這麼寫。」

    小李子窘迫的撓了撓頭皮:「小姐,這樣真的行嗎?小的看著怪醜的。」

    「寫對就行了,不又是拿去裝裱的,要那麼好看做什麼?到時候你聽我的就行了。」流雲無所謂道。

    合約是流雲起草的,吳掌櫃看過沒有問題,不過見跟他簽約的另有其人,不禁又猶豫起來。

    流雲解釋道:「這位是我爹派來監督我的,怕我弄虛作假,銀子也在他手裡,只好由他來簽,放心吧吳掌櫃,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一文錢也不會少你的。」

    吳掌櫃這才簽了字,摁了手印,小李子平生第一次在這麼重要的文書上簽上自己的大名,有些激動,手都會抖。

    「小李子,你簽就是了,別怕本少爺會虧,有你數錢的時候。」流雲悠然道。

    小李子機靈的回道:「少爺,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你經意不善,那萬貫家財可就歸了……」

    流雲輕輕一笑,一副超然篤定的樣子,模凌兩可道:「也要他有那個本事。」

    吳掌櫃在一旁安下心來,原來這個衣著不起眼的公子果真出身大富之家,那麼他說的打賭之事是真的了,也難怪,富人家裡明爭暗鬥可厲害著呢!於是也催促小李子:「就是,你要相信你家少爺的本事,趕緊簽了吧!」

    小李子抖抖索索把字簽了,又摁上手印,吳掌櫃請來的公證人也簽了字,摁手印,雙方把事務交割完畢,流雲這招借雞生蛋終於大功告成。

    接下來,江涵柳帶領大家把酒樓的佈局按流雲的要求稍做了改動,小李子和采藍負責採購,語蓉和正平則去做宣傳,這個任務派給正平似乎不太合適,可是人手不夠,只好讓正平勉強為之。

    現代營銷策略第一條就是要推銷自己,廣而告之,這遠比在店門口劈裡啪啦放一通震天響的鞭炮招幾個湊熱鬧的效果要好的多。當然,這發廣告也要有策略,不能傻乎乎的寫一長篇大論,把要推銷的東西誇的天花亂墜就好,在古代,能讀書的人並不多,大多老百姓都不認得字,那麼這廣告要怎麼打呢?試品嚐,而且對像只是孩子,小孩子看見了碎冰,本就好奇心大作,再看這碎冰賣相極漂亮,那就更加垂涎欲滴了,再一品嚐……欲罷不能,欲求不得,還不得囔囔著還要?好了這個時候再告訴他……現在是試吃,每個孩子都只能品嚐小碗,如果還想要的話,三天後到「如意樓」買就是,不過這食物可不容易做成,數量有限……

    語蓉剛拒絕了一個財主模樣的願意花三兩銀子再來一小碗以滿足不停哭囔的兒子的要求,後面還排著老長的隊伍呢!那些孩子個個舔著嘴,流著哈喇子,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不少領著孩子的大人眼中也是露出了渴望。說好了一人一份誰也不許多得。那財主無奈,只好哄兒子:「三天後,你要多少爹給你買多少。」

    語蓉和正平相視一笑,流雲出的這點子真不賴,本來兩人還以為得滿大街的吆喝,都有點抹不開臉,結果,攤子一擺出來,好奇著就不請自來了,越聚越多,弄的他們手忙腳亂。

    雪蘭來到時,大家正忙的熱火朝天,這她之前的想像中的死氣沉沉,哀怨喪氣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一問之下,是流雲盤下的酒樓要開張了,雪蘭驚訝的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她家也被抄了,但沈家的生意分佈廣泛,官府一時也封不過來,他們還能打個時間差,回攏銀兩,數目也是客觀的,不用為生計發愁,可娘還是每日的以淚洗面,哀戚難休。聽小李子說,傅家被抄的徹底,大家幾乎是身無分文被趕了出來,景況可謂糟糕透了,還好流雲有法子,弄到了銀子,大家才能順利離開蘇州來到淮陰……小李子那麼說,她和娘都以為姨母她們即便到了淮陰也是生活艱難的,還讓她帶了兩百兩銀子過來接濟,誰曾想,這才幾天功夫,流雲就開了酒樓,她哪來那麼多錢開酒樓?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54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1 09:01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往事不可追

  生意好得出乎意料,不僅是水果碎冰搶手,連推出的家常菜也是異常火爆。看得前任吳掌櫃是瞠目結舌,這這這……這還是之前那個「如意樓」麼?怎麼換了個掌櫃,就什麼都變了呢?這差距簡直可以用天差地別來形容了,這小子,果然很有能耐。

  到了晚上,關了店門,江涵柳把帳這麼一算,臉上笑容若牡丹盛開:「足足有二百六十兩,減去購買材料的費用,減去廚子的工錢,再減去這店的租金,可得純利一百七十八兩,再減去吳掌櫃的四成,咱們可得一百零六兩,若是生意都這般紅火的話,三天,只需三天,咱們就回本了,天啊!這世上竟然有回本如此快速的生意……」江涵柳嘖嘖稱奇,又劈裡啪啦撥著算盤,把賬目細細算一遍,希望不是自己算錯了。

  眾人相視而笑,雖然都已經疲憊不堪,但是心裡舒坦,起碼以後不用為生計發愁了。

  「真好,就算這個夏季過去了,碎冰沒有銷路了,咱們也已經賺的個缽滿盆溢了,不用怕了。」五姨娘夏夢瑤歡喜道。

  「可不是嗎?我看咱們幹脆在別處多開幾家分店,那就賺的更多了。」崔雅蕊喜滋滋的做著美夢。

  「那可不行,太顯眼了,我覺得這樣都已經過於顯眼了。」大姨娘陸曼荷不安道。

  「這有什麼,這店又不是寫咱們的名字,官府查起來,只說咱們是被雇來幫工的不就成了?雲兒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雲兒,你說是不是?」舒慕靈不屑道。

  雪蘭皺了下眉頭,緩緩道:「依我看,開分店的事兒,還是暫緩一緩,先把這一家做穩了,做好了,其他的看形勢再做定奪也不遲,畢竟咱們現在最緊要的事不是賺大錢,而是求穩定,然後可以安安心心的去京城。」

  大家思量著,紛紛點頭。流雲對雪蘭抱以微笑,幾年不見,雪蘭的言談中依稀也有了子謙的影子,從容不迫,沉穩理性。

  「流雲,每天一百份碎冰是不是太少了點,供不應求啊!咱們明天多做些,做兩百份,一定也被搶空。」語蓉一早就說一百份太少,可流雲不聽,看吧!果然不夠了,沒到晌午就賣完了。

  「語蓉,這你就不懂了,如果有一樣你很喜歡的東西,結果你發現這東西是唾手可得的,你還會不會拿它當寶呢?換一種說法,如果你很喜歡這樣東西,而且這東西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你又會如何?」雪蘭笑盈盈的問語蓉。

  語蓉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越是供不應求,大家就越想得到,若是供大於求,便覺得無所謂了。」

  雪蘭笑道:「你還不笨嘛!這就是做生意的手段,奇貨可居,越是搶手的東西大家就越要搶,就會覺得再貴也是值得的。」

  語蓉嘖嘖道:「雪蘭姐到底是出身商賈之家,說起生意經一套一套的。」

  雪蘭莞爾道:「我雖然出身商賈之家,卻也只能是紙上談兵,跟流雲比起來,我可差遠了,最起碼這空手套白狼,我就做不到。」

  「喂喂!你們倆說話可別扯上我,我哪裡是空手套白狼了?我可是貼了二百多兩銀子呢!全家當都押上了。」流雲抗議道,本錢雖然是少花了點,但是她耗進去的精力可一點也不少,大家看她笑嘻嘻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自從出事後她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每天都在動腦筋,想著如何安排家人,想著何時進京,進京以後要怎麼辦?當然最近幾天想的最多的是怎樣菜恩那個讓這家酒樓賺錢。

  「流雲,這酒樓小是小了點,再小也不止一百五十兩吧!我看那掌櫃的一定是昏了頭了,也不知你是如何蠱惑人家的。」雪蘭笑道。

  「他又不會虧,四成收益歸他呢!你算算這得多少錢?他也賺翻了。」語蓉想想那四成的銀子,肉疼。

  「哎……不管怎麼說,如今是雙贏的結果,大家高興。」雪蘭可不想跟不懂生意的語蓉去爭論,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好了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趕緊都回去歇著吧!明天還要開早工呢!」江涵柳拍拍手招呼大家回去休息。

  流雲是半夜裡就要起來製冰的,所以就住在店裡,五姨娘和若煙也要學製冰的技術,等流雲去京城,這些可就要由她們兩來做了,當然,秘方流雲早就寫好了放在娘親那裡。而流雲在哪,正平就在哪,所以,四個人留下來,其餘人回去。

  雪蘭也要留下,說是好久沒和流雲聊聊了,大家也就隨了她,坐了馬車離開。

  正平忙著提水,燒水,在把水倒在木桶裡冷卻,流雲怕生水不衛生,客人吃出病來,所以製冰的水用的全是涼茶,只是這麼一來就多出許多活來。

  「正平,我來幫你。」流雲拿了勺子把熱水一勺一勺裝進木桶。

  「你早點去歇著吧!半夜還得起來製冰呢!」正平一把奪了勺子過去往邊上一扔,拿了兩塊抹布拎起大鐵鍋的兩隻耳朵,稍一用力就將滿滿一鍋的熱水提了起來,忙得他大汗淋漓。

  「哎……你小心,這樣容易燙著,太危險了……」流雲驚呼。

  正平不聞,穩穩當當把熱水一滴不漏的倒進木桶,又把鐵鍋放在灶台,這才對流雲道:「危不危險這要看人做,如果是你做的話當然危險,很危險,對我來說小菜一碟。」

  「你就臭美吧!別以為自己有幾斤蠻力就了不起,等你燙著了,我就丟你幾聲嘲笑。」流雲賞了他一記白眼。

  正平嘿嘿一笑:「你丟啥我都接。」

  雪蘭走過來笑道:「流雲,這是力氣活,你也幫不上,就讓正平做吧!咱們去外邊乘涼,說說話。」不由分說就拉了流雲出去。

  流雲還不忘回頭叮嚀一聲,「正平,你小心點……」

  兩人搬了個梯子爬上了屋頂,今天是滿月,皎皎一輪如銀盤高懸,月光如水流下,灑了一地清輝,似乎把白日的暑氣都衝走了,涼風習習,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細聽,還有蟲兒躲在墻角草叢裡鳴叫,此起彼伏,你唱我和。

  流雲雙手後撐,身子也往後仰,抬頭望著繁星點點,幽幽道:「今天的夜色真好。」

  「是你的心情好了吧!」雪蘭索性躺了下來。

  流雲微微搖了搖頭:「只不過是了了一樁心事而已,談不上好與不好。」

  「流雲,我真佩服你,換做是我在你的處境,怕是只顧著愁眉苦臉了。」雪蘭轉眼看流雲,幾年不見,流雲真的長大了,雖然衣著樸素,還是男子裝扮,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

  流雲自嘲道:「我也就是苦中作樂,能有什麼辦法呢?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我再愁眉苦臉的,她們更得抑鬱,還好,我這個人天生的樂天派,凡事總喜歡往好了想,事情已經這樣了,愁是沒有用的,只能自添煩惱罷了。」

  雪蘭贊同的點點頭:「是啊!不過有些事情是說說容易,做起來卻難,很多人都無法做到這樣豁然,你看我娘,多能幹的一個人,結果一出事她整個的就亂了,我家的境況比你家好多了吧!隱形的資產還有不少,起碼不用為衣食擔憂,我娘還不是天天的以淚洗面,弄得大家都籠了一層愁雲慘霧似的,壓抑得不得了,我勸她先別著急,等我哥回來,我哥自然有辦法的,可我娘不聽啊!又開始發愁,我哥要是回來也被抓了怎麼辦……第一波人派出去通知我哥叫他趕緊回來,隨即第二波人派去又讓他別回來,過兩天想想還是得讓我哥回來,你說,這都怎麼回事,我都快瘋了。」

  流雲輕笑:「這就叫關心則亂,不過被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覺得我很沒心沒肺似的。」

  雪蘭笑道:「你這叫有大將風度,哎……你知不知道,你走後第二天,那個蕭光啟蕭大學士來我家找你了,把我爹嚇得那叫一個緊張。」

  流雲不信:「至於嗎?」

  雪蘭睜大了眼睛:「當然至於,蕭大學士在我們杭州可是大大有名的名人,怪人,杭州知府八抬大轎去請人家都被轟出來,如今蕭大學士親自登門,我爹能不緊張嗎?」

  「後來呢?」流雲問。

  「後來聽說你回去了,他就走了啊!」

  「那個……那個……」流雲猶豫著要不要問。

  「那個什麼?」雪蘭奇怪的看著她,怎麼一下子說話變得吞吐起來了?

  「哦,沒什麼,就是我在你家病了兩回,蒙顧影影悉心照顧,想問問她好不好?」流雲聳了聳肩,做出隨意的樣子。

  雪蘭一聽顧影影的名字,臉色就如那夏天的天氣,霎時晴天轉陰天:「別提這個人,這個人太可惡了,你知道我哥為什麼會生病嗎?就是她給我哥下的藥,好讓我哥離不開她,好把我哥掌控在她手裡。」

  流雲心驚:「怎麼可能?」他們倆不是相愛的嗎?顧影影還用得著使這樣卑劣的手段嗎?

  雪蘭一下子坐了起來,忿忿道:「怎麼不可能,她給我哥下藥,還是被我抓住的,我早就懷疑她了,這人看著清純可人,其實心機重得很。」

  流雲真是被驚到了:「那你哥怎麼說?」難怪沒聽說子謙表哥成婚,原來他和顧影影之間出了問題,哎……顧影影真是太傻了,這麼做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哥怎麼說的我是沒聽見,哥和她在房裡談了許久,後來顧影影就哭著跑了出來,不久以後她和她爹一起離開了杭州,去向不明。」雪蘭漠然道。

  「哦!可是顧影影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哥不是喜歡她的嗎?」流雲又問。

  「你怎麼知道我哥喜歡她?」雪蘭詫異道。

  流雲侷促道:「我……我猜的,你哥看她的眼神不一樣。」

  「是嗎?我倒沒看出我哥看她的眼神有什麼特別,我只看到我哥看你的眼神才不一樣。」雪蘭意味深長的看著流云:「難道你沒發現嗎?」

  「胡說八道。」流雲嘟噥了一句。

  雪蘭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只有你不知道,連顧影影都看出來了,其實她是怕失去我哥,才下藥的,可是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都不能這樣做啊!幸好發現得早,不然我哥稀里糊塗的蒙在鼓裡,還以為她是個好女子,其實我覺得我哥並不是真的喜歡她。」說到這,雪蘭頓了頓,抬頭看著夜空感嘆。

  「人啊!往往在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後悔,我哥也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看不透自己的心呢?等他想明白了,後悔也晚了,爹和娘先後為他物色了好幾位女子,都是品貌雙全,德才兼備,可哥看都不看,聽都不聽就回絕了……」

  這些事,她其實早就想寫信告訴流雲,但是哥不許,哥非常嚴肅而認真的警告她,所有的事,不許在流雲面前透半個字。她都不知道哥心裡在想什麼?為什麼不肯告訴流雲?因為自尊和驕傲嗎?

  雪蘭的這番話,像是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水,激起層層漣漪,一圈圈的盪漾開去,不安的情緒迅速蔓延,心被攪亂了。那麼,當初她在子謙房裡聽的那番話也是假的嗎?算了算了,現在糾結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不管是什麼原因,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到原點,而且,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事情的時候。流雲甩了甩頭,讓自己保持清醒。

  「流雲……」雪蘭想問,如果當初沒有顧影影她是不是會和子謙在一起,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好幾年,底下卻有人囔囔著打斷了她的話。

  「喂……你們兩個怎麼躲到上面去了,叫我好找……」

  流雲和雪蘭傾身探頭往下一看,原來是語蓉。

  「咦?你不是回去了嗎?怎的又跑回來。」流雲如釋重負,剛才看雪蘭神情閃爍,估計又要問些讓她難堪的話,語蓉來的真是時候,便故作驚訝戲謔道,其實語蓉不跑回來她才驚訝呢!

  「你們兩都在這裡,我怎麼能回去嘛!回去我也是睡不著的,所以我半路跳下馬車又跑回來了。」語蓉邊說邊爬上梯子,把雪蘭往邊上擠了擠,自己坐在兩人中間,笑嘻嘻道:「你們可真有閒情雅致,坐在屋頂看星星看月亮。」

  雪蘭和流雲相對使了個眼色,雪蘭道:「哎呀!你來的真是時候,我們兩閒情雅致夠了,這會兒要下去睡覺了,這地方就留給你吧!讓你獨自一人在此享受閒情雅致。」雪蘭故意把「閒情雅致」四個字咬的特別重。

  說著兩人就要起身下梯子,語蓉哪肯,一手按住一人,左右各賞一記白眼,狠聲道:「你們兩太不夠意思了,想把我一個人晾在這?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良心啊?不行,誰也不許走,都留下來陪我,誰敢走我撓誰。」

  流雲衝她伸了伸魔爪,一臉壞笑,威脅道:「語蓉,說狠話也要看時候哦!」

  語蓉立時驚覺她們是兩人,二對一,她現在是處於弱勢,忙抱了雙臂:「喂,喂……你們可不要以多欺少,恃強凌弱哦!這可不是君子所為哦……」

  「這裡只有三個女子,沒有君子,雪蘭,你不在的時候我可是被語蓉欺負慘了,今天你要幫我報仇,我們一起上,撓她,看她還敢不敢那麼囂張……」流雲先撲倒了語蓉,雪蘭上來幫忙撓癢癢。

  語蓉拚命躲閃,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肯求饒:「你們兩個壞人坑瀣一氣、狼狽為奸、一丘之貉……」

  「呵!罵人還成語一串一串的,幾年不見學問見長啊……」雪蘭戲謔道,三人嬉鬧成一團。

  「啪嗒……啪嗒……」兩聲瓦片碎響,緊接著聽見底下有人抗議。「唉唉……你們快把屋頂掀翻了……」

  三人連忙停止了嬉鬧,只見正平手裡拿著兩片破瓦,無語望天,還好他反應敏捷,接暗器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兩片破瓦更不在話下,不過,這三個女人要是再在上面瘋鬧的話,明天就要叫人來修屋頂了。

  三人訕訕,吐了吐舌頭,鬧忘形了,居然把瓦片都蹭下去了,還好沒砸到人,忙下了梯子。

  「正平,沒砸到你吧!」流雲明知故問。

  正平把手中殘瓦往墻角邊一扔,答非所問:「我去拿掃帚。」砸是沒砸到,不過她們在上面胡鬧,那麼高的地方,又沒有欄杆,多危險,他被嚇到了。

  「我去我去……」語蓉搶先去拿了掃帚來,把地上的小碎片掃掉,然後拉著雪蘭道:「那個,我們兩先回房,流雲,你等下就來啊!」

  兩人推推攘攘走了,雪蘭低聲嘀咕道:「你幹嘛!非要拉著我?」

  語蓉噓聲道:「輕點輕點,你沒看見正平的臉色不對嗎?比那瓦片還黑。」

  「呃!那又怎麼樣?」雪蘭不解,他有什麼好不高興的,他不就是流雲的保鏢嗎?

  「噓……噓……你跟我走就是了。」語蓉不由分說把雪蘭拖走。

  流雲不知道正平為什麼突然就黑了臉,就因為剛才瓦片差點砸中他嗎?依他的身手,就算他站那裡不動,瓦片也不敢往他身上飛啊!

  「正平,你在生氣?」流雲試探道。

  正平把梯子一扛:「沒有,不過這把梯子我要拿去劈了當柴火燒掉。」

  「為什麼?這梯子招惹你了?」流雲瞪他一眼。

  他沒好聲氣道:「是的。」轉身走了。

  流雲衝著他的背影小聲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第六十二章 神秘的高手

  雪蘭呆了幾天就要回杭州,娘的狀態不好,她不放心。流雲也不留她,因為她也準備動身去京城了。雪蘭臨走時拉著流雲和語蓉的手,百感交集:「我好想跟你們一起去京城,有什麼困難咱們一起面對,或者,你們先去,等我哥回來,我就來找你們……」

  流雲拍拍她的手,誠摯道:「雪蘭姐,你若是得了空就來這邊幫我照看一下我娘和諸位姨娘吧!只要這邊沒事,我和語蓉在京城也就能安心了,你就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是啊!雪蘭姐,咱們三都走了,誰來照顧嬸娘她們呢?京城有我和流雲去就夠了,不過,要是事情能妥善解決,度過這場危機,我們就給你寫信,我們兩在京城等你來玩。」語蓉故作輕鬆道。

  「好啊!能那樣是再好不過了,我一定飛馬趕來跟你們會合。」雪蘭笑道,隨即又黯然,關切道:「你們可想好了進京以後要怎麼辦?」

  流雲抿了抿雙脣:「先去找大嫂二嫂她們吧!再去找找杜閣老和爹在京城的舊友,看看他們能不能幫上忙。雪蘭姐,有件事,我還需求你。」

  「你只管說就是了,傅沈兩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別說求字,都是應該的。」雪蘭定定道。

  流雲動容,正所謂患難見真情,越是在困境,沒有了金銀珠寶,頂戴蟒袍的這些虛浮的裝點,越能體會到真情的可貴。

  「去京城,求人辦事必定少不了孔方兄幫忙,可是現在……」

  「我知道了。」雪蘭用力握了握流雲的手:「我回去跟我娘說,等我哥一回來,就讓他準備銀子,想辦法給你們送去,你放心好了,沈家的生意網就如同千年老樹,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就算是主幹倒了,但是餘下的根須收集起來也是相當可觀的。」

  流雲感激的點頭:「還有一件事,你哥回來了,你千萬叮囑他要小心謹慎,他如今可也是朝廷要通緝的犯人了……」

  「還有還有,要是我三哥能來淮陰,我已經留話給他,讓他去找你哥的。」語蓉插嘴道。

  雪蘭鄭重點頭:「我都記下了,你們自己也要千萬珍重,實在沒法子,就回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小姐,船要開了……」雪蘭的丫鬟站在船頭催促。

  雪蘭回頭看了一眼,黯黯道:「流雲,語蓉,我要走了,這一別不知何日能再見……」

  「我們各自珍重,總會有見面的時候。」流雲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你這些江湖術語跟誰學的?」雪蘭打趣著,看著兩張含笑的臉,眼睛酸脹難當,決然轉身上了船,再多呆一刻,她只怕自己哭,不想這麼沒出息。

  流雲和語蓉一直站在岸邊,揮手送別,直到船兒遠去,直到正平走過來:「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一路上三人默然不語,流雲和語蓉是心裡酸楚,不想說話,而正平則是在猶豫,在彷徨,在掙扎。

  久久,正平打破沉靜:「流雲,你們一定要進京嗎?」

  流雲點頭,自然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要去的。

  正平踟躕著,用懇求的眼神望著流云:「可以不去嗎?」

  「為什麼不去?不去的話傅家就真的完了。」語蓉批駁正平,這話問得好生奇怪。

  流雲停下腳步,反問:「你覺得我們有不去的理由嗎?」

  正平喃喃半晌,理由是有一個,京城太危險,可是這個理由在流雲心裡根本就不算理由,她的性子,就算京城是龍潭虎穴,是修羅血池,是刀山火海,她不走這一遭是不會甘心的。他就算是對她實話實說,她也會如飛蛾撲火,毫不猶豫前往。正平緩緩搖頭。

  「正平,你是想告訴我去京城有危險是嗎?可你也知道我是勢在必行,我說過,你什麼時候想離開都可以的。」流雲靜靜的望著他。

  正平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急切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只是想問問清楚,你們如果決定了要去京城,我護送你們去。」

  「正平,我發現你這個人有時候真不會說話,我還以為你心裡是明白的,我們去京城自然是要你也送我們去的,不然,我們兩弱女子,只怕沒到京城就讓什麼狼啊豹啊給吃掉了。」語蓉數落正平。

  正平鬱郁低下頭去,這是一條不歸路,他卻無力阻止,那麼,怎麼辦呢?只有陪著她,一起走上這條不歸路……

  雪蘭走的第二天,流雲和語蓉也出發前往京城,娘紅腫著雙眼一再叮嚀:要時常給家裡來信,好讓大家安心。

  流雲一一應承,她知道說再多安慰的話都無法減輕娘心裡的擔憂,難過,只怕從今天起,除非是到她安安全全的回到這裡,娘的心都不會放下了。

  「正平,請你一定一定保護好她們兩,這份恩情,我們沒齒難忘。」沈青璇給正平欠身行禮,諸位姨娘亦行禮。

  正平連忙作揖回禮:「夫人折煞正平了,不用夫人囑託,正平也會誓死護衛兩位小姐周全。」

  馬車絕塵而去,帶著所有人的希望,囑咐,擔憂,滾滾向前,奔向未知的前路。流雲和語蓉緊緊相依偎,內心的激盪就如車輪底下這條不平的道路,高低起伏。

  「語蓉,你怕不怕?」流雲輕聲問。

  「你現在問我是不是嫌太遲了?」語蓉微笑,雙眼清亮宛若星辰。

  兩人都笑了,既然是命中安排的,她們沒有理由逃避。

  不日到了金陵地界,流雲熟悉的那個歷史上,金陵乃六朝古都,相傳因金陵王氣極盛,故而秦始王埋金此地以鎮王氣,金陵因此得名。金陵素以江山雄麗,人文薈萃茗名滿天下,六朝煙雨,十里秦淮,吸引多少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他們的感嘆。「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若是在平時流雲定要在此停留,好好領略六朝古都的奢華,然而此刻她的心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遙遠的京城。

  「正平,我們定要在金陵住一晚嗎?」流雲望著前方高高的城樓上「金陵」兩個大字,問。

  「也不是一定,只是我們的乾糧不足了,而且馬兒跑了這麼多天,也乏了。」正平回答。

  流雲沉吟片刻說道:「現在天色還早,我們進城買些乾糧,繼續上路吧!」她可不想在金陵浪費大半日的時光。

  「好!」正平習慣性的聽從流雲的安排。然而他心裡是巴不得走得越慢越好,哪怕遲一日到京城也是好的。

  正平一揚鞭,趕著馬車進城。找了家小飯店,三人吃了午飯,正平讓流雲和語蓉就在飯店稍作休息,自己去準備乾糧還有……找人。他必須想辦法,最好讓流雲知難而退,為了流雲,他不得不作出一些犧牲,即便流雲將來會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正平走後,流雲和語蓉懶懶的坐著怔怔發呆,都累了,很累,累得不想吃飯,不想說話。

  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走過來,兩眼發直的盯著流雲她們吃剩的盤子裡的雞屁股和雞爪……不斷嚥口水。

  流雲和語蓉面面相覷,同情心大作,這麼小的孩子淪為乞丐,真是可憐,流雲和聲問道:「你是不是餓了?」

  小乞丐點點頭,滿眼期盼。

  語蓉把盤子往他面前一推:「這些你拿去吃吧!」

  小乞丐立即伸手抓了雞屁股塞到嘴裡狼吞虎嚥起來,一眨眼功夫就幹掉了雞屁股,又眼巴巴的看著流雲碗裡的半個饅頭。

  流雲拿了遞給他:「這個也給你。」

  小乞丐接過胡塞進嘴裡,咳咳……噎住了。

  語蓉趕緊倒了杯茶:「慢點慢點,喝口水……」

  小乞丐感激的看著兩位公子,喝了水終於把卡在喉嚨裡的饅頭送了下去。

  流雲柔聲道:「我再叫兩個饅頭你帶回去吃。」

  小乞丐連忙搖頭,慢慢後退去。

  「哎……我是說真的。」流雲對小乞丐的反應琢磨不透,難道他只習慣吃剩飯剩菜?

  小乞丐轉身就跑,流雲和語蓉乾瞪眼,這叫怎麼回事?只聽到邊上一張桌子有個人道:「這年頭好心有好報這句話已經不靈了,兩位還是摸摸自己的錢袋吧!」

  流雲和語蓉一驚,低頭一摸錢袋,沒了……

  「是小偷。」流雲驚覺過來。

  語蓉氣得冒煙,起身就追了出去,流雲也趕緊跟上。

  「站住,你給我站住,你哥小毛賊,本少爺好心給你飯吃,你居然偷我的錢袋,你給我站住……」語蓉邊追邊罵。

  流雲腳力比語蓉好,一下就趕到了語蓉前面,那哥小乞丐見有人追上來,撒開腿就跑,剛吃了雞屁股,肚子裡沾了油水,有了力氣,跑起來飛快。

  雖然錢袋裡的錢不是很多,但是此去京城路還遠,大家都是摳著花的,這筆損失也不小,更重要的是,氣不過啊!流雲奮力直追,怎奈那小毛賊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時半會兒還真追不上,能保證不讓他逃出她的視線就算不錯了。

  小乞丐一個閃身跑進了一條巷子。流雲追了進去,抬眼一望,心裡樂了,這小毛賊慌不擇路,跑進了一條死胡同,這下看你往哪裡跑。

  小乞丐跑到盡頭站住了,轉身看著直追上來的流雲。

  流雲氣喘吁吁指著小乞丐威脅道:「快把我的錢袋交出來,不然我抓你去見官。」

  語蓉雙手叉著腰,跌跌撞撞也趕到了,喘著粗氣吃呼吃呼跟拉破風箱似的。流雲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這就是平時缺少鍛煉的結果。

  「你……你……」語蓉實在是喘不上氣,本想劈裡啪啦給小毛賊來一頓臭罵,結果「你」了半天憋出兩個字:「還錢。」

  流雲無語望天:「你快一邊歇著去,我來收拾這小子。」流雲擼了擼袖子,做出狠樣,一步一步向小乞丐逼近。

  小乞丐看著流雲身後,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閃,流雲頓覺不對勁,一回頭,只見四個膀圓腰粗,窮凶極惡的大漢抱了雙臂出現在巷口,正冷冷的,鄙夷的盯著她和語蓉。

  糟了,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小毛賊還有同夥。語蓉沒見過這陣勢,心中膽怯,悄然退到流雲身邊,小聲道:「流雲,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流雲狠狠瞪了小毛賊一眼,轉看那幾位大漢時已經換了一張笑臉:「嘿嘿!誤會,誤會,我們追他是想再給他送兩個饅頭。」說著又捅了捅語蓉:「是不是?」

  語蓉剛想鄙視流雲來著,這也太沒出息了吧!可是流雲一問她,她馬上笑得比流雲還諂媚,迭聲道:「是是是……」得兒,她也沒出息,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錢丟了就丟了,可別把小命丟在這裡。

  小毛賊見自己的同夥來了,頓時神氣起來,雄赳赳氣昂昂的,從容不迫的從流雲和語蓉面前走過,還不忘昂著髒不拉幾的臉朝流雲她們得意一笑,把流雲氣得,銀牙暗咬,這世道,這世道,做賊還做的這麼囂張,簡直太沒天理了,這是正平不在,在的話,一定打得你們滿地找牙,哭爹喊娘……流雲只能臆想一下以求得心裡平衡。

  四個大漢領了小乞丐眼看就要走掉,突然巷口又出現一個人,就如電影、電視裡常出現的鏡頭,那人戴著斗笠,半低著頭,抱著雙臂,懷裡是一把長刀,身形如青松挺拔,威風吹起衣角,只覺一股強大的氣流在巷子裡湧動,盤旋,氤氳著殺氣。

  「高手。」流雲低低道。

  「你怎麼知道他是高手而不是敵手?他會不會只是做做樣子?」語蓉道。

  流雲瞥了她一眼:「難道你沒感覺到殺氣嗎?」

  語蓉轉頭四顧,莫名道:「沒有啊!我只感覺到心裡很憋氣,快氣炸了我。」

  流雲咬牙切齒:「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哎……是你自己問我的。」語蓉無辜道。

  流雲狠狠咬了自己的脣,真是雞同鴨講。

  「把錢袋還給他們,還有早上偷了我的玉牌也交出來,不然……」那人依然沒有抬頭,雙脣間迸出一個字來:「死……」

  流雲激靈靈打了一個哆嗦,這人絕對的酷,冷酷,殘酷……

  「你算哪個蔥?敢來老子的地盤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慫樣,識相的就快給老子滾開,不然,老子的鐵拳可不認人。」其中一個大漢傲氣十足的說道。

  話未落音,只見一道銀光閃過,那大漢撲通倒地,而那人的刀已經回到刀鞘,人也恢復之前的姿勢,殺人不過是眨眼之間,好快的刀,跟正平有得一拼,流雲震撼著,身邊的語蓉更是驚恐得連呼吸都忘了。

  餘下三個大漢,顯然是傻眼了,愣愣的站在那裡,這人,還是人嗎?能殺人於無形,就算他們再來三十,不,三百人,還不照樣被他削葫蘆似的給削了?

  還是小乞丐先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從懷裡掏出兩個錢袋和一塊玉牌哆嗦著遞了過去。

  「放下……滾……」他的話簡潔明瞭,不容置疑。

  三大一小,也顧不得收屍了,如得了特赦令一般,四散奔逃。

  那人彎腰撿了自己的腰牌,翻轉看了看,應該覺得沒問題了,將玉牌塞進懷裡,轉身就走。

  「哎……等等,等等。」流雲追了上去。

  那人駐足,並沒有轉身,聲音一如前面一樣冰冷,在這太陽明晃晃的正午,也把人冷出一身雞皮疙瘩:「何事?」

  「哦!我是想對你說聲謝謝,敢問俠士高姓大名?」流雲嘿嘿笑道。

  「不必。」他冷冷道,拔腿走了兩步又停下道:「這裡死了人,你們還是趕快離去,免得招惹麻煩。」

  呃!說的對,她們還有正事要辦,可不能在次耽擱了。流雲忙撿了兩個錢袋,起身時,那人已經沒了蹤影。

  語蓉怯怯的,貼著墻一步一步挪過來,生怕那屍體還會跳起來咬人似的。

  流雲拉起她的手,冰涼。

  「別看了,他是死有餘辜,咱們快走,免得惹禍上身。」流雲拉著語蓉跑出了巷子。

  流雲和語蓉回到那家小飯店的時候,正平急的都快冒煙了,店家說兩位公子的錢袋被小偷偷了,追小偷去了,他立即就有了殺人的衝動,想去找流雲,可是怕他一離開,流雲又回來了,不去找吧!又怕流雲出事……

  「你們怎麼回事?錢袋偷了就偷了,追什麼追?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有多危險?萬一遇上的是團夥呢?被殺了都是常有的事……」正平劍眉立起,臉色鐵青,第一次對流雲發飆。

  「哎!你凶什麼凶?我們剛才差點就回不來了,魂都嚇掉大半了,現在被你一吼,剩下的三魂兩魄也快沒了。」語蓉衝他吼了回去,本來夠氣人,夠嚇人了,好不容易回來,這個死正平不安慰一下,還發飆。

  流雲連忙將語蓉拉到身後若無其事道:「她胡說的,一個小毛賊,我們稀鬆就搞定了,啥危險也沒有,對了,乾糧都準備好了吧!準備好了,我們趕緊上路吧!不然可要耽誤行程了。」

  正平一動不動,直直盯著流云:「語蓉剛才說的是真的嗎?告訴我,那幫人在哪裡?」

  「你想去收拾他們嗎?不必了,他們已經被人收拾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哎呀!趕緊趕緊出發吧!不然就真的麻煩了。」流雲知道瞞不過了,依正平的脾氣,他不把那些人都宰了才怪,乾脆實話實說。

  「是誰幹的?」正平不太相信流雲的話。

  「自然是一個比你還厲害的人,我都沒看見他刀出鞘,那些賊就倒下了,正平,那人真的比你還厲害……」語蓉不忘氣他,誰叫他剛才那麼凶來著。

  正平臉色灰白,卻不是因為語蓉說那人比他厲害,而是金陵居然有這樣厲害的人物出現。

  流雲趕忙去拉他:「走了走了,咱們路上說。」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56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1 08:27 P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野店驚魂

  在路上,流雲把事情的經過細細說了一遍,語蓉是不是大肆渲染那人的高深莫測,然後就瞅著正平,看他反應。

  正平一路沉默,天色漸晚時,正平指著前面幽明忽閃的幾點星光:「前面好像有一家客棧,今晚咱們就住那吧!」

  流雲不置可否,這種事情正平決定了就好,這一路也不是沒住過荒村野店,有正平在,住哪都不怕。

  馬車在荒野中一家孤零零的客棧門前停下,流雲跳下馬車,抬頭看見一排泛著昏黃燭光的燈籠高懸,在夜風中輕輕搖擺,週遭寂靜無聲,惟有燈籠上「青石客棧」四哥朱紅大字煞是醒目,不知為何,這個名字就讓流雲想起水滸傳中孫二娘開的黑點,頓時毛骨悚然。

  「正平,我總覺得這裡很可怕。」流雲雙目四顧小聲道。

  正平取下馬車上的包袱,長劍一提,微微一笑:「有我在呢!」

  語蓉也跳下車來,笑嘻嘻道:「流雲,劉大公子,你是白天見了殺人嚇怕了吧?」

  流雲瞪了她一眼:「我怕?那時候被嚇得雙腿發軟的人是誰啊?」

  語蓉不以為然:「我恢復的快。」

  正平去叩門,門吱呀就打開了,一個長相木訥,老實巴交的小二探出頭來,用他那雙不太靈光的眼睛將門口的三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住店?」

  廢話,不住店敲你家門做什麼?

  「是,還有房間嗎?」正平問。

  「有。」小二將門開大了些,側身讓三人進門:「客官請進。」

  客棧裡面也是冷冷清清,掌櫃的在櫃檯後劈裡啪啦撥著算盤,另一個小二長得眉清目秀,一腿放在長板凳上,一腿斜斜的伸直了,抱了一碟瓜子,悠閑的磕著。兩人見到有客人上門,立時上下手中的算盤和瓜子兒,滿臉堆笑迎上前來。

  這個小二可比剛才開門的那位要機靈的多,趕緊拉下打在肩上的抹布,撣了撣就近的一張八仙桌,熱情招呼:「客官,趕路辛苦,快坐下喝杯茶。」

  正平把包袱和長劍往桌上一放,故意弄出好大的聲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手裡有傢伙。流雲看掌櫃的哆嗦了一下,心笑,這招挺管用的,能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掌櫃的,先弄點吃的吧!來兩斤牛肉,八個饅頭,可口的小菜來幾碟,最好還能有白米粥……再給我們準備兩間上房。」流雲慢聲道。

  「是是,客官,您稍等。」掌櫃的吩咐機靈的小二:「趕緊去稱二斤上好的牛肉,炒幾個小菜來,饅頭現蒸的就有,趁熱拿上來,白米粥給我熬上……」

  小二作了一揖,興高采烈的捏拿了腔調:「得嘞,馬上就來……」

  掌櫃的又扭頭吩咐那個稍嫌木訥的小二:「還杵著幹嘛?還不快去收拾房間。」

  木訥的小二唯唯諾諾的上樓去。

  這樣看著,似乎也沒什麼不對勁,流雲漸漸安下心來,三人吃過晚飯,回房歇息。這家客棧雖小,但房間收拾的倒還乾淨整齊。流雲和語蓉各自洗簌了一番,上床安歇。

  「流雲,這家客棧還真不錯,連這蕎麥枕都特別的香。」語蓉抱著枕頭聞了聞。

  「哦?是嗎?我來聞聞。」流雲也湊著枕頭細聞,果然枕頭裡透著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不過不大像是蕎麥的清香。流雲一個翻身,擺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吧!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你說咱們這樣緊趕慢趕的,還要多少時日才能到京城?還有,你說嬸娘她們有沒有接到我大娘和娘呢?對了……我哥會不會已經到杭州去會子謙了呢……」語蓉趴在枕頭上,雙手托著下巴,喋喋不休,問題不斷。

  流雲翻了個白眼,懶洋洋說了一句:「不知道……」便覺睡意沉沉,眼皮重的不像話。語蓉也吧嗒一下,腦袋沾枕,人事不知。

  夢裡一直在奔跑,身後有一大群人追著,那些人樣貌模糊不清,但意識裡,那些人就是要來抓她,殺她的,沒有辦法,只有狂奔,然而腳下的路突然斷了,低頭去看,前方是一道深不可測的深淵,濃重的黑暗的顏色,踏進去便是萬劫不復。身後的人漸漸逼近了,她轉身,一直看不清的臉,也漸漸清晰起來,滿身是血洞鄭維柱,被化掉了腦袋、四肢的打手,還有許許多多目露凶光的骷髏人……流雲大驚,不覺往後踏了一步,整個人頓時處於失重狀態,墮向無底的深淵……

  「啊……」流雲驚叫出聲驀然睜開眼睛,喘著粗氣,滿頭大汗。

  「流雲,你醒了?怎麼樣?頭疼不疼,難不難受?」耳邊一個關切的聲音立刻就響了起來。

  流雲定了定心神,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到處都是蜘蛛網,又破又髒的帷幔,還有幾尊外表顏色脫落,斑駁殘破的佛像,這是間破廟啊……她不是應該在客棧裡的嗎?難道,她還在夢中,夢裡套夢?

  「流雲,你還好嗎?」一雙冰涼的手來試她額上的溫度,體內狂躁的不安稍稍平緩。

  「正平,我們這是在哪裡?我是不是還在做夢啊?」流雲怔怔的問,瞪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正平的回答,流雲抬眼去看正平,只見正平正滿目憂色的看著她,手臂上,胸口上血跡斑斑。流雲愣了愣,抬了手腕到嘴邊,重重咬了一口,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你這是做什麼?」手臂立即被正平抓住。

  很痛,很痛,不是說,做夢的話是不會感覺到痛的,那麼,這不是夢,是真的了?她在破廟裡醒來,正平滿身是傷,那麼,語蓉呢?流雲四下尋找語蓉的身影,然而這件破廟裡除了她和正平沒有別人。

  「正平,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為什麼會受傷?還有語蓉呢?她在哪裡……」流雲惶恐不已,連聲音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正平眼中痛楚之色難掩,幾番欲言又止,難以啟齒。

  「你快說啊!」流雲搖著他的手,催促著。

  正平深吸一口氣,啞啞道:「昨晚我們遇襲了。」

  「什麼遇襲?這到底怎麼回事?」流雲急得不得了。

  正平點點頭,眸光透出憤怒:「我們昨晚住的那家客棧,原來的掌櫃和小二早就被殺害了,我們見到的掌櫃和小二都別人裝扮的。」

  流雲茫然搖頭:「我不懂……」

  正平定定望著她:「流雲,我們被盯上了。昨晚我掛念著他們有沒有給馬兒喂精糧,就下去看看,結果在後院水井旁發現了幾滴血,隨後發現井口上有一大攤血跡,我頓時驚覺,咱們不止是進了一家黑店那麼簡單,我不動聲色的回到大堂,準備上樓叫醒你們,卻見,大堂裡多了七八個一身黑衣打扮的漢子,個個戴著斗笠,長刀在握……那兩個小二從你們房裡出來,將你們扛在肩上欲離開,而你們兩似乎毫無反應,我要上去阻攔,大堂裡那些黑衣人齊齊發難,他們個個身手不凡,出手狠辣,招招奪命,我無心與他們糾纏,只擔心著你們的安全,且戰且退,怎奈他們纏的緊,我豁了性命殺出一條血路,可是兩個小二扛了你們分別往兩個方向逃竄,我只能先顧著你……」說到這,正平一臉歉疚。

  「你的意思是,語蓉被他們抓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流雲心中如同堵了一塊大石頭,種種鈍痛一點點的蔓延開來,如同荊棘在體內瘋長,刺得她鮮血淋漓,流雲掙扎著要起來,她不能待在這裡,她必須去把語蓉找回來,可是,身子癱軟如泥,沒有絲毫氣力,怎麼會這樣?

  「你要做什麼?別亂動,你中了迷香,藥性還未全部散去。」正平忙扶住她。

  流雲癱軟在他懷裡,沮喪,著急,害怕,所有不良情緒洶湧如潮,逼得她直掉眼淚,她把語蓉丟了,她們說好了要一起進京,一起會淮陰的……

  正平看她如此難過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艱難開口,語聲瘖啞:「那些人,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宮裡的人。」

  「宮裡?」流雲心頭大震,宮裡的人為什麼要來抓她們?

  「流雲,你想想,你爹是不是得罪了宮裡的什麼人,才遭來如此橫禍?」正平問道,扶她坐下。

  流雲拭去眼淚,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思前想後,猶疑道:「難道是吳公公?」

  「吳公公是何人?」

  「我聽我爹跟我娘說起過,這個吳公公一直窺視我爹蘇州織造一職,企圖讓他的乾兒子鄭青山接替,我先前就在懷疑,貢品出問題是吳公公動的手腳。」流雲道。

  「那就是了,抓你的那個小二,是個太監。」正平道。

  「你如何知道他是太監?」流雲抬起朦朧淚眼詢問。

  「我殺了他,想查他的身份,於是就搜了他的身,在他身上發現一塊玉牌,上面刻著一個『西』字。」正平說著,從懷裡掏出玉牌遞給流雲,然後吞吐道:「至於為什麼說他是太監,是……是因為他是……無根之人。」

  無根之人,流雲自然明白什麼意思,太監都是沒有那玩意的,正平定是摸了那小二的褲襠,只是這玉牌好聲眼熟。

  「這玉牌我見過。」流雲沉吟道。

  「你見過?在哪裡見過?」正平突然緊張起來。

  「就是昨天遇到的那個神秘刀客,他的玉牌被小賊偷了,他殺了一個毛賊,逼著他們交出了玉珮,雖然當時我離他有點距離,但是他撿起玉牌後,反覆看了看,還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菜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裡,好像很寶貝似的,我就留意了,看玉牌的大小,和玉色,跟這塊差不多。」流雲回憶道。

  「難道那個刀客和你說的那些黑衣人是一夥的?難道他們一早就盯上了咱們?可是不對啊,如果他們是一夥的,當時就可以劫持了我和語蓉,或者,殺了我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流雲揣測著,做種種可能的設想。

  正平沉吟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或者那時他還不能確定你們的身份,或者在城裡不便動手,或者他不殺你們,是想劫持了你們去,從你們口中問出些什麼來?總之,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就是了。」

  「他們要知道寫什麼呢?傅家的男人都已經被他們抓了,只剩下一幫手足無措的女人,他們要問不能去大牢裡問我爹,問我哥?卻還要來為難我們?我們又能知道些什麼呢?」流雲不由的氣憤。

  「誰知道呢?我想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去找語蓉,希望能救她出來。」正平道。

  是啊!一定要把語蓉找回來,不然她要如何向娘親交代,向大伯母和語蓉的娘交代?

  「正平,你可有線索?」說是要找人,但是流雲心裡是一點主意也沒有,天大地大,誰知道他們會劫了語蓉去哪裡?而且還不能去報官,單憑她和正平兩個人要怎麼找呢?

  正平也是蹙眉:「咱們盡力而為。」

  沒聽到正平有詳細的計劃,流雲不免失望,正平不是萬能的,正平能救她出來已經很不容易,正平不是神,而且正平已經受傷了。流雲漸漸冷靜下來:「正平你傷的不輕,咱們先回金陵去,找個大夫治傷要緊。」

  正平道:「流雲,你先在此等一會兒,我潛回客棧看看馬車還在不在,還有咱們的盤纏。」沒有車馬,沒有錢,依目前兩個人的狀況,那是寸步難行。

  流雲擔心道:「那你千萬要小心。」

  正平將流雲抱到一尊佛像後躲藏起來,又用稻草將流雲掩蓋起來,鄭重叮囑道:「除非是我回來,不然千萬別做聲,也不要動。」

  「嗯!」流雲點頭應道。

  正平走了,流雲窩在稻草堆裡,看樑上的蜘蛛有條不紊的吐絲結網,那是它賴以生存的捕食工具。一隻飛蛾不慎被蛛網粘住,撲閃著翅膀奮力想要掙脫,然而,越掙粘得越緊,所有努力皆是徒勞。蜘蛛很有耐心的在一旁等候,虎視眈眈,只等到獵物不再掙扎,它就可以上前飽餐了……

  流雲苦笑,默然流淚,如今她就如那隻被粘住的飛蛾,努力的掙扎,想要掙脫籠罩在週遭的那張無形的網,她一直抱著樂觀的態度,相信命運之舵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只要她不放棄,就會有扭轉乾坤的那一天,她也一直很自信,異世重生,如此神奇的命運,不可能只是要給她一個庸碌無為的人生,她是傅流雲啊!空空道人最後那句贈語:今世許你享天恩……這句話,怎麼琢磨都不是壞話,空空道人算對了前三句,不可能算錯第四句,所以,眼前的所有困難,只是對她的一種磨礪,一種考驗,對,就是這樣,她不能灰心,不能喪氣,還沒見到棺材呢!她急巴巴的掉什麼眼淚?這樣想著,流雲又充滿了鬥志,不管是什麼困難,都不能打倒她。

  「哎呀……真是嚇死我了,怎麼這麼背啊!自從偷了那人的玉牌,就被晦氣鬼纏上了……」

  呃!有人進來了,聽腳步聲,應該有三個人。還提到偷玉牌,流雲立即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可不是麼?小豆子偷誰的不好,偏要去偷個帶刀的,昨天趙老大一個照面就被人家給劈了。」另一個人說道。

  「那個傢伙太可怕了,簡直不是人。之前若不是我反應快,躲得及時,只怕,咱們也要像那兩個人一樣……哢……」又一個人道。

  有一刻的靜默,似乎那三個人都還在回憶那恐怖的畫面。流雲心中一緊,難道他們說的是昨天那個神秘刀客?他又殺人了?殺了誰?

  「喂!你說他會不會是採花大盜呢?不然為什麼肩上扛著個女的?」先前說嚇死了那個人猜測道。

  「嗯……有可能。」

  「哎呀!不管他是幹嘛的,我只希望再不要見到他。」

  「我也不想,看他是往北去的,咱們就往南邊走吧!聽說南邊的人都有錢,咱們去那邊機會也多。」

  「說得對,可惜了小豆子不跟咱們去,那小子手腳最麻利了。」

  「不管他了,他老娘沒死,他是哪裡也不會去的。」

  「要走就趁早,別耽擱了,我現在心裡都還是毛毛的……」

  玉牌,刀客,扛了個女的,北上……這些詞語在流雲腦子裡盤旋著,有些念頭一閃而過,稍縱即逝,流雲努力去捕捉,尋找突破口,連那幾個人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道。

  直到正平回來,撥開稻草,見到流雲安然無恙,正平明顯的鬆了一口氣,趕緊扶她起來:「流雲,我回來了。」

  流雲怔然回神:「正平……」

  「幸好,咱們的馬車還在,包袱也還在,來,我抱你上馬車。」正平說著將她打橫抱起。

  「正平,我們不去金陵。」流雲道。

  正平腳下一滯,聲音有些飄忽:「那去哪裡?」

  「京城。」流雲定定的吐出兩個字,雖然她還有很多細節沒有想明白,但是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語蓉一定是被那人帶到京城去了,如果那些人真的是為了劫持她,那就更說明有問題,至於是什麼問題她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楚,答案在京城。

  「我們,不是還要找語蓉嗎?」正平不確定的問。

  「要找的,去京城找。」流雲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流雲,京城太危險了,我覺得,咱們還是回淮陰……」正平踟躕道。

  流雲靜靜的看著他,決然道:「正平,京城,我是非去不可,如果你覺得危險,我不勉強你一起去,我說過你隨時可以離開的,你這就可以把我放下,等迷藥的藥性過了,我自己去,我走不動,爬也要爬去京城。」



第六十四章 你是啞巴?

  語蓉一眨不眨盯著眼前這個人已經足足有一個時辰了,當然從科學上說,一個人是不可能維持這麼久不眨眼的,只是語蓉太過於專注,所以沒有注意自己是否有眨眼。

  莫衝自顧吃了一隻白斬雞,一斤羊肉,一壇上好的竹葉青,然後倚在一棵大樹下,用斗笠蓋住臉,睡覺。狠鬥一場,殺了兩個西府的高手,然後又扛了這個跟死人差不多沉的人走了大半日,不乏才怪。本來他不該管這樁閒事,東府和西府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池水總有一天是要攪渾的,但是上邊有命令,所以,大家都很注意。不過既然這事讓他給遇上了,而他又經不住好奇心,就插了一手,西府的殺手居然劫持一個女子,能不奇怪嗎?總不能是為他們主子收羅美女吧?這可不是殺手該幹的事。

  但是……現在,他後悔了,這個女人從她清醒後就一直這麼盯著他,問她話也不答,比聾子還聾子,比啞巴還啞巴,說她癡傻還是輕的,簡直可以用木頭人來形容。按說一般人醒來,看見眼前出現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在自己穿著褻衣的情況下,應該會尖叫,會恐慌,會詢問……可她安靜的出奇,出奇的安靜,除了初時眼中略有些驚訝,再就什麼表情都沒有。

  這樣的情況莫衝還是第一次見,說老實話,這也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束手無策,氣餒。

  睡覺,睡覺,管她呢!然而莫衝從斗笠的縫隙裡看見她還是一如既往堅定不移的盯著他看,恐怕這輩子都沒有一個女人這麼長久的注視過他,而且還是個漂亮的女人。

  莫衝驀地拿掉斗笠,坐起身來,做出凶狠的表情對語蓉道:「小姐,你若再盯著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語蓉往後縮瑟了一下,依然盯著他。

  莫衝挫敗不已:「小姐,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請你不要再盯著我,我都說了幾百遍了劫持你的人不是我,是我救了你,我也沒指望你報答我,請你趕快離開,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別再跟著我,也別再盯著我……」

  語蓉眨了眨眼,眼神變得無辜而可憐,還是盯著他。從昏迷中醒來乍一眼看到這個人,她是很驚慌,流雲呢?正平呢?然後他說,他是從西府的人手裡救的她,問她,西府的人為什麼要抓她?天知道西府的人為什麼要抓她,她都還想找人問問,而且西府是哪個府?所以,她沒辦法回答。然後他又問:「你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流雲說過,千萬不能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也不能告訴他。他又說:「小姐,我還要趕路,小姐請自便。」那就更加不行了,雖然他給她弄來一件外衣,可是她身無分文,又是路盲,別說去找流雲了,就是讓她找回淮陰都不可能,所以,除了跟住他,她沒有別的辦法,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似乎真的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莫衝滿腔的無名火無處發洩,幾乎要憋出內傷來,他救了她,如今卻弄得好似他欺負了她似的,一貫冷靜的他,今日算是踢到鐵板了。

  娘的,老子躲還不行嗎?莫衝氣衝衝的抄了長刀起身就走,語蓉也趕緊起身跟上。可是他走得好快,大步流星,語蓉用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莫衝低頭急行,想著要不要施展輕功甩掉她?可是隨即一想,那豈不像落荒而逃?很不光彩,算了,就這樣走,她自己跟不上是她的事情。

  語蓉跑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這個人,自己吃飽了喝足了很力氣了就走得飛快,她可是什麼都沒吃,肚子餓得咕咕叫,又中過迷香,嗯!他是這麼說的,說她中了迷香。反正這會兒,雙腳猶如灌鉛,抬都抬不動了。語蓉咬牙堅持著,流雲說過,遇到困難不要怕,只要堅持不放棄就能闖過難關。

  身後終於沒有了老牛喘氣的聲音,莫衝暗喜,總算甩掉了這個女人,都說女人麻煩,以前他還不信,現在是深信不疑了。西府的人抓這樣女人有什麼用?難道她的身份特殊?可她什麼也不說,他也沒轍,算了算了,這個女人應該能找到回家的路吧!哎呀……如果她真的是個啞巴是個聾子呢?莫衝猶豫的停下腳步,轉身,只見遠遠的有個人倒在地上。

  不要管,不要管……莫衝一再警告自己,可雙腳還是不由自主的向倒在地上的那個人走去。

  語蓉精疲力竭的趴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看著他越走越遠,終於忍不住哭了,原來有些事是盡力了也做不到的,這個混蛋,既然救了她,就該救人救到底,半途把她丟下,這絕非正人君子所為!看來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即便真的要丟下她,好歹也要送她點銀子,不然,叫她活活餓死嗎?

  「喂!你沒死吧?」莫衝居高臨下冷冷問道。

  語蓉聞聲抬起頭,淚眼汪汪,這傢伙回來了。

  「快了……」語蓉沒好生氣道。

  呃!她終於開口了,莫衝居然莫名的欣喜,好像經歷了一場艱苦卓絕的較量,終於取得了勝利。

  「原來你會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莫衝譏諷道。

  語蓉在心裡回敬他:你才啞巴,你全家都是啞巴。

  「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再救你一回。」莫衝抱著雙臂閒閒道,現在主動權重新回到他手上,他必須讓她答應這個條件,不然他會選擇掉頭就走,管她是死是活。

  語蓉投以詢問的目光。

  莫衝蹲下身來,和她對視,嚴肅而認真,一字一頓道:「不許再這樣盯著我。」

  語蓉想說,誰願意盯著你呢?你長得又不是很好看,我只是想要看清楚,你有沒有說謊,是不是壞人而已,可是這樣回答他的話,他一定又會生氣吧!

  語蓉老實的點點頭,不看就不看。

  得到她的承諾,莫衝向她伸出手,心裡七上八下的,不要又惹麻煩上身才好。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57 PM

第六十五章 水上仙宮

  流雲坐在馬車裡,頭靠在窗欄上,緊閉著雙眼,日夜兼程的趕路,除了顛簸還是顛簸,顛得她頭暈目眩,胃裡一陣陣的難受,想吐。

  正平挑了車簾一角往裡看了看,“吁……”將馬車停在路邊,拿了水袋掀簾而入。

  “流雲,來,喝口水。”

  流雲勉強喝了一口就衝出馬車,扶著車門吐出一口口黃水,其實她腹中早就空空如也,已經吐得沒什麼可吐了。

  正平輕拍著她的背,擔憂道:“流雲,咱們還是找家客棧休息一陣,別這麼拼命的趕,你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

  流雲乾嘔了一陣後,虛弱的搖著頭:“我沒事,還能挺得住,咱們繼續趕路,早一日到京城我就能早一刻安心。”

  正平心中暗惱至極,這一路,她都沒有再提起語蓉,也鮮少說話,她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催他趕路,為了早日到達京城,她自己的身體也不管了,哪有這樣固執的人呢?固執得叫人害怕。哎……他已經是盡力了,然而事與願違,適得其反。或許這就是命吧!這一天終究還是要面對的,與其每日這樣忐忑,糾結,真還不如戳破這層窗戶紙,要殺要刮聽天由命吧!

  “得兒駕!”正平狠催一鞭,馬兒吃痛,飛快的奔跑起來,京城,不過一步之遙了。

  三天后,流雲躺在了京城的一家客棧裡,睡了足足有四個時辰,醒來後,換了身乾淨的衣衫,吃了些東西,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飽滿。

  整理妥當,流雲去敲正平的房門,沒人應門,流雲推門進去,正平不在,流雲思量著說不定正平是出去買東西了,便取來紙筆給他留了張紙條,告訴他,她出門一趟,最多半日就回。

  京城不愧是一國之都,繁華景象絲毫不輸蘇杭富庶之地,而且處處透著帝京應有的莊嚴。然而流雲無心欣賞,因為她剛剛去了杜閣老先前留下的在京城的住址,那是兩年前留下的,現在已經易主了,問門房,門房一句“不知”就打發了她,一條線索就這麼斷了。流雲又去了大哥和二哥的府邸,不知道大嫂和二嫂她們現在何處。流雲鬱郁的站在十字街頭,望著身邊往來的人流不息,心中竟有一瞬的迷惘,她該找誰?該去哪裡?難道要她直奔太子府嗎?

  流雲思忖片刻,事情緊迫也就只好如此了,直接去太子府找秋蘅姐,希望她能看在當年的情分上,幫她一把,如果這事太子能出面,把握就更大了。

  流雲正要去找人打聽太子府所在,兩個侍衛模樣的人迎面走過來,對流雲抱拳作了一揖:“敢問閣下就是傅喬雨,傅公子嗎?”

  流雲大驚,在陌生的京城,在繁華的街頭,居然有人來打招呼,而且道出傅喬雨之名,這,這也太過於讓人震驚了。流雲定了定神,想否認顯然是行不通的,於是流雲微笑從容道:“二位是誰?”

  其中年紀略長的侍衛道:“傅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你家主人又是誰?”流雲蹙眉。

  “公子去了便知,我家主人有句話讓在下轉告傅公子,公子若想救人便去見他,不想的話,請自便。”年紀稍輕的侍衛道。

  呃!這人不僅知道傅喬雨,還知道她是為救人來京城,定是知道她的底細,會不會是吳公公的手下?

  “公子既然不願意前去,那我等這就告辭了。”兩人說罷便要走,一點不勉強流雲。

  “等等……”流雲急聲喚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的話,她怎知道這人是何居心?倘若是吳公公要害她的話,想必早就派殺手解決了她,何必做出這樣彬彬有禮的樣子來請她呢?去,自然要去。

  年長的侍衛一揮手,立刻有一頂軟轎抬了過來,他親自壓轎,掀了轎簾,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請上轎。”

  流雲猶豫片刻,一撩衣擺,低頭彎腰坐上軟轎。

  轎子抬得四平八穩,很舒適,流雲坐在轎內思緒如潮,這些人應該不是在大街上才找到她的吧!應該是一早就跟著她了,那麼,也就是說,她們一到京城就被盯上了嗎?這些人會不會就是劫持了語蓉的那些人?正平呢?是不是也被請了呢?

  轎子行了小半個時辰,周遭變得安靜起來,流雲從窗子往外看,儼然已經出了城,道路還算寬闊,兩旁綠樹成蔭,越發顯得僻靜起來。流雲坐立不安起來,他們這是要帶她去哪裡?不禁有些後悔,不該貿貿然的就坐上轎子,怎麼說也該先回客棧與正平會面以後商量著辦……如今是騎虎難下了。

  又行了多個多時辰,轎子停下,還是那個侍衛,壓轎,掀簾,禮貌道:“傅公子,到了。”

  流雲揉了揉有些發麻的雙腿,下了轎,只見眼前一片白墻黑瓦,一個圓形洞門,門上掛一塊檀木匾額,上書兩個鎏金大字“瑾園”。

  侍衛前去敲門,朱漆圓門上立時開了一扇小窗,露出滴溜溜的一雙眼睛,隨即大門洞開。侍衛又做了個請的手勢,流雲也不客氣,既來之則安之,背著手,跨進了院門。

  這座園子,處處曲徑通幽,花繁葉茂,假山如林,高低起伏,錯落有致,流雲仔細觀察,這園子看似整齊,景色怡人,實則內藏玄機,若不是此間的人帶路,怕是轉了幾圈便要迷路了,這裡,分明就是一座迷宮。

  也不知拐了幾道彎,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只見一傾碧波在驕陽下,泛著粼粼波光,耀眼炫目。湖上有一水榭,高三層,飛檐陡翹,氣勢雄偉,在金陽碧波之間,宛若海上仙宮一般。令人稱奇的是,這座水榭四面皆臨水,也無曲折迴廊通向岸邊,湖上更無船隻,流雲心想:難道要進那水榭,都是用輕功飛過去的嗎?可這水榭離岸最近的距離也就是現在她所站的這個地方也有十丈之遠,一般大的輕功也就飛檐走壁,而要進那水榭,除非是水上凌波。正困惑著,身旁的年輕侍衛,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吹了聲口哨。

  然後原本平靜的水面上冒起了許多水泡,漸漸的有什麼東西從水底浮起,流雲定睛細看,原來是一個個石墩。流雲咋舌,如此巧妙的機關,就算是在現代有高科技也會讓人嘆為觀止的,更何況是在古代。這座水榭,若非是水榭中人同意你進入,不然,誰能近得其身?這個地方實在是詭異,而擁有如此詭異的莊園的主人就更加神秘莫測了吧!

  “公子,留心腳底濕滑。”侍衛好心提醒。

  這些石墩不過一尺見方,每個相距一米左右,對有武功之人,簡直是小菜一碟,走在上面如履平地,但是對流雲這樣只會兩招三腳貓功夫的,走起來就略顯狼狽了,跟表演雜技一般,歪歪扭扭,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年長的侍衛率先過去,年幼的跟在流雲身後,不得不走一步停一下,可能是實在是看不下去流雲的窘樣,飛身上來,一把抱住流雲的腰,幾個起落,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水榭上。

  兩個侍衛道:“公子請進,我家主人就在裡面。”說罷一個掠身,三五個起落又回到了岸上,而那一排石墩又慢慢的沒入水中,水面霎時恢復了平靜。

  到此時,好奇心已經大大超過了恐懼和害怕,流雲推開門,眼前又是一副出人意料的境況,不是想象中寬敞的大廳,精緻高貴的擺設,而是垂掛著無數青色的紗幔,隨風款款,仿佛是深深淺淺的一泓碧水由空中流瀉。流雲慢慢走進,撥開青紗,一重又一重,以為答案就在青紗之後,然而每掀開一層,入眼的還是青紗,正迷茫,只聽得一聲慵懶的聲音,不重卻能直入人心:“上來……”

  流雲撥開四面青紗,終於找到樓梯所在。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眼前又是另一番情景,四面窗戶打開,湖上清風徐徐,陽光肆意揮灑在紅木鋪就的地板上,映得地板泛出鮮紅的血色,此間的擺設一應為黃花梨木所制,高貴典雅,兩個屋角各擺放著一隻青瓷大缸,缸內擺著一座半人高的水晶鯉魚,躍然之姿,栩栩如生。是水晶嗎?流雲慢慢踱了過去,只覺一股寒意迎面撲來,流雲不可置信的伸手觸摸,冰涼如雪,這不是水晶,而是……冰。流雲大感意外,據她所知,這個時代還未有制冰技術,她應是這個時代冰的發明者,創造者,可是,如何這裡會有冰雕?

  “很奇怪是嗎?這裡居然也有冰……”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仿佛就在耳邊。流雲猝然回身,聲音是從一道屏風後傳來,流雲瞄了一眼那屏風,不由的一陣顫慄,屏風上那幅圖,分明就是今年傅家進貢的,由娘親親手所繡的《萬里江山圖》。



第六十六章 入局(一)

  透過屏風隱約可見一個身影,流雲不由自主的繞過屏風。只見那人頭髮高束,髻上一根白玉簪,一身絲質紫袍松松垮垮,就在腰間隨意的打了一個結,卻絲毫沒有邋遢之感,襯著他欣長消瘦的身材,反倒有說不出的飄逸灑脫,別有一番風流韻致。此刻他正立在一張白玉石面的桌案旁,執了一管狼毫肆意揮灑。

  “隨便坐。”他淡淡道,並未抬頭。

  流雲垂首而立,靜靜等候,種種跡象表明,這個人的身份尊貴異常,不可造次,最最重要的是,那副《萬里江山圖》,幾乎致傅家於死地的江山圖,聖旨上說褪色的江山圖,分明好好的,被他製成了屏風,安放此間。

  “你……很沉得住氣。”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

  “既來之則安之,急有何用?”流雲亦輕笑。

  “很好。”他抬眼,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流雲愕然,他不正是那年虎丘花會上遇見過的公子嗎?後來在杜閣老家也見過,記得他是和鄭青山那廝一起的。心中恍然,傅家的被抄,怕是與他脫不了干係。

  “記起來了?你爹應該沒跟你提過本王吧?”他的雙眸適才還是平水無波,只一瞬間便深邃起來,宛若兩潭深深的漩渦,看久了,竟有被吸進去的感覺。

  本王?那麼他是個王爺了,當年她就料定他的身份非同尋常,原來是個王爺。流雲定了定神:“確實沒有提起過。”

  “那本王就自我介紹一番。”他擱了筆,負了手,慢慢踱了過來,邊道:“看見園子門外的匾額了嗎?”

  “謹園”……是啊!她早該猜到的,他是當今三皇子……謹清王。

  “在下見過謹清王。”流雲恭然一揖。

  他凝視著她,一步步靠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流雲不自覺的僵直了脊背。

  他幾乎是附在流雲的耳邊,用低低的,啞啞的,充滿魅惑的語聲說道:“傅流雲,本王等你很久……很久了……”

  流雲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之前他讓侍衛請她的時候稱她為傅喬雨,現在他又叫她傅流雲,他是要告訴她,他知道她的底細?還有,他說等了她很久,很久……這是什麼意思?流雲極不自然的一笑,故作輕鬆道:“王爺說笑了,流雲承蒙王爺相邀,一刻不曾停歇就來了,至於讓王爺久等,流雲認為,那是王爺自己的莊園離京太遠的緣故。”

  哈哈哈……他昂頭大笑幾聲,離開流雲,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半倚半靠,坐姿慵懶散漫,隨手取過几案上放的羽扇,打開,輕搖,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流雲,眼底眉梢全是笑意:“傅流雲,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有趣。”

  有些人的笑,讓人如沐春風,溫暖而親切,有些人的笑,卻讓人毛骨悚然,因為看不透笑容背後的深意,他的笑就屬於第二種。流雲不語,這個時候主動權在他手裡,她只能是靜觀其變。

  龍擎天審視著眼前這個人,他一直以為對她了如指掌,這幾年她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傅家被抄以後她的表現,他一清二楚,然而知道的越多,他反倒越是琢磨不透她,就像現在她站在他面前,沒有敬畏,沒有驚慌,沒有訝異,眼神淡淡,笑容淡淡,淡若雲煙,飄渺的雲煙,看不透也抓不住,而他,必須將她掌控在手裡,因為她是他早就埋伏下的一顆棋子,而他是操控者。希望她呆會兒還能保持這份從容和淡定。

  “你比本王預想中遲了一個月進京,不過先安頓好家人也是應該的,你離開淮陰也有一個多月了吧!想不想知道家中的情形?”龍擎天慢聲道。

  饒是流雲再鎮定,此時也不由色變,她還以為家人在淮陰是安全的,沒想到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是如何知曉的?難不成他一直派人跟蹤她們,為什麼?

  龍擎天很滿意她的反應,繼續不疾不徐的說道:“‘如意樓’生意很不錯,所以那個吳掌櫃眼紅了,想毀約,不過,本王已經幫你擺平了,他若老老實實,四成收益還歸他,不然一文錢也別想要了。”

  “多謝王爺費心。”流雲極力維持鎮定,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在千里之外時刻關注著她,應該不會是因為太無聊了,他的目的何在?流雲實在想不通。

  “你娘的病也大有好轉,你揚州大伯母她們一行也到了淮陰,而傅喬汐和沈子謙十日前在杭州見面了……”龍擎天繼續道。

  “王爺,有話請直說。”流雲抿了抿脣,在這秋老虎肆虐的時節,站在此地,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寒意森森,冷汗涔涔,如同抱了那條冰雕的鯉魚在懷。

  他換了個姿勢,依然慵懶而散漫,漫不經心道:“依傅家所犯之罪,就算是滿門抄斬也不為過,只要本王點個頭,就可以讓傅家所有人從此消失,包括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爺要滅了傅家確實是輕而易舉的事!”流雲影冷了聲音道。

  “相反,要本王放過傅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他玩味的笑看著她。

  流雲靜靜望著他:“條件?”

  他合上扇子,用扇骨輕擊左掌,笑道:“傅流雲果然是個聰明之人,與你說話,痛快。”

  流雲腹誹:你自然是痛快的,將別人的性命玩弄於股掌,看著別人刀尖上起舞,很刺激吧!

  “王爺的痛快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流雲大膽直言。

  他絲毫不以為忤,還是笑吟吟的看著她:“此話還言之過早,如果你能為本王辦成一件事,那麼,結局一定是皆大歡喜,若是辦不成……”他頓了頓,眸光驀然森冷如千年寒冰,噙了一抹殘忍的笑意:“那麼本王只能用你們的痛苦來取樂了。”

  “王爺是意思是若是流雲辦成您交代的事,就會放了我爹,還傅家一個清白?”流雲冷笑。

  “不止,你還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東西。”他又恢復了先前的傲慢神態。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1:58 PM

第六十七章 入局(二)

  “承蒙王爺抬愛,流雲受寵若驚,一定謹遵王爺的吩咐。”另一句話流雲根本不用再問,他的話外之音就是:如果她不依他,那麼傅家就此完蛋,牢裡的要死,牢外的也逃不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真真是可笑,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身邊多的是能人異士,她傅流雲算哪根蔥,又能幫他辦什麼事?

  “痛快!”龍擎天起身,絲質的長袍隨著動作的幅度蕩著柔和的波浪:“我要你去太子府,第一步先取得太子的信任。”

  他又款步近身,宛若一隻獵豹,邁著優雅的步伐,慢慢靠近他的獵物,流雲,嗅到了危險的氣息,然而她並沒有後退,因為根本就是無路可退。

  他伸手輕輕取下她髮髻上的玉簪,如泉的秀髮驀然淌下,他用手指纏了一縷秀髮,眼神變得迷離起來,喑啞著:“你真的很美……”

  流雲別開臉去,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問:“第二步呢?”

  “現在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完成第一步,本王只給你十天時間。”他輕描淡寫的說著。

  “十天?”流雲忍不住瞪他一眼,他以為要取得一個人的好感和信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簡直是痴人說夢話。十天之內,她能不能見到太子都還是個未知數,更別說得到太子的信任。

  他的手指不再糾纏她的頭髮,轉而撫上她的臉:“十天,對你來說足夠了,當然,太子是不會對一個男人感興趣的。”

  就算流雲有再好的修養,再沉穩的性子,現在也是忍無可忍了,流雲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他當她是小貓還是小狗?想摸就摸。

  “王爺請自重。”流雲冷聲警告。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眸光露出狠厲之色,突然扼住了流雲的脖子,力氣不輕不重,剛好讓人喘不過氣而已,他挑了挑眉,語聲甚是溫柔:“傅流雲,在本王面前你只須說‘是’,別的都是多餘。”

  溫柔的聲音,冷厲的話語。

  流雲直直瞪著他,艱難道:“我不是你養的狗。”

  他邪肆的笑:“可以,本王不強迫你,本王現在就命大理寺對令尊嚴加審問,大理寺的十大酷刑可不是隨便誰都能享受得到的。”

  卑鄙無恥的小人,流雲心裡罵道。不得不承認,他捏拿著她的死穴,隨便哪一個人,她都犧牲不起,除了受制別無選擇,流雲垂下眼簾,表示妥協。

  他略松了手,依然掐著她的咽喉,向裡一帶,迫使她靠近自己,在最近的距離審視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脣……真美,比想象中更美,比他擁有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美,若不是為了大計,此刻他就毫不遲疑的要了她,她的滋味一定讓人銷魂蝕骨……但是現在,他要把她送給太子……可惜嗎?龍擎天冷笑,瞟了一眼屏風上那副《萬里江山圖》,如果有一日他能登上權力的頂峰,俯瞰龍軒萬里河山,那麼,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更何況區區一個女人。

  然而,美色當前,總不能無動於衷吧!下一刻,龍擎天吻上了她的脣,輾轉深吻,如此甜美的脣,他必須做第一個品嘗者。

  流雲握緊了拳頭,默默忍受著,這是她前世今生加起來的第一個吻,沒能獻給自己最愛的人,就這樣被一個對自己毫無愛意,並且想法設計於她的人奪走了。也好,沒有美好的令人無法忘懷的初吻,那就來個噁心得讓人刻骨銘心吧!

  雖然她毫無反應,可他依然陶醉其中,毫不費力的叩開她的貝齒,挑逗她的舌尖,終於她開始退縮,逃避,而他樂此不疲的追逐,糾纏,在她口中肆虐侵略,嘗遍每一寸柔軟和甘甜……許久,他才放開快要窒息的她,意猶未盡,額頭相抵,鼻尖相觸,沙啞著:“那日虎丘塔上,你真不該對那副下聯……”

  “這是報復嗎?”流雲嫌惡的躲閃著,這個人渣,模樣長得比鄭維柱帥,身份地位比鄭維柱高,下流齷蹉也比鄭維柱更甚,簡直就是不要臉的老祖宗,他以為他是王爺,就可以隨意玩弄女人嗎?所有女人就該感恩戴德的對他投懷送抱嗎?那是別人,她傅流雲絕對不是,今天所受的屈辱,總有一天要叫他百倍償還。

  他任她逃開,深喘一息,再抬眼時,眸光中熱情已然褪盡,轉而是漠然的神情,輕哼一聲,沒有回答她的話,又走回到桌案旁,提起筆來,繼續作畫,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冷冷道:“你可以回去了,本王會派人保護你。”態度跟先前簡直判若兩人。

  保護?說的可真好聽,監視才對吧!流雲重重的抹了抹嘴巴,恨不能擦掉一層皮去,也不願再多看這個人一眼,轉身就走,“咚咚咚”故意把樓梯踏得震天響,以發泄心中的憤怒。

  正在作畫的龍擎天不由的皺起了眉頭,這個女人好生無禮。

  流雲胡亂扯開漫天垂掛的青紗,不管東南西北推開門衝出水榭,又把門關得乒乓作響。

  龍擎天被震得手一抖,飛雁畫成了一團黑墨,這幅畫算是廢了,龍擎天把宣紙揉成團,扔進一旁的紙簍。坐在太師椅裡,撫著下巴出神,希望她不會成為一匹脫韁的馬,希望她不要逼他下狠手,沒用的棋子,他從來都是毫不猶豫的捨棄,他還是比較樂意看到皆大歡喜的結局。

  流雲扶著欄桿,對著微波粼粼的水面做著深呼吸,忿忿的想:這個渣子,以為這樣就可以將她玩弄於股掌嗎?不就是玩嗎?我傅流雲奉陪,絕不會叫你失望,渣子,以為躲在這個水榭裡就萬事大吉了嗎?遲早有一天,我一把火燒了你這個烏龜殼。

  水裡的石墩又慢慢浮起,流雲正要踩上石墩,只見對岸一個人如大鵬展翅急掠過來,穩穩落在她身邊。

  “正平?”流雲最不想在這裡看到的人,還是看到了。

  “你就不能回客棧等我嗎?都已經騙了這麼久了,再多騙我幾日又如何?”流雲漠然道。

  正平一副要殺要剮都隨你的表情,還很誠懇道:“我不想再騙你了。”

  流雲抬眼,直直盯著他,冷笑:“是你不想騙了,還是騙不下去了?”看到冰雕鯉魚的時候,她就在懷疑正平了,因為她的行蹤,別人可以查探,但是,制冰的秘方,知道的人不多,正平是其中一人,但是,她還是不願相信,因為,無法接受。然而,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從三年前街頭打抱不平的那一幕開始,他就一直在演戲,名為保鏢,實為王爺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難怪鄭青山要抓她的時候,他敢於挺身而出,故意將鄭青山引出院子,然後傳達王爺的命令,所以鄭青山雖然氣急敗壞,卻也不敢再為難她。難怪他會有化屍粉這樣陰狠毒辣的藥物……細細想來,傅家的噩運根本就是王爺設的局,為的就是逼她成為他手中的棋子,去接近太子,去完成別人無法完成的任務,人家早已開始布局,而她一步步踏入卻不自知,然而讓她困惑的是,王爺如何就認定她一定能取得太子的信任?

  正平無語,不管她如何指責他,都是他該受的,這樣的情形已經在他心中預演了無數遍。

  “算了,現在追究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王爺還是派你繼續監視我嗎?”流雲冷聲道。

  “是。”正平低低應了一聲,不否認。

  流雲點點頭:“那麼,金陵城郊野店裡的那一幕也是你策劃的吧?”

  “是。”

  “語蓉呢?現在,你可以放了她了吧?”流雲的心一涼再涼,之前是怒火中燒,現在是如被霜侵,還好她的心臟夠健康,抗壓能力夠強,不然,一頭栽進水裡去。

  正平默然片刻,正色道:“流雲,我承認野店那一幕是我策劃的,當時我只是想讓人把語蓉藏起來,好讓阻止你來這裡,可是沒想到,語蓉半路被人劫了,也沒能成功的阻攔你,那是我跟隨王爺以來做的最失敗的一件事,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找語蓉,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流雲真的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百個洞來,他欺騙她在先,毫不費力端了她的後院,如今又害語蓉下落不明。

  流雲咬牙切齒:“正平,也是你的假名吧?”

  “是的,這是我胡亂起的名字,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鬼影。”正平黯黯道,流雲那種冷漠的眼神叫他心裡堵得慌。

  “那麼,我還是叫你正平吧!假就假到底。”流雲漠然轉眼,踏上石墩,身形一個搖晃,流雲心裡咒罵:只有那個變態的人才會住在這個破地方。

  “小心……”正平急呼,驚出一身汗來:“我帶你過去。”

  “不用,等我掉進水裡,你再撈我吧!”流雲冷冷拒絕,本來還以為身邊有個正平,他說會保護她一生一世,她還傻傻的相信了,感動了,真是諷刺啊!現在,這個世界只剩她一人,孤軍奮戰。



第六十八章 故人來(一)

  流雲遞了名帖,太子府的侍衛很不屑的看了流雲一眼,沒有任何交代轉身入內,流雲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出來。

  “估計那侍衛根本沒去通傳,敷衍咱們的。”正平道。

  難說,如果秋蘅姐見到名帖,不可能不見她的,她遞的是傅喬雨的名。

  “再等等吧!”流雲無奈道,十天時間,她真的毫無把握。

  杜秋蘅這幾日心情極差,她嫁給太子也有三年多了,太子也不是不寵愛她,可是就是沒有動靜,御醫換了好幾撥,補藥吃了一大堆,還是沒有反應,可是,太子新納的王美人,進太子府才兩個月,居然有孕了,看她得意的樣,可惜沒生出一條尾巴來,不然翹到天上去了,太子還讓她要多關心王美人,她倒是去關心了,給她送了上好的燕窩人蔘,結果,王美人連正眼都不瞧一眼,玩著護甲,輕飄飄的說什麼:“這好像不是高麗國進貢的千年人蔘吧?”

  哼!千年人蔘,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配嗎?真是氣人。

  “太子妃,門口的侍衛送來一張名帖。”宮女素凝拿了名帖進來。

  “放著吧!”杜秋蘅哪有心情見客,說不定又是哪位官家貴婦來套近乎,最煩這種事情。

  素凝聽了就把名帖隨手擱在了桌案上。

  杜秋蘅撿起花繃子,上面的金龍才繡了一半,再過兩天就是太子的生日了,本想做成香囊送給太子做生日禮物的,可是這幾天心情不好,修起來很不順手,勉強戳了幾針,卻發現跳針了,杜秋蘅越發心煩意亂起來。

  “太子妃,老爺去保定也有半個多月了,咱們是不是今天過去看看,老爺回來沒有?小何那個人沒什麼記性,老爺出去這麼久,恐怕院子裡的蘭花沒人料理都要焉掉了。”梅香沏了盞玫瑰花茶輕輕放在杜秋蘅身邊的几案上,看太子妃蹙著眉頭,知道她在為王美人的事心煩,就想勸太子妃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不是特意交代了嗎?若是這點事也辦不好,那也不用顧著老何的面子了,打發他家去得了。”杜秋蘅心不在焉道。

  “也是,奴婢就是瞎操心,其實奴婢是想,今天天氣很好,秋高氣爽的,咱們出去走走多好。”梅香笑嘻嘻道。

  杜秋蘅睨她一眼:“你就是想哄我開心。”

  “太子妃,您還真不必為那個王美人煩心,就算王美人生出兒子又怎麼樣?您可是太子親自挑選的結發之妻,難道還怕她?再說了,御醫都說太子妃您什麼問題都沒有,只要您放寬心,孩子還不是遲早的事……”梅香寬慰道。

  理是這麼個理,但是往往就是想不開,算了算了,今天太子去京都狩獵,不到入夜是不會回來的,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還不如出去走走。

  “好吧!不過,這圖樣剛才被我繡跳針了,都該拆。”杜秋蘅沮喪的看著手裡的花繃子。

  梅香接了過去,看了看,輕鬆道:“不就跳了一針嘛!太子妃不用擔心,遲些奴婢幫太子妃修補就是了。”

  杜秋蘅換了身尋常的衣裙,吩咐管事備了頂普通的轎子,只讓梅香和兩個侍衛跟著,受爺爺的影響,她行事素來低調。

  流雲在太子府門外等得雙腿酸脹不已,看來只能厚著臉皮再去央求侍衛幫忙再通傳一聲。

  侍衛斜了眼看她,很不耐煩道:“不是跟你說了名帖已經遞上去了嗎?太子妃不想見你我有什麼辦法。”

  “實在不好意思,也許是太子妃剛好沒看到那名帖吧!太子妃若是看見了,一定會見我的……”流雲懇求道。

  “你以為你是誰?太子妃就一定要見你?要不是看你長得斯文,我早轟你走了。”侍衛直眉瞪眼,不客氣道。

  正平氣不過,上前道:“你知道她是誰?敢這樣跟她說話,小心我一拳打得你滿地找牙。”

  侍衛聽到正平威脅他,頓時怒向膽邊生:“他娘的,我管你們是誰,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在太子府放肆,今天就叫你看看,到底誰要滿地找牙……”侍衛擼了衣袖,一招手:“兄弟們,有人上門來撒野了,給我上……”

  正平也唰的拔出劍來,橫眉怒目迎了上去:“來就來,誰怕誰……”

  流雲忙攔在中間:“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我的這位兄弟說話不經大腦,是個二愣子,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您就當他放屁……”

  “你閃開,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要犯傻充愣的,回家去,膽敢在太子府放肆,誰也饒不了他。”那侍衛仗著人多,不肯善罷甘休。

  正平更是如同一隻上了戰場的鬥牛,直要衝上去。

  流雲氣得直跺腳,罵正平道:“原指望你跟著來還能幫上忙,沒想到你盡給我闖禍,我看還是趁早打發了你才是正經。”

  正平振振有詞道:“這可怨不得我,是他先無理的。”既然遞名帖行不通,他們又不肯再通傳,就索性鬧出大動靜,說不定就能把太子妃引出來。其實原先他的主意是等晚上太子狩獵回來,故意找個機會和太子碰上面,可流雲不願意這樣,她覺得還是要先見見太子妃,再由太子妃引見比較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你還說,這裡可是太子府。”流雲推攘著他,她可不想正平真的跟他們動起手來。

  “是誰在這裡喧嘩?”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侍衛們聞聲立即肅立兩旁,恭謹垂首,與正平針尖對鋒芒的那個侍衛拱手道:“啟稟太子妃,是這兩人,說是要見太子妃,屬下已經遞了名帖,但是太子妃沒有回應就不讓他們入內,沒想到他們就鬧將起來……”

  “哦……本宮是收到一張名帖,不過還沒看,要見本宮的是何人?”杜秋蘅微微頷首,在人群中掃了一眼。

  “在下蘇州傅喬雨見過太子妃。”流雲沒想到正平真的把秋蘅姐鬧騰出來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0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1 08:20 PM 編輯

第六十九章 故人來(二)

  「傅喬雨?」杜秋蘅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個子比她還高的少年公子,她記得當年分別的時候,他才到她肩膀一般高。

  「你是喬雨?」杜秋蘅走到流雲面前,細細打量。

  「秋蘅姐……」流雲眼中迅速衝淚,撲通跪在了杜秋蘅跟前。

  「太子妃,他真的是傅公子呢!」梅香歡喜道。

  杜秋蘅趕忙將她扶起:「喬雨,快,進去說話。」傅家出事她早有耳聞,也跟太子提過這事,可是太子說,這事不太容易。如今喬雨進京找她,定是來求她幫忙的。

  侍衛們看著太子妃雙眼含淚的把這個少年領進府去,都傻了眼,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不免心思惴惴,不曉得呆會兒太子妃會不會怪罪。

  杜秋蘅將流雲帶回自己房中,正平在外等候,只留下梅香伺候,方才感慨道:「喬雨,多年不見,秋蘅姐都快不認得你了。」

  「秋蘅姐,有件事,請您一定要原諒喬雨。」流雲跪下道。

  「你怎麼又跪下了,快起來……梅香,快扶公子起來。」杜秋蘅忙道。

  流雲固執的跪著,懇切道:「不,秋蘅姐,這事我必須跪著說,如果秋蘅姐不能諒解,我就不起來了。」

  杜秋蘅見他如此,只好道:「你且說來。」

  流雲道:「秋蘅姐是否還記得當年虎丘第一次相遇?」

  杜秋蘅心一凜,難道他是想提當年的恩情,然後要她幫傅家的忙嗎?他也真是太小看她了,即便不提虎丘之事,只要她能幫得上的,她還會不幫嗎?杜秋蘅微微頷首。

  「其實,喬雨並非我的真名,傅流雲才是我真名,我是傅家六小姐,當年我一時貪玩,扮了男裝瞞了爹娘上虎丘,機緣巧合遇見秋蘅姐,我也沒想到,恩師會上門找我,我爹當時不知恩師來意,就幫我隱瞞了身份,更沒想到的是恩師居然會收我為徒,所以,我就一直以傅喬雨的身份出現在恩師和秋蘅姐面前……」流雲說著,解開了束著髮髻的緞帶,讓如瀑的青絲垂下。

  杜秋蘅怔然,原來她心目中的小弟弟,竟是個女子,還是絕色。

  「秋蘅姐,流雲並非有意欺瞞,實在情非得已,還請秋蘅姐見諒。」流雲俯首叩拜。

  「起來吧!流雲,我不怪你。」杜秋蘅哭笑不得,如果爺爺知道他最得意的門生竟然是個女子,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流雲這才肯起來,歉意道:「秋蘅姐,您真的不怪流雲?」

  杜秋蘅莞爾一笑,用玩笑的口吻:「若不是傅家出了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坦白呢?」

  流雲黯然,垂首諾諾道:「其實一直想來京城看秋蘅姐和恩師的,只是爹不允許。」

  「傅家的事,我也聽說了,蘇州那邊還好嗎?」杜秋蘅和聲問道。

  流雲點點頭:「傅家已經被抄了,不過我娘她們還好,起碼生活無憂,只是我爹和大哥他們……」

  杜秋蘅沉吟片刻:「流雲,你在京城何處落腳?」

  「暫時住在『悅來客棧』。」流雲如實回道。

  「那你還是先在太子府住下,回頭我跟太子殿下說一聲,這種事情,急不來,咱們從長計議。」杜秋蘅嘆道。

  如果沒有見過謹清王爺,那麼今天秋蘅姐說這番話,她一定會感激涕零,欣喜不已,現在,她只覺得內心負疚,好像她是在利用秋蘅姐,為了接近太子,目的已不單純,儘管她心中不願意這麼想,然事實就是如此。

  「謝謝秋蘅姐,我也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一切都聽秋蘅姐的。」流雲感激道。

  梅香帶流雲去偏院安頓下來,正平則回客棧收拾行李。

  梅香將流雲看了又看,笑瞇瞇道:「流雲小姐,你長得可真漂亮,我就說呢!怎麼會有男子長得這般俊俏,原來你竟是個女的。」

  這句話,昨天剛有人對她說過,想起那個人,流雲就惡寒,流雲苦笑:「幸虧我是個女的,不然也沒機會再見到秋蘅姐了。」

  梅香不過是個丫頭,不懂官場上的事情,只是想想太子是龍軒的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要太子殿下願意幫忙,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於是梅香道:「流雲小姐,你就放心吧!太子妃一定會求太子殿下幫你的。」

  「對啊!我現在只能指望秋蘅姐了,梅香,秋蘅姐跟太子殿下的感情……還好嗎?秋蘅姐這幾年過得怎麼樣?」流雲遲疑著問道。

  「太子殿下對太子妃很好的,不過太子妃最近很煩。」梅香邊收拾床鋪邊道。

  「哦?為什麼?」流雲問道。

  「就是那個王美人啊!自以為很了不起,不就是有了身孕嗎?有什麼好稀奇的……」梅香不屑道。

  原來是為了子嗣的問題,這倒是個問題,聽起來,那個王美人是囂張啊!在古代將就母以子貴,要是那個王美人生個兒子,說不定她的野心就會逐漸膨脹起來,歷史上,這種事例數不勝數。

  流雲笑笑不語,她剛進太子府,也不瞭解情況,還是保持沉默為上。

  「那,我恩師可也在京城?」流雲換個話題。

  「在的。」梅香隨即又搖頭:「不過,這幾日不在,老爺去保定辦事差不多有半個月了,算算時日也該回來了,之前我和太子妃正要出門去看看老爺回來沒有,可巧在府門口碰上你了。」

  「說起來真是慚愧,我那個家丁不醒事,衝撞了府裡的侍衛。」流雲笑嘆道。

  「這有什麼?你們也是著急著相見太子妃嘛!再說,府裡的侍衛仗著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人,做些霸道無理的事也是常有的,不必理會他們,往後他們若是敢再為難你,你只管告訴太子妃,叫太子妃好好收拾他們。」梅香仗義道。

  須臾整理完畢,梅香告辭道:「流雲小姐,你先歇會兒,我遲些再過來看你。」

  梅香剛走,又有一個丫頭進來,對流雲福身施禮:「傅小姐,奴婢素凝,太子妃讓奴婢前來伺候小姐,聽候小姐吩咐差遣。」

  流雲看她生的眉目清秀,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沉靜,看起來是個穩重的丫頭,便問:「你原先是伺候哪位主子的?」

  「回傅小姐,奴婢原先是伺候太子妃的。」素凝靜靜答道。

  流雲微訝,秋蘅姐對她可真是沒話說的,收留了她還把自己的丫頭派來伺候她。不過往後她可不能再叫她秋蘅姐了,這是太子府,比不得在蘇州,處處都是規矩,不能隨性而行,壞了規矩,叫太子妃難做。

  「那往後可要多辛苦你了。」流雲和顏悅色道。

  「不敢說辛苦,只要傅小姐不嫌奴婢粗手笨腳的,奴婢就心滿意足了。」素凝誠然道。

  「能伺候太子妃的人,怎會粗手笨腳呢?」流雲笑微微的看著她。

  素凝亦莞爾。

  正平從客棧搬了行李回來,府門口的侍衛再見到他,都客客氣氣的,先前為難正平的那位還熱情的為他引路,正平也不與他計較,多個朋友多條路,雖然只是表面上的朋友,正平也爽氣道:「適才是我多有得罪,還請大哥不要見怪,在下正平。」

  那侍衛先前還擔心自己得罪了太子妃的故人,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才主動討好正平,沒想到這個漢子也是個爽快之人,反倒來與他賠罪,倒弄得他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訕訕道:「正平兄弟說哪裡的話,是老哥我失禮了,應該是老哥我向你賠罪才是,什麼也不說了,今晚老哥請你去喝酒,以後你在府裡有什麼事需要老哥幫忙的,直管開口。」

  正平嘿嘿笑道:「我還不知道大哥貴姓。」你不說姓甚名誰,我到時候找誰喝酒去?

  那侍衛哈哈大笑,拍了拍正平的肩膀:「老哥姓邱,府裡兄弟都叫我老邱,往後你也叫我老邱就成。」

  這就應了那句話「不打不相識」,前一刻兩人還劍拔弩張,現在兩人又熟絡得像兄弟,當然這是表相,心裡怎麼想的那是另外一回事。

  晚飯的時候,杜秋蘅派人來請流雲過去一道用飯,流雲恢復了女子裝扮,上身穿一件纏枝暗紋的月白綾衣,下系一條淡紫色煙紗裙,手臂上輓一條紫色煙羅長紗,因為還未許配,所以流雲只將耳邊兩縷長髮編成麻花辮,繞到腦後綰了一個精巧的桃花髻,用一根紫色緞帶紮著,清麗優雅,臉上脂粉未施,只用珍珠粉勻了玫瑰膏作為脣彩塗了些,頓時整個人就顯得精神起來。

  素凝望著裝扮停當的傅流雲,心中讚嘆,這個傅小姐當真是美若天仙,連太子妃都被比下去了,更別說王美人,徐美人她們……太子妃把這樣的人留在府裡,難道就不怕太子見了會心動嗎?不怕給自己樹一個強敵嗎?

  流雲從銅鏡中瞥見素凝微微蹙了一下眉,心中咯噔,難道她這樣裝扮有什麼不妥當之處嗎?

  「素凝,你覺得我這樣去見太子妃可以嗎?」流雲徵詢她的意見。

  素凝輕笑:「可以,這樣很好。」

  那你剛才為何皺眉呢?流雲狐疑。



第七十章 意外(一)

  正平被安排在了外院,不經傳喚是不得入內的,流雲也沒有傳喚他入內院的資格,不過這樣更好,自從捅破了窗戶紙,正平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正平了,她是極不願再面對他。

  如今跟著她的是素凝,這是個沉穩而內斂的婢女,如果素凝是她的心腹,她會非常喜歡這樣的人,怕就怕素凝不是一心對她。汗……想太多了,她能在太子府呆多久都還不知,也許她達不成謹清王的目的,很快就被卡嚓了;如果目的達成,那麼她也不可能再呆在太子府……所以,別人怎麼看她,對她都無所謂,她要在意的人只有太子妃和太子殿下。

  「高公公……」素凝側身讓到路邊,雙目微垂,對迎面而來的一位公公屈膝行禮。

  那位高公公愛理不理的「嗯……」了一聲,目光朝流雲瞟了過來。

  流雲見素凝對他恭敬有加,想著這位高公公是有些身份的,便溫婉一笑,稍稍欠身,算是行禮。

  高公公眸中精光一斂,瞇起眼,慢聲問道:「這位是……」

  「高公公,這位是太子妃的故友,流雲小姐,太子妃請流雲小姐過去『蘅芷苑』一道用膳。」素凝介紹道。

  高公公又將流雲打量一番,什麼話也沒有說,走了。

  流雲看他走遠,方問素凝:「這位高公公是何人?」

  「高公公原是服侍聖上的,後來一直服侍太子殿下。」素凝簡單的回答。

  杜秋蘅見到流雲恢復女人裝扮,也是驚艷,執著流雲的手笑讚道:「流雲妹妹,你可比那畫中走出來的美人還要俊俏呢!」

  流雲赧顏道:「太子妃莫要取笑流雲了。」

  「喲,怎麼裝扮一換,便跟我生疏起來了?」杜秋蘅嗔怪道。

  「流雲不敢失禮。」流雲微窘。

  「就咱們姐妹倆,不用這些禮數,顯得生分。」杜秋蘅拉了她入席:「我怕你吃不慣北方的菜,就讓膳房特意為你準備了幾道淮揚菜,這些日子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如今到了我這,只管先把心放寬,把身子調養好了才是正經,你看你個子長高了許多,就是沒長肉,這麼瘦怎麼行……」

  流雲看著滿滿一桌豐盛的菜餚,心中感動,秋蘅姐想的太周到了,越是這樣,她就越是不安。

  「我已經讓人去給我爺爺送信去,只說他最得意的學生在我這,我爺爺要知道你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杜秋蘅笑吟吟道。

  流雲忐忑:「只怕恩師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會生氣呢!」

  「放心吧,我爺爺會理解的,傅家出事後,我爺爺還掛念你和你三哥來著,對了,你三哥他如今怎樣了?」杜秋蘅問道。

  「出事前,我三哥在山東任職,出事後,我忙著安頓好我娘她們就急著來京城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得到三哥的消息。」流雲黯然。

  杜秋蘅不免有些失望,還以為能從流雲口中得到他的消息,不自然的笑了笑:「好了,我們暫時先不說這個,用飯吧!來,嘗嘗這個欽工肉丸,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這個。」

  「流雲小姐,這道菜,太子妃可是點了名的讓我去做的,所以啊,這味道保證和你以前吃到的一模一樣。」梅香笑嘻嘻的幫流雲盛了兩個肉丸在碗裡。

  「是嗎?那我要趕緊嘗嘗,梅香,你都不知道,你跟秋蘅姐離開蘇州後,我就再不吃欽工肉丸了,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家裡的廚子都做的沒你好。」流雲聞著肉丸的香味都覺得親切萬分,彷彿又回到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也是這樣,秋蘅姐常常給她開小灶給她弄好吃的。

  流雲嘗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看著梅香:「梅香,你還說保證味道一模一樣,我吃著怎麼不一樣了?」

  梅香愣了愣,緊張道:「不會吧!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啊!不好吃嗎?」

  流雲搖頭道:「真的不一樣,比以前更鮮美,更鮮嫩,更有彈性,梅香,手藝見長哦!」

  「太子妃,您瞧瞧流雲小姐這張嘴是不是比以前更貧了?」梅香笑嗔道。

  杜秋蘅不禁掩嘴輕笑:「可不是麼?這戲弄人的本事也見長了。」

  流雲笑呵呵道:「這丸子我包了。」

  梅香開心道:「你喜歡吃,我明兒個再做,做到你吃厭了為止。」

  「那可不行,到時候我吃的跟這個肉丸一樣圓滾滾的怎麼辦?」流雲嘟噥了嘴。

  梅香打趣道:「那還不好?出門都不用坐轎子了。」

  杜秋蘅笑道:「大不了多請兩個轎夫抬就是。」

  梅香狡黠的眨著眼:「太子妃,哪還用多請轎夫,圓滾滾的,咕嚕一下就到地兒了。」

  「秋蘅姐,梅香欺負人。」流雲向秋蘅告狀。

  杜秋蘅這回禁不住大笑起來:「你們兩湊一塊兒就鬥嘴,真真是一點也沒變。」

  「什麼事聊得這麼開心?」一個爽朗的聲音屏風後響起。

  流雲未及反應,只見秋蘅姐已經斂了笑起身離席,梅香緊跟其後,還有素凝都垂首施禮相迎。下一刻就看見一個身穿月白錦袍的男子走了進來。

  「殿下今日怎回來的這般早?臣妾還以為殿下要入夜了才能回呢!」杜秋蘅婉聲道。

  「哈哈,今日收穫已經頗豐了,就早些回來了。」龍昊天笑微微道。

  「殿下還未用飯吧?臣妾正好準備了一桌酒菜招待一位故友。」杜秋蘅轉身向流雲招手:「流雲,快來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這樣見面真是太突然了,她還沒做好準備呢!根本就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太子,而且,而且要命的是她的嘴裡還含著半個肉丸……真是糟糕透了,又不能當著太子的面吐掉,那就只能嚥下去了。

  咳咳……噎住了,半個肉丸卡在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流雲憋了個滿臉通紅,哪還顧得了見禮,只急著找水。

  「流雲……」杜秋蘅見流雲身子都不轉過來,端了一碗菜湯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心下著急,這流雲怎麼這麼不醒事呢?再餓也得先見過太子啊!

  都是梅香不好,把這肉圓做的這麼有彈性,卡得這麼牢。流雲快被憋死了。

  龍昊天臉色微變,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流雲的肩膀。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02 PM

第七十一章 意外(二)

  “殿下,殿下,流雲是臣妾的閨中好友,平日裡隨意慣了,她就是這麼一個人,有些調皮,殿下切莫生氣……”杜秋蘅還以為太子是發怒了要去教訓流雲,急忙為流雲辯解。

  龍昊天沒時間解釋,先奪了流雲手中的湯碗,然後站在流雲背後,抱住她的腰,一手握拳頂在她的腹部,往上用力一推,如此重複幾次以後,卡在流雲喉嚨裡的半個肉圓終於吐了出來,流雲大力的喘息,不停的咳嗽。

  “快去拿茶水來。”龍昊天急聲吩咐。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流雲是吃丸子噎著了,素凝慌忙去取了茶水。龍昊天接過送到流雲嘴邊:“快喝口水。”一邊撫著她的背脊幫她順氣。

  流雲慢慢緩過神來,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噎著,這滋味真是比死還難受。

  “流雲好些了沒有?”杜秋蘅擔憂著,好好的吃個丸子,居然差點鬧出人命來,剛才真是嚇得她一身冷汗。

  流雲喘息著搖頭:“沒……沒事了……”

  “看來是本宮來的不是時候,驚了流雲姑娘,害你噎著了。”龍昊天吁了一口氣,玩笑道。

  流雲這才恍然,她還沒給太子見禮呢!反倒勞煩太子出手救她,當即跪下:“民女傅流雲見過太子殿下,剛才失禮了,還請太子恕罪。”

  “哈哈,起來吧!剛才是個意外,流雲姑娘沒事就好。”太子和顏悅色,目光如濯濯清泉,靜靜流淌。

  杜秋蘅本想請太子一道用飯,可現在這麼一鬧,滿桌狼藉,便吩咐道:“把這些酒菜撤了吧!讓膳房趕緊另備一席。”

  “是!”婢女們迅速撤了酒菜下去。

  “太子妃不必麻煩了,本宮和幾位家臣還有要事商議,這便要走的。”龍昊天淡然而笑:“本宮就不打擾太子妃和故友敘舊了。”說罷,又朝流雲微微頷首,示意你們請便。

  杜秋蘅有些失望:“殿下剛狩獵回來,也不休息片刻。”

  龍昊天溫柔的看著杜秋蘅,輕道:“本宮過來看太子妃,就當是休息了。”

  杜秋蘅聽他蜜語,心中歡喜,因著流雲在場,又覺羞澀,微紅了臉,關切道:“那殿下議事可莫遲了,今兒個乏了,要早些安歇才是。”

  龍昊天滿目柔情,憐愛的刮了下秋蘅的鼻尖,表示知道了,方才離去。

  太子離去,杜秋蘅是失落,流雲則是懊惱,之前她還一直在想,第一次見太子要如何如何,就算不能給太子留下深刻的印象,起碼也要給太子留下好感,而現在,她卻以最狼狽最不堪的姿態出現在太子面前……完了,太子一定心生厭惡了,哪有那麼貪吃,吃到差點噎死的女人?

  這一晚,流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先是後悔,再是絞盡腦汁想補救之法,想到後來,腦海里,只剩下太子那雙清澈明亮的眼,他的眼和謹清王的眼睛都有一種魔力,攝人心魄的魔力。謹清王的眼,仿佛是深不可測的漩渦,會吸引著你墮入無盡的深淵,而太子的眼睛,仿佛是秋日的藍天,一碧如洗,高遠深邃,如果說謹清王給人的感覺就像暗夜的誘惑,處處充滿陷阱,透著危險的氣息,那麼,太子……流雲想了好多詞語都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好似很隨和很容易走近,卻又是最難走近。看來,她必須找個人指點一下,她既然入了局,總得先把局勢了解清楚,才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才不至於淪為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閣老,恩師……您可要快快回來才好。

  第二日,流雲早早起來,準備在允許範圍內盡快熟悉這裡環境。

  素凝見她要出去,問道:“小姐,不先用早點嗎?”

  流雲道:“我還不餓,先出去走走,吃些再吃吧!”

  “那奴婢隨小姐去。”素凝道。

  流雲擺擺手:“不用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不會走遠的。”

  昨晚去見秋蘅姐的時候,素凝已經給她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她現在住的地方“”差不多位於太子府內院東北角,離秋蘅姐住的“蘅芷苑”有些距離,是個僻靜的院落,想來秋蘅姐是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不管怎麼說,她如今的身份是罪臣之女,確實要低調一點。

  聽素凝說,太子的其他妃嬪都住在西苑,一般她們都不會往東邊來,儘管東邊有個美麗的“鏡湖”,但是太子很少來這邊,所以她們也很少會過來,她們出現的地方必定是太子時常經過的地方,能創造美麗的邂逅的地方。所以,這個時候,流雲走在“鏡湖”邊,也不用擔心會遇上什麼麻煩。

  晨間的湖面氤氳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就像是鏡面上蒙了一層輕薄的紗,湖上沒有種植荷花,乾乾淨淨,只有湖岸植了些柳樹,海棠,合歡等等高低錯落的樹木。難道就因為湖水清澈,湖面清淨,所以才叫鏡湖嗎?

  不知不覺,流雲已經沿著湖岸走了一圈,正要回去,卻聽見有琴聲響起,淙淙如流,流雲不覺駐足聆聽,奏的是一曲《流水》,但聞琴聲若一脈清流由遠而近,或濯濯,或滔滔……在這寂靜的清晨,在薄霧繚繞的鏡湖邊,聽著這樣的琴聲,整個人都仿佛化作了一滴清泉,隨之或潺潺,或奔騰……

  是誰有這般高超的琴技,這般空靈的心境,奏出這樣美妙的琴音?流雲不禁好奇的尋聲而去。

  穿過一片合歡林,只見園中有一座亭子,亭上有一人,披散著長髮,一襲白衣,背朝著流雲這個方向,專注撫琴。

  古人不論男女皆留長髮,這真是一個弊端,往往長髮披散開來,從背後看,雌雄莫辨。

  流雲慢慢走了過去,生怕驚動了他,上輩子她學過鋼琴,也彈過古箏,所以這輩子她並未花多大心思在音律上,也極少彈奏,所以,連爹和娘都以為她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一個人的天賦展露得太多,不一定是件好事,流雲一直告誡自己要低調。

  可眼前這個人,激起了流雲想要彈奏的慾望,想要和他合奏一曲的慾望。

  當最後一個琴音落下,餘音尤迴盪耳畔,那人語聲淡淡,似乎有些不悅道:“本宮不是說了,本宮在彈奏的時候任何人不許干擾。”

  呃?本宮?流雲第一反應就是腳底抹油開溜,好死不死,竟然觸犯了太子殿下的禁忌。她會不會太背了,昨天剛剛在太子面前出醜。

  “站住。”龍昊天冷冷道轉過身來,今天彈奏的心情都被這個人破壞了,居然不下跪告罪,還想逃跑?

  流雲頭皮一陣發麻,暗呼慘了慘了,卻不敢再向前一步,乖乖站住,緩緩轉身,跪下告罪道:“太子殿下,民女不是有意要冒犯太子殿下,民女是在鏡湖邊散步,聽到如此美妙的琴音就被吸引了,民女實在不知道是太子殿下在彈奏,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彈琴時有不得驚擾的禁令,不管怎樣,都是民女的錯,還請太子殿下原諒。”

  又是她……龍昊天雙眉輕挑,難怪,不然府裡的人,即便是太子妃,高公公也不敢來驚擾他的。

  “是你,傅流雲……”他明知故問。

  流雲汗顏:“正是民女。”

  “算了,你起來吧!下不為例。”

  他的語聲清冷,就像這秋日的早晨微涼的空氣,寒意慢慢的滲入肌膚,等你發現冷的時候,說不定就已經感冒了,跟昨晚和煦如風的他判若兩人。是了,琢磨不定,他就是一個讓你看不透,猜不透的人,謹清王,她是一眼就將他歸類為壞人,而他,你沒有辦法給他下定義。

  流雲這才諾諾起身,尷尬的站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說些什麼,又懊惱的發現根本就無話可說。

  “上來吧!給本宮倒杯茶。”他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流雲猶豫了一下走上涼亭,看見亭中的白玉石桌上放著一套茶具,一個小火爐上煮著一壺茶。他想得還真周到,在這裡彈琴還把茶具都搬來。

  流雲為他沏了一杯,一看茶色一聞茶香,脫口道:“這是上好的龍井。”

  他抬眼看她:“給你自己也斟一杯。”

  既然他開口,那她就沒必要扭捏作態,流雲給自己也沏了一杯。

  流雲見他端了茶先放在鼻間聞香,再淺嘗一口,然後再喝,看來是一個懂得品茶之人。這讓她想起蕭光啟,那個放棄高官,隱居山裡,卷褲腿,扛鋤頭,精心專研茶道的茶山老人。

  “你懂音律?”他問。

  流雲搖搖頭:“不懂,只是覺得殿下彈奏得很好聽。”

  龍昊天眯起眼看她,她是真老實還是假謙虛?換做平常女子,都千方百計想要在他面前一展才藝,以求得他的青睞,她卻說她不懂。

  “小心喝茶,別嗆了。”他看她端起茶杯就要一飲而盡,好心提醒了一句,昨天她剛吃丸子噎著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流雲真的就很不幸的嗆了一口。



第七十二章 落荒而逃

  龍昊天悠閑的喝著茶,等她慢慢停止咳嗽,不過是嗆了水,要不了命的,不像昨天。只是……她真的是傅文柏之女嗎?名門千金,怎麼會如此毛糙?昨日太子妃說她什麼來著?有些調皮?這話,耐人尋味。

  流雲捂著胸口,偷偷覷了眼若無其事的太子,懊惱著:她是不是跟太子八字犯衝啊?見他兩回就嗆了兩回。

  “茶乃至清至潔,是天函地育之靈物,所以品茶講究一看,二聞,三品味,須用心去感悟,才能聞到那春天的氣息,以及清醇悠遠、難以言傳的生命之香……”龍昊天悠悠道,睨了流雲一眼。

  “是啊!品茶最講究平心靜氣,靜則明,靜則虛,靜可虛懷若谷,靜可內斂含藏,靜可洞察明澈,體道入微。以寧靜的心去品茶,反之茶有能滌蕩心靈的煩躁,使人養成沉穩,含蓄的性情。”流雲明白太子是諷刺她剛才如牛飲水,便順著太子話說道,要論茶道,她怕誰?就算面對蕭光啟她也是不怵的。

  太子依然舉茶慢飲,眸光微微閃爍,她倒是明白。

  流雲話鋒一轉又道:“天下飲茶之人多矣!能論得上‘品’字的十之一二,能論得上‘悟’者更是屈指可數,太子殿下乃人中之龍,其天資,悟性自是非尋常人可比,而民女只是區區一介女流,又裝不來矯揉造作之勢,更何況正逢家難,哪還有什麼心思去品茶中的生命?故作什麼高雅?民女舉杯之時,只想著牢中的親人可否有一碗解渴之水,心中悵然不已……”

  太子終於放下茶盞,抬眼,正視流雲,看來是他小看了她,剛才他不過是要告訴她該如何飲茶,如何用平靜的心對待一件食物,省得她每回都這樣毛毛糙糙的,不是噎了就是嗆了,結果她長篇大論一通,借茶抒懷,扯出傅家之事。他不是不知道她來此的目的,無非是想求他幫忙輓救傅家,如果她確實只抱著這一個心思來此,那麼,不用她開口,傅家的事他也是要幫的,因為傅家與他有著極深的淵源,其實,他也一直在為傅家的事,為江南的事煩心……怎奈三弟那邊不是這麼好對付,他若反應太大,說不定會適得其反,落入三弟的圈套,而且目前最最要緊的,並不是傅家,所以既然三弟那邊按兵不動,那他也只能靜觀其變。

  流雲見太子不說話,目光沉靜,平水無波,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他當真沉靜的像一塊沉在水底千年的頑石,這讓流雲很是不適應,如同她費力出了重拳,卻打在了一堆棉花上,毫無反應。流雲想想,還是先告辭為妙,便起身施禮:“民女先行告退。”

  “等等……”

  流雲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感覺到他在慢慢靠近,耳後傳來他溫和的呼吸,流雲不由的緊張起來。

  他站在她身後,抬手揀去她發上的一片落葉,拈住細小的葉梗,遞到她面前,用安慰的語氣,柔聲道:“有些事急不來,所以……也就不必著急,事緩則圓,明白?”

  他這算是給她答覆了嗎?他的意思是他會幫忙的,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嗎?是這個意思嗎?流雲下意識的回頭,想從他眼中看到肯定的答案,卻疏忽了,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貼近,她這麼猝然一轉身,就撞上了他的身體,如同撞上了一堵堅硬的墻壁,流雲被彈得身子一晃,腳下不穩,眼看就要摔了出去。

  他的手更快,一抄,就攬住了她的腰,順勢一帶,流雲便撲進了他的懷裡。

  “投懷送抱”,流雲腦子裡霎時就跳出這四個字,雖然不是故意的,可效果就是如此,也許是她“心懷鬼胎”的緣故,所以,才會有這種想法,不得不承認,在她想過的千百種如何獲取他的信任的方法中,就有“投懷送抱”這一條美人計。

  他的手臂有力地,緊緊地攬住她,她的手無措的抵在他的胸膛,隔著薄薄的絲質棉袍,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衣料下結實富有彈性的肌理,以及沉穩緩和的心跳,鼻息間縈繞的盡是龍涎的香味……如此曖昧的相擁。

  流雲的臉頓時像點了火一般燒了起來,根本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掙了掙,要逃開,他卻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太子殿下,民女不是故意冒犯太子殿下……”流雲連忙告罪。

  “你是故意的,本宮也不會怪罪……”他的聲音飄忽著,像一道剪水而過的清風,吹皺的,是流雲原本就凌亂了的心湖。

  他說這話又是何意?流雲愕然抬頭,對上他那雙微微迷離的眼,好似晨間的鏡湖,氤氳著霧靄,他的目光明明停留在她臉上,三分柔情,七分迷戀……她亦可以清晰的看清他眼中她的影子,如同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鹿,然而,她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看的不是她。

  流雲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脫離的他的懷抱,只記得最後離開他的時候,他說了這樣一句話:“傅流雲,本宮竟然不知傅織造有你這樣的女兒……”他淡淡的話語裡,有一絲微涼的嘆息。

  她是一路奔跑回的“消閒居”,那樣的情形只可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素凝見流雲出去許久都未回來,生怕她迷了路或是遇上了麻煩事,正想去找流雲。卻見流雲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像是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趕她似的,那麼急,面帶恐慌。

  “流雲小姐,是有人在追你嗎?”素凝驚訝的問。

  流雲胡亂搖頭,扶著一根柱子,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能開口說話:“沒事,我在跑步,鍛煉身體呢!”

  這可真是新鮮的說法,可從沒聽說那家姑娘一大早起來跑步的,若讓人瞧見了,成什麼樣子?女兒家的說話聲音高了一點,走路步子邁大的大一點都要被人恥笑的,這個流雲小姐真是與眾不同,素凝暗暗搖頭,她一定是在說謊。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04 PM

第七十三章 懷璧其罪

  傻等了兩日都沒有等到杜閣老的回來的消息,流雲不免擔心,還剩七天,眨眼就要過去了,太子那裡,因為很多情況她都不了解,也很難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於是流雲想去找大嫂她們,相信謹清王是肯定知道她們在哪裡的,叫正平安排一下即可。

  可是正平來回話的時候吞吞吐吐。

  流雲心下了然:“他不讓見是嗎?”

  正平默認。

  流雲氣憤得想殺人,這個謹清王,實在是太可惡了,讓她跟家人見一面又如何?她現在又沒有能力救他們逃出他的魔爪?她都已經乖乖的按他的意思在做了,還要怎樣?

  “你去告訴他,如果不同意,那就一拍兩散。”流雲說氣話。

  正平還是保持沉默,他知道流雲現在的心情有多糟糕,換做旁人,要承受這麼多,只怕都要崩潰了,但是,發狠有什麼用呢?王爺做事向來狠戾,說一不二,沒有人能威脅得了他,威脅他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死。

  “你不去說是嗎?那我自己去,他躲在哪裡?王府還是‘謹園’?”流雲見正平悶聲不響,更加憤怒。

  正平突然變得低眉順目,拱手道:“小姐,在下就按小姐說的給夫人回信去。”

  流雲心一凜,馬上反應過來:“嗯!叫夫人不用擔心我,我在太子府有太子妃的照顧,很好,讓夫人自己保重身體,記得按時吃藥。”

  “是!”正平拱手退下。

  流雲故意看著正平走遠才緩緩轉身,看見高公公在不遠處看著她,面帶微笑,諱莫如深。

  流雲含笑給高公公施了一禮:“高公公。”

  高公公手中拂塵一甩,搭在右臂上,漫不經心問道:“剛才那人是傅家的……”

  “哦!他叫正平,原是傅家的護院。”流雲定定地回答。

  高公公右眉一挑,眯了眼:“傅家落了難,他還不離不棄的跟著流雲姑娘,這份忠心,難能可貴。”

  流雲苦笑:“確實是患難見真心。”這話說來,如鯁在喉,難受,如果是真的,那她一定會很感動,可惜不是。

  高公公認同的點了點頭:“咱家還有要事,流雲姑娘請便。”

  “高公公走好。”流雲又施禮相送。這位高公公怎的神出鬼沒的,不聲不響站在別人身後,還好正平反應的快,剛才她衝正平發火說的話,希望高公公沒聽見才好,不然可就麻煩了。不過,看高公公神情並無異常,應該是沒聽見,流雲自我安慰,看來以後和正平說話也要小心才是,畢竟這裡是人家的地盤。

  流雲還未回到“消閒居”,素凝已在路口等著她:“流雲小姐,剛才太子妃差人來請您過去呢!”

  “有事嗎?”流雲聽見秋蘅姐找她,心下一動,難道是恩師回來了?

  “不知道是何事,只說請姑娘過去。”

  流雲來到“蘅芷苑”,只聽得裡面鶯聲燕語,很熱鬧的樣子。梅香剛巧出來,見到流雲,立即笑道:“流雲小姐,你可來了,太子妃正等你呢!”

  “裡面都是什麼人?”流雲小聲問道。

  “哦!是楚良娣,徐美人和王美人她們。”梅香道。

  流雲怔然,裡面都是太子妃的妃嬪,秋蘅姐叫她來做什麼呢?

  “梅香,是不是流雲妹妹來了?還不快請進來……”杜秋蘅聽見梅香在外頭說話,便出聲相詢。

  流雲整了整衣裙,含了個標準的禮儀笑容入內。

  “喲……這就是太子妃的好姐妹麼?長得可真俊,把我們都給比下去了……”其中一位穿著藍色衣裙的女子,眉眼彎彎,朗聲笑道。

  “可不是麼?都說江南出美女,果不其然。”另一位穿著海棠色衣裙的女子,溫婉而笑,語聲輕柔。

  “太子妃有這麼個美麗動人的姐妹也不早些介紹給我們認識,是怕我們吃了她麼?”一個身著杏色衣裙的女子,正剝了顆葡萄要送進嘴裡,嗤嗤笑道。

  “嫣兒妹妹肚子裡不是有一個人了嗎?怎麼?還想再吃一個?”杜秋蘅揶揄道。

  王嫣兒掩嘴輕笑:“我可沒那麼大的胃口。”

  流雲立刻明白過來,這個穿著杏色衣裙的女子應該就是有了身孕的王美人了,不覺對她多看了兩眼,見她,鵝蛋臉,丹鳳眼,笑起來,腮邊兩個深深的酒窩,雖不及秋蘅姐眉毛,但是顧盼間,眉飛色舞,媚眼如絲,甚至能勾人心魂。

  流雲給大家行禮:“流雲見過太子妃,見過諸位姐姐。”

  “這聲姐姐叫的好,說不定咱們很快就是真正的姐妹了。”藍色衣裙的女子話裡有話。

  “好了,你們說要見,本宮就把人請來,本宮這妹妹可是羞澀的很,你們可不許拿她開玩笑。”杜秋蘅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說道。

  “太子妃,您就不必藏著掖著了,誰不知道,太子殿下對流雲妹妹有意思呢!”王嫣兒吃著葡萄,酸溜溜的說道。

  流雲愕然,這又是從何說起?轉看秋蘅姐,只見秋蘅姐眸光一斂,語聲淡淡,略有不悅:“難怪嫣兒妹妹最得太子殿下的歡心,原是嫣兒妹妹最懂太子殿下的心思,我等後知後覺之人,自是及不上了。”

  “太子妃說笑了,嫣兒不過是運氣好了些,有了身孕,所以太子殿下多照顧些嫣兒,嫣兒哪能跟太子妃比呢?太子妃才是太子殿下最在意的人……”王嫣兒輕聲慢語,言辭間頗有傲慢之色,作為女人,尤其是皇家的女人,誰的肚子最爭氣,誰就最有勝算。

  流雲很是無語,眼前這一幕爭風吃醋的情景,以往在家中見得多了,不過姨娘們都還是有分寸的,從不敢去吃娘親的醋,也很敬重娘親,現在這個王美人還真是囂張,你懷孕了有什麼了不起的?還敢在秋蘅姐面前擺譜。若依流雲的脾氣,一定讓她吃不了兜著走,不過眼下,她自己立足不穩,隨性不得。只好在一旁坐下,聽她們笑語聲聲,冷箭嗖嗖。

  無聊的姐妹敘話又持續了幾盞茶的功夫,她們偶爾問一句,流雲就答一句,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可能是她們自己也覺得無趣了,就起身告退。

  屋子裡就剩下杜秋蘅和流雲。

  杜秋蘅面帶歉意道:“真不好意思,讓你見這種場面,我也是拗不過她們,我若不這樣正式的介紹你,恐怕她們接下去就會找你的麻煩了。”

  流雲不解道:“我只不過是在這裡暫住,又不會給她們添麻煩,她們怎的對我感興趣起來?”

  杜秋蘅注視著她,半響方道:“前日,你和太子殿下在東園的亭子裡說話了?”

  流雲怔了怔,點頭:“是碰巧,太子殿下在撫琴,我聽著琴音美妙就尋了過去,還被殿下責了一頓。”流雲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她無法啟齒,那些話要是說出來,秋蘅姐更該疑心了。

  杜秋蘅笑了笑:“什麼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得吧!依你這副傾國傾城的容貌,只怕天下男子見了都會傾心,而天下的女子就該嫉恨在心了,她們聽聞你和太子殿下在東園獨處,她們自然要多心了,你是不知,太子殿下有禁令,他撫琴之時是誰也不能打擾的,曾經有個美人恃寵而驕,犯了太子殿下的禁忌,結果就被打入冷宮,再無出頭之日……”

  流雲不知道該如何接秋蘅姐的話,這麼說的話,太子殿下對她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只是秋蘅姐說天下女子都嫉恨,那麼也包括她嗎?她們多心了,秋蘅姐也會多心嗎?如果,迫不得已,將來,她真成了太子的人,秋蘅姐會與她反目成仇嗎?更何況,她還是要害太子殿下的。

  “你也別擔心,別說沒這回事,就算是真有,太子殿下真若看上了你,我心裡菜高興呢!太子殿下是不能納一個罪臣之女為妃的,到時他就勢必會想方設法為你們傅家脫罪,你們傅家也就有希望了,而且咱們姐妹也能永遠在一處,多好!”杜秋蘅笑微微道。

  “秋蘅姐,這,這是不可能的。”流雲望著秋蘅姐那可親的笑容一陣心慌。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樣不堪的境地呢?千萬個不願意,卻是身不由已。

  “好了,瞧你急的,我也是開玩笑的,你怎就當真了?”杜秋蘅安慰道。

  “秋蘅姐,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很清楚我現在要做的是什麼,如今我一門心思就是救我爹和哥哥他們脫離牢獄之災,別的,我是不會考慮的。”流雲黯黯道,她不是不會考慮,而是暫時沒有辦法考慮。

  杜秋蘅深深凝視著她,傻丫頭,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在這個世上,男人才是主宰,尤其是像太子那樣身份尊貴無比的男人,倘若他想,誰能阻止?哎……真的沒有想到當年那個機靈古怪的少爺,如今會蛻變成如此美麗的少女,她收留她是義不容辭,但是,現在,她有些懷疑,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或者,等爺爺回來,讓流雲住到爺爺府裡去。



第74章  見閣老

  直到第五日上,杜閣老終於回來了,第一時間就讓小何到太子府請傅喬雨。而杜秋蘅恰好進宮去了,因為今日是周貴妃生辰,宮裡大擺宴席,流雲只好自己去見閣老,沒有通知正平也沒有讓素凝跟著,隻身前往。

  閣老現在住的宅子遠沒有原來的氣派,離太子府也遠,甚至可以說有點偏僻,流雲詫異,問小何:“閣老為何搬離了原來的宅子,住到這裡來?”

  小何是老何的孫子,老何在蘇州看老宅,小何就在京城服侍閣老。

  小何道:“老爺搬家是為了和蕭大學士做鄰居的,府裡的後院鄰著蕭家的後院 ,兩家索性就開了扇門,兩家成一家。”

  “你說的蕭大學士是蕭光啟大學士嗎?”

  “正是……”

  原來茶山老農也出山了,是他遇到了明主,還是,政局要有大的變化?不管怎麼說,他們兩個老友能做成鄰居也是一件美事,不曉得蕭大學士在不在,在的話,也好順道拜訪。

  閣老家一貫的簡單樸素,奢華的生活不是他的追求。

  流雲站在廳中等候,小何入內通傳。

  流雲又是急切又是害怕,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心情複雜,今天她沒有換男裝,而是以真面目相對,閣老會不會生氣?

  正躊躇彷徨,只聽得有人道:“老哥,你莫要騙我,傅家男丁不是都被下了大獄,喬雨如何還能來找你?”

  “我騙你做什,再說這有什麼好騙的……”

  呃!是恩師和蕭大學士,他們一起來了。

  流雲看見杜閣老的身影自簾後出現,看見那滿頭銀發,看見那張慈祥的臉,眼眶沒來由一陣發熱,三兩步上前,撲通跪下,先前準備好的說辭,解釋都哽在咽喉,仿佛這些日子積蓄了的委屈,痛苦都忍不住要宣泄出來,卻找不到藉口,流雲哽聲:“恩師,不肖學生傅流雲給恩師請罪。”

  “老哥,你還說你沒騙我,這分明是個女娃兒,如何是傅喬雨?”蕭光啟囔囔道。

  杜思源嘆了口氣,慢慢扶起流云:“孩子,為師已經都知道了,你受苦了。”

  一聲為師,一聲安慰,讓流雲的情緒仿佛是已經不堪重負的大堤突然決了口,徹底崩潰,撲在杜思源懷裡失聲痛哭起來。蕭光啟在一旁目瞪口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杜思源也任她哭,由她發泄,只是輕拍她的背安撫她的傷心。

  流雲哭了一陣,心情慢慢平復下來,由痛苦轉為抽泣,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一刻,她是真的把恩師當成了爺爺。

  “恩師,您不怪流雲欺瞞了您嗎?”流雲唏噓道。

  “當然要怪的,為師好好的一個得意門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沒了。”杜思源故作生氣。

  “當年是流雲一時頑皮,後來是怕恩師因為流雲是女子就不肯收流雲為生了……”流雲怯怯解釋道。

  蕭光啟這下聽明白了,原來,杜老頭的得意門生由始至終都是個女的,那麼當年在梅塢的竹屋裡跟他論了半天茶道的少年也是個女的了……蕭光啟頓覺汗顏,他居然差點被個小女娃辯的啞口無言。

  杜思源哈哈笑道:“好了,為師要生氣也已經氣過了,早在傅家出事,為師惦記著你,就去大理寺翻了卷宗,發現傅家根本就沒有傅喬雨這個人,而與喬雨年紀相仿的便只有你傅流雲了。”

  流雲怔然:“原來恩師您早就知道了。”

  杜思源示意流雲坐下說話,蕭老頭是不用他招呼的,他在這裡比在自己家裡還要隨便。

  小何為大家沏來了茶。

  流雲先給蕭光啟施了禮:“流雲見過蕭大人。”

  “咳咳……傅流雲,你可把老夫戲弄慘了,老夫本來還想著如何磨的你恩師把你這個學生讓給老夫,結果……沒想到啊沒想到……”蕭光啟無不遺憾。

  流雲訕然:“流雲讓蕭大人失望,都是流雲的錯。”

  “流雲你別聽他胡言,哪有出讓弟子這回事?”杜思源瞪了蕭光啟一眼,就算流雲是女娃兒,也強過別人,你個蕭老頭就羨慕去吧!”

  “好了好了,我不與你爭了,別這麼記仇。”蕭光啟悻悻的找了位置坐下。

  杜思源輕輕哼了一聲,算你識趣,轉而對流雲道:“你娘可好?”

  流雲真想把她的艱難處境告訴恩師,可是一想起謹親王那雙邪魅的眼睛,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不能拿娘和姨娘她們的性命開玩笑,便道:“還好,如今她們在淮陰,日子總還過得去,只是不放心我爹,所以我娘讓進京來找恩師您……”

  杜思源微微頷首:“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也不是突然,其實你爹早就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如今你爹被關押在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視,為師也想過辦法,希望能得到你爹的消息,但是……”杜思源緩緩搖頭。

  “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流雲不由著急。

  “確實很難辦,起碼目前來說,沒有辦法。”一旁的蕭光啟開口道。

  “可是我爹是被冤枉的啊!那副《萬里江山圖》是我娘和幾位姨娘親手繡的,所有的材料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絕對不可能會出現褪色的現象,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爹。”流雲不敢說她在那座神秘詭異的水榭,見過那副完好無損的《萬里江山圖》,不過她說得都是實話。

  杜思源眸光一斂:“問題難就難在這裡,明明知道是陷害,但是對方計劃的太過周密,來勢太過迅猛,完全掌控了局勢,讓人措手不及,我們又見不到你爹的人……流雲啊!朝中的事,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難吶!”

  “可是,既然他們以欺君之罪把我爹打入天牢,這都過去三個多月了,為何還不審理?”流雲困惑道。

  “女娃兒,你有所不知,人既然已經被打入天牢,審不審,都是走過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隨便給你按個什麼罪名,要你死便死。”蕭光啟道。

  杜思源又不高興了,瞪著蕭光啟:“莫要嚇著人家。”

  蕭光啟不以為然:“老夫只是實話實說,人家女娃兒千里迢迢來京城可不是來聽謊話的。”

  確實,流雲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自從見過謹親王,她就知道事情不是這麼容易解決的,爹的生死,傅家的存亡都在他一念之間。

  流雲挺直了脊背,鄭重道:“恩施可否告知,到底是誰要陷害我爹?目的何在?”

  杜思源面有難色,說還是不說呢?流雲不同一般女子,她是個有智慧,有魄力的女子。

  “請恩師如實相告,省的流雲因無知而莽撞行事。”流雲懇求道。

  杜思源猶疑一陣,靜靜看著流雲,緩緩說道:“流雲,你可記得當年在蘇州見過的三公子,李大人?”

  流雲點頭,怎麼不記得,原來噩夢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那位三公子,是當朝三皇子,謹親王爺。當年他去蘇州並不是只為了參加虎丘,而是衝著為師和傅家去的。老夫就是想避開朝中紛爭才告老隱退,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牽扯了進來……”杜思源喟嘆著。

  這一點,在秋衡姐被選為太子妃的時候,流雲就領悟到了。

  “你爹身為蘇州織造,並不止是掌管江南織造業,負責收羅各種珍奇古玩進貢給朝廷這麼簡單,還暗中收羅江南各地的情報,是聖上設在江南的眼,所以,這是個品級雖然不高,但卻是極其重要的一個官職,尤其是你爹身為織造多年,在江南的地位牢不可破,換句話說,你爹為誰效忠,誰就能掌控江南,不禁掌控江南各地的動態,還有一筆巨大的財富……”

  流雲從不知道這些,原來爹在朝中還有這樣舉足輕重的地位,越來越感覺到這是一潭深不可測的水,而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拉了下來:“可是……我爹效忠的不是當今聖上嗎?”流雲打斷恩師的話,問道。

  杜思源沒有立即回答流雲的問題,而是繼續道:“當今聖上龍體抱恙多年,尤其是去年開始,病情時重時好,反覆不定,常常不能主持朝政,於是太子殿下開始監國,太子殿下是已故韓皇后所生,六歲就被立為太子,太子天資聰穎,孝賢仁德名滿天下,監國後更是勤勉可嘉,然,當朝最得聖上寵愛的周貴妃也生有一子,就是謹親王,周氏一族原本就是龍軒望族,又經周貴妃多年苦心經營,勢力更是龐大不可小覷,野心也逐漸膨脹,大有與太子殿下分庭抗衡,一爭高下之勢,你爹既不肯為周氏一族所用,勢必成為周氏一族的眼中釘。太子殿下曾試著為你爹開脫,然,聖上已將你爹的事全權交由謹親王處理,太子殿下也是無能為力,為師這樣說,你可明白?”

  流雲默默點頭,明白了,傅家這是成了皇權爭鬥的犧牲品,不用說,爹定是站在了太子一邊,所以,謹親王把爹當障礙鏟除了,只是她不明白,謹親王憑什麼要設局來威脅她,利用她,利用她去對付太子殿下?讓她騙取太子殿下的信任,然後毒殺太子?爹會允許她這樣做嗎?不,爹一定不會允許,爹若是允許,也不會身陷牢獄……“女娃兒,你也莫急,莫灰心,正如你剛才所問,為何過了這麼久謹親王還不審理此案?說不定謹親王只是想斬斷太子殿下伸在江南的手,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我等太過著急,反倒讓他覺得你爹可能對我等還有用處,真動了殺機,而且,現在太子殿下根基尚不穩定,也不宜與謹親王硬碰硬,撕破臉,所以,老夫和你恩師的意思是,冷處理,你可懂得?”蕭光啟也說道。

  流雲再次默然點頭,這番話和太子那日說的“事緩則圓”是一致的,可見,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麼,她還能說什麼呢?朝中政局變幻,他們比她要清楚的,況且他們的才識經歷也比她要豐富的多,應該聽他們的。只是,謹親王為何又這麼著急?給她十日期限,他到底想讓她做什麼呢?

  流雲起身給恩師和蕭大人跪下,誠然道:“多謝恩師,多謝蕭大人為流雲指點迷津,只是流雲一介女流,又無經天緯地之才,要想救爹和哥哥們,心有餘而力不足,唯有懇求恩師,蕭大人多費心,伸以援手,流雲感激不盡,流雲代表爹和娘,代傅家所有人,給恩師,蕭大人磕頭了……”

  “快起來,快起來,切莫如此,傅家之事,為師絕不會坐視不理的。”杜思源忙命流雲起來。

  蕭光啟不由在心底暗贊,好個女娃兒,先前看她哭的一塌糊塗,還以為是個無主張的柔弱女子,很難將她與當年那個雙眸清亮,閃著三分狡黠,七分智慧的清秀少年聯繫到一起,現在看他,冷靜沉著,這份處事不驚,遇事不慌,事理分明,大氣從容,她若是個男子,絕非池中之物啊!便道:“女娃兒,就憑當年咱們論道之誼,老夫也定不會袖手。”

  流雲感激不已,深深又拜:“恩師和蕭大人的恩情,流雲沒齒難忘。”

  從閣老家出來時,天色已晚,小何送流雲回去,剛下橋就看見正平站在太子府門口。流雲也不理他,徑直往裡走,正平默默跟著,行至無人處,正平小聲道:“為何出府也不告訴我。”語氣有淡淡的責意。

  流雲冷笑:“我出府,你卻不知,那時你自己失職,與我何干?”

  正平蹙眉,踟躕道:“流雲,我知道你恨我……”

  流雲快速打斷他的話:“知道就好”。她不想再聽他說任何廢話。

  正平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卡住,他在她心裡已經是如此不堪,他說什麼他都不會再聽了,心中悵然寥落,總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口了。

  流雲走了兩步,頓住又道:“你還是盡快找到語蓉,不然,我恨你一輩子。”

  正平眼看著她走進內院,一門之隔,如隔山岳千重。

  晚飯流雲只隨便吃了點米糊,沒胃口,沐浴更衣,流雲獨自走到鏡湖邊,在湖邊的石凳上坐著。舉頭望月,一輪幽明的上玄月掛在寂寞的夜空,月光如流水靜靜瀉下,湖面上亦如晨間,氤氳著薄霧,如嬌羞的少女總是矇著面紗,欲語還休,晚風輕拂,風中,彌漫著淡淡的芬芳,流雲痴望著,依稀記得那年,也是在湖邊,她對一個人說:只要有心,世間萬物皆有動人之處,一草一木,皆可賞之……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上樹掏鳥蛋,下水摸魚蝦,成日裡和哥哥們,語蓉,雪蘭一處嬉笑玩鬧。如今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這裡,美景如畫,如夢似幻,她卻再無心去賞,那樣的時光一去不復返,那樣的心境也不會在有了,只是一遍一遍咀嚼著今天恩師和蕭大人說的話,滿腦子皆是何去何從的問號。

  今晚,宮中大擺宴席,周貴妃一身華服,春風得意……他應該有始有終的戴著假面具待在宴席上,可是,他還是溜了,藉口,醉了。

  今晚,特別的心浮氣躁,因為父皇的病,居然連周貴妃的生辰都缺席了;因為父皇病重,周貴妃還大張旗鼓的慶生;因為一個小宮女不慎把酒斟灑了,三弟就命人砍了她的手,美其名曰,今日是母妃的生辰,便饒你一死……這樣的懲罰何嘗不是比死更殘酷?

  今晚,月色淡淡,星光暗暗,“鏡湖”,其實他當初是想將此湖命名為“靜湖”,每當郁結難抒的時候,他會撫琴,會品茶,也會來鏡湖邊走走。

  酒意微醺,腳步有些虛浮,龍昊天想找個地方坐坐,抬眼,卻見前方石凳上已經坐著一個人,如銀的月光,澹澹的霧靄交織融匯,眼前這一幕恍若夢境,龍昊天不由自主的走近她,腳步輕柔,屏住呼吸,生怕有一點點聲響就會驚走了那個人。

  流雲垂眸,驀然發現身旁出現一襲白衣,在這寂靜的湖邊,莫不是鬼魂出現?流雲驚呼出聲,起身就要跑。

  下一刻手臂被人緊緊抓住,一扯,她便跌入一個懷抱,淡淡的梨花白的酒香混合著龍誕的香味,流雲更是大驚,龍誕香不是誰都可以用的,這人不是太子是誰?可他為何要跟個鬼魂一樣無聲無息的站在她身旁?故意要嚇她的嗎?

  嗯……流雲還未從驚嚇中緩過神來,下巴被人用力的攫住,迫使她抬起頭,下一刻,他的脣已決然覆蓋住了她的脣,攻城掠地般叩開她的齒關無禮的侵入,輾轉深吻,奪走她的呼吸……這樣猝然的侵犯,讓流雲腦子短路,不知該如何反應,他吻的那麼用力,仿佛用盡所有的力氣要把她揉碎,揉進他的身體,用力的近乎粗魯,連他的呼吸都是灼熱似火,要燃燒起來一般,連著將她也燃燒了……為什麼?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06 PM

第75章  落水

  這個世界都餛飩呃!這簡直比夢境還要荒唐,他憑什麼……他不是和謹親王那個混蛋不一樣嗎?恩師說他是孝賢仁德,他怎麼也和那個混蛋一樣輕薄她呢?腦海中僅剩的一點清明告訴她,她應該推開他,可是那樣緊實的擁抱,疾風驟雨般的狂吻漸漸轉化為纏綿悱惻的深吻,她可以看見他濃密的睫毛上泛著濕潤的光澤,微微顫動,仿佛他擁在懷裡的是他失而復得的珍寶……牴觸著的雙手不知不覺的軟軟垂下,因為那點淚光,因為心中那點自私的,不堪的念頭,既然她已?進了這趟渾水,與其被人牽著鼻子走,不如自己走到漩渦的中心,說不定還能有轉機。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她,睜開眼睛深深望著她,眸光中溢滿淡淡的憂傷,流雲清晰的感覺到,他眼裡寫著“失望”,這樣的感覺叫她不知多措。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他暗啞著,掩不住的失望。

  流雲覺得自己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脣上還流著他的味道,顫抖著問:“你以為我是誰?”

  他沒有回答,神情落寞的轉過身去,望著靜靜的鏡湖,語聲冷淡:“你走吧!”

  身體裡驀然竄起一團火焰,流雲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太子殿下當流雲是什麼?是可以任你玩弄的寵物嗎?不錯,依流雲現在的身份就算做太子殿下的寵物也不夠格,可是流雲從來就不屑攀附權貴,哪怕如今身為罪臣之女,哪怕現在走投無路,也不屑做人玩偶,來博得同情和憐憫,來換取生存的機會……”

  他回過頭,詫異的望著她,打斷她連珠炮似的話語:“本宮已經道歉了。”

  流雲被他一句話噎住,是啊!他道歉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要多好又多好,他肯跟一個女人說道歉已經是破天荒了,已經是無上的恩惠了,她還在這裡喋喋不休的牢騷,衝他發火……她有什麼資格發火?

  可是她就是生氣,怒火快要把她燒毀了,她恨恨地望著他,一字一頓:“我不稀罕你的道歉。”

  “那你要怎樣?”他有些不耐煩。

  流雲喘著氣:“不怎樣,我明天就離開這裡。”流雲憤然轉身就走,明明知道不該說這樣的話,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去他的理智,她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人。對,她就是惱羞成怒了。

  龍昊天完全沒有想到流雲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見她說要走,也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緒,就先追上去拉住她。

  “太子殿下拉我做什麼?太子殿下不是認錯人嗎?那就去找對的人去,何必拉著我……”流雲用力甩開他的手。

  龍昊天原本就有些醉意,腳下虛浮,被流雲這麼用力一甩,而且,此時他們就站在岸邊,龍昊天一個踉蹌撲通栽進了湖裡,立時沉沒了下去。

  流雲傻眼了,她以為他力氣大的很,所以才那麼用力的掙扎,那可是太子殿下啊!如果太子殿下溺水死了,那她也就死定了,流雲想也不想,“撲通”跳進湖裡。

  “太子殿下,你在哪裡?”流雲扎了幾個猛子,又浮出水面,她的水性不錯,都是小時候調皮練就的,可現在是黑夜啊!水底根本就看不見,這個太子殿下也太沒用了,就算是個不會游泳的女人掉進湖裡,應該也能撲騰幾下的,不會一下水就沒影了……會不會是他喝醉了呀!他身上一股酒味……這鏡湖平時少有過往,叫人也沒處叫啊!流雲急的要哭了,咬咬牙又扎入水底,四處尋找。

  找了一圈,直到憋不住氣,流雲才不得已再次浮出水面,湖面上還是沒有動靜。

  完了,如果救不了太子,那她還不如也淹死在這裡算了,流雲深吸一口氣正要再次入水。

  岸上有人,淡淡道:“呆在水裡不冷嗎?還不快上來?”

  流雲猝然回頭,只見太子渾身滴著水,坐在剛才她坐過的石凳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思緒凌亂,分不清是喜是恨,她就那樣一動不動立在水中,幽怨的望著他。

  “上來啊……”龍昊天見她不動,催促道,秋天的水,尤其是夜裡的水,可真夠涼的,凍得他直哆嗦。他剛才是故意嚇她,誰叫她這麼放肆,他就坐在這裡看她一次又一次的扎入水底,慌亂的尋找他。

  流雲還是沒有游上岸的意思,相反的,整個人漸漸地沉了下去,水面上冒了幾個水泡以後,再無動靜。

  龍昊天也沒有動,盯著那她沉沒的那個點,她也跟他玩消失的遊戲嗎?一,二,三……一直數到六十,龍昊天坐不住了,起身躍入水中,以最快的速度向她沉沒的地點劃去,在一個猛子深深扎下。

  流雲快憋不住氣息了,心裡咒罵:這個壞人,居然不來救她。因為許久沒有鳧水,下水前也沒有做運動,加上水的溫度低,所以,她的腿抽筋了。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死一般的黑暗,她就這樣抱成團沉在水底,水草溫柔的包裹住她的身體,流雲吐出最後一口氣,冰冷的水瞬間涌入她的口鼻,死亡的氣息。

  龍昊天堅定的朝著她沉沒的點一直扎到底,在水底一陣摸索,手上有柔軟如水草的東西滑過,直覺告訴他那不是水草,龍昊天再一摸,摸到流雲的身體,立即將她抱起,向上浮出水面。

  流雲雖然嗆了水,但意識還在,很配合的任由他將她拖出水面,拖上岸。一上岸,流雲就趴在地上摳著自己的喉嚨,把水吐出來。

  他坐在一旁喘息:“本宮還以為你水性很好,沒想到你是個半吊子。”

  流雲咳嗽著,瞪他:“太子殿下也不怎麼樣,來遲了。”

  他眯了眼,勾起一抹輕笑:“在本宮看來剛剛好。”

  流雲眼神一黯:“我以為太子殿下不會來救的。”流雲說著,掙扎著起身,她該回去了,可是腳還抽筋根本起不來。



第76章  滴翠軒

  龍昊天靠了過來:“是不是腳抽筋了?”

  流雲沮喪的點點頭,不然她會這麼狼狽嗎?

  “哪只腳?”

  “左邊的……”

  龍昊天抬起她的左腳,一手摁住她的膝蓋,一手抓住她的腳掌用力往裡掰。

  “啊……”流雲痛呼。

  “忍著點。”他溫柔的命令,手上力道一點一點加重。

  “好了好了,再摁下去我的筋要斷了。”已經不能承受了,他就不能輕一點嗎?這是人腿,不是木柴。

  龍昊天鬆手,扶她起來:“試試看,好了沒有?”

  流雲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應該沒問題了。”可是下一刻整個人就騰空了,流雲驚訝的看著龍昊天。

  龍昊天若無其事道:“還是本宮抱著你走比較快。”

  “我……我自己能走的。”流雲赫然道。

  “抱著你比較暖和,本宮兩次下水,快凍成冰棍了。”這可真是個好理由。

  流雲不語了,確實,她也很冷,只是,這個方向並不是回“消閒居”的方向。

  “殿下……我住在‘消閒居’……”流雲小聲提醒道。

  “本宮知道。”他輕描淡寫的回答。

  “可是殿下走錯了……”流雲再次提醒。

  他略帶責意的看她一眼:“本宮的‘滴翠軒’就在前面。”

  呃!他不送她回“消閒居”卻要帶她去“滴翠軒”,這不妥吧!流雲想反對,可是他先開口了;“不許再囉嗦,不然本宮把你丟回鏡湖裡去。”

  “我會游泳。”流雲昂了昂下巴,這事威脅不了她。

  “本宮會先把你手腳綁起來再丟進去。”

  “殿下的意思是要流雲死咯?那剛才又何必來救,多此一舉。”流雲嘟囔道。

  “剛才來救,是看在你在水裡一次次找本宮的份上,再扔你回去,是因為你太囉嗦的緣故,兩碼事。”龍昊天加快了腳步,這夜風吹在身上,濕氣很容易滲入肌膚,會得傷寒的。

  說話間,已經走進一片竹林,隱約可看見一處院落,龍昊天並未叫門,門就打開了,一個小太監忙迎了出來,件太子殿下渾身濕漉漉的,像是從水裡撈上來似的,而且太子殿下還抱著一個女人,那女人也是濕答答的,小太監驚呼一聲:“殿下,出了什麼事?”

  龍昊天腳步不停,便吩咐道:“小允子,快去取乾淨的帕子和衣裳。”

  小允子雖然心中困惑,卻是一刻不敢耽誤,喏了一聲,立即跑到前頭,打開房門,點上鳧魚燈,又跑了出去。

  龍昊天把流雲放在了椅子上:“你在這裡換衣裳,本宮去別處。”

  小允子很快送來乾淨的帕子和衣裳,又端來熱水:“這位姑娘,小的先去伺候殿下了,還有什麼需要,等會兒只管吩咐。”說罷,出去關上房門。

  流雲盯著桌上那套衣裳,男裝,估計是太子平日所穿的,這裡難道都沒有備女子的衣裳嗎?管他,先換了再說,回頭別凍感冒了才好。

  袍子很大,很長,流雲也算高挑了,但跟太子還是差了好幾個碼,這樣穿著顯得不倫不類,很是滑稽。

  長髮用帕子胡亂抹了一下就這樣披散著,原來插在簪上的簪子,都在落水的時候掉了,流雲望著鏡中的自己,若是在端一杯酒在手,她就是個標準的狂生了。

  咚咚咚……有人敲門,隨即聽見他的聲音:“換好了嗎?”

  流雲趕緊又攏了攏頭髮,提了提袍子,免得踩在腳底,應聲道:“好了。”

  龍昊天看見流雲的模樣先是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嗯……這袍子……不錯。”

  很明顯的是假話,他自己換了身青色的袍子,束玉冠,纏玉帶,整理的整整齊齊,兩人這麼一對比,她就成小丑了,流雲不滿,慢吞吞道:“袍子不錯,人也不錯,只是搭配在一起,就錯了。”

  他抿了嘴笑著走過來,摸了摸流雲的頭髮,蹙眉:“怎麼還這麼濕?”拿起桌上的帕子說道:“快坐下。”

  流雲被他摁住肩膀,不得不老老實實坐著,感覺到他拿了帕子輕柔的搓著她的頭髮,由上而下。流雲又開始混沌起來,他是太子殿下呀!怎麼能服侍她呢?

  抹乾她的頭髮,龍昊天又取來犀角梳子,為她梳理,記憶裡,他曾經也這樣專注的為一個人梳頭。

  “殿下,我自己來。”被太子殿下服侍的感覺,不是飄飄如夢,而是惶惶不安,流雲轉身奪過他手中的梳子,自己梳理。

  他看著她,目光又迷離起來,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陷入久遠的回憶。

  “殿下……”小允子在門外喚道:“薑湯熬好了。”

  龍昊天回過神來,手握空拳在脣邊輕咳兩聲:“送進來。”

  小允子穩穩地托了個盤子送進來,將兩碗薑湯放在桌上,等候太子殿下的吩咐。

  “你下去吧!”龍昊天揮揮手。

  小允子看了流雲一眼,似乎不放心,腳步有點躊躇。

  龍昊天眉頭一皺,小允子趕緊一哈腰,退了出去。

  “快把薑湯喝了,免得寒氣入體。”他瞟了一眼薑湯說道,心中卻在想,她會不會又喝嗆了?哎……她能長大一定很不容易吧!

  “殿下也快喝吧!您可是下了兩次水。”流雲先端了一碗遞給他。

  他笑了笑,接過,並不著急喝,而是看著她,看她喝,他已經做好急救的準備。

  薑湯不是很辣,而且放了紅糖,甜而不膩,暖暖的,香香的,口感不錯,流雲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瞥見他還端著薑湯動也不動。

  “殿下,你怎麼不喝?這個不辣的,一點也不辣,真的……”

  龍昊天這才吁了一口氣,把手中薑湯喝下。

  流雲見他嘴角殘留一點薑湯,下意識用衣袖為他擦拭,龍昊天怔忡著,握住了她的手。

  “對不起,流雲唐突了……”流雲往回抽手,可是他抓的很緊。

  “之前……你生氣,是因為本宮說認錯了人,是嗎?”他低低地問。

  流雲窘迫的低垂眼簾,不敢看他,他的目光灼灼,像是要看進人心裡去,把她的一切看穿。是因為這個嗎?他吻她的時候,她沒有反抗,卻在他說“認錯了”以後,暴跳如雷,是這樣嗎?她似乎不能否認了……“那……如果,本宮現在說,本宮吻的就是你,你可願意?”他的聲音沙啞,充滿了魅惑和挑逗的意味。

  “我不願意。”流雲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為什麼?”他靠近,鼻尖幾乎碰觸到她的鼻尖,話語幾乎就說在她的脣上。

  流雲想要別過臉去,卻他的手攫住了下頜,她只好混亂道:“因為……我不相信一個人的心意可以轉變的那麼快。”

  他笑了:“本宮的心意不會變,永遠也不會,本宮只是想吻你……而已。”

  心驀然沉到谷底,流雲覺得自己此刻就像一隻渾身長滿刺的刺蝟,只是那些刺刺的是自己,渾身是洞,鮮血淋漓,看著他那樣溫柔的笑,這笑容背後是什麼?殘忍,冷酷……她不是他的對手,他總是可以隨意的將她玩弄於股掌,不管是強取豪奪還是溫柔的攻陷,她就像個傻瓜隨著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起起落落,沉醉而不知。

  流雲也笑,滄然而笑:“是嗎?流雲很感激殿下的抬愛,但是流雲說過,流雲不稀罕。”

  用盡全力掙脫他的手。

  “那你稀罕的是什麼?”他負手而立,澹然問。

  流雲靜靜地看著他:“我要的,殿下給不起。”說著流雲提起衣擺就要走出房門。

  “你就不覺得奇怪麼?這個‘滴翠軒’除了小允子,沒有一個侍衛,天底下想要本宮命的大有人在。”他在身後緩緩說道。

  流雲頓住腳步,確實,剛才他們還未敲門,小允子就知道他們來了。

  “因為這裡不需要侍衛,因為這裡布滿機關,不熟悉的人走進來便是死,如果不是本宮點頭,就算小允子也走不出去。”他雲淡風輕的說著。

  他在嚇唬她嗎?流雲往前邁了一步。

  “如果不信,你可以試試,你爹將來問起,本宮會如實相告的。”

  流雲忍無可忍了,猛然回頭,質問道:“殿下覺得戲弄流雲很愉快嗎?”

  他斜眼睨她,脣邊慢慢浮起一絲淺笑:“為什麼要用戲弄一詞?”

  “還有更確切的詞可以形容嗎?”流雲反問。

  “本宮是在給你機會,你來太子府,不就是為了今天嗎?”他的笑變得詭異起來。

  流雲心一凜,難道他還知道了什麼?還是在試探她?

  “太子殿下,不錯,流雲來太子府並非只想和太子妃敘舊這麼簡單,流雲還想求太子伸以援手,救救流雲的爹,流雲以為,只要太子殿下願意,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可是,流雲今日去見過恩師杜閣老,他老人家已經將其中利害告知流雲,流雲這才知道,即便尊貴如太子殿下也有無奈的時候,流雲坐在鏡湖邊,就是要想想清楚,今後該何去何從……”流雲黯然道。

  “那你想好了嗎?”他問。

  流雲茫然點頭:“想好了,流雲留在京城也是無用,流雲準備明日就告別太子妃回江南去……”

  “這麼快就放棄?”他挑眉。

  “不是流雲要放棄,太子殿下不是說‘事緩則圓’嗎?流雲能做的事只有等。”流雲幽怨的望著他,她知道這一刻,如果她稍有差池,露出什麼破綻,說不定就會死在這“滴翠軒”,太子對她,心存戒備。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07 PM

第77章  另一個人

  龍昊天沉吟片刻:“杜閣老是你恩師?他如何會收你為弟子?本宮聽說閣老在蘇州只收了兩個學生,一個叫傅明易,一個叫傅喬雨。”

  “我就是傅喬雨。”這點流雲沒必要瞞他。

  “哦……”他微微頷首,並沒有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預料到。

  “殿下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如果沒有,流雲該回去了,天晚了,素凝找不到我,只怕要驚擾到太子妃。”流雲注視著他。

  他慢吞吞走到羅漢塌旁,隨意悠閑斜倚在軟靠上,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過來……”

  流雲猶豫了片刻,開口:“殿下,流雲該回去了。”

  “本宮的話不說第二遍。”他閒閒說道,語氣裡卻有了警告的意味。

  這個時候惹他生氣不是明智之舉吧!可是,靠近他也是危險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更何況,他對她,有敵意。流雲不安的踱了過去。

  龍昊天很有耐心的看著她一點點移過來,她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將要上刑場的犯人。他真有那麼可怕嗎?

  “坐吧……”他柔聲道。

  “殿下,流雲真的該回去了……”流雲極力穩定自己的情緒,他越是溫柔越是危險,這是她和他這幾次接觸得出的結論。

  “本宮早就讓小允子告知素凝,所以……沒有人會等你,更沒有人會找你,今夜……你就留在這裡。”他微笑著坐起執著流雲的手,引導她坐下,她太緊張了,她的手,冰冷而僵硬,他真是嚇到她了。

  流雲抿了抿脣,喉嚨發緊:“殿下……殿下若要人伺候,可以找您的妃嬪們的……”

  他靠了上來,溫潤的脣若即若離的附在流雲耳邊,輕輕地說著,如夢中囈語:“本宮不要你伺候,本宮就想你呆在這裡,就像現在這樣,可好……”

  這樣的口吻像是在懇求一般,暖暖的氣息隨著柔柔的呼籲密密地鑽進耳蝸,流雲立時半身酥麻,這種感覺從未體驗過,那樣神奇,像有一道電流穿過身體,在四肢百骸迅速蔓延,身體如被石化。

  她耳朵上的肌膚特別細膩,幽明的燈光下,清晰可見細細的絨毛,泛著粉紅色的光澤,可愛極了,讓人有種想要啃噬的慾望,龍昊天含住她的柔軟的耳珠,用靈巧的舌舔舐著,一邊觀察她的反應。

  這算什麼?他說的很清楚很明白,“本宮認錯了”,“本宮只是想吻你而已”,“本宮就想你呆在這裡”……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戲弄她而已,或者是用這“溫柔的酷刑”在試探她,審問她。他說過,想害他的大有人在,可是他不知道,為他效忠的也大有人在,這其中就包括爹,傅家,包括她……即便謹親王用傅家所有人的性命要挾她,要她接近她,她照做了,可她從沒想過要害他,她不可能去害一個爹要效忠的人,她相信爹是決不允許她這麼做的,哪怕代價是犧牲整個傅家,與其讓謹親王另覓他途,還不如,她來做……然而,他不知道。

  “如果這是太子殿下願意救傅家的條件之一,那麼流雲不會反抗,哪怕殿下是把流雲當作另一個人……”流雲認命的閉上眼睛,幽幽說道。

  他驀地頓住,緩緩離開她,死死盯住她。

  流雲察覺到他與她保持了距離。可他沒有說話,連呼吸也沉靜了,悄無聲息。流雲詫異的睜開眼,卻對上一雙冷冽的眼,森冷的寒意裹挾著殺氣射向她……“你知道另一個人?誰告訴你的?”他冷聲責問。

  流雲倔強的抿著嘴,眼中漸漸泛起淚光,一半是演戲,一半是內心的真實反應,果然有這麼一個人,那個人,在他心目中應該是無人可以取代的吧!那麼,這就是謹親王選擇她的原因嗎?就因為她像那個人,所以謹親王那麼有信心只給她十天的時間。

  然而,謹親王顯然沒料到太子恰恰因為這點,對她產生了懷疑……心在顫抖,這是怎樣的處境,被人當作棋子,被人當作替身。

  “說!”他驀地捏住她的下巴狠聲逼問,那樣用力,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流雲睜著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狠戾的眼,他冰冷的眼眸,映著楚楚可憐的她,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是的,她是一隻在夾縫中求生的可憐蟲,一隻被懸掛在懸崖邊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的可憐蟲。

  “是太子殿下親口告訴流雲的,你說你……認錯了。”流雲艱難的說著。

  他的眼在她臉上逡巡,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想要找出一絲破綻,可是那雙無辜而倔強的淚眼,讓他的心莫名的抽痛。良久,冷冽的寒光才漸漸隱去,手上的力道也漸漸緩和下來,松了手。他面無表情的下了羅漢塌,走到裡間,回轉時,手上抱了一床棉被:“今晚,你就睡在這吧!本宮也乏了,要休息了。”說完把棉被放在流雲身邊,自己又轉身回到裡屋。

  流雲慢慢扯過棉被,抱在胸前,她好冷,牙齒不住的打顫,剛才,她又從鬼門關轉了一圈,那一刻,她毫不懷疑,如果他感覺到她一點虛謊,就會毫不猶豫的捏碎了她。

  默默地躺著,毫無睡意,怔怔地看著鳧魚燈,一點星火,昏黃的燈光,卻執著的燃燒著,她也像這盞燈,雖然微小,卻是傅家如今唯一的光亮和希望,不到油盡燈枯的一刻,她就不能放棄,必須堅持到底。

  夜很靜,靜的能聽見他並不沉穩的呼吸,他睡著了嗎?還是也和她一樣心絲煩亂,無法入眠?她讓他想起了那個人,秋衡姐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嗎?

  冷,整個人躲在棉被裡還是冷,瑟瑟發抖,直覺告訴她,這是不正常的,流雲用手背拭額上的溫度,微微發燙,她應該是發燒了,所幸不是燒的很嚴重,能挨得過去,明天,如果能離開這裡的話,再去看大夫吧!只是,她在“滴翠軒”待了一夜,明天整個太子府肯定流言滿天飛了,管不了那麼多了,自顧且無暇,哪還管得了別人的嘴。



第78章  鬱悶的莫衝

  第二日早上,流雲醒來時,看見枕邊放了一套女子的衣裳,流雲起來,一陣暈眩,摸摸額頭更燙了,腳踩在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綿軟無力,扶著床沿過了好一會,才慢慢適應。蹣跚著走到裡間,床上已經沒有人,錦被疊的整整齊齊,他已經走了。

  流雲吃力的換上衣裙,打開門,小允子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倏然就出現在她面前:“流雲小姐醒了,小的送小姐出去,您的丫鬟已經在外等候多時。”

  流雲扶著門框苦笑,他這就算是放她走了?可是她怎麼感覺像是被趕出去一樣:“麻煩你了,小允子。”

  小允子打開了門,指著外面狹長的竹林小徑,叮囑道:“流雲小姐現在可以走了,只是切莫入兩旁的林子。”

  她沒事跑竹林裡做什麼?捉迷藏嗎?流雲笑笑,微微一福身,算是告辭,便沿著小徑往外走,昨夜沒注意看,這片竹林幽深的很,大約走了百步之餘才出了林子,就看見路口站著一個人正在翹首,不是素凝是誰?

  “流雲小姐……”素凝迎上前來。

  “讓你久等了。”流雲歉意的笑笑。

  “是太子殿下吩咐女婢在此等候小姐的。”素凝靜靜說道。

  她這個人就是這點好,話不多,不該說的絕對不會說一句,更不會問。流雲回頭看來時路,只見路旁豎著一塊牌子,上面用紅漆寫著“閒人止步”四個大字,看來東苑的禁區還挺多,她卻床了個遍。

  “走吧!”流雲嘆息道,這個地方,也許再也不會來了。

  龍昊天此時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一手托著下頜,認真地聽著莫衝講述這趟江南之行了解到的情況。

  “殿下,傅家設在江南的三十二處情報網點全部被端,如今只剩一十六處咱們自己設的點,不過經此變故,屬下已讓他們暫且停止活動,免得暴露。”莫衝垂首而立,這次的損失是相當大。

  龍昊天蹙了蹙眉:“怎麼會端的這麼徹底?”

  “屬下也覺得奇怪,莫不是那邊派了細作潛伏在傅家?不過,傅家做事向來小心,一般人也滲透不進去。”莫衝揣測道。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那邊處心積慮多年,只是,這麼一來,我們就更被動了,江南的財路被切斷不說,如今靖南王那邊的動靜我們也無法完全掌控,形勢不妙啊……”龍昊天眉頭深皺,擔憂道。

  “屬下奉殿下之命,去過蘇州,不過傅家的女眷都已不知去向。”莫衝又道。

  龍昊天擺擺手:“這個不用說了,本宮已經知道她們的下落。”

  莫衝微訝,難不成傅家的女眷來京城了?

  “那個鄭青山如何 ?”龍昊天問。

  “那個鄭青山已經全面接手了,不過他好像不太用心?”莫衝道。

  龍昊天抬眼:“怎麼說?”

  “屬下在蘇州城打探了一下,好像是鄭青山的三公子離奇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鄭青山極疼愛這個兒子,所以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找人上面。”

  龍昊天眯起眼,那個鄭青山本來就是個廢物,江南若是在他手裡,他是不怵的。

  “還有別的嗎?”龍昊天睨了莫衝一眼:“你比預期晚了好幾天。”

  莫衝動了動嘴脣,猶豫著,最後還是決定坦白:“屬下在金陵附近救了一個人。”

  “誰?”龍昊天的興趣一下子被提了起來,能讓莫衝出手相救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屬下也不知道她是誰?”莫衝怯怯道,心裡恨恨,那個女人簡直就是他命裡的魔星,吃定他,賴定了他,問她又什麼也不說,好幾回他都下狠心想要不管她了,可是,她的哭功足以湮滅他二十年苦心所學的所有武藝,“狠心”兩個字在她的淚眼前都變成了“窩心”……窩囊的心。真的,老天爺知道,他莫衝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他的一世英名算是徹底毀了。

  他無計可施了,只好將她帶回京城,因此才耽擱了行程。

  龍昊天眸光一凜,不可置信的看著莫衝,他可是東府禁衛中的佼佼者,有什麼事情是他搞不定的?救了人居然不知道自己救得是什麼人?他吃錯藥了嗎?

  莫衝慚愧地不敢看太子殿下,低下頭,說道:“屬下在金陵城郊發現西府的人在活動,就暗中監視,結果發現他們劫持了一個人……”說道最後莫衝心裡犯虛。

  “西府的人?本宮不是再三強調不要跟西府的人起衝突嗎?”龍昊天不悅道,語氣加重了幾分。

  “是,屬下原本就是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結果,看他們劫持的是一個女人,莫衝心想西府的殺手是從來不做這種事情的,這個女人對他們而言一定非常重要,所以……所以就動手將人劫了下來。”莫衝陡然抬頭,挺直了胸膛,保證都:“殿下請放心,屬下做的乾淨利落,西府的人絕對不會知道是屬下做的。”

  龍昊天冷哼一聲:“一個女人?你該不會是見人家有幾分姿色才出手的吧?”

  莫衝忙道:“屬下不敢,屬下動手的時候真的只是因為懷疑,不過,屬下沒料到那女子什麼也不肯說。”

  “你身為東府第一禁衛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讓人開口不是你的專長嗎?”龍昊天譏諷道。

  莫衝簡直想挖個地洞,馬上鑽進去,是的,他栽了,栽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龍昊天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拉長著臉道:“那個女人呢?”

  莫衝慌亂的抬起頭:“殿下要見她?”

  龍昊天起身,走到他身邊,斜睨著他:“能把本宮的第一禁衛弄到束手無策的女人,本宮很有興趣見一見。”

  莫衝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他根本就不該說的,殿下可不是好惹的,那個傻女人要是落在殿下的手裡,還不死定了?

  “怎麼?不捨得讓本宮見一見?”龍昊天見他不說話,問道。

  莫衝忙搖頭:“不是,不是……”給他一千個膽子,他也不敢說是。

  莫衝一走,龍昊天坐回到太師椅上,慢聲開口:“高公公,這事,你怎麼看?”

  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的高公公,微微躬身:“殿下指的是江南的事還是……”

  龍昊天眉毛一擰:“當然是江南的事。”

  “老奴以為,莫衝讓江南各處先隱蔽起來不錯,不過,殿下要盡快把網點布置回去,聖上最近龍體越發沉重了……”高公公平靜地說道。

  龍昊天微微頷首,是啊!父皇的病情不容樂觀,只怕那邊已經緊鑼密鼓的在做最後的布置了,這個時候,不僅要密切關注宮裡,還要注意西邊和南邊的動態,這個時候,一點也馬虎不得。這樣想的時候,龍昊天眼前又浮起一個人來,他接到莫衝回來的消息,就急忙趕了過來,臨走時,看了一眼蜷縮在榻上的她,睡的很沉,臉上泛著紅暈,睡姿不雅,不過,卻很誘人……若不是因為有急事在身,他會忍不住想要親吻她,那張要命的臉,他已經一再警告自己,不可在這個時候亂了心神,那張臉在這個時候出現,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可是總是不由自主被吸引……“殿下,剛才莫衝提到傅家有內鬼,老奴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高公公道。

  “哦?”龍昊天回過神來。

  “老奴前幾天看見流雲姑娘和她的隨護在院子裡說話,那隨護居然在第一時間發現老奴……而且老奴觀察他精光內斂,腳步沉穩,其武藝之高,只怕與莫衝不相上下,傅家居然會有這等身手的護院,老奴覺得……”

  龍昊天點點頭:“馬上查查他的底細,還有,密切監視他的舉動。”

  “殿下放心,老奴已經讓人去查了。”高公公恭謹道。

  “有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龍昊天握緊拳頭,問。

  “他發現得快,老奴只聽見流雲小姐讓他給傅夫人捎信,囑咐一些家常話。”

  龍昊天陷入沉思。

  流雲一回到“消閒居”就倒下了,嚇得素凝趕緊去找太子妃。杜秋蘅聽說了,立即讓人去請御醫,自己先趕了過來,見流雲燒的滿面通紅躺在床上,睜眼都費力,杜秋蘅急切道:“你這個傻丫頭,心裡再難過也不要作踐自己的身子啊!一個人跑到湖邊去吹冷風,能不生病麼?”

  流雲看了站在杜秋蘅身後的素凝,她是這樣告訴秋衡姐的嗎?素凝目光沉靜,微微點頭。

  “讓秋衡姐擔心了,流雲只是一時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想吹吹冷風,清醒清醒,沒想到,這麼不禁風……”流雲虛弱道。

  杜秋蘅憐惜的扶著流雲鬢邊的烏發:“是我爺爺說了讓你失望的話嗎?可惜我沒能陪你去。”

  流雲搖頭:“不是,恩是已經將情況都分析給流雲聽了,所以,流雲才要好好的想一想。”

  “下回可不許再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杜秋蘅柔聲告誡道。

  流雲點點頭,莞爾:“不會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08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1 08:40 PM 編輯

第79章  內傷了

  龍昊天瞇著眼,看著眼前這個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也在抬頭看他的女人,她是真大膽還是太無知呢?

  「你叫什麼名字?」龍昊天擺出太子應有的威嚴,語聲冷冷,不太客氣。

  語蓉正眼看著他,又歪了頭看他,這人長得不錯,跟子謙有的一比,不過子謙看起來一派和氣,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而這個人,莫衝說他是太子,所以,他很傲慢,眼神冷冷,話語冷冷,整個一個冰人,不喜歡,不喜歡這種難以親近的人。

  「你真的是太子殿下嗎?」語蓉用懷疑的口吻質疑。

  「莫衝沒告訴你?」龍昊天感覺到胸口在醞釀著火種。

  語蓉眨了眨眼,繼續瞅著他:「告訴了,他說你是太子。」

  「那你還問?」龍昊天很不悅。

  「他說的話我為什麼要相信?」語蓉無辜道。

  龍昊天感覺到胸中那團火「噌」的一下點燃了,「嗖」的沿著喉嚨就要噴出來。他知道莫衝為什麼拿她沒辦法了,她有一張無辜的臉,無辜的眼,還有一顆無畏的心。你要下狠手去對付她,覺得犯不著,可你要慣著她,會被她氣死。腦子裡浮現出莫衝欲哭無淚,憤然嘔血的場景,他開始同情莫衝了。

  龍昊天深吸一口氣,硬生生的把欲噴薄而出的怒火壓了回去:「府門口匾額上的字認識嗎?」

  「沒看到匾額,莫衝帶我走的後門,後門沒有匾額。」語蓉很認真的回答他。

  龍昊天的臉青了,正欲發作,只聽她說:「其實我覺得你是太子,只是外面傳聞太子是個很和善的人,和善,你知道哦!就是笑臉迎人,很平易近人的那種,我覺得你和外面的描述有出入,所以,證實一下。」

  龍昊天失語了,他要是發火,就說明他是徒有虛名,可是他要是不發火,他就要內傷了。

  「你真的是太子殿下嗎?」這回語蓉換了徵詢的口氣,還有幾分討好的意思。

  他真的要動怒了。

  「啊……這回我相信了,雖然您剛才的口氣不太和善,但您到現在都不發火,說明您真的是太子,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那太子殿下肚子裡起碼能裝一座大山呢!」語蓉這回連稱呼也改成了「您」,笑嘻嘻的說著,一副很榮幸見到你的樣子。

  內傷了,真的內傷了,被大山壓的。莫衝這是從哪裡弄來的活寶啊!龍昊天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稍稍緩解了內心的抑鬱:「現在你可以告訴本宮,你的名字?」

  語蓉剛才還是笑嘻嘻,一聽到這個問題,馬上又變得可憐兮兮,怯怯道:「我可以見見太子妃嗎?」

  「你要見太子妃?」龍昊天訝異。

  「是啊!我和太子妃認識,等我見到太子妃,太子殿下就會知道我的名字了。」語蓉又歡喜起來。

  這個女人的臉說變就變,什麼叫翻臉比翻書還快,龍昊天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太子妃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龍昊天隱忍著怒意說道。

  語蓉不可思議道:「太子殿下同意見不就能見了?難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不好,太子妃不理太子殿下嗎?那,要不還是我自己去找太子妃吧!省的太子殿下為難了。」

  龍昊天終於忍無可忍了,一拍太師椅上的手柄,手柄應聲而裂,怒吼:「夠了,你再給本宮裝瘋賣傻,本宮這就擰下你的腦袋當球踢出去。」

  語蓉縮瑟了一下,驚恐的看著太子,須臾訕訕笑道:「太子殿下是嚇唬我的呢!太子殿下才不會做這麼血腥而殘忍的事,對吧?」

  這一發怒,龍昊天自己也怔住了,他居然被一個黃毛丫頭惹毛了,情緒失控,這可是鮮少有的情況,跟她說話,永遠是牛頭對不上馬嘴,她的腦子永遠不跟著你的思路走,繞著繞著還能把自己給繞進去,反被她牽著鼻子走,這個女人,不是太傻就是太厲害了。他真的有個衝動,要把這個女人扔回到莫衝那裡去,可是他之前剛嘲笑過莫衝無用,現在,他也什麼沒問出來,豈不是和莫衝一樣無用了?不行,絕對不行!好啊!她不是要見太子妃嗎?那就讓她見,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龍昊天高呼一聲:「來人……」

  語蓉又是一哆嗦,他不會真的叫人來擰她的腦袋吧!她不是不想告訴他啊!只是,她覺得還是先見到太子妃比較保險,因為流雲提過她會來找太子妃的,流雲和太子妃交情匪淺,但不代表太子是好人吶!太子這麼凶。

  一個小太監躬著身子進來候命。

  「速速去把太子妃請來。」龍昊天命令道。

  「喏!」小太監又躬著身子原路退下。

  呃!原來太子不是叫人來擰她的腦袋,而是讓她見太子妃了。語蓉心頭一寬,能見到太子妃就好了。

  龍昊天轉眼瞪著語蓉,低低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給本宮耍花招,否則,本宮說出的話就會變成真的。」

  語蓉衝他瞇眼一笑:「太子殿下的手疼不疼?剛才好大的力,可惜了那張楠木做的椅子,缺了只胳膊了。」

  龍昊天怒目噴火。語蓉看出他火了,都可以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有兩簇火苗在竄動了。語蓉訕訕,耷拉下腦袋:「我知道了……」

  看她終於老實了,龍昊天才坐回那隻殘廢椅子上,習慣性的要把手架在扶手上,這才想起來,它已經缺了胳膊。頓時覺得不自然起來,一個太子,坐一張破椅子,成何體統?龍昊天鬱悶的起身換了張椅子。

  「來人……」龍昊天又喚道。

  這回他又要做什麼?語蓉偷偷觀察他。

  小太監又西索西索的走進來。

  「沏茶來……再把這張破椅子搬出去。」龍昊天吩咐道。

  「喏!」小太監把那張破椅子搬了出去。

  語蓉忙衝小太監喊道:「那張椅子可別扔掉,修一修就好了,楠木可是很珍貴的。」

  龍昊天想,還好他現在沒在喝茶,不然,會嗆死的。



第80章  重逢

  過了好一會,小太監來報:「太子妃不在『衡芷苑』,流雲姑娘病了,太子妃趕去『消閒居』了,殿下,還要不要再去請?」

  流雲病了?龍昊天一怔,方才想起早上看她臉兒通紅,莫不是昨兒受了涼,發熱了。

  「你說誰?誰病了?」語蓉怔怔地問小太監。

  小太監抬頭看看她又看看太子殿下,回道:「是流雲姑娘。」

  語蓉驀地衝上去,抓住小太監的手臂,急切道:「流雲在哪裡?快點帶我去……」

  「你認識流雲?」龍昊天訝異地問。

  語蓉拚命點頭,著急著哀求:「太子殿下,求您讓我去見流雲,她也一定著急找我。」

  「你是誰?」龍昊天看她終於正常了。

  「我是流雲的堂姐傅語蓉。」既然流雲在這裡,那她就沒必要再賣關子了,現在她只想快快見到流雲。

  龍昊天愕然,這也太巧了,只是,西府的人為什麼要劫持她們?為什麼流雲會沒事?許多疑問在心中盤旋。

  「走吧!」龍昊天決定讓她們見面。

  「消閒居」裡,御醫剛開好藥方,杜秋蘅讓梅香跟著去取藥,才弄妥當,太子就來了。杜秋蘅微一愣,旋即含笑迎了上去,婉聲問道:「殿下怎麼過來了?」

  龍昊天微微一笑:「莫衝帶回一個人,那人自稱是流雲的堂姐,本宮就帶她過來看看,到底是不是?」

  杜秋蘅聽太子這麼說,心裡一寬,太子不是因為流雲病了才來的。

  「流雲的堂姐?可是,流雲剛剛睡著,發著熱,昏昏沉沉的。」杜秋蘅為難道。

  「這不礙的,說不定,親人相見,分外激動,出一身汗就好了。」龍昊天不以為然道。

  杜秋蘅聞言莞爾:「也是,親人團聚也是要緊的。」

  語蓉看見床上那個雙眸微闔,臉頰通紅,鼻息沉重的人,眼淚「唰」的就滾落下來,他們說她病了,看這樣子病得不輕啊!流雲從小到大身體都很好,就算偶爾發發熱,咳咳嗽,都還是有說有笑,跟沒事的人一樣,哪曾見過她這幅病懨懨的模樣,語蓉心疼啊!心慌啊!流雲一定是心裡難過,撐不下去了才病倒的……語蓉疾步走到床邊,唏噓不已:「流雲,流雲,你睜開眼看看我,我是語蓉啊……」

  流雲燒的迷迷糊糊的,彷彿聽見了語蓉的聲音,她一定是燒糊塗了,出現幻覺了,語蓉怎麼可能說出現就出現呢?

  見流雲沒反應,語蓉更急了,搖著她的身體:「流雲,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你怎麼能不理我,你要睡,先醒來看我一眼再睡呀……」

  「語蓉,你快停下,我很暈吶!」流雲這回清醒了,不是夢,真的是語蓉。

  「啊……流雲,你醒啦!太好了,咱們終於又見面了,這段時間我真的害怕極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不過我想著,你一定會到京城的,我就到京城來尋你,流雲,你說我運氣好不好?我今天才到京城呢!結果今天就見到你了……」語蓉見流雲醒了破涕而笑,說個不停。

  她就像只唧唧喳喳的麻雀,真的好煩啊!不過,這會子如聽天籟,就隨她嘰喳吧!流雲握著語蓉的手,能再見到她,怎麼都好。

  「流雲,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稀里糊塗的就被人給劫持了?莫衝說我中了迷香,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中的迷香,你呢?你又沒有中迷香?你和正平有沒有遇到危險?正平呢?是他保護著你進京的嗎?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人?你見到你爹了嗎……」語蓉連珠炮似的提了一連串問題。

  流雲兩眼望天,幽怨道:「語蓉,我在生病吔!你體諒我一下行不行?」

  語蓉這才反應過來:「對不起啊流雲,我是太高興了,你沒事吧?看過大夫了嗎?大夫怎麼說?要不要緊呢?」又是一連串問題。

  「沒事,御醫說是受了涼,吃了藥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所以,現在最好能讓流雲休息。」杜秋蘅笑微微地走過來。

  「哦!那我不吵她了,流雲,你睡吧!我在這裡陪你。」語蓉體貼道。

  杜秋蘅柔聲道:「你叫語蓉是嗎?咱們還是都離開的好,讓流雲能安心休息,你也累了吧!本宮先幫你安排住處,你遲些再來看牢獄」說著拉了語蓉出去。

  「哎……哎……流雲我再來看你啊!太子妃……您要帶我去哪兒……」

  屋子裡終於又安靜下來,流雲無力的笑了笑,真好,語蓉來了,她該振作起來,這點小病沒什麼大不了的,明天,一定要好起來。

  龍昊天沉思著慢慢踱出「消閒居」,剛才從語蓉的話裡,可以證實。西府的人曾對流雲她們下手,動機是什麼?流雲又是如何脫身的?難道是那位武功高深莫測的正平救的她?也許,是他多慮了,事情沒有那麼複雜。

  語蓉也被安排在「消閒居」住下,流雲住在南廂,她住東廂,其實,根本不用這麼麻煩,她跟流雲住一起就好,她有好多好多話要跟流雲說,可是現在流雲生病,她不能去吵她,所以,暫且忍耐吧!等流雲病好了,她就搬過去同住。嗯!也不用搬,直接人過去就行,反正現在除了這個人,什麼東西也沒了。

  也許是御醫開的藥有效,也許是流雲見到語蓉平安無事,心情大好,也許……總之,流雲的燒第二天就退了,雖然還有些鼻塞,但是精神不錯。

  今天的天氣也很好,陽光和煦溫暖,清風微拂,流雲就搬了椅子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一邊聽語蓉絮叨,一邊殺菌。

  「我醒來以後就看見一雙死魚眼盯著我,把我嚇了一跳,人呢?流雲呢?正平呢……然後那個死魚眼就問我,你是誰?他們為什麼要劫持你?我傻眼了,我怎麼知道,我一覺醒來就成這樣了,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語蓉極富表演的天分,眉飛色舞,把當日的情形一一道來。

  「死魚眼?誰啊?」流雲問道。

  「當時我不知道他是誰,反正他盯著人看的時候,眼珠子一動不動,眨都不會眨一下,面無表情的,我就稱他死魚眼,當然,我是心裡這麼叫他的。」語蓉撇撇嘴。

  「他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還這麼說他,他要是知道了不氣死才怪。」流雲嗔她一眼。

  語蓉嘿嘿笑道:「他不會知道的。」

  「那你又是怎麼回答他的?」流雲心裡為那個「死魚眼」哀嘆。

  「我什麼也沒說,我就瞪著他看,把他氣得夠嗆,差點就扔下我不管了。」語蓉想起這事就覺得氣憤。

  「哦?那他後來怎麼又肯帶你來京城呢?」流雲好奇道。

  「我哭啊!我可不是裝的,我對他又不瞭解,不能什麼都告訴他,萬一他就是劫持我的人呢?故意裝好人來套我的話呢?但是,他要真的丟下我,我又害怕,我沒辦法了,只好哭。」語蓉說道,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流雲搖搖頭:「沒有看出來,你還挺有頭腦的,小心謹慎是對的,小心能使萬年船。」

  語蓉甜甜一笑:「跟你學的啊!」

  哈哈!流雲讚道:「孺子可教,不過那『死魚眼』要被你氣死了。」

  「他還好吧!不過昨天太子殿下差點被我氣的噴火了,一掌把椅子都拍碎了。」語蓉輕描淡寫的說道。

  流雲驚訝地看著她:「語蓉,你也太大膽了吧!」

  語蓉下巴一揚,輕哼一聲:「我又不是故意氣他的,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他問我名字,我肯定要先確定他的身份才能告訴他的,我就問了一句你真的是太子殿下嗎?他的臉就綠了,他又說莫衝沒告訴你嗎?我說告訴了,可是我不相信莫衝,太子又說府門口的匾額上的字總認識的吧!我說我走的是後門……就這樣,他被我惹毛了,一掌把椅子拍了個稀巴爛,威脅我說,再不老實就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出去……」

  流雲聽的一身冷汗,太子的狠戾她是見識過的,可語蓉一臉的無畏,說的還輕巧,她就不擔心太子那一掌拍到他的腦袋上?

  「語蓉……」流雲吞吐道:「你,你以後在太子面前小心些。」

  語蓉笑道:「你放心吧!我還是知道分寸的。」

  「對了,你見到你爹和你哥了嗎?」語蓉這才想起頂重要的事情。

  流雲神色黯了黯:「見面,沒那麼容易……」

  「呃?太子不肯幫忙嗎?太子妃說話也沒用嗎?那怎麼辦啊?咱們還能找誰呢?」語蓉聽說事情難辦不免著急起來。

  還能找誰?現在是找誰都沒用,流雲嘆了口氣,有些事情跟語蓉也不能說,說了她也幫不上忙,多一個人操心而已,流雲勉強笑了笑:「你先別急,太子也不是說不幫忙,只是事情沒那麼快能夠解決的,咱們且安心的等待。」

  「哦!對了,你娘她們已經到了淮陰,還有你三哥也到杭州跟子謙見了面。」流雲說道。

  語蓉眼睛一亮,欣喜道:「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就擔心我娘她們流落在外要遭罪呢!這下好了,我可以安心了,流雲,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這你就別問了,總歸消息是可靠的。」流雲搪塞著,這個問題暫時沒辦法跟她解釋。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14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1 08:41 PM 編輯

第81章  請辭(一)

  時間過得很快,離謹親王定下的日子只有兩天了,可是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自從「滴翠軒」一別,流雲就再沒見過太子,聽說前日是太子親自帶了語蓉到「消閒居」的,可能是他站的太遠或是太偏,抑或是流雲自己專注在重見語蓉的驚喜中,所以沒注意到太子。想想那晚在:滴翠軒「,她對太子說過,她這就準備離開京城的,而太子並沒有輓留她,那麼,就是默許的意思吧?可她不能走啊……如何才能不算食言,又能留下呢?流雲犯愁。

  這日,快晚飯的時候,梅香來看流雲,問她好些沒有。

  其實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可是流雲一想,若是說病好了,是不是就該走了呢?這麼一想,流雲的精神馬上就萎頓下來,病懨懨地靠在軟榻上,有氣無力的說:「熱是退了,只是這身子酸痛的很,一點力也使不上。」

  梅香關心道:「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是說好就能好的,你且安心養病,本來太子妃要來看你的,不過,太子殿下今晚要過來,太子妃走不開。」

  流雲恍惚著:「多謝太子妃掛念。」

  梅香見流雲精神不濟,就和語蓉聊了幾句,儘管和語蓉不熟悉,但因著都是從蘇州過來的人,也就覺得親切了。

  語蓉送走梅香回來,就瞅著流雲看:「你真的感覺不舒服嗎?之前我見你都還好好的。」

  流雲一骨碌起身:「那是裝給梅香看的。」

  語蓉不解:「為什麼?」

  流雲轉了轉眼:「語蓉,待會兒咱們去太子妃那裡請辭。」

  「請辭?為什麼要請辭?我們現在住在這裡不是很好嗎?不用擔心有人來害我們,而且,我們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呀?」語蓉瞪大了眼睛,越發覺得奇怪了。

  「我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語蓉,待會兒到了太子妃那裡,我說要走,你配合一下,就說,咱們無處可去了,我說回江南,你就說我身體還沒好,哪裡經得起長途跋涉……」流雲叮嚀道。

  語蓉怔了怔:「你的意思是,咱們這是假客氣,故意說要走,然後讓太子妃留咱們?」

  「對!」

  「為什麼?」

  「先別問了,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流雲穿了身素色的衣裙,月白的綾衣,蘭花紫的紗裙,不施脂粉,就這樣素素淡淡的。反叫語蓉穿瞭亮麗的淺粉色紗裙,畫了遠山眉,塗了玫瑰膏,掃了層薄薄的胭脂在臉頰,顯得明眸善睞,嬌美可人,以襯托她的病容。

  計算著時間,想著秋衡姐和太子殿下差不多用好晚飯,流雲才和語蓉一起來到「衡芷苑」。

  在「衡芷苑」門口,兩人碰上了莫衝,莫衝已經換了侍衛的裝束,腰胯長刀,顯得威武非凡。

  莫衝看見語蓉,迎上前來拱手一禮:「傅姑娘。」糾結了將近一個月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原來她是傅家的人,虧他千里迢迢找到蘇州去沒找著,卻在半路碰上了,真是無巧不成書。

  「這裡有兩位傅姑娘呢!你叫哪一位?」語蓉笑嘻嘻的問他。

  莫衝被她一問,方才醒悟,邊上還有一位姑娘呢!應該就是傅流雲了。不覺尷尬,微窘,誠實道:「在下忘了兩位都是傅姑娘。」

  「她叫傅流雲,我叫傅語蓉,你現在該知道先前我為什麼不肯告訴你了吧!」語蓉歪了頭看他。

  莫衝點點頭,不過心裡在搖頭,你是傅家的女眷又有什麼不能還說的!弄得這麼神秘兮兮。

  流雲聽著,便明白過來,這人就是語蓉口中的「死魚眼」了,人家明明長的濃眉大眼,英武不凡,哎!真是替他叫屈。流雲朝莫衝福了一福:「多謝莫侍衛救了我家堂姐,一路辛苦帶她入京。」

  莫衝趕忙還禮:「碰巧而已,不必言謝。」

  「就是就是,一路上多個伴才不會覺得悶啊!莫侍衛,你說是吧?」語蓉笑問道。

  莫衝無語,悶是不悶,就是天天上火。

  流雲看莫衝一副悲愴難言的模樣,想來,這一路是被語蓉折磨的不輕,嗔了語蓉一眼:「好了,咱們進去吧!」

  語蓉輓著流雲走了兩步,回頭衝莫衝一笑:「莫侍衛,你換了這身裝束,好看多了。」

  莫衝瞬間滿臉通紅,不敢再看語蓉一眼。

  等她們進了院子,一旁的幾個侍衛捂著嘴偷笑。

  莫衝瞪著他們,低喝:「笑什麼?都站好了。」

  侍衛們忍俊不禁:「頭兒,今晚的就還沒喝呢?您的臉咋就紅上了……」

  莫衝再用凌厲的目光威懾他們:「今晚的酒不想喝了是不是?」

  眾人立即噤聲,頭好不容易回來,又好不容易大方的請客,怎能不去?可別黃湯了。

  杜秋蘅聽說流雲來了,忙相請。果然,太子也在,已經撤了酒菜,上了茶,正和太子妃坐著喝茶。

  流雲和語蓉福身請安。

  杜秋蘅薄責道:「聽梅香說,你的病還沒好,怎麼還過來請安?」

  流雲微微一哂:「哪有這麼嬌弱呢?這點小病沒什麼大礙的,這些日子承蒙太子妃照拂,流雲感激不盡,如今恩師也見過了,大體的情況都瞭解了,留在京城也是無益,流雲是來和太子妃……太子殿下告辭的。」

  「你要走?」杜秋蘅詫異道,又轉看殿下,殿下捧著茶盞輕輕吹著浮在面上的菊花,好像沒聽見流雲的話似的。

  流雲根本就不去看太子殿下的表情,她要的是秋衡姐開口輓留。

  「是啊!已經叨擾多日了。」流雲澹然含笑。

  「可是流雲,你的病還沒好……」語蓉嘟噥著。

  「是不是在太子府住不習慣?」杜秋蘅和聲問道。

  「不不,不是的,這裡很好,只是,流雲擔心娘親他們,想早些回去。」流雲忙解釋。

  「可是咱們好不容易來這一趟,什麼結果也沒有,就這樣回去,怕是嬸娘她們會失望的。」語蓉悻悻道。

  「語蓉……」流雲嗔了她一眼,小聲喚道。

  「我說的是實話呀!一來你還病著,怎麼經得起長途跋涉?二來,咱們連你爹的面都沒見著……」語蓉按流雲的意思唱著反調。



第82章  請辭(二)

  「流雲,語蓉說的對,我看你還是先把病養好了再走也不遲。」杜秋蘅出言輓留,流雲病容憔悴,這個樣子離開,她是不放心的。

  「太子妃……」流雲還要說,杜秋蘅抬手制止:「你別說了,在你的身體沒有完全恢復以前,我是不會同意你離開的。」

  流雲覺得自己很卑鄙,利用秋衡姐的感情來達到自己留下的目的。

  「你若是在府裡住不慣,過些日子,我可以安排你住到我爺爺那裡。」杜秋蘅早就想過這事,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眼下倒是個好機會,便說道。

  流雲心裡咯噔一下,秋衡姐是真擔心還是要趕她走?如果沒有那日一番談話,流雲不會往壞處想,可是……一直沒有說話的龍昊天開口了:「流雲姑娘,既然太子妃這樣盛情輓留,你就不要讓太子妃失望了。」

  流雲抬眼看太子,他已經放下了茶盞,不過目光並未落在她身上,而是柔情款款的看著秋衡姐,好似在幫秋衡姐說話。他們之間有過那樣親密的舉動,可是,她依然走不近他,要想得到他的信任,談何容易?好在,能留下了,從長計議吧!

  「是……」流雲低低地應了一聲。

  現在是他們夫妻兩和睦相處的時間,流雲很識趣,帶著語蓉先行告退。

  出來時,門外已經不見莫衝,流雲和語蓉回到「消閒居」,素凝剛好熬好了藥:「流雲姑娘,藥熬好了。」

  流雲心不在焉的說:「先放著吧!我待會再喝。」

  素凝依言退下,她一走,語蓉很沒形象的往軟榻上一躺,閒閒地說道:「我配合你演了一場戲,現在你總該告訴我為什麼了吧?」

  流雲推了推她,讓她給她讓個坐,嘆了一口氣道:「其實那場戲是做給太子看的。」

  語蓉吃驚道:「什麼?為什麼?」

  「太子他是不希望咱們留在這。」流雲幽幽道。

  「太子說的?」語蓉坐了起來。

  流雲默然點頭。

  語蓉想了想:「太子怕咱們給他添麻煩?」

  「也許是吧!」

  「呃!太子真這麼想?我先前還指望著太子能幫咱們一把,他是太子啊!只要他肯幫忙,傅家的事就有希望了。」語蓉失望道。

  「語蓉,傅家的事沒這麼簡單,就算太子會幫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幫得上的,如今咱們的身份,是罪臣之女,太子把咱們收留在府上,確實是不妥的。」流雲絞著手中的帕子,心事重重。

  語蓉沉默半晌,嘆了口氣,重重往後一躺囈語著:「流雲,我們該怎麼辦呢?」她生性開朗,從來不識愁滋味,就算是在金陵遇劫跟流雲分開,她也是總往好處想,滿懷希望,可是,現在聽流雲用這麼傷感的語氣說這些話,心裡不覺生起悲涼之意,這麼艱難,要怎麼走下去?

  晚上,語蓉再次提出要和流雲睡一起,流雲不讓,她現在還在感冒中,生怕傳染給語蓉,好言相勸,等她病好了再搬過來,語蓉只好悻悻回東廂去睡覺。

  夜半,流雲睡的迷迷糊糊,聽得有人在耳邊輕喚:「姑娘……」

  流雲迷濛的睜開眼,只見床邊立著一個人。黑暗中也看不清容貌,流雲驀然心驚,嚇得睡意全無:「是誰……」

  「姑娘莫驚,奴婢是素凝。」素凝靜靜道。

  偏是這樣冷靜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可怕,她半夜三更站在她的床頭,要做什麼?

  「姑娘請速速更衣,太子殿下要見姑娘。」

  流雲以為自己聽錯了,頓住了呼吸:「你說誰要見我?」

  「太子殿下請姑娘去滴翠軒。」素凝回道。

  「現在是什麼時辰?」流雲的視線慢慢適應了黑暗的光線,望窗外沉沉的夜色,問道。

  「已經是子時了。」

  這真是太奇怪了,太子半夜三更的要見她。流雲不及細想,吩咐道:「掌燈。」

  素凝猶豫了一下:「姑娘還是將就著換衣吧!」

  流雲怔愣,抹黑穿衣?燈也不能點?難道是怕別人發現嗎?難道有人在暗中注意她的行蹤?這樣一想,頓覺遍體生寒。

  就著微弱的月光,摸摸索索穿好衣裳,素凝取了件披風給了月披上,輕輕地打開門,生怕驚醒了東廂的語蓉,帶著流雲去往滴翠軒。

  一到路邊的「閒人止步」的路牌處,素凝就停下了腳步,小允子在前面等候。

  「奴婢明早在這裡等姑娘。」素凝平靜道。

  流雲看著她,她的冷靜讓流雲不適應,好像這一切都很正常似的。

  夜風吹著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和著衣裙摩挲的沙沙聲,更顯得夜的靜謐,那日,還以為再也不會踏足這條竹林小徑,現在卻身臨其間,而且實在這樣的深夜。流雲攏了攏披風,跟隨著小允子的腳步,一步不敢落下,這地方詭異的很,她可不敢大意。

  屋裡亮著燈,「太子殿下,流雲姑娘來了。」小允子在門外通傳。

  「嗯……」裡面慵懶的嗯了一聲。

  小允子做了請進的手勢。

  從素凝叫醒她,到現在站在這門外,流雲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太子叫她來做什麼?」根本沒有想過該不該來,現在她卻是猶豫了,她這樣上門,是不是很像深夜被召喚侍寢的妃子?妃子還是有名有份的,可她什麼都不是,萬一 ,太子真的是要……門檻不高,可流雲的腳如同灌了鉛,抬不動,怕見這個人。

  躊躇再三,流雲還是推開門,只見他坐在羅漢塌上看摺子。

  「都到門口了才開始猶豫,是不是嫌晚了?」他淡淡說道,眼睛並沒有離開書本。

  流雲定了定心神,走過去:「殿下深夜召喚,就是想諷刺流雲嗎?」

  他抬眼看她,清澈的眼眸漸漸盛滿柔情,她的憔悴和她刻意揚起的下巴,柔弱和倔強並存,別有一番韻味。

  「本宮看你恢復的不錯,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他溫柔的笑。

  當他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口吻跟她說話的時候,流雲就會不由自主處於戒備狀態。他的柔情似水下常常都是暗潮洶湧。流雲抿嘴沒有回答,他是想拆穿她之前在衡芷苑演戲嗎?

  他也不惱,放下摺子,下了塌走過來,動作輕柔的為她解了披風,又為她理順了頭髮,憐惜道:「好像又瘦了。」

  流雲一言不發,只定定地看著他,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是不是在想,本宮叫你來做什麼?」他拉著她走到羅漢塌旁,扶著她的雙肩,讓她坐在剛才他坐的位置。

  流雲看見几案上堆放著一大摞摺子,他是在辦公務嗎?

  「本宮本來是想在書房看完這些摺子,不過,這幾日有些累,精神不濟,所以請你來。」他指著那些摺子緩緩說道。

  呃!他是要她幫他看摺子?不能吧!流雲揣測著。

  看她眼中的疑惑,他笑:「你放心,本宮可不是要你幫本宮看摺子,這些可都是機密。」

  「既然是機密,殿下就不該叫流雲來。」流雲靜靜地望著他,他這樣做,又是為了試探她嗎?

  他笑著搖頭:「本宮叫你來,就不怕你看,其實,本宮是擔心你的身體。」

  流雲腹誹著:廢話,如果真是擔心我的身體,就不會三更半夜的把人叫到這裡來。

  他轉身桌案上端了一個瓷盅來,掀了盅蓋,拿起邊上放的銀湯匙,在裡面攪拌一下,遞給流云:「這是上好的燕窩,本宮特意讓小允子燉的,你是要本宮餵你吃,還是自己吃?」

  流雲訝異的看著那盅燕窩,又看看他,腦子裡的第一念頭:這裡面會不會下了什麼藥?毒藥?春藥?

  他挑了挑眉,用目光詢問。

  流雲踟躕道:「夜裡吃這個很容易發胖的。」

  他在她身邊坐下:「這麼說來,本宮要每夜餵你喝上一盅才是。」

  每夜?他是開玩笑的吧?難道他還想夜夜把她叫出來?

  他又把瓷盅往她面前送了送,溫柔而堅定的說道:「快喝了,涼了就不好了。」

  流雲只好接過,嘗了一口,清香滑膩,微微的甜,如果是毒藥,沒有這麼好喝的吧!如果是春藥呢?

  看她聽話的喝了燕窩,他滿意的笑了笑:「喝了燕窩就早點睡吧!就睡在本宮身邊。」

  流雲的臉騰的紅了起來,嗆了一口,睡在他身邊?

  龍昊天蹙眉,她就不能改改這毛病嗎?不過看她面泛紅暈,脣上沾了燕窩,晶瑩濕潤的像顆誘人的櫻桃,不覺喉嚨一陣發緊,聲音也有些發啞:「本宮只是想你在這裡,陪著本宮,那樣,本宮就可以把這些摺子看完了。」

  就這麼簡單?流雲的心怦怦亂跳,毫無節奏,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莫非,他只是想看著她,從她身上找到那個人的影子?那個人到底是誰?太子既然這麼在乎那個人,為什麼不和她在一起?

  等流雲吃完了,漱了口,躺下,龍昊天才重新坐回到几案前,翻開摺子,看著她,微微一笑:「睡吧!」

  流雲心裡悲哀著,汗!被人當替身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不過,還好太子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也沒有像那晚一樣反覆無常,就勉強當一回吧!他看他的,她睡她的。

  剛閉上眼,只聽他輕輕說道:「以後,別再說離開,除非……本宮讓你離開。」

  流雲睜開雙眼,見他垂眸專注在摺子上,柔和的燈光將他臉上的稜角柔化,修長的眉,直挺的鼻樑,薄薄的微抿的脣,保持著一個好看的向上的弧度,這樣的他,俊美的讓人不敢正視……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15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1 08:58 PM 編輯

第83章  路遇王嫣兒

  翌日清晨,流雲醒來,他已不在,几案上摺子整整齊齊的擺放著,鳧魚燈已冷,只餘香鼎中還有裊裊的香煙,是檀香,記得昨夜點的是百合香。

  素凝依約在路口等她。

  「姑娘,奴婢跟語蓉姑娘說您一早出來散步了。」素凝說道。

  流雲睨素凝一眼,她到底是誰的人?秋衡姐的還是太子殿下的?

  正想著,只見對面走來幾個人,流雲蹙眉細看,那不是王嫣兒,王良媛嗎?帶了兩個婢女沿著鏡湖走來。

  素凝小聲嘀咕了一句:「她怎麼上這來了?一大早的。」

  王嫣兒似乎也看見了流雲,笑盈盈的朝這邊走來。

  躲,是躲不過了,流雲迎了上去,福身一禮:「流雲見過王良媛。」王嫣兒是近幾日才晉陞為良媛的,母憑子貴,算是有了正式的名份。那日在衡芷苑,幾位妃嬪聚會就是為了替她慶祝的。

  「流雲姑娘起的好早,這是打哪來呢?」王嫣兒一雙丹鳳眼在流雲身上顧盼流連。

  「這幾日躺的多了,隨便走走。」流雲若無其事的答道。

  「是嗎?」王嫣兒似笑非笑,望竹林那邊瞧了瞧:「好像太子殿下的滴翠軒就在附近,流雲姑娘莫不是……」

  流雲故作訝異:「滴翠軒?在哪呢?」

  素凝接道:「姑娘,適才您看見那小路旁『閒人止步』的牌子,再進去就是滴翠軒了,哪裡,若非得到太子殿下的許可,是不能進的。」

  流雲恍然的「哦」了一聲:「原來那時你勸我往回走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是的,姑娘。」素凝垂目輕道。

  王嫣兒聽她們主僕一唱一和,說的跟真的似的,心中猶疑,昨兒個楚良娣告訴她,太子殿下定是看上了傅流雲,有人瞧見傅流雲前兒個從竹林裡出來。王嫣兒聽了很是憂心,原以為在現有的姐妹中,她的容貌算是數一數二的了,加上又懷了身孕,完全有資本可以跟別的姐妹爭上一爭,但是,如果太子殿下看上了傅流雲,情況就大大的不妙了。傅流雲的容貌遠勝於她不說,跟太子妃又是故交,說不定傅流雲就是太子妃弄進來對付她的,如今,她身懷有孕,不能侍寢,很容易被人乘虛而入。到底是傅流雲在說謊還是楚良娣胡說呢?

  王嫣兒轉瞬看湖光景色,輕笑:「東苑的景致好美,流雲姑娘常來這裡走走嗎?」

  「是啊!我這人在屋子裡呆不住。」流雲不否認,泰然而笑。

  「那豈不是常常能見到太子?」王嫣兒莞爾。

  流雲亦笑:「太子殿下若是常常來此處,只怕這鏡湖就不會這麼寂寞了。」太子正式的妾室就有三房,其他的無名無份的應該更多吧!誰不想找機會與太子親近?製造各種偶遇應該是不錯的辦法。

  可是,也奇怪了,她住進這東苑也沒幾日,怎就兩次偶遇太子呢?別人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她不經意就碰上了,難道真的是她的運氣太好嗎??

  王嫣兒一聽這話,很是不高興,因為她就是聽說太子常去西苑的落霞亭,故意在亭中掉了汗巾,回去尋找,讓太子注意到她的,這事,在太子府不是什麼秘密。王嫣兒覺得流雲是在譏諷她。

  素凝見王良媛神情一黯,暗道不妙,流雲姑娘不知道內情,怕是戳到王良媛的痛處了。忙打圓場道:「流雲姑娘,您該回去喝藥了。」

  流云「哎呀!」一聲:「我差點忘了,王良媛,流雲這就先告辭了。」

  王嫣兒本想反脣相譏,素凝一提醒,她方才想起來傅流雲得了傷寒,如今她可是有身孕的人,若是被她傳染上豈不糟糕,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流雲走掉,恨得直咬牙。

  等走出遠了,流雲對素凝道:「剛才多虧你提醒。」

  素凝微然而笑:「姑娘以後最好離王良媛遠一些。」

  「哦?」流雲訝異地看著素凝。

  素凝本不該跟流雲說這些,但是,太子居然能讓流雲兩度入滴翠軒,說明太子是相當看重流雲的,據她所知,就是太子妃也不曾進過滴翠軒,說不定流雲將來真的會成為這院子裡的主子,而她就勢必會一直跟著流雲了,那麼,就不是過來服侍幾天,打打短工那麼簡單了,她必須完全站在流雲的立場,幫著她順利入主太子府。

  「奴婢以為,王良媛如今懷有身孕,難免嬌貴些,府裡的主子們都讓著她,生怕一個不慎會引火燒身,所以,流雲姑娘也避讓著點方好。」素凝坦誠道。

  流雲點點頭,素凝說得有理,那日在衡芷苑就看她囂張的很,連秋衡姐她也不放在眼裡,剛才,她的話句句話裡有話,在試探她,不得不提防。現在她已經是焦頭爛額,可不想再節外生枝。

  回到「消閒居」,語蓉已經等在流雲的房裡,見流雲回來,語蓉嘟了嘴道:「流雲,你怎麼這麼早就出去,小心又受了涼。」

  流雲解下披風交給素凝,笑吟吟地問語蓉:「你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呢!等你啊!」語蓉悻悻道。

  「早點有什麼?」流雲問素凝。

  素凝道:「現成的有山藥杏仁粥和紅棗百合粥,還有水晶蒸餃,桂花米糕,姑娘要什麼?奴婢可以讓廚娘們現做的。」

  「我要山藥杏仁粥,最好再弄兩碟小菜,香乾香菜,醬蘿蔔什麼的。」語蓉道。

  流雲笑笑:「那就給我來碗紅棗百合粥吧!別的我就不要了。」

  「是,奴婢這就去端來。」素凝福身退下。

  兩人靜靜地吃過早飯,語蓉問:「咱們今天做什麼呢?難道就這樣閒閒的呆著嗎?」

  流雲反問她:「你想做什麼?」

  語蓉眨眨眼:「說真話嗎?」

  流雲笑嗔道:「那你還是說假話吧!」

  「哎!說實話,我想出去走走,這裡是京城吔!龍軒國都,咱們既然來了,總不能都不出去見識見識,或者,咱們去你恩師家串門子。」

  流雲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呀!別做夢了,咱們現在是寄人籬下,不老老實實待著,還去逛街,豈不被人說我們沒規矩?待會兒,我畫個花樣,你繡工比我好,幫我做兩個香囊吧!」



第八十四章 第十天

  流雲畫了一個吉祥如意,一個鴛鴦雙喜團,並無什麼**,吉利而已,也沒想好繡了要送給誰,只是打發語蓉的無聊和她的煩惱而已。今天是謹清王十日之限的最後一天了。

  謹清王斷定她是否得到太子信任的標準是什麼呢?謹清王會來找她嗎?這裡可是太子府啊……語蓉平時咋咋呼呼的,一拿起針線就神情專注,換了個人似的,她就是那種,不做則已,做了便用十分心力的那種人,所以,娘所教的刺繡技藝,她是學的最好的一個。娘常說,若是流雲的構圖加上語蓉的繡工,傾力而為的話,天下無敵。為此,雪蘭還有些不高興,怎就把她除外了呢?

  而流雲則是心緒不寧的過了一日。到了夜裡,流雲沐浴好正要更衣歇息,素凝進來,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說:「流雲姑娘,太子殿下讓您今夜還過去,奴婢已經在語蓉姑娘的房裡點了安神助眠的香……」

  流雲解帶子的手頓住,看素凝,問:「太子殿下何時來傳的話?」

  素凝垂眸:「今早的時候吩咐的,請姑娘早些去。」

  流雲默然,又和昨日一樣陪著他看摺子嗎?太子到底什麼意思?

  「素凝……」流雲輕喚。

  「姑娘請吩咐。」

  「你在這太子府多久了?」流雲幽幽問道。

  素凝輕聲道:「四年了。」

  四年,那麼說來,秋蘅姐沒入太子府她便在了。

  「你以前是伺候太子的?」

  「奴婢沒有那個福氣,奴婢以前就是府裡的粗使丫頭,太子妃入府以後,高公公才撥了奴婢去伺候太子妃的。」素凝道。

  「那……在太子妃沒來之前,太子……可有特別的中意的人?」流雲試探道。

  素凝想了想:「這個,奴婢不大清楚,只知道楚良娣是最早來的,太子殿下先後有幾個侍寢的女子,不過,奴婢不知太子殿下特別中意誰?」

  「有見過和我長得相像的嗎?」

  素凝又想了想,搖頭:「沒有見過。」

  流雲不免失望,她對那個人實在太好奇了,那個人也許就是造成她今日身處困境的原因。

  素凝心道,流雲姑娘問的問題好奇怪,若是太子殿下早遇到像她這樣美貌的女子,不說立她為太子妃,那起碼楚良娣的位置是逃不脫的。

  素凝依然只送她道路口,小允子引她進去。

  小允子請她進屋,屋裡香氣氤氳,正是昨夜聞到的百合香。

  「太子殿下還未過來,請流雲姑娘在此等候,太子說,那邊書房裡書架上的書籍姑娘可以隨意翻看,還有,太子殿下吩咐,姑娘一定要把這盅燕窩喝了。」小允子笑瞇瞇的將一盅燕窩端到了流雲面前:「太子還說,姑娘若是困了,可先行安歇,不必等他。」

  小允子傳完了話,又問流雲還需要什麼。

  流雲搖搖頭,他方才施禮退下。

  流雲四顧,此處與昨晚的房間又不同,一排五間大房相通,中堂特別寬敞,擺著六張楠木雕花大椅,上一對,左右各一對,椅子上都墊了石青金錢蟒軟墊,椅子中間均有梅花式洋漆高幾,上擺的茗碗花瓶上也均是梅花的圖樣,左手邊應該是臥房,流雲走過去往裡看了看,視線先被一道四扇開的梅花屏風擋住,便退了出來,又往右邊去,臨北窗設一大炕,炕上擺一張長方圓腳矮几,矮几上也放著一摞摺子,鋪設著秋香色的錦緞軟墊,天青色引枕,幾床錦被,最上的是「百蝶穿花」的圖案,下邊,好似又有「寒梅迎雪圖」案。再過去墻邊是一排書架,堆放著整整齊齊的書籍,臨南窗,擺放著一張黃花梨大理石桌案,上面筆墨紙硯齊全。

  見過了閣老家的藏書,這裡的藏書再珍貴也就不足為奇了,流雲隨意抽出《古畫品錄》坐到炕上翻看,瞥見矮几上一本摺子半開著,露出幾個字……西府。

  流雲心中一動,下意識要去翻看,手在就要觸及摺子時,又縮了回來,心想:他既讓她在這裡等他,緣何摺子隨意擺放?昨日他說,這些都是機密,難道是他疏忽不成?不,不可能,也許,這又是他在試探她,於是,流雲拿了書籍坐到大理石桌案錢去看。

  將一本《古畫品錄》翻了個遍,太子還沒有回來,流雲無聊,便取了紙筆,研了磨,選了一副紅梅圖來臨。

  臨到一半,流雲驀然想起,此間的擺設,用具上大多有梅花的圖樣,難道太子特別喜歡梅花?可是其他地方並不見這樣繁密的梅花圖案,還是這個地方對他而言,是個特殊的梅花也有著特殊的含義?

  這樣想著,流雲不覺打起精神,將那幅畫細細臨摹。

  更鼓已敲了三響,流雲實在困頓了,上炕,枕著引枕,準備小憩一會兒,然而,終是抵不過睏意,沉沉睡去。

  龍昊天撿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流雲抱著雙臂,蜷縮著睡著的樣子。他先走到矮几旁,看了看摺子,將那半掩的摺子蓋上,這才扯過一床棉被,為她蓋上,這個丫頭,也太老實了吧!有床不去睡,有被子也不知道拿來蓋,也不知道冷嗎?

  幫她掖好被子,龍昊天看見書桌上鋪了畫紙,走過去一看,是一副寒梅圖,臨寒獨枝,傲然綻放,栩栩如生,那墨香彷彿真成了梅的幽香,隨時臨摹,卻並不與原畫完全相同,用筆更灑脫,構圖更別緻,更有意境。龍昊天不禁睨了炕上的人一眼,傅流雲,原來你還精通書畫,不愧是杜思源的得意門生,能與蕭光啟論茶道,能在虎丘對佳句,能在淮陰開酒家,生意還興隆的很,你還有什麼不能……這樣的你,怎能叫人不心動?

  自從流雲來到太子府,他就派人去查流雲的來歷,所幸,今日,一個潛藏在傅府的探子,在擺脫了西府的追殺後回到了京城,關於流雲的一切,他才能詳盡得知。這些年他與傅家其實一直走的很近,但知道傅喬雨,卻不知傅流雲。知道了又怎麼樣呢?龍昊天望著流雲沉靜的睡容苦笑,若不是見到這張臉,天下的女子,出身名門,才華橫溢,美若天仙,與他又何干,除了那個人,他的心不會再給任何人,他一直都這麼想……可現在,她硬生生的闖了進來,在這個局勢膠著,或者說是一觸即發的時候,闖進了他的生活,甚至闖的更深……不錯,今夜他又設局試探她,那些摺子他都是做了記號的,如何擺放,精確到絲毫,只要她窺視了,就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可是她沒有……他一手只在耳後,側身躺在她身旁,忍不住去撫摸她光潔的額,忍不住想要吻她,靠近她,她身上有浴過後茉莉的芬芳,淡淡幽幽,沁入肺腑……吻輕輕落下,如樹葉兒微微顫顫,小心翼翼的盛著露珠,生怕一不小心,露珠兒就滾下。

  流雲一動不敢動,其實,在他進來的第一時間她就醒了,他擺弄摺子,為她蓋被子,看畫,然後坐在她身邊看她,再到他吻,如蜻蜓點水般的落下……流雲一直在等待最好的時機醒過來,可是,似乎,每個時候都不是時候,她該怎麼辦?繼續裝睡嗎?

  羽睫微顫,卻沒能逃過龍昊天的眼睛。

  他的脣就在她耳邊,低語:「醒了?」

  裝不下去了,流雲臉上漾起紅暈,睜開眼,輕輕嗯了一聲。

  他稍稍離開了些,與她保持半尺的距離,深深凝望著她,眼若秋水,面若桃花,這些書上形容女子傾城容貌的詞語,他只在兩個人這裡產生過共鳴,一個是……一個是她。美的叫人如癡如醉。

  「什麼時候醒的?」他柔聲的問。

  流雲窘迫的低垂下眼瞼:「在你坐在這裡看著我的時候……」撒了個小謊,反正他並不信任她。

  他的脣角又浮起魅惑的笑容:「你閉著眼如何知道本宮在看著你。」

  「感覺……」

  「你的感覺不錯,那……你現在能感覺到本宮要做什麼嗎?」他的柔和的目光變得狡黠。

  流雲被他看的緊張起來,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她還是沒有準備好。只好輕咬了脣不說話,手在被子裡絞著衣裙,鬆了再絞,心裡如揣了一百隻鹿在亂竄。

  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催眠似的口吻:「閉上眼,本宮要吻你……」

  流雲心一緊,緊張的看著他,在幽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的香兩潭無底的碧池,柔情濯濯,熱情灼灼。

  「殿下……」流雲心慌輕呼。

  下一刻他的脣已經溫柔而堅決的覆上,將她的低呼吞嚥,他並不急著攻城掠地,而是溫柔的舔舐她柔軟的脣,貪婪的汲取她的芳香,直到她忘情的鬆開了牙關,他的舌才緩緩探入,尋找她的丁香,糾纏再糾纏……前幾次的吻是抱著試探她的心理,但是到最後,他還是懊惱的發現,自己根本就沉醉其中,今日,他只想吻她,放下心中那層顧慮,好好的吻她,醉就好好的醉一場,多少年,沒有這樣心動的感覺,彷彿心裡滿是梨花白的醇香。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17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3:30 PM 編輯

第85章 決定了
  
  龍昊天沉醉其中,流雲卻是驀然用力推開了他,龍昊天一時不備,又是單手支著身體,重心不穩,被她大力推得向後倒去,差些撞在了身後的矮方几上。

  這樣一驚,適才雲氤霧氳般的柔情蜜意頓時消散了去,龍昊天瞪住流雲,心生惱意:「你……」

  流雲倉惶坐直了身子,她知道他惱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可是,卻不能這樣不清不楚的任他輕薄,到時他將她看作是個隨意之人如何還會看重於她?

  「太子殿下,流雲如今雖為罪臣之女,卻也自幼知書識禮,兩番深夜來見殿下,已是不合禮數,深感惶恐,若殿下此舉是因流雲像殿下的一位故人,殿下情不自禁,那麼請適可而止,畢竟流雲不是那位故人;若殿下是想以此作為對傅家伸以援手的條件,那麼,請殿下言明,流雲雖覺不堪,但事關家族,流雲……願意聽從殿下的安排。」流雲迎著他責問的目光不卑不亢說道。話說的堅決,心裡卻打著鼓,吃不準太子是何心思,他是個善變的人。

  沒想到流雲會把話說得這樣明白,他身為太子,再好的女人,對他而言就和那些珍稀的珠寶沒什麼兩樣,雖珍貴,他若想要,唾手可得。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想著法子的來親近他,一度,他認為,她亦是如此。可現在,她的神色雖有些惶恐,眸光卻是清亮透著堅決,她要他給個說法。

  而他居然發現自己拿不出個說法來,正如她所言,他確實是將她當成了另一個人的替身,看見這張臉,那種久違了的蠢蠢欲動的感覺,發自內心的渴望,讓他迷惘,讓他情不自禁,然而,她說得對,她畢竟不是那個人。至於,要她用屈從來交換輓救傅家,他是壓根就沒有過這樣的想法,要他如何回答?

  「如果,本宮說,本宮喜歡你,這個理由你能接受嗎?」話一出口,龍昊天自己就先嚇了一跳,「喜歡」兩個字冒出來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半點敷衍和彆扭?倒像是脫口而出的心裡話一般,他是不是這幾天沒睡好,犯渾了?

  流雲也是怔然,這是第一次有個男子對她說這樣的話。可信嗎?先前他對她百般試探,現在卻說喜歡她……流雲心中浮起一個大大的「否」字。

  她疑惑的眼神讓龍昊天有些惱羞,她怎麼能是這樣的反應?他冷笑一聲,乾脆取過流雲枕過的引枕,閒閒的倚上,神情變得散漫而慵懶,似笑非笑的斜睨著流云:「本宮是與你玩笑。」

  流雲心一冷,反笑:「流雲知道,流雲從不妄想。」

  龍昊天點點頭,又道:「你有理由,本宮有一個……」

  流雲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心想著,他絕對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食色性也,美色當前,本宮……不是可以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盯著她,神色不羈。

  流雲靜默片刻:「流雲應該感謝殿下的坦誠。」

  他挑了挑眉毛,詢問。

  「殿下賢名遠播,人前人後都要以律制身,卻肯對流雲直言,釋放本性,流雲感謝殿下的坦誠。」流雲輕笑。

  「你是在諷刺本宮虛偽?」他的眸光冷了冷。

  「那是殿下自己說的,流雲沒有這樣說。」流雲不甘示弱。

  「本宮現在就可以要了你。」他威脅道。

  流雲靜靜道:「殿下若是強要,流雲自是不能抗拒,流雲也不是那種要死要活的人,但是殿下在流雲心目中的形象就全然顛覆了。」

  「哦?本宮在你心目中是何形象?」他本想說他才不在乎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卻如何也說不出口,該死的,他居然是在乎的。

  「閣老和蕭大人已經把傅家這次遭遇不幸的個中緣由與流雲道明,流雲一直認為,能讓我爹效忠的人,一定是位明君,所以,流雲對太子殿下一直懷著敬仰之情,我雖女子,卻也想助殿下,而不是想以色侍君。」流雲定定說道。

  龍昊天先是在心裡將那兩個老傢伙暗罵了一頓,如何跟流雲說那些?後聽她又說,想助他,不覺啞然失笑,她雖有些聰明才智,但終究是女子,有何能耐助他?

  「你想助本宮,如何相助?」他譏誚道。

  「『正氣路廣,欲情道狹。』這便是流雲想助殿下說的第一句話。」流雲溫然道。

  龍昊天心中微凜,好一句「正氣路廣,欲情道狹」她是在警醒他勿要讓慾望支配了心智,一不留神陷入泥潭。

  「殿下說傅家一事不宜操之過急,說明殿下如今並無妙法救傅家,更無妙法立自身,自古成王敗寇,殿下應將所有心思放在成就千秋大業,而非糾葛兒女私情,當然殿下與流雲談不上有兒女私情,不過是太子殿下對故人的一點兒念想而已,然別人未必會這麼認為,且流雲身為罪臣之女,寄居太子府已是十分不妥,若是再與殿下有什麼糾葛,傳將出去,只怕會毀了殿下清譽,況且,流雲與太子妃情同姐妹,又見殿下與太子妃情深意篤,鸞鳳和鳴,流雲不願做讓太子妃傷心難過之事,殿下,***流雲才會急於離開太子府,流雲是不想殿下清譽有損。」流雲一番話說得真摯,這一刻全然將傅家的生死拋諸腦後,什麼謹清王,什麼十日之限,統統拋開,一派求仁得仁的心態,從來沒有這樣明瞭,豁然開朗似的,他若是失敗了,那麼死的不僅是傅家,還有閣老,還有蕭大人……只有他成功了,傅家說不定還會有希望。

  龍昊天失神的望著正氣凜然的她,他一直在懷疑她,而她卻是懷著這樣一顆心,坦蕩而真摯,細膩而縝密。突然舉得慚愧,連那些情不自禁之舉,自認為是莫大恩賜之舉都成了褻瀆。確實,他不該留她,更不該有那些想法,可是……

  「流雲,本宮乏了。」他躺下,一手橫擱在額頭,雙目空洞的望著屋頂上描金退紅的花色,雖然這麼些年一直有很多人在支持他,也因為如此,將他推上了一條不歸路,或者說,從他被立為太子的那日起,他就沒有了退路,必須一步一小心,一步一驚心的往前走,退一步,粉身碎骨的不僅是他,還有在他的身後許許多多的人……人人看他風光無限,可有誰知道他的艱辛,困苦,心的累,誰能看得見?

  他的語氣那樣蕭索,神情那樣落寞,又是流雲不曾見過的一面,流雲一時怔住,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默默地看著他。

  「流雲,在這裡陪著本宮,本宮保證什麼也不會做……」他淡淡的說著,卻有哀求的意味。

  流雲心下一軟,自古帝王皆寂寞,所以他們自稱「寡人」,為了走上那九重寶殿金鑾寶座,他們必須放下很多很多,甚至包括親情,愛情,讓自己變得心冷如冰,心堅如石,破釜沉舟,披荊斬棘,他的累,她明瞭……

  流雲扯過那床梅花圖案的錦被輕輕為他蓋上,然後自己裹了那床白蝶穿花圖案的錦被默默地在他身邊躺下。

  「殿下,流雲明日就走可好?」流雲輕輕問道。

  他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軟弱無骨,小小巧巧,他不禁握得更緊,心裡生出孩子般的任性:「不好,不許走。」

  流雲愕然,他怎麼還是這麼霸道,她是為他好。

  「殿下……」

  「閉嘴!」他冷聲低喝。

  「殿下……」

  「睡覺。」他別過臉去,仍然握著她的手。

  「我是想說,殿下不寬衣睡覺會不會不舒服?」流雲怏怏道。

  他回過頭來瞪她,不耐煩道:「你再囉嗦,本宮先叫你寬衣。」

  呃!流雲乖乖閉嘴,不敢再做聲,心裡憤然,這麼凶幹什麼?要吃人似的。

  他見她終於安靜了,才略轉過頭去,閉上眼。心裡想著,如何安頓流雲才好?這雙手,他是不願再放開了。

  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記憶中也有過這樣一雙手,拉著她攀登,給她力量,給她信心。可是……這雙手可以嗎?

  流雲心事滿懷,久久才迷糊的睡去。

  醒來時,天已放明,陽光透過「水天碧」的紗窗透射進來,滿室明淨。

  流雲只覺手臂泛酸,意識隨著手臂向下,驚覺她的手還在他的掌中。流雲詫異轉頭,卻見他雙目微闔,呼吸均勻而綿長,顯然還在沉睡中。呃!他怎麼還在呢?

  看看天色,不由得心慌起來,素凝怕是在路口等了很久了,這個時候連語蓉也醒了,語蓉要是見不到她,肯定要滿園子的找她……

  想抽出手來,他卻握緊,流雲急得額頭冒汗,這下糟了。

  「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他閉著眼幽幽說道。

  「殿下,您睡過了,這都辰時了呢!」流雲心急道。

  他懶懶地嗯了一聲:「那又如何?」

  「素凝還在等著呢!還有語蓉……」

  他睜開眼,雙眸濯濯,一點兒沒有朦朧之意:「流雲,本宮想好了。」

  「什麼?」流雲迷惘。

  「本宮要你。」他定定的說著。

  流雲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他莫不是睡昏了頭:「殿下,您還沒睡醒的吧?」

  「本宮早就醒了,看你的睡容看了足足有一個時辰。」

  流雲大驚,忙摸摸眼角,摸摸嘴角,有沒有眼屎?有沒有流口水?

  他輕笑起來,側了身看她:「現在摸也太遲了,該看,不該看的,本宮都看見了。」

  流雲的臉唰的就紅了起來,速度直趕川劇變臉,直想立即去照照鏡子,莫不要真的出醜了。

  「想照鏡子?」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你看本宮的眼睛就能看見自己了。」

  「殿下,您真是太無聊了。」流雲嗔怪著,不理他,掙脫了他的手,下炕去,穿上繡鞋,跑出去找鏡子。

  他在身後哈哈大笑,也起了來。其實他也是剛醒,比她還要遲些,是在她抽手的時候醒的,因為昨夜他幾乎無眠,一會兒想著宮裡的局勢,一會兒想著如何應對周貴妃和三弟,一會兒想著流雲。

  流雲在臥房找到鏡子,還好臉上乾淨,並無什麼不雅的痕跡,這才放心。從鏡子裡看見太子繞過那道屏風走了進來,走到壁角的楠木紅漆大櫥打開,從裡邊取出一套衣裙,放在梳妝檯上。

  「把這個換上。」

  流雲看著那套衣裙,雖是素淡的紫羅蘭色,卻是上好的蜀錦製成,用銀絲繡成落梅圖案,流雲是懂刺繡的,一看那繡工就知道,精緻不亞於娘的手藝,流雲詫異的抬頭看他。

  他微微含笑:「你總不能穿著這身皺巴巴的衣裙出去見人吧!快換上試試。」說完他背了手出去,走到一半好像又想起什麼,回頭道:「那個妝奩裡有首飾,你隨便挑,隨便帶。」

  流雲愕然,這房間裡怎麼有女人的衣服還有首飾?不是說滴翠軒裡從沒有女人進來的嗎?為何備的這般齊全?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裙子,因為是和衣而睡,已經皺得不像話,確實穿不出去了,叫人看見,還以為她被誰蹂躪過似的。算了,管他是為誰準備的,換上再說。

  衣服大小長短正合適,只是胸部稍嫌緊了些,興許是營養好,流雲又注意鍛煉,所以發育得很好,為此,語蓉很是羨慕她。

  打開紅木雕梅花鎏金嵌紅藍綠各色寶石的妝奩,只見裡面步搖金釵玉簪翠環琳琅滿目,件件皆是珍貴得不得了。

  流雲素不喜歡將自己打扮得滿頭珠翠,滿身金玉,況且她也梳不來繁複的髮式,向來都是丫頭們伺候著弄的,要她自己梳理,她只會輓個小巧的桃花髻。流雲在妝奩裡挑揀了一番,只揀了一隻雨燕含珠翠玉簪子和一對滾珠翠玉耳環,她的肌膚晶瑩如雪,頸項修長,那小巧滴翠的珠子在耳際晃蕩著,光華流轉,煞是可愛。

  流雲打扮停當,卻見素凝端了銅盆進來。流雲一驚:「素凝?你怎麼進來了?」

  素凝淡淡一笑:「奴婢恭喜姑娘了。」

  流雲更是莫名其妙:「我有什麼可喜的?」

  「太子殿下剛吩咐了,以後姑娘就住在這滴翠軒。」素凝將銅盆放在了屏風後的木架子上,說道。今兒個,她在路口久等流雲不出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沒想到小允子把她帶了進來,太子殿下親口說,以後流雲姑娘就住在這裡,你也在此間伺候吧!滴翠軒從來沒有女子可以進來,太子讓流雲姑娘住進來,說明什麼?流雲姑娘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怕是比太子妃還要重些,雖然太子殿下沒有說要給流雲姑娘什麼名分,這也是遲早的事,封個良娣是逃不脫的。當初,她一見到這個流雲姑娘,就預感到會有今日的事,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什麼?」流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讓她住在這裡?那豈不是滿府的人都知道了……秋蘅姐非恨死她不可,還有語蓉……流雲只覺頭大如鬥,他之前說他決定了,難道這就是他的決定,一意孤行,不顧別人的感受,不顧流言蜚語,什麼都不顧了……他一定是神志不清了,不行,她絕不要住在這裡。

  流雲提起裙擺就往外走。

  「姑娘,您去哪裡?洗漱的熱水奴婢已經端來了。」素凝忙道。

  「我去找太子。」流雲頭也不回。

  龍昊天也換好了衣裳,一身月白水墨縐紗袍子,正悠閑的在院子裡澆花,牡丹正開得妖嬈。

  「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流雲終於在院子裡找到他,跑得嬌喘微微。

  龍昊天直起身子,轉身看她,蹙了蹙眉:「那一妝奩的首飾你都不喜歡嗎?」

  流雲怔了怔,她現在可沒心情擺弄什麼首飾,都出大紕漏了。

  「殿下,是您跟素凝說,以後……以後讓我住在這兒?」流雲還是不相信,不聽他親口說出來,她不信,說不定是小允子傳錯話了。

  他瞇眼看她,嘴角笑意淺淺:「怎麼?不喜歡?」

  「當然不喜歡,這算什麼?流雲要如何面對府裡的人?如何面對太子妃?如何跟語蓉交待?而且這裡,您說的,若不是你點頭,誰也走不出去,這裡一定到處都是機關吧?我這個人好動,喜歡亂走,一不小心踩到了什麼陷阱,就一命嗚呼了……」流雲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理由。

  龍昊天靜靜地等她說完:「府裡的人,除了本宮,你誰也不必去在意,語蓉是你的堂姐,不是你的影子,以後消閒居就給她住了,本宮會讓高公公撥兩個機靈乖巧的丫頭伺候她,就是她願意回江南,本宮大不了再讓莫衝護送她回去就是,至於這裡的機關,白天無事,只有夜晚才開啟,本宮知道你沒有夢遊症,所以也不必擔心。」說完後龍昊天看她:「還有什麼問題?」

  「還有很多問題。」流雲著急的冒汗,他說的那樣輕巧,也不想想後果會有多嚴重。

  他幹脆放下水勺,很有耐心的說:「你說,說出來本宮一一為你解答。」

  「殿下讓流雲住在這裡,是將流雲當成什麼人?」

  他的眼神深邃起來,一字一頓:「一個不想錯過的人……」

 

第86章 重托
  
  流雲沉默了,這算是得到了他的信任嗎?看他那決然而然的神情,透著一股子任性,就像昨夜他握著她的手,說「不許走……」流雲暗暗嘆了口氣:多少人的一生都被這身不由己四個字所累。

  「我必須安排好語蓉再住進來,還有……太子妃那裡……」流雲頹然道,心裡的空茫讓她很慌張,也許,她太高估自己了,一直都那麼自信,哪怕全家老小的性命都被那個人捏在手裡,哪怕知道了這潭水深不可測,她還是帶著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自信,一個猛子紮了進來,她始終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現在,她才發現,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是她可以掌控的。

  「好,今天晚膳到蘅芷苑用吧!」他澹然一笑,轉身又拿了水勺去澆花。

  語蓉快急瘋了,一早起來,流雲不見了,素凝也不見了,她想著流雲是不是又去院子裡散步了?可是整個東苑都翻遍了,也沒見到流雲的蹤影。又想著,流雲會不會去太子妃那兒了?去到蘅芷苑,先見著了梅香。

  梅香見到語蓉,笑道:「語蓉姑娘來了,流雲姑娘呢?怎不一道來?」

  語蓉一怔,流雲不在這兒,那她去了哪裡?她不敢貿貿然的說流雲不見了,說不定流雲去辦事了呢?可是,流雲要出門肯定會和她說一聲的,免得她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她,這事太奇怪了,難道說事情緊急,流雲連和她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語蓉訕然一笑:「梅香姐,我可是瞞著流雲來找你的。」

  梅香吃驚道:「找我?」

  「是啊……」語蓉拉了梅香的手,糯聲道:「我聽流雲說,梅香姐的欽工丸子做得極好,我最愛吃丸子了,不過這是在太子府呢,我總不能想吃就讓人做,所以來求梅香姐什麼時候有空教教我,我自己想什麼時候吃就能什麼時候做了……」

  梅香莞爾:「原來是這事啊!好說,不過現在沒得閒,有客人在呢!」

  語蓉忙擺手:「不急不急的,我這不是先求得梅香姐的應承麼,什麼時候都可以的,既然梅香姐忙,語蓉就先回去了。」

  梅香也不留她,笑著將她送出了門:「我得空了,來找你吧!」

  語蓉出了門,眉頭緊蹙,或者去找正平吧!興許他知道流雲在哪,便又往外院走去。結果守著院門的侍衛不讓她出去,說是不得隨意進出。呃!她忘了這是太子府,比不得自己家。語蓉怏怏的只好往回走,心裡自我安慰著,說不定她和流雲走岔了,流雲已經回消閒居了,還是先回去看看再說。

  語蓉低著頭,走得急促,也沒留意前面站了個人,一頭就撞了上去,還好被人扶住。

  「你怎麼回事?走路眼睛也不看的,要是撞在樹上呢?還不得起個大包。」就聽見那人薄斥道。

  語蓉抬頭一看,是莫衝。語蓉正心煩著,凜他一眼:「樹有長在路中間的嗎?有這麼不識趣的樹嗎?」

  莫衝老遠就看見她了,本想繞道避開她的,結果卻是鬼使神差的站在這裡等她,就看著她直衝衝的撞了上來,然後被她一頓搶白。莫衝的氣息又不順了,跟她這個人說什麼都是白搭,他就該知道的。

  莫衝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就要離去。語蓉卻叫住他:「喂!你不會這麼小氣吧?反正你這兒麼結實,撞幾下也撞不壞的。」

  這是什麼話?莫衝氣結,他自然是撞不壞的,可她自己呢?要不是他拉得及時,只怕她已經摔個四仰八叉了。

  語蓉看莫衝慍怒並不以為然,從金陵到京都一路上,她就常見他是這副表情,通常這時候,她會不予理睬或是再添上一把火,不過,今天,她有事相求,於是轉了笑臉軟聲軟語道:「莫侍衛,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這可真是難得,她居然開口求他幫忙,莫衝看她笑顏如花,聽著她溫聲軟語的,剛才一肚子的怒氣也不知從哪個毛孔裡散了出去,了無痕跡了。

  「什麼事?」

  語蓉支吾道:「我想到外院去找個人?」

  「找誰?」莫衝眉心一挑。

  「正平啊!就是護送流雲來京的那個護院。」

  「找他作甚?」莫衝眸光凜了凜,據他所知,殿下對那人不太放心,高公公正派人查他,不過他沒看出什麼端倪,正平這個人在府裡一直很安分。

  語蓉心思飛轉,要不要告訴莫衝,流雲不見了,可是又不能這麼武斷,萬一只是虛驚一場……

  「沒什麼,我就閒著無聊。」話說出來,語蓉覺得這個理由怎麼這麼爛啊!

  那個正平他見過,是個沉穩內斂的男子,還是個英俊的男子,再看語蓉目光閃爍,一看就是心虛的樣子,一個念頭突兀而出……莫衝陡然心亂如麻。

  看莫衝不語,臉上陰晴不定的,語蓉還以為他不答應了,也老大不高興起來,嘟了嘴道:「不行就算了,這麼點兒小忙也不肯幫。」

  他這是做什麼呢?如果真是那樣,他有什麼理由阻止人家見面呢?

  「我帶你出去。」莫衝黯然道。

  「真的,莫衝,你太好了。」語蓉雀躍。

  莫衝的心一抽一抽的,能見正平,她很高興?

  有莫衝帶著,院門口的侍衛自然不敢再攔她,莫衝叫了個侍衛去把正平請來。

  正平沒多久就趕了來,雙目神采飛揚,聽到內院有人找他,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流雲找他了。自打在謹園亮明瞭身份,流雲就沒拿正眼瞧過他,再沒了與他稱兄道弟時的坦誠明朗的笑容,充滿了信任。現在,她與他說話都是冷冰冰的,要不就是夾槍帶棒的。他知道她和他回不去那樣的時光……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結果,他應該坦然承受,可是每每想起流雲冷若寒冰的眼神,他就心如刀絞,如今,他能做的,只能是遵守他的諾言,默默守護著她,本來,這個任務不是他的,是他向謹清王討要的,與其讓別人來監視流雲,不若他來,只有他能真正保護流雲……

  「正平……」語蓉見到正平,迎上幾步。

  正平的目光在語蓉左右搜索了一下,除了那個莫衝,並未見到流雲,她,一定是不想見到他,所以,有話也讓語蓉來轉達。不由得神情黯黯。

  莫衝還以為正平是見他在,不自在,又看語蓉那樣急切的模樣,便自覺的走遠了些,好讓他們說話,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正平,今天你有沒有見到流雲?」語蓉壓低了聲音開門見山。

  正平心裡咯噔一下:「流雲怎麼了?」

  「我還想問你呢?我一早起來流雲就不見了,連著消閒居的婢女素凝也不見了。」

  「院子裡都找過了嗎?」正平不安道。

  「怎麼沒找呢?都找遍了,就是沒有啊!」語蓉見正平也不知道流雲的去向更是心慌。

  正平極力穩定心神,細細想了想,道:「語蓉,你再回去找找,說不定她躲在哪個角落裡難過呢!」今日就是十日之期了,說不定流雲是擔心沒能完成謹清王交待的任務,躲在哪裡煩惱。

  他並不知道謹清王交待給她的具體的任務是什麼,但他知道流雲進太子府,這個任務肯定與太子有關,太子是什麼人,若不是個精明又極謹慎的人,他的太子之位恐怕早就坐不牢了,謹清王也不用費盡心思,連他在太子府都是小心再小心,流雲不能完成任務也是情理之中。

  語蓉點點頭:「我也是準備再去找找,不過先來問過你,如果流雲沒有出去,就一定還在園子裡。」

  「嗯!等你找到她,務必給我捎個信。」正平的語氣帶了懇求的意味,聽語蓉和他說話的語氣神情,流雲應該沒有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心隱隱作痛,什麼都她自己一個人扛著,看著她備受煎熬,他什麼也幫不上……

  語蓉告別正平,只想趕著回消閒居去看看,完全把莫衝忘在了腦後。

  莫衝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悵然若失。

  「莫侍衛,殿下請你速去書房。」有個小太監來稟報。

  莫衝收神,疾步往書房而去。

  回到消閒居,語蓉就先聽見流雲在說話:「這些就不要收拾了,都留給語蓉姑娘吧……」

  語蓉心中一喜,推門進去,嚷嚷道:「流雲,你去哪裡了,差點沒把我嚇死,我把東苑都翻遍了,還去外院找了正平……你怎麼可以這樣,出去了也不跟我說一聲,這又不是在家中,你不見了,也不會出什麼事,這是在太子府啊!我都急死了……」語蓉說著,先時的喜悅就化成了委屈,眼淚撲簌撲簌的掉了下來,想著這兩個時辰,她就像是油鍋上煎的螞蟻,急得快要死掉了。

  流雲回來沒見到語蓉就知道她一定在四處找她,如今看她額上滲著汗,那種如釋重負的神情,委屈的眼淚,流雲不由悲從中來,向來天真爛漫的,豁達開朗的語蓉也有這樣倉皇無措的時候,只怕將來會有更多的艱難在等著她們,她多想保護語蓉的這份天真,可愛,一直都這樣無憂無慮,可是……有些話她不得不說了,倘若,有一天,她萬劫不復了……

  「素凝,你先出去,我有話和語蓉姑娘說。」流雲直接把素凝支開。

  素凝放下手中收拾的物件,福身出門,並把門帶上。

  流雲拿出絹帕替語蓉擦拭眼淚,拉了她到羅漢床上坐下,和聲勸道:「快別哭了,知不知道自己哭起來多難看。」

  語蓉一把奪過流雲手中的帕子,自己胡亂擦著眼淚,嘟噥道:「有誰哭起來是好看的?你哭一個給我看看。」

  流雲的眼淚驀然奪眶而出,以後能和語蓉鬥嘴的日子怕是沒有了。

  語蓉抽泣著,看流雲哭了,慌忙道:「我不是惱你啊!我只是著急了……」

  「語蓉,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流雲深吸一口氣說道。

  語蓉收了眼淚,認真的看著流雲。

  「語蓉,你回江南去……」流雲的話才出口,語蓉的頭就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流雲扶著她的雙臂,正色道:「語蓉,這件事情很重要,非常重要,現在我沒有別人可以信任,可以委託,我只有託付你,語蓉,事關傅家的生死,我的生死,你一定要答應我,按我說的去做。」

  語蓉的眼中充滿了懼色,就算傅家被抄的時候,流雲都沒有這樣鄭重的囑咐過她什麼,現在,為何一早上不見,流雲就跟她說這些,難道這中間出了什麼事嗎?

  「流雲,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語蓉聲音打著飄,她努力的想要穩定下來,卻控制不了。

  流雲搖搖頭,肅然道:「語蓉,回江南去,設法找到你三哥和子謙,告訴他們,淮陰不安全,杭州不安全,要他想辦法帶大家離開,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這是什麼意思……」語蓉抖得更厲害了,流雲前一段不是說那邊一切安好嗎?

  「你不要問為什麼,你三哥和子謙聽到這幾句話,就明白了,大牢裡的男人們,我會想辦法,傅家的女人,請他們幫忙照顧好,讓我不要有後顧之憂。」流雲是極其鄭重的在囑託,爹和哥哥們被關在大牢裡,她暫時沒有辦法,如果娘親她們能擺脫謹清王的控制,那麼,真到那一天,起碼,傅家還能留下幾條命下來。

  「語蓉,事情緊迫,事關重大,你一定要答應我,我知道你平日裡粗粗拉拉的,但你是粗中有細,語蓉,就算我傅流雲求你。」說著,流雲起身撲通給語蓉跪下。

  語蓉嚇得「咚」的一聲比流雲跪得更重,膝蓋一陣疼痛,顧不上了,抱著流雲,唏噓道:「流雲,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但是,你從來沒有這樣認真的跟我說這些,我聽你的,我回江南去,但是流雲,你一定要答應我,要好好的,我們說好了的,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語蓉很想放聲大哭,可是她不敢,從流雲隱忍複雜的眼中,她深深感覺到,流雲正在承受著很大很大的痛苦。

  兩人就這樣跪著抱著流了一陣眼淚,流雲放開語蓉:「太子會讓莫衝護送你回去,路上應該是安全的,記住,一定要把我的話轉告給你三哥他們。」

  語蓉含淚點點頭。

  流雲再次緊緊抱住她,艱難道:「語蓉,你今天就走。」她不想讓語蓉知道她陷入了怎樣不堪的局面,不想讓語蓉看見她的狼狽,所以,她已經求得太子的同意,今天用過午飯就讓莫衝送語蓉回江南。

  語蓉難受的說不出話來,流雲從小就很有主意,一幫子比她大的孩子都聽她的,流雲的聰明,流雲的見識,流雲的能力都遠在她幾位哥哥之上,不然也不會得到杜閣老的青睞。自從傅家出事後,流雲更成了大家的主心骨,那麼,她應該聽她的話,流雲的話總算是對的……可是她內心巨大的不安,她隱約猜到流雲要去做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用過午飯,當然是什麼也沒吃下去,兩個人心裡都難受。流雲帶著語蓉去給秋蘅姐辭行。只說是讓語蓉先回江南去報個平安,省得家裡記掛。

  杜秋蘅客套了幾句,讓梅香給語蓉備了五百兩銀票和幾十兩碎銀,一些自己不常用的首飾給語蓉帶上,說:「我知道傅家被抄了,太太姨娘們又是素來金貴的,我這裡一時拿不出多的來,杯水車薪的,總也能支撐些日子。」

  杜秋蘅是不知道,因著流雲藏了些東西起來,所以傅家雖然被抄,但大家還不至於淪落街頭去討飯,還有流雲在淮陰開的小酒樓生意極好,生活上是不會有問題的,不過這是秋蘅姐的心意,流雲便暗示語蓉收下。

  梅香把東西交給語蓉的時候,也說:「語蓉姑娘,你這麼突然的就要走了,我也沒什麼可以送你的,你既然喜歡吃丸子,我就把做丸子的方子送給你,你若是想吃了,就照著方子去做,保管好吃的。」

  語蓉點點頭,也收下了。

  從蘅芷苑出來,流雲親自送語蓉出了內院,莫衝已經等在那裡。沒想到,太子殿下急急將他喚了過去,就是給他派了這個任務,讓他送語蓉回江南,當然這不是唯一的任務。太子殿下吩咐時,莫衝很乾脆就應下了,和以往一樣的乾脆,但有一點不同,居然有點兒莫名的欣喜,還沒從殿下的書房出來,他就開始期待這次江南行了,真是夠稀奇古怪的,為此,莫衝鄙視了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頓,嘴角卻含著笑意。

  「流雲姑娘請放心,莫衝一定將語蓉姑娘毫髮無損的送到江南。」莫衝保證道。

  語蓉紅著眼,怏怏道:「秋天到了,我每天都掉頭髮,你怎麼個毫髮無損?」

  莫衝噎住。

  流雲揚起個鬆快的笑容,似要勸解莫衝,其實是想讓語蓉能放心:「莫侍衛別見怪,我這個堂姐就是這脾性,喜歡抬槓,你只當耳旁風就是了。」

  莫衝訕訕一笑,心想:如果語蓉不跟他抬槓,他一定會很不習慣吧!

  兩人再三相互道珍重,語蓉終於跟隨莫衝離去。流雲怔怔望著空盪蕩的院門,現在開始,真正的孤軍奮戰了。

  許久,流雲嘆了口氣,轉身要走,卻聽見正平低聲急促的叫住她:「流雲……」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19 PM

第87章 梨花白
     
  “流雲,你早上上哪兒去了?”正平眼中有焦慮不安。

  流雲背對著他,冷冷反問:“我還能去哪裡?”

  “流雲……”正平心中苦澀:“有什麼事可以跟我商量……”這話說了也是白說,她哪裡還會和他說心裡話。

  “你用錯詞語了,我們之間有什麼好商量的?”流雲嗤鼻冷笑,舉步離開。

  蘅芷苑裡,杜秋蘅把玩著定北侯單夫人送來的一對青花饕餮紋玉壺春瓶,色澤明麗,圖紋精美,是件上好的瓷器。

  “老爺一定很喜歡這對玉壺春瓶。”梅香笑呵呵道。

  是啊!定北侯單夫人的原意就是想借她的手給爺爺送禮,定北侯的三子單齊元愷今年中了進士甲等第七,算是不錯了,武侯之家也出了個文才,據說是文武全才,可是同科進士差不多都已經派了職位,只有單元愷還沒有著落,單夫人就著急了,這種事情要直接求太子殿下,似乎不妥,最妥當的就是由爺爺出面來說,爺爺現在雖不出仕,但他在朝中聲威猶在,爺爺說一句,抵得上別人說十句……

  “梅香,收好了,爺爺從保定回來,我還沒有去看他,明天叫上流雲一起去吧!”杜秋蘅還有一點心思,就是讓流雲住到爺爺家去。

  “是!”梅香過來,小心翼翼的把這對瓷瓶裝到錦盒裡。

  “對了,你怎麼想到送語蓉那個欽工丸子的方子?”杜秋蘅隨意問道。

  “哦!她早上來找奴婢,說是想吃欽工丸子,又不好意思叫府裡廚子做,聽流雲說奴婢會做,就讓奴婢教教她,奴婢答應了,說是得空就去教她,沒想到,早上才說,下午就要走人了……”梅香說道。

  杜秋蘅心裡咯■一下:“這麼說來,早上的時候,語蓉還沒決定要走?”

  梅香也怔了怔:“應該是吧!”

  不對,她還以為流雲和語蓉是這兩日商量好的,前幾日流雲不就說要走嗎?現在看來是臨時起的意,難道說,出了什麼事情,語蓉才急著回去的?

  “梅香,你去消閒居看看,流雲那邊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杜秋蘅吩咐道。

  正說著,太子身邊的太監崔公公來報,說是太子殿下傳話,今日晚膳要來蘅芷苑。

  杜秋蘅忙讓身邊的意菊去膳房安排,晚上備殿下最愛吃的菜品,還有梨花白,桂花釀。

  梅香奉命來到消閒居,只見流雲在繡香囊。

  “喲!我還以為流雲姑娘只會寫字呢!沒想到還能做女紅……”梅香這麼一說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對:“哎呀呀!我真是愚鈍,傅夫人可是江南第一繡,虎母怎會有犬女,流雲姑娘一定得了傅夫人的真傳了。”說著俯身過來看流雲手中的刺繡,嘖嘖讚嘆。

  流雲淡淡一笑:“這是語蓉繡的,沒完工,我就接著繡了。”

  “對了,語蓉姑娘怎麼走的那麼急,事先也沒聽你們提起。”梅香裝作漫不經心。

  “他本來就是個急性子,說風就是雨的,想走就走了。”流雲哪能聽不出來梅香是來打探的,不過,入住滴翠軒的事情還是讓太子殿下自己來說的好,她,實在是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梅香想著語蓉的快言快語,她還真是那個性子,看來沒什麼問題,於是又跟流雲閒聊了幾句,就回去了。

  “姑娘……”素凝欲言又止。

  “有什麼你就說吧!”流雲低著頭專注著手中的刺繡,語蓉繡的是精品,可不能在她手裡變廢品了。

  “如果太子妃不高興……姑娘你……隱忍些。”素凝猶豫著小聲說道。

  “這個自然。”流雲是決計不會跟秋蘅去計較什麼的,就算秋蘅姐惱她也是應該的。

  素凝還想再說些什麼,她和流雲相處的時日還短,不是很了解流雲,今天在滴翠軒,流雲姑娘就那麼氣急敗壞的找太子殿下去交涉,這樣的舉動總是欠穩重了些,她說語蓉姑娘是個急性子,其實她自己激動起來也差不多,這是她最擔心的,流雲姑娘這個脾氣要是不慎惹惱了太子殿下,只怕會吃虧的,只有跟太子妃搞好關係,那麼萬一太子不高興的時候,還能有個從中轉圜的人。

  不過素凝踟躕再三還是不多說了。

  晚膳擺在蘅芷苑的“月桂亭”,因為今晚的月色很美,皎皎如銀盤高懸,星光熠熠閃爍,院子裡一株高過屋檐的桂花樹在夜風中肆意彌漫著芳香,亭子四角掛上了八角羊皮防風宮燈。

  大理石圓桌上,擺滿了各式精美的菜肴,有蒸鹿尾兒、蒸羊羔兒,燜黃鱔、芙蓉燕菜、桂花翅子、玉蘭片、木瓜燉血燕……還有一壺上好的梨花白。

  “殿下,臣妾為您斟滿。”杜秋蘅親自為龍昊天斟滿一杯梨花白。

  龍昊天看桌上只有兩隻白玉盞,便道:“再添一副碗筷來。”

  杜秋蘅怔了怔:“殿下還約了什麼人嗎?”

  龍昊天微笑不語。杜秋蘅給梅香遞了個眼色,梅香趕快又添了一副碗筷,一隻白玉盞。

  杜秋蘅暗暗打量著龍昊天,莫不是殿下還約了別的姐妹過來用膳,是楚良娣,王良媛,還是徐……心中堵得難受,她還以為今天只有她和太子,所以,她費了心思把晚膳擺在這月桂亭。

  “啟稟太子妃,流雲姑娘來了。”意菊來稟。

  杜秋蘅看看龍昊天,難道他今日約的就是流雲?不容細想:“快請!”

  流雲一身月白繡淡藍碎花窄袖綾衣,淺藍色紗裙,素淡之極的裝扮,今夜應該會很難堪吧!並不遠的路,她猶豫再猶豫,徘徊再徘徊。直到素凝說:“姑娘,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她才定了心神,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這裡。

  “流雲見過太子妃,太子殿下。”流雲深深一禮。

  杜秋蘅正要問她用過晚飯沒,邀請她一起,卻聽殿下悠悠道:“你來遲了。”

  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證明了,殿下今日所約之人就是流雲。杜秋蘅不由得心裡打鼓,殿下這是唱的哪齣戲?隱隱的不安。

  因式圓桌,也就沒了主次,流雲在墊了纏枝蓮花紋錦緞軟墊的石凳上坐下,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殿下是不是跟秋蘅姐說了什麼,怎麼說的。

  龍昊天放下手中羽扇,從一旁伺候的婢女手中取過玉壺,親自為流雲滿上一杯。

  流雲和杜秋蘅面面相覷,一個眼中滿是疑問,殿下何時為別人斟過酒?一個眼中則是憂慮,殿下這樣做豈不是讓她在秋蘅姐面前更難堪?

  “流雲,你遲到了,先自罰一杯。”龍昊天並不在意她們的心思惴惴,這種隨意的口氣仿佛三人之間已經熟稔得達到了某種默契的程度。

  流雲望著杯中晶瑩欲滴的梨花白,艱難著:“殿下,流雲不會飲酒。”

  杜秋蘅先從恍惚中清醒過來,道:“既然流雲妹妹不會飲酒,殿下就饒過妹妹吧!梅香,去取烏梅汁來。”

  “不用了,今晚大家都飲酒。”龍昊天語聲輕柔,卻是透著不可違抗的堅決。

  流雲抬眼看太子,太子也正笑微微的看著她,眼中溫情款款。流雲一陣心慌,他這是要做什麼,就算要說,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杜秋蘅察言觀色,心裡明白了幾分,她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是發生了,所以,語蓉要離開,走得那麼倉促,本來明天就把流雲安排到爺爺那裡去的,終是遲了一步。可是,流雲和太子是什麼時候有了這種……是那日在亭子裡撫琴?面對這樣的情形,杜秋蘅說不難過是假話,沒有女子願意別的女人來分享她的丈夫,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盡量讓自己坦然,楚良娣來的時候,她坦然,王良媛有孕了,她心痛,最終也妥協了,可是,流雲和她們不一樣,她和流雲之間有恩義,有情誼,最重要的是,流雲太過優秀,遠勝於她,若說,別的女人分享走的是太子的時間,身體,那麼,流雲就有能力奪走太子的心……這一點讓杜秋蘅很惶恐。

  流雲感覺到秋蘅姐異樣的眼光,心中窘迫,秋蘅姐會怎麼看她?流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她不是不能喝酒,以前在家時,就時常偷爹的酒喝,跟哥哥們一起聚會的時候,他們喝酒,她也嚷著要一起喝,最初把哥哥們嚇得要死,一定不讓,她總有辦法讓他們妥協,還得幫她掩飾……那樣的日子,真快樂啊!

  龍昊天似乎很高興,示意下人為流雲滿上,舉杯對秋蘅道:“來,本宮與太子妃飲了這杯。”說罷先乾為敬,一飲而盡。

  杜秋蘅尷尬一笑,也舉杯飲盡,梨花白清淡的芳香入口皆化作濃郁的憂傷,苦澀難當,這一場鴻門宴,卻是自己給自己擺的。接下來殿下要說什麼?收了流雲嗎?

  “這梨花白還是太子妃釀的最好,色澤溫潤,酒香四溢,聞之欲醉……”龍昊天把玩著酒杯嗅著酒香贊道。

  “殿下若是喜歡,來年臣妾再多釀上幾罈子,讓殿下喝個夠。”杜秋蘅柔聲軟語道。

  龍昊天開懷道:“如此甚好,不知流雲姑娘喜歡飲何酒?”

  流雲面無表情,幽幽念道:“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萋萋芳草憶王孫,柳外樓高空斷魂,杜宇聲聲不忍聞。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梨花雖香卻讓人心感傷,愁斷腸……”流雲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喜歡這梨花白,是否品出了釀酒之人心中的寂寥和感傷?”她不能讓殿下誤導秋蘅姐,她和他是兩情相悅,心甘情願,這樣對秋蘅姐傷害太大,而且秋蘅姐會恨她的,秋蘅姐說的那句話……只怕天下的女子都會嫉恨。她一直記在心裡。

  龍昊天眸光一斂,隱約有火苗在攢動。

  杜秋蘅先前還在懷疑流雲是不是為了求殿下輓救傅家,而特意引誘了殿下,可現在看來,流雲似乎心中充滿了委屈,難道是殿下強迫的?

  “你的意思是,本宮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讓太子妃受委屈了?”語氣裡有了責問的意味。

  杜秋蘅趕忙打圓場,怨嗔道:“流雲妹妹**呢!我釀這梨花白,只因深愛梨花,天下的花中,要說***數梨花。春風盪漾,梨花千樹,白清如雪,素潔淡雅,靚艷含香,風姿綽約,真有‘占斷天下白,壓盡人間花’的氣勢。可不是因為寂寥啊傷感啊那些傷春悲秋的情懷,被你這麼一說,我就成了一活脫脫怨婦了。”

  流雲微微一哂:“看來傷春悲秋,寂寥感傷的人是我。”端起酒杯又一飲而盡。真不願面對這樣的場景,還不如喝醉了的好。

  “妹妹心情不好,自然難免感懷,有道是境由心生,情由心發,殿下,您若是能幫幫妹妹,讓她不必這麼感懷憂傷的,臣妾感激不盡。”杜秋蘅懇切地望著殿下,心意誠誠。

  龍昊天嘴角浮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緩緩道:“本宮已經決定讓流雲入住滴翠軒,本宮的人,本宮自然要幫。”

  流雲愕然抬頭死死地盯著太子,然後又黯然的垂下眼簾,素凝說得對……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只是她不敢去看秋蘅姐的眼睛。

  杜秋蘅怔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殿下可真會故弄玄虛,既然有了這麼個決定怎不早點告訴臣妾,讓臣妾白白擔心一場,生怕殿下生流雲妹妹的氣。”轉而又去執流雲的手,笑道:“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呢!從今往後,我可就多一個知心的妹妹了,你不知道,那天你說要離開,我就一直在想如何才能留得你,這下可好了,往後,咱們姐妹就能日日在一處了……”

  “梅香,快把杯中酒滿上,今夜無論如何要痛痛快快飲一場。”杜秋蘅笑顏如花,心裡百般思緒卻有如雜草瘋長,竟然是滴翠軒,那個連她都不能走近的地方,殿下居然讓流雲入住,這說明她連爭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一敗塗地了。

  “來,流雲妹妹,咱們來幹一杯。”杜秋蘅笑著,仿佛有無盡的喜悅在臉上綻放,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讓自己努力的笑,才能阻擋無盡的哀傷從心裡涌出來。

  流雲茫然的看著那麼高興的秋蘅姐,月光的柔波在她眼中瀲灩,不知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還是她真的很興奮,以至於,面頰粉紅若三月桃花……此刻的她像極了在絢爛在陽光下的七彩泡沫,只要手指輕輕一戳,就會破碎,不忍。那就一起偽裝吧!

  流雲端起酒杯,苦澀道:“以後還請姐姐多擔待。”

  “你們只顧自己飲酒,倒把本宮撇開了。”龍昊天含笑抱怨著。

  “殿下莫不是這一刻等不及了,放心,臣妾就跟妹妹一杯,待會兒讓妹妹陪殿下喝個痛快。”杜秋蘅笑著揶揄道。

  “那不行。”龍昊天抿了嘴脣,淺笑:“你們倆陪本宮一起喝……”

  一杯又一杯,滿桌的菜肴一動未動,流雲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秋蘅姐喝了幾杯她便喝了幾杯,他也沒有勸阻。從不知道秋蘅姐的酒量這麼好,也不知道秋蘅還有這樣豪爽的一面,也許是因為極苦,借酒消愁,她何嘗不是……眼前迷濛一片,如輕煙薄霧障眼,月光在微風中如漣漣水波……秋蘅姐笑了,笑到眼角都沁出淚來,帶雨梨花……太子也笑著,雙眸清亮若山泉,款款柔情似涓涓流水,慢慢將她淹沒,她無力掙扎。

  心跳那麼快,像脫了韁的野馬,怎麼拉也拉不住,所有感官好像變得無比敏銳,甚至連桂花落下的聲音也那麼清晰,只是身子卻不聽使喚了,仿佛騰空了,飄在浮雲之上,那麼不真實,如夢一般。

  酒真是個好東西,起碼這一刻,她無力再煩惱。

  隱約聽見秋蘅姐說:“不行了,殿下……臣妾要醉了,臣妾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

  然後看見他抱起了秋蘅姐,說:“好生伺候流雲姑娘……”

  “姑娘,您醉了,奴婢扶您回去。”素凝來扶流雲。

  梅香直挺挺的站在流雲面前,死死瞪著流雲。

  那種憎恨的目光,厭惡的目光,流雲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推開素凝的手,一手扶住石桌,一手去拿酒杯,身子發軟,笑著,聲音像飄忽在暗夜的風:“梅香,我也敬你一杯。”

  “真沒看出你是這樣的人,你可真對得起太子妃。”梅香恨恨地說道。

  笑,止不住的笑:“我是哪樣的人?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她只是顆悲哀的棋子,可憐的替身,在夾縫中求生的可憐蟲。

  “你會後悔的。”梅香說完這句,跺了跺腳轉身離去。

  後悔?不,可以難過,卻不可以後悔,沒有後悔,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就算是顆棋子,她也要做扭轉乾坤的棋子,就算是替身,她也要做讓他永遠無法忘懷的替身,傅流雲從來不做無用功。

  素凝奪下流雲手中的酒杯,勸道:“姑娘,莫喝了,醉酒傷身。”

  “你不懂,這不是酒,是梨花的眼淚……”流雲身子一沉,不醒人事。 



第八十八章
  
  宿醉得後果就是第二天起來頭痛,不過幸好太子不在,問了小允子,說是昨夜太子歇在蘅芷苑了。流雲索性蒙頭大睡,心裡有種塵埃落定的沉靜,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就朝這個方向走下去,追究對於錯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疑惑的是,謹清王如何來判定她是否完成了第一個任務?又要如何跟她聯繫?通過正平嗎?這裡守備森嚴,正平連內院都進不來,更別提說滴翠軒了。反正謹清王也沒說到時候要向他匯報,應該是他自己會想辦法送信息來,最好他自己消息送不進來,是他自己沒能耐,跟她沒關係。
  
  太子書房裡,高公公正在回稟關於對正平的調查。
  
  “正平姓段,原來在山西晉城震遠鏢局任鏢師,後來震遠鏢局倒了,他就浪跡江湖,三年前偶然在蘇州街頭幫流雲姑娘打了一架,就成了流雲姑娘的保鏢……”
  
  龍昊天聽著就皺起了眉頭:“在街頭打架?”這應該不是他要注意的重點,重點是正平的來歷有沒有可疑之處,可是,他偏就感興趣了。
  
  高公公微點了下頭,不接太子的話,繼續道:“這些是蘇州逃回來的兄弟說的,說是正平跟別人就是這麼解釋的。”
  
  “你查證了?”龍昊天輕哼一聲,沒有經過查證的事情他可沒興趣聽,他要的是肯定的結果。
  
  “查證了,山西晉城確實有一家震遠鏢局,三四年前因為失了一趟鏢,鏢師死傷大半,鏢局也就散了,裡面也確實有個鏢師名叫段正平,年紀也差不多,但是具體是不是這個人,還有待查證。”高公公說完偷偷瞄了太子一眼,太子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那位兄弟說,段正平在傅府的時候是單任流雲姑娘的保鏢,流雲姑娘是個熱心腸的人,跟府裡的人都和和氣氣的,也好打抱不平,聽說跟鄭青山的三公子有過節,所以傅大人讓段正平專門保護流雲姑娘的安全。”
  
  龍昊天面色微寒,手指均勻的敲擊著紫檀木鑲大理石的桌面:“再查。”
  
  “是!”高公公躬身諾諾。
  
  “殿下,小允子來了。”崔公公來稟。
  
  “進來!”龍昊天眸光精光一輪。
  
  高公公自覺地走到龍昊天右後側站定,低眉垂首。
  
  “這幾天,流雲姑娘都做了些什麼?”龍昊天淡淡的問,人卻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探,泄露了內心的迫不及待。
  
  小允子回道:“流雲這幾天每日睡到辰時三刻起,用過早膳就在書房看書或是畫畫,午膳後又睡一個時辰,
  
  再看書,畫畫,晚膳後,還是看書,畫畫……”小允子聲音低了下去,其實他可以總結成一句話,不是吃飯睡覺就是看書畫畫,可又怕太子殿下嫌不詳細。
  
  “她沒抱怨什麼?”
  
  “沒有抱怨,對了,流雲姑娘還不時澆澆花,逗逗鳥……”小允子朝高公公瞅了一眼。
  
  高公公氣定神閑,耷拉著眼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龍昊天很失望,從那晚蘅芷苑酒醉以後,他故意把她冰在滴翠軒,不聞不問,不理不睬,還以為她會焦躁不安,哭上一哭,或者提出要見他……可她竟然跟沒事的人一樣。
  
  “她沒有問起本宮?”龍昊天想了想又問。
  
  小允子搖頭,流雲姑娘每天除了問今天吃什麼,別的都沒問。看太子臉色不好,小允子那句話卡在喉嚨裡,更不敢說了。
  
  算了算了,本想給她一個教訓,結果弄的自己不舒暢,龍昊天鬱悶的揮揮手:“你下午吧!”
  
  小允子遲遲不肯挪動腳步,神情猶豫。
  
  “還有什麼事?”龍昊天目光如炬。
  
  小允子癟了癟嘴,帶著哭腔:“殿下,您最喜歡的那幾盆牡丹死了,還有那隻畫眉鳥,也飛走了……小的勸過流雲姑娘的,告訴她牡丹花不宜多澆水,澆多了花會死的,小的又告訴流雲姑娘,那隻畫眉是殿下最喜歡的,可流雲姑娘說,鳥應該在藍天飛翔而不是關在籠子裡供人逗弄玩耍,金鏈子再精貴,鳥籠子再華美,對鳥來說都是囚籠,沒有分別,所以,流雲姑娘趁小的一不留神,就把籠子打開了……”
  
  原來這就是小允子說的澆澆花,逗逗鳥……澆花就把花澆死,逗鳥把鳥逗飛了。那花是當年她親手種下的,那隻畫眉時他們第一次溜到街市上買的,這些都是她留給他的念想,這個該死的傅流雲,說什麼鳥應該在藍天飛翔而不是關在籠子裡供人玩耍,她這是在以鳥自喻嗎?不錯,他就囚禁了她又怎樣?
  
  龍昊天臉色發白,一言不發的起身,大步出了書房。
  
  高公公忙低喝一聲:“還不快跟上。”小允子急忙跟著跑出了書房。
  
  流雲沐浴過後就歪在炕上,枕著軟靠,墊著引枕看書,看的是一本《奇兵韜略》,以前她鮮少看兵書,恩師府上的兵書也不多,但是太子的書房裡,卻有很多兵書,她就拿來看看,不過一看就被吸引住了,倒不是兵書寫的有多好,多麼神奇,而是看太子寫的批註,對有些戰略提出質疑,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以及解決的策略,看來太子對兵法很有研究。
  
  “太子殿下……”門外傳來了素凝的聲音。
  
  流雲忽的一跳,坐起身來,她該迎出去,裝作很歡喜的樣子給他請安的,可是憑什麼?他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一句也沒有,而她就得時時刻刻等著他?然後像哈巴狗一樣高興得對他搖尾巴?流雲又緩緩躺下去,將書丟在一旁,只裝睡著了。
  
  龍昊天走進來,就看見流雲雙目微闔,睡得正香,一時怔愣住,滿肚子責問的話也說不出來了。盯著她看了半響,終是嘆了一口氣,把書收起來,為她蓋上被子,又走了出去。
  
  “殿下……”小允子沒聽見裡面有啥動靜,殿下就出來了,殿下不是要找流雲姑娘,好好教訓她一頓的嗎?就上回,他忘施了一次花肥都被殿下好一頓教訓,差點沒挨板子。那幾盆花在殿下眼裡不是比性命還要緊的東西嗎?
  
  “去備熱水,本宮要沐浴。”龍昊天淡淡說道。
  
  “是!”小允子應聲而去。
  
  流雲睜開眼,他要沐浴?一種不安的情緒迅速蔓延開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26 PM

第八十九章 興師問罪(二)

  等龍昊天沐浴回來,流雲已經睡醒了,不過,懨懨地躺著說是肚子不舒服,眼下只有裝病了。

  “好端端的,怎麼肚子不舒服?”龍昊天一臉懷疑地看著她。

  “可能是吃壞東西了。”流雲蹙著眉,顯得很痛苦的樣子。

  “來月事了?”他閒閒地問。

  流雲大窘,他怎麼說這個?正想否認,突然想到,這也是個好辦法,默認。

  “既然你今天不舒服……那,本宮今晚就不走了。”他走了過來,將炕幾搬開,開始解自己的錦袍。

  呃!流雲驚道:“殿下,您要做什麼?”

  “你不舒服,本宮陪你早些安歇。”龍昊天將袍子丟在了一邊,也上了炕。

  “殿下還是去別處吧!您在這裡,我更休息不好……”流雲慌張道。

  龍昊天置若罔聞,慢慢靠近,伸手攬住她的腰。

  流雲整個人都僵住了,如同披了厚厚的鎧甲在身上。

  他半身壓製住她,一手支撐在她耳側,一手探到她腹部,在肚子上輕輕撫摸,喑啞著:“這樣會不會舒服些?”

  流雲抬眼,看見他深邃的眼眸盛滿情慾,流雲更慌了,捉住他作祟的手:“殿下,我自己揉就好,或者,讓素凝熬一碗薑湯暖暖就好了……”

  “流雲,這幾日可有想本宮?”他依她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卻俯身去輕一下重一下的咬她玲瓏剔透的耳垂。她發上散髮著淡淡的白玉蘭的芳香,混合著她的體香,叫他心馳神搖,那些質問的話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想不起來了。

  流雲滿臉通紅,躲閃著:“殿下不要這樣……”

  看她羞怯難當的模樣,他啞然失笑:“不要這樣,要那樣?”手開始不安分的在她腰間摸索,解開了她的腰帶。

  流雲緊張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看來他今晚來意不善,藉口無效,求他無用,流雲心一橫,冷聲道:“殿下把流雲當成什麼了,殿下養的小貓小狗嗎?想起來了逗一逗,不想就棄之不顧。”

  他微愣了一下,不怒反笑:“你是在埋怨本宮這幾天沒來看你嗎?”

  流雲撇過頭去,忿然道:“我有什麼資格埋怨,我什麼也不是。”

  他沉吟著:“你是怪本宮沒有給你名分嗎?”

  “名分?我才不稀罕。”她才不要被個虛名困一輩子。

  她這種無所謂的態度讓他心生不悅,她是真不在乎還是說氣話?

  “你也別怪本宮這幾日不來看你,一則,本宮也要安撫太子妃,免得她對你有氣,將來你們相處不好;二來,那晚,你有些話說的也太過了……”龍昊天耐著性子說道。

  “是啊,既然怕太子妃難過,大可不用理我,我無所謂的,殿下不來,這幾日我不知道過的有多愜意呢!”流雲掙扎著要逃脫他的禁錮。

  他抱的她更緊:“原來你在吃醋?”以往他身邊的女人要是在他面前吃醋耍脾氣,他肯定是二話不說扭頭就走。現在,看流雲咬牙切齒的模樣,卻叫他如夏日飲冰泉,冬日喝暖茶,舒坦的很,高興的很。

  流雲瞪著他,他這個人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當女人都是花痴,就該前仆後繼往他床上爬?

  “流雲,如果是這樣,以後本宮多來這裡。”他啞啞的保證著,討好著。

  “殿下,我要的不是這些。”流雲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你要什麼?你說,本宮一定盡量滿足你。”他笑微微的輕啄她的脣。

  “算了,我早就說過,我要的殿下給不起。”流雲頹然,她不可能從這個人身上得到她想要的,雖然她在這個時代長大,但畢竟身體裡藏著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靈魂,渴望的是一份唯一,愛的唯一,只擁有彼此沒有別人,而他身為太子,說不定將來就是國君,她不要成為寂寞深宮裡一個孤寂的身影。

  龍昊天思忖著:“你要做太子妃?”

  流雲瞪大了眼:“不不,我絕對不要做太子妃。”

  他盯著她良久,幽幽道:“流雲,你想要的,終有一天,本宮都會給你。”

  “如果,我要的是自由,你也能給我嗎?”流雲輕笑,笑的凄涼。

  他的瞳孔驀然收縮,低低地卻是決然:“休想。”難怪她要把他的畫眉放了,她覺得自己也是籠中的鳥兒,難道他對她的寵愛是她的桎梏?就算他問傅文柏要了流雲,傅文柏也會高高興興的雙手奉上,做他的女人難道還委屈了她不成?

  “將來殿下登基了,會有很多女人,何必在乎一個替身呢?”

  “傅流雲,不要惹本宮發怒。”他警告著,先前的好心情都被破壞殆盡。

  “流雲嘴笨說不來甜言蜜語,也說不來違心的話,殿下若是不愛聽,大可以離開,去找別人……”流雲與他爭鋒相對,她就是要激怒他,把他氣走。

  “你……”龍昊天慍怒:“敬酒不吃吃罰酒。”她竟然想趕他走。

  他粗魯的扯弄她的衣襟。

  流雲驚呼:“不要……”死死抓住衣襟。

  他滿目戾氣盯著她:“沒有女人能在本宮面前說不要。”

  流雲驀然心驚,真是弄巧成拙了,前兩次他都能適可而止,並不代表他會一直退讓,更何況,他已經讓她入住滴翠軒,正式宣告他對她的占有,如何還會收手?如今把他激怒了,吃虧的還是自己,早就應該想好了,不是嗎?心驟然刺痛。

  流雲慢慢鬆開手,撫上他有力的臂膀,淚盈與睫,泫然欲滴:“殿下,我已經一無所有,也不敢期盼殿下將我放在心上,我……我……”

  淚眼朦朧,分不清這些話是由衷的還是念台詞,只覺得身體抖的厲害。

  他眼中的戾氣逐漸淡去,轉而是無比的憐惜,抱緊她瑟瑟發抖的身體,不斷親吻她的眼,吻去她的淚,在她驕傲的外表下是一顆柔弱無助的心,所以她總像一隻刺蝟,渾身豎著刺,在扎痛別人的時候也扎痛了她自己,她的凄楚彷徨他了解,只是她不了解,就算她只是那個人的影子,也足夠享受他一生的疼愛……

  衣衫被慢慢褪去,坦誠相對的那一刻,流雲忍不住輕輕戰慄。

  “別怕……”他低柔的聲音充滿磁性,說是安慰更像是誘惑。淺啄細吻,他溫暖的手撫上她的豐盈,不輕不重的揉捏著,讓她像一朵含苞的花在他手中綻放,身體迅速變的滾燙。

  身體裡竄起一道道陌生的電流,如靈蛇在四肢百骸蜿蜒游走,酥酥麻麻,叫人害怕,她無助的抓著身下的毯子。

  “流雲,你好美……”他喑啞的聲音盡是如火灼燒的情慾,吻沿著她深陷的鎖骨向下,毫不猶豫的將那點櫻紅含進口中,嚨吸著,輕輕噬咬著,引發她一陣陣的戰慄,身下已經腫脹的發痛。

  “殿下,別……”陌生的歡愉讓她倉皇無措,心跳亂了,呼吸亂了。天,她怎麼能感到歡愉?她不愛他,他也不愛她,這樣的交歡,她怎麼還能從中享受到快樂?她一定是淪陷了,連同靈魂一起淪陷。

  她的抗議軟軟吐出,嬌喘微微,入耳更似魅惑嬌吟,讓他越發不能自已,伸手試探她的濕潤。

  流雲驀然驚呼:“不要……”雙腿想要合併,然而他早已躋身其間,她已動彈不得。

  他深深淺淺的輕輕試探,不覺脣邊勾起一抹輕笑,這個丫頭還想騙他,殊不知,她的一切包括最私密的事情都有人向他稟報了,想到這,他懲罰性的驀然探,逼得她嬌呼出聲:“痛……”

  “痛?那這樣呢?還痛嗎?”他溫柔的話語像和煦的風吹拂在她耳邊,靈巧的舌鑽入她的耳蝸,手上更探進一分,額上已經布滿細汗,忍耐真的很辛苦,可是,他不想傷到她,他要給她最美好的第一次,永遠無法忘懷,要讓她體會到他的疼愛是出自真心。

  她難受的想哭,說不出是哪裡難受,他侵入她的身體,那樣真實的感覺,然而她卻覺得身體空了,虛空了,像是某一處出現了一個黑洞,無論如何也填不滿了。

  “殿下……”她只能這樣無助的喚著他。

  他扶著自己的火熱抵住她,啞啞道:“叫我昊天……”

  “殿下……”

  “叫昊天……”

  “昊天……啊……”流雲被一陣撕裂的劇痛拉回到現實,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他額上的汗更密了,她好緊。

  “流雲,忍耐一下,很快就不痛了……”他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她,吻住她的脣,火熱緩緩而堅決的進入。

  她的呻吟盡數沒入他的口中,整個人如同卷曲的蝦米,連腳趾都在發痛。

  他深埋在她的身體裡,極力忍耐,不斷安撫,直到感覺她的身體漸漸柔軟,才緩緩律動。

  “流雲,這樣還痛嗎?”

  流雲把頭深埋在他的頸窩,無聲的流淚,終於走到這一步。

  他的呼吸漸漸粗重,身下的動作也越來越快,越來越猛。

  嬌喘和深喘呼應著,在寂靜的夜裡訴說著繾綣旖旎……



第九十章 誰又屬於誰

    激情退去,流雲整個人綿軟無力,似浮在融融春水之上,隨波逐流。

  感覺到身上一輕,他離開了,窸窣的穿衣聲,又聽見他走出去對外面的人囑咐了幾句,不多時,他回轉,手裡多了一塊熱的棉帕。

  “流雲,睡著了嗎?”他極輕柔的詢問著,一邊分開她的雙腿。

  流雲條件反射般的合攏了腿:“不要了……”

  他啞然輕笑:“不要什麼?我只是幫你清理一下。”

  流雲的窘迫的紅著臉:“我自己來。”

  “躺著別動。”他柔聲命令道,就著燈光,看見她雙腿間斑駁的血跡,不由的微蹙了眉,他已經很小心了,可是看起來還是很嚴重啊!

  他的動作輕柔,呵護備至的樣子,讓流雲羞澀之餘多了一份溫暖,由始至終他都極盡溫柔的待她,如同在呵護他的珍寶,他一直低喚著她的名字,這讓她有份存在感,他清楚在他身下婉轉的人是她,而不是那個人。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但是她還是感謝他給了她這樣一個溫柔的過程。

  “還痛嗎?”他問。

  當然是痛的,渾身都在痛,由裡到外,從上到下,尤其是那個地方,一陣陣的刺痛,肯定受傷了。

  “還好。”流雲微弱的搖頭。

  “你等等,我去拿藥。”他為她掖好被子,起身離去。

  流雲看著他的背影,他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寬大的白色綢衣,他的身材也是頎長挺拔,寬闊的胸,細窄的腰,修長的腿,衣袂飄飄間,盡顯俊逸瀟灑之氣。驀然又浮現起,他擁著她,侵入的力度,那緊繃的肌理,蜿蜒的汗滴,混合著龍涎的芳香……流雲不覺恍惚起來。

  他再回轉時,將她連同錦被一同抱起。

  “去哪裡?”流雲不安地問。

  他緊了緊手臂,笑道:“總不能就在炕土睡一宿吧!當然,你若是不介意,我也不會介意。”

  流雲聽著又是一陣恍惚,什麼時候起,他的自稱改成了“我”?仰頭,看見他略帶青色的下巴,很乾淨,很完美的弧度,只要微微一揚,配上他冷峻的眼神,王者之氣盡顯……

  “太子殿下,藥已經取來了。”小允子手裡捧著個黑漆鎏金的盒子進來。

  流雲大窘,趕緊往他懷裡躲,龍昊天知她羞慚,微微一笑,將她放在了床榻上。

  “到外面候著。”龍昊天接過盒子,對小允子擺了擺手。

  流雲沒頭沒腦的矇著被子,羞慚難當,小允子和素凝他們一定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天!之前意亂情迷的時候她好像發出了亂七八糟的聲音,這種木結構的建築,隔音效果可不太好,說不定都被他們聽見了,真是羞死人了……

  “你準備把自己悶死嗎?”龍昊天看到她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又好氣又好笑,還從來沒有哪個女子會在他面前坦露如此孩子氣的一面。伸手扯開了錦被,露出她紅潤潤如熟透的蘋果的臉。

  “都是你,把我弄成這樣,我……我都沒臉見人了。”流雲凜了他一眼氣鼓鼓的抱怨道。

  他一臉無辜道:“我把你弄成什麼樣了?哎呀!我來看看,嗯……

  眼睛比以前更亮了,臉蛋比先前更紅潤了……”

  邊說著,他的手伸進了錦被,撫上了她的豐盈,邪惡的指腹摩挲著敏感的頂端,流雲一陣輕顫,聽他啞啞說道:“這裡……也比之前更敏感了。這可都是我的功勞,你該謝謝我。”

  流雲被他戲弄的氣惱不已,橫的抓過旁邊的枕頭就砸過去:“我謝你個大頭……”

  龍昊天伸手一擋,反將枕頭蒙在了她頭上,一隻大手抓住她兩隻亂舞的手,不輕不重的壓在枕頭上,讓她動彈不得。

  低頭含住了那點櫻紅,先前因她是初嘗雲雨,怕嚇壞了她,所以,他得照顧著她的感覺,處處小心,極力隱忍,不得盡興,現在……

  他必須好好紓解一番。

  舌頭不停的在柔嫩的頂端打著轉,手上也不得閒,照顧著另一處嬌柔,忽輕忽重的揉捏著,挑逗著她的敏感,逼得她躲起身子,迎向他,逼得她喘息不止,再沒力氣罵人……

  流雲被矇住頭,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可是其他感官卻清晰異常,初嘗情慾的身體變得十分敏感,他的動作溫柔裡帶著幾分粗暴,粗暴中又含著幾分小心,所過之處像是在她身體裡添了一把火,熊熊燃燒起來,連呼吸都是灼熱的……她想反抗,想叫他走開,可是喉嚨裡溢出的卻是一聲聲嬌吟,像是魅惑的邀請,只惹得他不遺餘力的攻城掠地。

  “你……混蛋……”竭盡全力,流雲只弱弱地罵了這一句,其餘的全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呻吟和喘息。

  他邪肆地笑:“還有力氣罵人,看來,我做的還不夠……”

  將她的雙腿分開,沾了藥膏的手指毫不費力的探了進去。

  流雲禁不住嚶嚀出聲,先前的疼痛,讓她心有餘悸,身體如緊繃的弦,戰慄的更加厲害了:“不要,好痛……”

  “乖,放鬆,我保證這一次不會痛。”他在她耳邊不住的輕語,哄著她,大汗淋漓,指尖碰觸到她的花心,慾望如奔騰的野馬,左衝右突就要從膨脹到發痛的那一處噴薄而出,再也控制不住了。

  “殿下,求你了……”

  “叫昊天……”

  “你放開我,我就叫。”

  “你叫了我才放開。”

  “……”

  他果真退了出去,流雲松了一口氣,蒙在頭上的枕驀然除去,對上了他灼熱的眼,盛滿了情慾,足以將她燃燒的情慾。就在流雲怔愣的片刻,他的堅挺已經狠狠的貫穿了她。

  “流雲,你是我的,只屬於我……”他近似粗暴的動作著,霸道的宣告著。

  流雲失語,她就像沉浮在洶涌波濤中,即將溺斃的人,狂風巨浪迫的她無法呼吸,只能緊緊抓住身下的毯子,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芶延喘息。

  她迷離的望著這個與她融為一體的男人,她屬於他,他又屬於誰?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28 PM

第九十一章 一張紙條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隔著鮫紗雲帳,可以看見外面陽光明媚。流雲捂著錦被,怔怔發呆。

  身上的酸痛和一個個青紫的痕跡,證明了昨夜的瘋狂不是一個夢,是真實的存在。流雲困惑,他又不是缺女人的,怎麼還這樣如狼似虎?難道,他在秋蘅姐那也是這樣索求無度的嗎?

  流雲嘆了一氣,兩輩子的第一次就這樣給了這個男人,無名無份。耳邊又浮起:“你想要,我終有一天都會給你。”

  她想要什麼呢?還傅家一個朱門繡戶,還她一個自由,僅此而已,別的,她不奢望。

  “姑娘,您醒了?”素凝聽見流雲的嘆息聲,在帳外輕聲詢問。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流雲下意識的攏了攏被子,生怕素凝掀了雲帳進來,看見她滿身的青紫吻痕。

  “姑娘,未時了。”素凝的回道。

  流雲驚坐起身:“未時了?你怎不叫醒我?”

  “太子殿下吩咐過,不準吵姑娘休息,姑娘願意睡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素凝靜靜地回答,嘴角掛著笑。

  流雲大窘,小聲問道:“殿下什麼時候走的?”

  “殿下卯正二刻就起來了。”

  流雲等了等,見素凝沒有下文,竟有些失望,他都沒說什麼時候再來嗎?旋即又想起昨夜。

  算了,他還是不要來的好,他是鐵人,瘋了一夜還能卯正二刻就起床,她可不是,她現在是木頭人,而且是快散架的那一種。

  “素凝,我要沐浴。”流雲輕道。

  “姑娘是不是先吃點東西?”素凝問道。

  “我現在還不餓,先沐浴吧!”其實肚子早就在咕嚕嚕的叫了,只是不先洗個澡,身上不舒服。

  素凝應了一聲,退下。

  泡過澡,素凝端來了吃食,一道平橋麻婆豆腐,一個桂花魚,一道糖醋排骨,一道白燒四寶,還有一道三鮮丸子,都是淮揚菜。

  “這些是殿下吩咐膳房做的。”素凝看流雲發呆,解釋道。

  “我一個人哪吃得了這麼多,你吃過了嗎?一起來。”流雲邀請素凝一起吃,她向來就不喜歡浪費。

  “奴婢已經用過了,姑娘慢用。”素凝婉言謝絕,幫流雲布菜。

  “不要麻煩了,你忙你的去,吃好了我叫你。”流雲可不習慣連菜都要下人幫她夾好,自己想吃什麼就夾什麼,而且,素凝以前也沒有這麼伺候過她,就因為昨晚她被太子寵幸了……

  肚子雖然餓,胃口卻不是很好,可能是太累的緣故,流雲每個菜嘗了一點,不過那三鮮丸子確實不錯,流雲又夾了一個,一咬,不對勁,趕忙吐了出來。

  只見那個丸子裡藏了個蠟丸,被她一口咬碎,露出一卷紙條。流雲驀然心驚,趕緊看看了四周,長舒一口氣,還好她把素凝支走了。撿起紙條,展開來,上面寫著幾個蠅頭小字“恭喜過了第一關”。

  流雲心頭一震,好送不送,偏偏就在幾天送來,謹清王的消息這麼靈通?萬一她沒吃這個丸子呢?萬一這張紙條落在了別人手裡呢?流雲手腳發軟,不覺後怕,把剩下的幾個丸子都掰開來看,裡面什麼也沒有了。

  流雲把紙條扔進了香爐裡點了,把掰的七零八落的丸子都吃掉,這才故意高喊起來:“素凝,素凝……”

  素凝應聲疾步而來。

  流雲指著桌上的菜,冷聲道:“端了這些菜跟我走。”

  “去哪裡?”素凝怔了一下,看流雲面色陰沉,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

  “去膳房,你帶路。”流雲決然道。

  素凝沒有辦法,只好端了菜走在前面。小允子看見了,奇道:

  “姑娘這是要去哪裡?”

  流雲哼道:“去膳房。”

  小允子更奇怪了,看看素凝,素凝搖搖頭又衝他眨眼。小允子自覺算是機靈的了,卻搞不清素凝要傳遞給他的是什麼信息,急的抓耳撓腮。

  素凝見溝通有問題,便朝手裡的茶努努嘴。

  流雲也不理會他們兩打啞謎,徑直出了滴翠軒,他說過,白天是可以自由通行的。

  小允子見狀也只好跟了出來。

  膳房在前院,大大的院子,一排五間大房,因為現在離晚飯還早,所以並沒有熱火朝天的景象,廚子們洗菜的洗菜,摘菜的摘菜,切菜的切菜,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一個廚子見到小允子,滿臉堆笑的迎上來打招呼:“馮公公到膳房來,是不是殿下有什麼吩咐啊?”

  原來小允子姓馮,叫小馮子可不好聽,像小瘋子,所以殿下叫他小允子了。

  小允子乾咳兩聲,擺出太子近侍的派頭來,慢聲道:“劉管事,這位是流雲姑娘,先前太子殿吩咐下來的幾道淮揚菜就是做給這位姑娘用的。”

  劉管事是個明白人,立即點頭作揖:“流雲姑娘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小的無不照辦。”

  流雲將廚房裡的眾人掃了一眼,問道:“這幾個這幾道菜是誰做的?”

  劉管事張望了一下,叫道:“陳友順,趙大勇過來。”

  兩個廚子應聲放下手中的活計過來。

  劉管事謙卑地笑道:“流雲姑娘,今兒個的菜是這兩位廚子做的,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流雲將他們再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問:“陳橋麻婆豆腐是誰做的?”

  那個叫趙大勇的廚子上前一步,拱手道:“是小的做的。”

  “你是專做淮揚菜的廚子?”

  趙大勇搖頭道:“小的各種菜系都會幾道。”

  流雲嗤鼻:“難怪了,這就叫多而不精,我來告訴你,正宗的陳橋麻婆豆腐,那牛末用的是牛裡脊,這樣的肉末才會鮮嫩,才能入味,你用豬牛末是永遠做不出正宗的陳橋豆腐來。”

  趙大勇嘴角抽了抽,訕訕道:“小的知道了。”

  流雲瞟了陳友順一眼,又問:“那道三鮮丸子又是誰做的呢?”

  趙大勇偷瞄了陳友順一眼,汗淋淋,聲音低了下去:“也是小的做的。”流雲頗感意外:“也是你做的?”

  “是小的做的。”

  “哦?這道菜倒是做的不錯……”流雲誇獎著,目光在他的面上逡巡,一個鎮定,一個慌張,到底是誰在其中做手腳,誰是謹清王埋伏在太子府的眼線呢?

  “晚上就這幾道菜,再做一份,可別敷衍了,不然,我到太子殿下跟前一說,你們就好卷鋪蓋回家了。”流雲莞爾道。

  從膳房出來,流雲心思惴惴,謹清王這可真是無孔不入啊!消息靈通到這種地步,那麼太子的一舉一動豈不都在他的眼皮底下?還有,下一步的任務又是什麼?不會是真的讓她去刺殺太子吧?

  “喲……這不是流雲妹妹嗎?”有人笑語。

  流雲抬頭一看,是楚良娣還有王良媛。楚良娣笑容可掬,但王良媛就目光如刀,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對她的厭惡、憎恨。

  “妹妹這是打哪兒來?我聽說殿下讓妹妹入住了滴翠軒就一直想來看看妹妹,可惜,那裡不是我們可以隨便進的,可巧今天在這遇上了。”楚良娣說話的時候,目光總是很真誠地看著對方,讓人覺得她說出來的都是心裡的話。

  流雲訕笑道:“多謝姐姐掛念。”

  王嫣兒冷笑一聲:“妹妹可真好手段,日日在滴翠軒外散步,可不就散進去了嗎?說不定明兒個就封個良娣給妹妹了。”

  楚良娣也笑道:“是呢!妹妹可是咱們府裡第一個能進滴翠軒的,可見殿下對妹妹的喜愛,封個良娣,那還不是容易的事。”

  沒有那個女人對自己的情敵的笑容是真誠的,除非她有病了,王嫣兒還能露點真性情,這個楚良娣更不是什麼好貨色。她現在可沒心情跟她們在這裡虛言假笑。流雲屈膝行禮:“兩位姐姐請恕流雲失禮,流雲先告辭了,改日再登門看望姐姐。”

  “哼!還沒掙上個名分呢!就開始擺譜了。”王嫣兒嗤鼻道。

  楚良娣拉了拉王嫣兒的衣袖讓她莫要這樣說話,又對流雲道:“流雲妹妹既然有事就先回吧!記得姐妹之間也要多走動走動,多親近親近才好。”

  “姐姐,人家是太子妃的姐妹,又不是你的姐妹,你再套近乎,人家可理你?再說,好歹現在你才是良娣,人家那還叫姑娘呢!可別失了自己的身份。”王嫣兒冷嘲熱諷,把楚良娣也數落了一通。

  楚良娣被她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尷尬著笑道:“你這張嘴,是刀子做的麼?一天不扎人就嘴癢是不是?”

  “我是向來有話直說,不像有些人,什麼也不說,冷不丁的就往人背後捅一刀子。”王嫣兒說著鄙夷的瞟了流雲一眼。

  流雲不動聲色的施了一禮,走人,你愛跳就跳去,氣死也和她不相干,在這個裡,除了秋蘅姐可以指責她,罵她,別人,沒有資格,說白了,還不都是妾,誰又比誰高貴呢?

  “姐姐,你看看她那冷傲不屑的態度,以為自己得寵就了不起了,也不知道太子妃是怎麼想的,這樣的人也敢往府裡引。”王嫣兒看著流雲揚長而去,氣的直跺腳。

  “哼!我看現在的情形,最後悔的就是太子妃了,聽說太子妃這幾日都身體不適,這個傅流雲也太狡猾了,現在她家倒了,還不得想著法子攀上太子這棵大樹。”楚良娣忿忿道。

  “之前你和我說她在勾引太子,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那天我在竹林附近遇見她,她還跟我扯謊,真是不要臉。”王嫣兒咬牙切齒,那天還反被她奚落了去,這筆帳,她遲早要算回來的。

  楚良娣嘆了一氣:“哎……姐姐我是起不了什麼作用了,反正也就這樣了,可惜的是妹妹,本來太子殿下最寵愛的是妹妹,妹妹的肚子又爭氣,真要生個兒子出來,妹妹的前途無量啊……哎!現在殿下的心要是都落到她身上,恐怕妹妹心……”

  王嫣兒鳳目一凜:“她想一人專寵,沒那麼容易。”

  “也是,要不是妹妹現在有孕在身,讓她鑽了空子,哪有她什麼事啊。咱們還是去看看太子妃吧!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楚良娣親昵的輓了王嫣兒的手。

  杜秋蘅歪在軟榻上神情懨懨。雖然前幾天太子都在蘅芷苑陪著她,但是,從太子時常恍惚的神情中,她知道,太子的心早就飛走了,人在心不在。就算是太子寵愛王嫣兒的時候,也不見這樣魂不守舍的。昨夜,太子終於去滴翠軒了,可以如願以償了。流雲,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太子妃,喝點蓮子湯吧!您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梅香端了一碗蓮子湯過來,勸道。

  杜秋蘅懶懶地搖頭:“我不想吃。”

  “太子妃,您何必為那個人煩惱,您好心好意的待她,結果她反過來……”梅香說起流雲就氣憤。

  “也許她是迫於無奈,她也是想救傅家。”杜秋蘅這樣說著,現在,她只能用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

  “救傅家就一定要爬上太子殿下的床嗎?太子殿下都已經答應了,只要有適當的時機,一定會幫忙的,可她還要這樣做……我看她分明就是貪慕榮華,她這個人向來心大,說不定她還想取您而代之呢!”梅香忿忿不平道。

  杜秋蘅心頭一凜,沒有這個可能嗎?現在她是太子妃,將來太子繼位了呢?皇后可不一定是要太子妃來當的,到時候,太子殿下心裡只有她,豈不是要立她為後?心驀然的慌了起來。

  梅香見太子妃的臉色更加難看子,又不禁懊惱,本想勸勸太子妃的,沒想到,火上澆油了。

  “太子妃,您就想開點,將來的事誰能預料的到呢?說不定哪天太子殿下就厭倦了她了,不管怎麼說,您都是太子殿下的結髮妻子,而且還是太子殿下親選的……”梅香好不容易才想到這些話來安慰太子妃。

  “梅香,你不懂,自從流雲來了,太子殿下就變得很不正常,這些情況,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杜秋蘅黯黯道。

  “不正常?”梅香詫異著,她沒發現啊!



第九十二章 女人難為

    膳房裡,陳友順端了一盤三鮮丸子遞到趙大勇面前:“趙大哥,這個拿去交差,省的傅姑娘吃出不對勁來,我看她那張嘴,刁的很。”

  趙大勇兩眼放光,感激道:“多謝陳老弟,我正在為此事發愁呢!

  這下可好了,不過,今天的差算是交了,要是以後她常點這個吃可如何是好?你看小允子公公能親自陪她來,說明,這位姑娘不簡單吶!”趙大勇說著就面露難色。

  陳友順微微笑道:“這有何難,以後她要點這道菜,大哥只管交我做就是了。”

  要的就是這句話,趙大勇感激涕零不住道謝。今天的事,原是他偷懶,五道菜,劉管事派給他三道,包括那道三鮮丸子,可他剛忙完王良媛的吃食,就想歇歇,是陳友順主動幫他做了兩道,所以,那三道菜裡,除了陳橋麻婆豆腐是他做的,也就隨意應付一下,其餘都是陳友順做的。沒想到那個流雲姑娘嘴這麼刁,一下就挑出了毛病所在,又問三鮮丸子誰做的?他自然不敢說是陳友順幫他做的,不然,劉管事知道了,還不得扣他工錢?這事只能將錯就錯,還好陳友順夠義氣,沒戳穿他,還願意幫他掩飾。

  晚膳同樣的幾道菜,明顯比先時用心,不僅色澤明麗誘人,味道也更純正,流雲特意仔細品嘗了那道三鮮丸子,沒有發覺不同之處,心想:那丸子真是趙大勇做的?看他那緊張不安的模樣,說不定他還以為她是去揪他出來的吧!哼!謹清王的狐狸尾巴沒完全暴露之前,就留著你們這些狗崽子,到時候,一網打盡。流雲想到能把那個可惡的謹清王打落塵埃,心裡就一陣痛快。

  龍昊天今日過來的早,和幾位家臣商議了下公事,便來到滴翠軒,小允子把一大摞摺子放到了書房裡。

  流雲見到他覺得特別彆扭,都不敢拿正眼瞧他,她和他的關係發展不是因為感情的水到渠成的,而是帶著許多不能言說的目的,所以會覺得很尷尬,如果讓她去做演員的話,估計能得金酸梅最爛女主角獎。

  她的尷尬和侷促在他眼裡卻成了嬌媚羞澀的表現,媚眼含嬌,欲語還休,格外的青澀誘人。

  “殿下,您要喝什麼茶?”流雲請示道,她先前去茶室看了看,這裡備了各種名茶:什麼西湖龍井、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信陽毛尖、廬山雲霧、君山銀針、六安瓜片、安溪鐵觀音、安慰祁門紅……一應俱全。問小允子,殿下平日喜歡喝什麼茶,小允子說一般都喝龍井,不過別的茶也喝的。所以,流雲乾脆問他自己要喝什麼。

  “來一道裡衝產的六安瓜片吧!”晚上和家臣們一道用飯,多喝了些酒,用六安瓜片的清香去去酒意也好。

  流雲微微頷首,下去沏茶,龍昊天忽的抓住她的手,溫聲細語:

  “這些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你在這裡陪我。”

  “素凝和小允子都還在呢!”流雲羞紅了臉,低聲抗議:“殿下……”

  小允子和素凝豈是沒眼力的人,見此情景,默不作聲,悄然退下。

  龍昊天拉了她坐在自己懷裡,流雲不依,卻被他緊緊抱住,掙不開。鼻息間滿是淡淡的龍涎香,還有微醺的酒香,此情此情似曾相識,那日在鏡湖畔也是如此。

  “晨間我走的時候,看你睡的很香,何時才起的?”他笑看著她,柔情滿懷,自從她來了之後,對情愛的渴望就像冰封的雪水被融化,深埋地裡的種子開始破土發芽,許是壓抑的太久,一旦復甦,迅猛強烈的讓他有些難以自控,和家臣們議事的時候也會不自覺的走神,總覺有一股無形的繩索牽著他的心,所以,他匆匆結束了議事,來到這裡,看見了她,心終於安了,但隨意又變得心猿意馬起來。

  “未時。”流雲鬱郁地回答。

  “哦?起的這麼早?我還以為你起碼要睡上三天三夜呢!”他語氣裡透著失望,眼裡分明又是得意的神情。

  流雲嗔他一眼,潛台詞:恬不知恥。

  他大笑起來,戲謔道:“你這表情看起來十足像個幽怨的小婦人。”

  “這是憤怒的眼神,不是幽怨。”流雲糾正他。

  “是嗎?難道說我看走眼了,我再仔細看看。”他一本正經的瞅著她,然後緩緩靠近,驀然輕啄她的脣,喃喃細語,像催眠:“我喜歡你昨夜的眼神,迷離的像個迷了路的孩子,彷徨無助……”

  流雲被動的承受著他的索吻,她是那樣的表現嗎?真的很無助嗎?

  也許男人都喜歡女人表現的柔弱一些,好讓他們發揮憐香惜玉的優良品質。

  “有沒有想我……”他喑啞著。

  “沒,我還來不及想,你就來了。”流雲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他懲罰性的咬住她的脣,讓她痛又不至於傷到她。

  素凝端了茶進來就看見他們擁吻在一起,連忙要退下。哪知流雲一直就等著她進來,聽見她的腳步聲,忙推開太子,掩了紅腫的脣,道:“快把茶端過來。”

  素凝把茶放在桌案上,眼皮也不敢抬一下,連忙又退了出去。

  流雲趁此機會,逃開他的懷抱:“殿下還有這麼多摺子要看,我就不打擾了。”

  龍昊天看她慌張失措的神情就覺得心情大好。好吧!暫時先放過她,等解決了這些摺子再解決他。

  “也好,你來幫我研磨。”

  見他不打亂七八糟的主意,流雲心寬了下來,莞爾道:“好……”輓了衣袖為他研磨。

  他批閱奏摺時的神情十分專注,時而皺眉,時而舒展,略一沉思,提筆洋洋,流雲看他事無巨細,都做詳細的批註,心想:將來他會是個勤勉的好皇帝吧!如果能順利登基的話。

  正在失神,只聽得他把筆重重一擱,怒道:“三年一共撥了二百一十萬兩銀子用於修繕水利,怎的一發大水,就堤垮橋塌,難道那些堤壩都是豆腐做的不成?”

  流雲被他驟然發火嚇了一跳,小聲道:“哪裡?是不是今年的洪水特別厲害?”

  他憤憤然:“贛州,洪水衝垮了新築的堤壩,十一個州縣成了澤國,萬頃良田被淹,房屋倒塌無數,還有老百姓……依我看,不是今年的洪水特別厲害,而是江西的貪官特別厲害,所幸這摺子先到我這,不然,父皇見了非氣吐血不可,但是,這事也瞞不了多久……”

  呃!看來豆腐渣工程歷來就有,總有那麼些人,見錢眼開,中飽私囊,置他人的生死於不顧。

  “那你準備怎麼辦?”流雲也很是擔心。

  “先急調三萬擔糧食到災情嚴重的州縣,再讓太醫院派人過去處理災後的疫情,先把災民安撫下來再說,然後,該查的查,該殺的殺,絕不容情。”龍昊天說著,提起筆來,做了批示。

  “的確,現在首要是安撫百姓,控制災情和疫情,不然若是激起民憤,引發民變事態就嚴重了,依我看,就這三萬擔糧食也要派信得過的人前去發放,不然,說不定還會有膽大包天的想發國難財,最好是能先揪一條大蛀蟲出來,殺一儆百,也好讓老百姓覺得朝廷能指望的上……”流雲沉吟著。

  龍昊天聞之,略一思忖道:“說的是,我這便讓蕭大學士走一趟贛州,他曾經在贛州任職,那邊他熟悉。”

  “可是,你把蕭大人調走了,京城這邊不要緊嗎?”流雲心有顧慮,不是說京城裡的局勢也很緊張嗎?

  龍昊天微微一哂:“他留在京城未必幫得上大忙,去江西或許能有大用,就好比下棋,車再厲害,若是不能好好利用,等於擺設,卒子雖小,用的好,能抵的一馬雙炮,在我手裡,可沒有廢子。”

  “如此就好……”流雲見他胸有成竹,也為他高興。

  龍昊天提筆寫著,忽而抬頭問道:“你怎會想到蕭大人的去留對京中局勢有影響?”

  “哦,我就隨口這麼一說。”流雲掩飾道。

  他的眼神變得捉摸不定,若有所指道:“女人太笨了不好,太聰明也不好。”

  流雲斜睨著他,幽幽道:“是呢!女人啊,要懂得審時度勢,要懂得藏拙,該裝傻的時候裝傻,該聰明的時候聰明,既不能讓男人太瞧不起,又不能讓男人小瞧了去,哎……真是難,做女人難,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尤其難……”

  “瞧你,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就這麼多感慨。”他搖頭笑道。

  流雲抿嘴一笑不再接話,皇室有一條明文規定,就是後宮不得干預朝政。他這是在警告她的吧!其實,說白了,還不是怕女人強過男人去。

  “其實跟你說說也不打緊,想必你也知道了,有人窺視我這太子之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父皇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可對方卻在一日日壯大,這幾年來,我兢兢業業一刻也不敢怠慢,但是父皇在一日,我便不能動手,眼看對方羽翼漸豐,煩惱的事情也越來越多……”龍昊天索性擱了筆,嘆息道。

  流雲蹙了蹙眉,並沒有說話,靜靜地聽他說。

  龍昊天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就像你們傅家,說白了,就是這場暗鬥的犧牲品,對方想插手蘇浙一帶,給我擺了好大一個龍門陣,我也不能逼的太急,要知道人在他們手裡,他們想找個一勞永逸的理由是很簡單的,所以,我索性不去過問,先穩穩他們的心,讓他們覺得我是束手無策了……”

  這些,當日恩師和蕭大人都已經分析給她聽過了。

  “在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找到更好的機會前,我是不會動手的,你明白嗎?”他問。

  流雲點點頭,定定地望著他:“殿下,我可以直言嗎?”

  他輕挑左眉:“你說。”

  “蘇浙是龍軒最富庶的地方,除了上繳國庫的稅收,是不是還有一部分收入是到了太子手上呢?”流雲斗膽相問,這是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龍昊天眸光一凜,這個女人,真是太大膽了。

  見他這表情,流雲心中有數:“若真如此,他們插手蘇浙,怕是衝著一個‘錢’字來的,能兵不血刃奪了太子之位最好,倘若不成,想必他們也一定做好了一戰的準備,要開戰,就需要大筆的錢物,把殿下的財路據為己有,確實是條好計謀。不過,眼下,江西不是遭了水災嗎?蕭大人去查了以後,應該是越嚴重越好,蘇浙比鄰贛州,朝廷可以下旨,讓蘇浙一帶全力支援贛州,叫他們搜刮來的財物也用不到別的地方去,若是他們辦不好,朝廷可以治他們個辦事不利之罪,若是因此他們加重賦稅,引起民憤,朝廷又可以治他們個治理不嚴之罪,把塊肥肉變成個燙手的山芋,叫他們吃不了,捧在手上又燙手……”

  龍昊天的目光越來越深邃,打量著流雲,久久,先是輕笑,漸漸地大笑起來。

  流雲被他笑的心慌,她說的不對嗎?

  “好你個傅流雲,真是虎父無犬女,你當真比你爹還狡猾。”龍昊天大笑不止。

  流雲瞥了他一眼,甕聲甕氣道:“有這麼好笑嗎?算了,當我胡說好了。”

  他幾乎要笑出淚來,雙目亮晶晶的,連連擺手:“不,不,我只是沒想到,流雲啊流雲,你若是個男子,將來我一定要封你做宰相。”

  他一直都在苦惱著,如何才能把這塊肥肉奪回來,卻沒想過要把肥肉變成燙手山芋,叫別人也吃不得,這真真是個好計謀,他那些家臣們商議了這麼久都無法解決的問題,被流雲三言兩語就解決了。這個女人,真是不簡單。

  “我才不稀罕做什麼宰相。”流雲不屑道。

  “那你想做什麼?”他心情大好,問道。

  “什麼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就是過眼浮雲,我既不想立身於本朝,也不想留名與後世,我只想做我自己,一個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傅流雲。”這是流雲的真心話。

  “如果將來,我成了一國之君,你……不想和我並臨天下嗎?”他問著,心裡有隱隱的期待。

  流雲詫異地望著他,他這是在開玩笑的吧!

  “不想,可以有資格和殿下並臨天下的是太子妃,我……我只要做傅流雲就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就好。”流雲認真的回答他。

  他神情一黯:“普普通通的女人?如今,你成了我的女人,就註定你做不成普通的女人了。”

  流雲莞爾道:“我自己當自己是個普通的女人就行了。”什麼並臨天下,她從沒想過,以前不會想,以後更不會想,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要知道後宮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火坑,她絕不要呆在那種地方,等將來塵埃落定,她一定會想辦法離開的,也許根本就不用那麼麻煩,等他將來坐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誰是傅流雲都不記得了。不過,現在跟他爭辯這些沒意義,弄不好又像昨夜一樣,惹得他生氣。

  “你這種心態值得讚賞,要是我的女人都能像你這般淡泊名利,就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他感嘆道,光光是為了個名分,王嫣兒就跟他鬧了多少回,要不是看在她有了身孕……

  “你不覺得我是沽名釣譽?”流雲歪著頭俏皮一笑。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寵溺道:“你就是沽名釣譽,惺惺作態也比別人可愛。”

  流雲拍了他的手,嘟噥道:“你手上有墨汁,小心沾我臉上……”

  龍昊天攤開手一看,果然,也不知什麼時候沾上的,再看她的臉頰,百里透著粉紅,如可口的水蜜桃,不禁心神一蕩,道:“真沾你臉上了。”

  啊……流雲慌忙捂了臉,要跑去照鏡子。

  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柔聲道:“我幫你擦了。”

  卻是湊上去親吻她的臉頰,舔舐著。

  流雲這才驚覺自己上當了,他溫熱的呼吸吐在臉上,暖暖的,微微的癢,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像一道細弱的電流穿身而過,腦袋就開始發暈,流雲鄙視著自己,怎麼越來越沒用了。

  嗅著她身上獨特的芳香,龍昊天的身體驀然就灼熱起來,慾望的源頭立刻變得堅硬如鐵。

  “流雲,我要你……”他沙啞著在她耳邊低語,手不安分的滑入了她的衣襟,貪婪的撫摸著,要將她揉碎了一般。

  “殿下……殿下……”小允子在門外急聲喚道。

  龍昊天慍怒,抬頭:“何事?”

  “怡心苑派人來稟,說王良媛突然身體不適,請殿下速去怡心苑。”小允子道。

  龍昊天鬱悶地嘆了一氣:“就她事多,請個御醫過去瞧瞧。”

  小允子遲疑了一下,應聲道:“是……”

  “殿下還是過去看看吧!王良媛懷著身孕呢!聽說這前三個月最不穩定,馬虎不得的……”        。

  “可是……”龍昊天一百個不情願放開她。

  流雲推開他,催促道:“殿下還是快去吧!”

  龍昊天這才戀戀不捨的在她脣上輕啄一口:“你先安歇,要是那邊沒什麼事,我就過來……”

  流雲點點頭,心道:最好別過來,正愁沒辦法打發你。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33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1 09:14 PM 編輯

第九十三章 謹清發怒

    被王嫣兒這麼一打岔,流雲倒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來,如果她也懷孕了怎麼辦?昨夜似乎什麼措施都沒有。

  一夜輾轉,第二天,流雲去見秋蘅姐。

  梅香對她橫眉冷眼,不理不睬。秋蘅姐對她倒還客氣,起碼能給她個笑容,不過流雲看地出來,那笑容裡漾著疏離。

  「妹妹找我有事嗎?」杜秋蘅淡然而笑。

  沒事就不能來看她了嗎?流雲心中悵然,走到這一步並非她所願。

  「秋蘅姐……」

  「流雲姑娘,太子妃的閨名豈是你可以隨便叫的。」梅香冷冷道。

  流雲靜靜看著杜秋蘅,杜秋蘅卻並沒有責怪梅香的意思。流雲整理了心情,開口道:「太子妃,流雲確有一事要求太子妃。」

  杜秋蘅溫婉而笑,淡淡道:「如今妹妹正得殿下寵愛,妹妹有什麼請求殿下會不同意呢?」

  流雲心中一痛,黯然:「這件事,流雲只能來求太子妃。」

  「說得真好聽,誰知道你又打什麼歪主意。」梅香很不屑的嘟噥了一句。

  杜秋蘅道:「梅香,你先出去……」

  梅香瞪了流雲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出去。

  「說吧!什麼事?」杜秋蘅還是不忍拒絕流雲,她這樣鄭重其事好來求,說不定真的是有相求。

  「太子妃,如果……我不想要孩子,有什麼辦法嗎?」流雲黯黯道。

  「為什麼?」杜秋蘅很是驚訝,別人都是想方設法的要孩子,她怎不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她就可以母憑子貴一步登天,還是……她另有圖謀?

  「太子妃,我知道你惱我,恨我,現在我也無法向你解釋清楚,我和太子殿下是不可能長久的,將來更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不能有孩子,請你一定幫我這個忙。」流雲懇切道。

  杜秋蘅真的是糊塗了,什麼叫跟太子不可能長久?將來不可能在一起?她都已經是太子的人了,即便太子將來不喜歡她了,她也不能再跟其他人,或是榮華顯耀,或是寂寞深宮,都已註定,無法更改。

  流雲看出杜秋蘅的困惑,她知道她的想法別人是很難理解的,這是代溝問題,古代的女人是不會理解現代女人的愛情觀,她做這個替身是迫於無奈,雖然太子對她疼愛有加,但她知道他疼愛的不過是另一個人而已,她不可能一輩子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能妥協一時,不能妥協一世。

  「妹妹,你還是乘早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若是讓太子殿下知道了,會不高興的。」杜秋蘅尋思著,流雲莫不是來試探她的反應?

  「太子妃,流雲是說認真的,太子妃若是肯幫忙,流雲感激不盡,若是不肯相幫,流雲只好再尋他法。」

  杜秋蘅沉吟著:「你必須給我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不然,我不能幫你。」

  流雲定定地望著她,她想說:其實,太子殿下喜歡的人不是我,只是恰好我與那人有幾分相似罷了,不知道太子妃是不是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存在?可是,這樣說的話,會不會把秋蘅姐也陷入一種無望的情緒裡,看得見的敵人不可怕,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所以,流雲道:「因為,我不愛太子殿下。」

  「你放肆。」杜秋蘅忙慌呵斥道,起身緊張的把窗門都關上,回頭對流雲道:「你知不知道,這種話若是傳到太子耳朵裡,你就完了。」

  流雲淡然一笑:「流雲知道。」

  「你就不怕我告訴太子?」杜秋蘅死死盯住她。

  流並笑著搖搖頭:「有個道理,太子妃一定懂得,易得之物易捨,難得之物難捨,若是太子知道我不愛他,只怕更會興起征服我的慾望。」

  杜秋蘅目光深涼複雜,思索良久:「三日後你來拿藥。」

  流雲深深一福:「謝謝太子妃。」這三日,只有自己多加小心了。

  也許是王嫣兒真的身體有恙,太子這幾日都去了「怡心苑」,不過每日都會讓崔公公來傳個話,或送些可口的點心,時令水果,或送幾幅名家字畫給她欣賞,以示他是念著她的。

  到了第三日,太子妃如約給她弄到了藥,拇指大小的一顆顆褐色丸子,裝了滿滿一三寸見方的紅漆匣子。

  「這是我讓太醫院的人秘製的,每次事後服一丸即可,這些應該可以用上一段時間了。」杜秋蘅苦笑。

  「多謝太子妃。」流雲伸手去接。

  杜秋蘅卻往回縮手:「你要藏好了,莫讓殿下發現,萬一……」

  流雲會意,微然笑道:「萬一殿下發現了,流雲絕不會說是太子妃給的。」

  杜秋蘅這才把匣子放到她手裡,婉聲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只是怕殿下動怒,會對妹妹不利。」

  流雲心中嘆息,如今秋蘅姐和她說話都這般拐彎抹角,處處提防,真把她看做那些為了爭寵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沒法解釋,她的心,總有一天秋蘅姐會明白的。

  謹清王府的書房裡,龍擎天把玩著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的,聽禮部尚書李大人說話。

  「太子殿下讓蕭光啟那隻老狐狸去贛州只怕事情不妙啊!」李大人皺了眉頭說道,見謹清王沒有答話,他又道:「下官已經派人快馬前去給贛州的魏大人,周大人報信,讓他們悠著點,誰能想到今年贛州會發大洪水……」

  「蕭光啟這個人不是這麼好糊弄的,讓魏大人做好思想準備,必要時找兩個墊背的。」龍擎天淡淡道。

  「下官是怕太子還有後招。」李大人說出心裡的擔憂。

  「他還能有什麼後招?我抄了他蘇浙的地盤,他趁機來擾擾我贛州的地界而已,咱們該得的都已經得了,隨他去。」龍擎天不以為然,大不了丟車保帥,損失也不大。

  「王爺還是小心為妙。」李大人提醒著:「太子丟了蘇浙,卻沒有任何動靜,下官覺得很不正常。」

  龍擎天微微點頭:「本王知道。」

  須臾又道:「本王聽說定北候的三子單元愷還未定職是嗎?」

  「確有其事,聽說擬了好幾處職位,都被太子駁回了,連杜思源推舉他進戶部都給駁了,不知道太子是怎麼打算的,按說定北候是太子黨,太子沒有理由不重用自己人,那單元愷文武雙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李大人道。

  「既如此,你去擬個摺子,推舉單元愷進禮部。」龍擎天說道。

  李大人微詫:「太子能準?」

  「雖然現在是太子監國,可他上面畢竟還有聖上,單元愷若能攬為己用最好,不能用的話,也不能讓他用了,本王猜想,太子是還沒有想到最適合單元愷的職位,所以一直在等。」龍擎天緩緩道。

  李大人拱手:「王爺說的極是,下官這就去辦。」

  龍擎天領首,吩咐左右:「送李大人……」

  李大人一走,龍擎天起身走到書櫃旁,將一隻古銅彩龍紋賞瓶一轉,書櫃緩緩移開,露出個密室。龍擎天背手進了密室,沿著石階而下,兩旁石壁上的青銅蓮花燈長明不息,過了一重門又一重門,龍擎天來到一間寬敞的密室,裡面有個黑衣蒙面人在等候,聽見龍擎天的腳步聲,那人立即畢恭畢敬而立。

  「有什麼消息?」龍擎天徑直走到披了白虎皮的大椅上坐下,這地下密室比上面要陰冷許多。

  那人拱手,翁聲道:「不出主人預料,東府派人去山西查鬼影的底了,還好我們事先做了準備,他們應該查不到什麼。」

  「若是這點都做不好,本王還要你等何用?」龍擎天鳳眼斜挑,語氣輕慢。

  「如今,鬼影在東府基本起不了什麼作用,無痕你要多上點心。」

  「是!主人。」

  「東府那邊有什麼動靜?」龍擎天又問。

  「回主人,消息已經送到,不過那個流雲姑娘帶了人找去了膳房……」

  龍擎天眸光一斂:「她要做什麼?」

  「問了當日的菜是哪位師傅做的,然後就走了。」無痕道。

  「再給她遞消息,讓她三天後,也就是十月初三上午巳時到慈恩寺,做不到的話,就準備給她的小侄兒收屍。」龍擎天大為火光,這個自作聰明的女人,還真以為龍昊天寵她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居然敢查探他的人?不給她點教訓,她就不知好歹。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無痕領命就要退下。

  「等等,你再派人火速去贛州,盯好魏敏山和周仕榮,如果發現不對,就給我……」龍擎天做了個結果的手勢,目露寒光。

  「屬下明白。」無痕道。

  「一定要做的乾淨利落,不留痕跡,尤其是那些賬冊,決不能落在蕭光啟的手裡。」龍擎天鄭重囑咐。

  「是!」無痕神情決然。

  「還有,本王知道你和鬼影走的很近,但是你要明白,我才是你的主人,從現在開始,一切關於流雲的消息都不得透露給他,但凡漏出一絲風聲……」龍擎天嘴角一抽,揚起一抹冷笑。

  一陣寒意從脊背透出,無痕打了個冷顫。聲音低了下去:「屬下遵命。」

  龍擎天一揮手,無痕悄然離去,密室裡又恢復了靜謐,只有青銅蓮花燈發出幽幽的光芒。龍擎天半倚半靠在白虎皮大椅上,一雙細長的鳳眼半明半寐:傅流雲,會不會喜歡上太子,女人一旦失了身就很容易連心也迷失,他必須想辦法絕對控制住她。

  流雲當天晚飯就接到了龍擎天的密令,氣的直哆嗦,那個混蛋居然拿小侄兒的性命來要挾她,這個混蛋簡直喪心病狂,大哥的兒子今年才三歲,去年過年的時候見過,長的虎頭虎腦,白白胖胖,更有一雙聰慧靈動的眼睛,別提多可愛了,二哥的兒子就不用說了,還在襁褓中……

  連素凝也看出了流雲的心神不定,暗暗擔心。

  「素凝,太子有沒有說今夜去何處?」一直希望太子不要過來的流雲開始期盼太子地到來。

  原來姑娘是在為這事犯愁,素凝輕笑道:「奴婢去問問小允子公公。」

  默許。

  小允子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說是太子殿下正在書房和家臣們議事,一會兒還要批摺子,不知道能不能過來,讓姑娘不要等他。

  流雲很失望,心裡更著急,太子不來,她如何能求得太子的同意去慈恩寺?

  意興懶懶的沐浴更衣,書也看不進,畫也畫不好,什麼事也不想做,唯有煩躁不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素凝見她心浮氣躁的,就點了一枝寧心靜氣的檀香來。

  流雲迷迷糊糊的睡著,一會兒夢見在傅家的大戲樓前看大戲,台上咿咿呀呀,台下嘻嘻哈哈,熱鬧的很,人影攢動,不過一句話也聽不清楚。忽而台上衝下來一群穿了明晃晃鎧甲,配了長刀的侍衛將大家團團圍住,然後台上一個太監模樣的戲子,拂塵一甩,尖了嗓子喊了一句「滿門抄斬」。什麼都沒聽清楚,唯有這一句是清楚之極,那尖利的聲音像把鋒利的刀子一下子就刺進了心裡去。

  然後場景更亂了,哭的,喊的,逃的……一團模糊,一片混沌……

  有人來抓她,堵住了她的嘴,無法呼吸,她想掙扎,可是卻用不上力。

  她就像那日在破廟裡,困在蜘蛛網上的飛蛾,除了有抗拒的意識,再無其他。

  她不停的喘息著,周圍似乎著起火來,到處是紅灩灩的光芒,她置身其中,快要被吞噬了,突然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拉出了那個火圈,抱住她,淡淡的清香縈繞在空氣中,彷彿是荷風苑中瀰漫著的芳香,她倉皇的,對上一雙漆黑如墨,溫潤如玉的眼,那樣清澈、溫柔的眼神,彷彿塵世間所有的浮華和煩躁都能沒這樣的眼神洗滌了去,沉澱了下來。剎那間淚滿眼眶,子謙……

  他低頭吻了下來,輕啄著,輕柔的像在碰觸一朵迎在風中的花,漸漸地纏綿起來,吸吮著,啃噬著,也是極盡溫柔。

  她一定是在做夢,不然怎麼會見到子謙?她想問,剛一張嘴,他的舌便靈活的探了進來,逗弄著她的舌尖,將她吸引了出去,與他緊緊糾纏,直到不能呼吸……美好到令人心悸的吻,流雲連拒絕都說不出口。

  龍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公務就趕了來滴翠軒,只因為高公公說小允子來過了。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是不是她想他了?這樣的念頭讓他莫名的激動,像是第一次與那個她相約溜出宮去逛城隍廟,那時也是這樣興奮、激動。

  來時,她已睡下,不忍驚醒她,他輕手輕腳的更了衣,上床卻發現她正在做夢,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緊皺起。他想叫醒她,輕喚了幾聲卻喚不醒,只好抱著她,不斷的親吻她,希望能安撫她的情緒。她果然安靜下來,漸漸的有了反應,回吻著,將他的慾望一下就點了起來。

  他開始更深情的吻她,一手解開了她的衣帶,除去肚兜,露出她光滑如玉的肌膚,豐盈頂端那一點櫻紅,悄然綻放,奪人心魄。他貪婪的含住她的豐盈,用舌尖撥弄著,聽見她喉嚨裡溢出模糊的嬌吟。

  他知道她現在還在模糊中,混沌中,這樣的挑逗似乎更讓他覺得有趣,到什麼程度她才會醒過來,或者她就一直沉浸在春夢中……

  吻一路向下,吻過她平坦的小腹,他用膝蓋輕輕分開她的雙腿,撫上那敏感的中心點,龍昊天輕輕一笑,她已經做好準備了。

  灼熱的堅挺抵住她的嬌嫩,挺身,一觸到底,他故意這樣粗暴,他要她醒來,要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承受誰的愛。突如其來的強烈的刺激,帶著初夜撕裂般的疼痛,流雲驀然驚醒過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伏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人:「殿下……」

  天,原來她會做那樣奇怪的夢,都是因為他在捉弄她,流雲窘迫的要死,看著他眸光中愈演愈烈的火焰,流雲又開始忐忑,她有沒有說什麼胡話?

  「流雲,告訴我,你想我了嗎?」他期待著,緩緩退出,卻有將出而未出,停留在出口,盤轉著,磨蹭著。

  「殿下,你怎麼可以這樣」,流雲羞嗔著,滿臉通紅。

  「回答我的問題……」他的聲音也因為這份強烈的渴望變得沙啞。

  「我不要說。」流雲嬌嗔著。

  他眼中漾起狡黠的笑意:「不說嗎?」下一刻,重重地頂入。

  流雲深喘一息,還來不及討饒,他已經猛烈的律動起來,每一下直抵靈魂深處,撞擊的她要魂飛魄散了。

  「想不想……」他執著著問。

  她偏不讓他得意,艱難的吐出破碎的言語:「不,不想……」

  「夜還很長,你可以慢慢決定……」他的笑容充滿了魅惑,配合著猛烈的衝刺,拇指按上了敏感的中心點。

  流雲初經人事,哪禁得起他這些手段,連連求饒:「我……我有想……啊……不要這樣,放開我……」

  龍昊天抿嘴輕笑,她也有妥協的時候。



第九十四章 情刺

    流雲伏在他溫涼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漸漸平緩。

  「殿下,京城附近可有寶剎?」流雲幽幽地問。

  他的手輕撫著她光滑的脊背:「有,你想去?」

  「過幾天是娘親的生辰,流雲不能趕回去看娘親,只好到附近的寺廟為娘親上柱香,祈禱安康……」

  龍昊天默然片刻道:「應該的,城西有慈恩寺,城北有寶巖寺,城南還有水月庵……你想去哪裡?」

  流雲思索了下:「那就去慈恩寺吧!這和寺名聽著順耳。」

  他笑:「還有你這種選擇法的?」

  「要不然,我每個寺廟都去轉一圈?」流雲嗔道。

  「好好好,就去慈恩寺,過幾天吧!等我得空了,陪你一起去。」他寵溺的抱了抱流雲。

  流雲聽了咯噔一下,若是他陪著去的話只怕不妥:「那殿下什麼時候才有空閒呢?」

  龍昊天想了想:「明日有高麗使臣來龍軒,怕是這幾日都走不開,最早也得五日以後。」

  「五日以後,娘的生辰都過了。」流雲嘟噥道。

  「那怎麼辦呢?」他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去親她的眼。

  流雲故作失望的樣子:「殿下應以國事為重,慈恩寺,我自己去就好了。」

  「你不生氣?」他切切地望著她。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又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流雲撇了他一眼。

    「是,我的雲兒最識大體。」他笑著捏她小巧的鼻子。

  我的雲兒……這樣親暱的稱呼,讓流雲不免產生錯覺,覺得他喜歡的人,真的就是她。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流雲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這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她不能太認真,太投入,不然,萬劫不復。

  他看出她的眼裡的感傷,撫著她的臉頰,用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的眼神看著她,低低道:「雲兒,我不會虧待你的。」

  什麼才叫不會虧待?流雲不願意去想,她沒有指望過要在他身上得到什麼,只求將來能功成身退,虧待不虧待,真的無所謂。

  琉雲勉強一笑,轉移話題:「王良媛的身體還好吧?」

  提到王嫣兒,龍昊天就變得索然起來,仰身躺下,嘆了一氣:「她能有什麼不好的,御醫說她是補品吃太多了,積食了。」

  流雲訝異道:「啊……那可得注意了,小心孩子養得太好,生不出來。」在古代可沒有剖腹產,孩子營養過好,長的太大,會導致難產的,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跟她說了,可她就怕孩子長不大似的,拚命進補。」龍昊天鬱悶著,其實王嫣兒懷孕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那日他多喝了些酒,偏偏她屋裡點了催情的合歡香,他一時忘形……也不是他不想要孩子,跟秋蘅成婚也有三年了,按理他早該有子嗣,但是他的想法與別人不同,在大局未定之前,他不想要孩子,而且,依他的本意,長子必須由皇后所生,這樣,將來在皇位繼承人的問題上也少些麻煩,這點他是有切身的體會。可是,如今,王嫣兒偏偏有了。

  「殿下讓御醫去告誡她呀!御醫的話她總該聽的。」流雲道。

  「隨她去吧!」龍昊天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流雲見他如此便不再言語,只靜靜地躺在他懷裡。

  「你何時去慈恩寺,讓小允子跟著就是了。」他低低地說了一聲。

  「嗯,我想初三去,初三是拜佛的好日子。」

  「好……」

  流雲竊喜,這事成了。

  三天後,流雲帶著小允子和素凝到了慈恩寺。慈恩寺是一座千年古剎,坐落在京城西郊十五里一座小山丘土,遠遠便望,規模宏大,莊嚴雄偉的廟宇。小允子介紹說,這裡藏有釋迦牟尼的舍利真身,所以甚是靈驗,香火鼎盛,還有此間的廟宇鬥拱相接,不用一個釘子,冬暖夏涼,蜘蛛不結網,灰塵不上梁,也算一寺。

  流雲進得廟去,把四方佛祖菩薩都拜了一遍,也沒見有人來找她,不由懷疑,是不是她把時間弄錯了?

  猶疑著出了大雄寶殿,只見迎面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孩童走來,那孩童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流雲先時沒注意,與那婦人擦身而過,那孩童卻直直地盯著她看。

  流雲越想越不對,那孩子,似曾相識。流雲駐足回首,婦人懷裡那孩童已經轉過身去。流雲驀然看見那孩童耳後一塊拇指大小的硃砂胎記。大驚,那是大哥的兒子……融兒。

  「姑娘,咱們這就回去嗎?」小允子問道。

  「不,我剛才忘了還有一個願沒許,我要回去再許個願,你們在此等我便是。」流雲急聲道,也顧不得小允子和素凝,匆匆轉回大雄寶殿。

  可是,大殿裡已沒了那夫婦人和融兒的身影,流雲暗暗著急。

  一個小沙彌雙手合十走過來:「敢問女施主可要捐點香油錢?」

  流雲哪有心去應他,目光只在殿內搜索融兒。

  「女施主可是要接人?」小沙彌輕聲問道。

  流雲心頭一震,疑惑的看著小沙彌。

  「女施主是要來見一個人嗎?」小沙彌又道。

  「他在何處?」流雲低聲問。

  小沙彌拔高了聲音道:「寶剎藏有歷代名家寶帖,女施主是否有意一賞?」

  流雲會意,也拔高了聲音道:「甚好。」

  回頭只見小允子和素凝走了進來,流雲對小允子和素凝說:「你們也四處去瞧瞧吧!我去看看字畫,待會兒還在這裡匯合。」

  小允子面露難色:「姑娘,還是小的陪你一起去。」

  流雲蔚然輕笑:「你去做什麼,字畫你又不懂的,我去看看便回。」

  小允子被她說的心生不悅,心道:「我若是懂那些,也去求功名去了,還須自殘了去做太監?」

  還是素凝配合,道:「小允子公公,還是姑娘自己去吧!我聽說這寺廟裡有座許願池,咱們去那邊看看。」

  小允子想,這裡是寺廟,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的,便和素凝一道出去了。

  流雲跟著小沙彌,轉過羅漢堂,來到後院,在一間香房門前停下,小沙彌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米陀佛」,轉身離去。

  流雲推門進去,只見那人還是穿著一身紫袍,看來他還真是喜歡紫色,代表高貴神秘的紫色,不過高貴的是他的身份,品格麼?配不上。

  「本王還以為你要失約了。」他放下手裡的佛經,鳳目微凜,語氣一貫的冷酷傲慢。

  「融兒呢?」流雲也冷冷地問。

  「你不會想開著門與我說話吧?」他輕哼一聲。

  流雲反手關上門。

  「過來。」他目光幽冷,嘴角掛著一抹喜怒莫測地笑。

  流雲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散髮著危險的氣息。

  「不想見你的融兒了?」他輕描淡寫地問。

  流雲遲疑著走過去,還沒靠近他,他就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也不知哪裡動了一下,香房的一面墻徐徐開啟,是一道暗門。

  「你要做什麼?」流雲的手臂被他抓的生疼。

  龍擎天一言不發,毫不費力的拖著她進了暗室,將她摔在了石床上。

  流雲的心一陣急跳,他這是要幹什麼?這間暗室,除了一張大床,壁上兩盞油燈,別的什麼也沒有,這讓她想到那些淫僧將前來進香的女子抓了就是關在這種地方淫樂。再看謹清王目光中露出狠戾之色,流雲害怕起來,他不會是想在這裡殺了她,毀屍滅跡都省了。

  他欺身而上,扼住她的咽喉,目光凶狠,咬牙切齒,偏偏語調輕柔:「太子殿下很寵你?」

  「這不是你所期望的嗎?」流雲倔強的迎上他的目光。

  「確實,你比本王預想中做的還要好,不過,你別忘了,你只是本王手中的一顆棋子,別以為有了太子的寵愛,就可以膽大妄為,想必你也清楚,在太子眼裡,你不過是個替身而已,太子……永遠不會真的喜歡上你。」龍擎天低啞著警告她。

  流雲別過臉去:「我沒有這麼想過。」

  「那你去膳房做什麼?別說本王沒警告你,再有這種舉動,本王就把融兒的眼珠子挖出來。」他還是很生氣,要在太子府布線可不容易,為了配合她的行動,他才動用了那條線,倘若被她壞了事,他一定要把她撕碎了。

  「我只是好奇,王爺居然能在太子府裡給我遞消息。」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惹怒了他。

  「收起你的好奇心,否則你會付出代價的。」龍擎天鬆了手。

  流雲深喘著,這個人太殘暴了,倘若江山落在他手裡,還不知要死多少人。

  「知道了。」現在不是跟他抗爭的時候,她只有認低頭,再惹惱他,只怕他會扭斷她的脖子。

  「可不可以讓我見見融兒?」流雲小聲懇求,剛才看融兒眼睛紅紅的,很委屈的樣子,不知道有沒有受虐待,那麼小的一孩子,他都不肯放過,百分之百的人渣一枚。

  「你不是已經見過了嗎?」他冷冷地睨著她。

  「算我求你?」流雲央求著。

  「你想見他們,只有一個辦法。」

  「你要我怎麼做,我都聽你的還不行嗎?」

  看她急切的樣子,他的目光終於柔和下來,不過,並不代表他會答應她的請求,在大事未成之前,一切免談。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瓷瓶,拔了塞子,倒出一顆紅色的丸子在手心,遞到她面前:「把這個吃了。」

  流雲心生懼意,直覺告訴她,這顆藥丸不是什麼好東西。搖著頭,後退,可身後就是石床,退無可退。

  「這顆丸子叫做『情刺』,只要你吃了它,倘若你對那個男子心生情愛,就會遭受萬劍穿心之苦,不會死,只會痛,痛的生不如死……」他淡淡說道。

  情刺,他是要用這顆藥丸來控制她不對太子動情嗎?流雲嗤鼻一笑:「王爺,何必多此一舉,流雲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怎敢有那種可笑的念頭。」

  「這可難說,女人一旦失身就會頭腦發昏,這顆藥丸可以時時提醒你,讓你保持清醒的頭腦。」他的手往前送了送,挑眉:「你自己吃,還是要本王餵你?」

  「這就是王爺今早叫我來的目的嗎?」流雲冷聲道。

  「這是其一。」

  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似乎沒有,流雲慢慢接過藥丸,放入口中,嚥下。

  他看她吞嚥著,驀地托住她的後腦,吻上她的脣,霸道的似夏日不期而至的暴雨,迫的人不能呼吸。

  流雲掙扎著,扣緊牙關不讓他得逞,這個混蛋,欺人太甚,她已經被他逼的用身體去做交易,什麼禮義廉恥全然拋卻,現在他還要輕薄與她。

  她的奮力抵抗,讓他的舌不得長驅直入,龍擎天一手撫上她的柔軟。

  流雲一驚,不自覺的鬆了口,他的舌立即攻入,在她的口腔裡肆虐,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良久,他才放開她,笑容邪魅:「確實嚥下去了。」

  什麼?他這是怕她藏了藥丸在嘴裡,流雲為之氣結,這個混蛋。

  「王爺已經檢查過了,可以放心了吧!那麼流雲可以離開了嗎?」

  流雲憤然道。

  「本王說了,這只是其一。」他似笑非笑。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流雲極力隱忍著內心的憤怒。

  他一手勾起她的下巴,瞇起鳳眼,看著眼前這張因為生氣而漲紅了的臉,越發動人,身體莫名的躁動難以遏制。

  「本王還想嘗嘗你的味道,看看你是如何讓太子著迷的。」他輕言魅語。

  流雲驚跳起來,就要逃走,卻被他用力一拉,重重摔在床上,來不及呼痛,他已經壓了上來。

  「你滾開,你不是人,是個變態,心理陰暗,齷齪不堪的變態,你不敢正大光明的和太子去爭,因為你根本就不能跟他爭,你什麼都不如他,你就像只躲在陰暗角落裡的臭蟲,可憐的窺視著太子的光環……」流雲又氣又急罵道。

  龍擎天第一次被人這樣罵,心中怒火陡然大盛,揮手甩了她一記耳光。

  「我看你是活膩味了。」他狠聲道。

  嘴裡湧出一股血腥,流雲恨恨地盯著他,肝膽俱裂:「是的,我活膩味了,你殺了我吧!我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

  他胸膛劇烈起伏,她眼中的恨意凜冽如寒冰,嘴角溢出鮮血,一副悲壯的樣子,不知怎的,心驟然痛了起來,萬劍穿心的痛。

  他頹然放開了她,捂著胸口深深呼吸,良久,閒閒道:「你這種女人有什麼好的,動不動就要死要活,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看了就倒胃口,滾吧滾吧!到外面去洗把臉,好好拾掇拾掇。」

  流雲片刻的怔忡,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驀然抬頭,吼了聲:「叫你滾聽見沒有?」

  流雲倉皇起身,石壁上的暗門轟然打開,流雲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聽見暗門又轟的關上。心如擂鼓久久無法平息,疾步走到梳妝檯前,看見鏡中的自己,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半邊臉頰緋紅,頭髮也亂了。流雲趕緊整理了一下,這樣出去讓素凝和小允子見了不生疑才怪。

  龍擎天耷拉著腦袋坐在石床上,耳邊迴響著她罵他的話……你什麼都不如他,你就像只躲在陰暗角落裡的臭蟲,可憐的窺視著太子的光環。他真的什麼都不如太子嗎?論文采論武功,他哪樣比不上太子?若不是龍昊天頂著太子的光環,他什麼也不是,身那麼也不是。可是,為什麼當年她也那麼說,他對她不好嗎?可她的眼中只有龍昊天,只因為龍昊天早他一步認識她而已,人生若只是初見……龍昊天,終有一天,我要所有人都承認我比你強,我才是最有資格做龍軒的帝王。而你,傅流雲,我要你為今日所說的話付出代價,一定……龍擎天握緊了拳頭,關節泛白,一拳打在了石床上,底下鋪設的幾塊青磚應聲而裂,撲簌掉落下來。

  流雲回到大殿,小允子和素凝已經準備去找她了。見流雲出來,兩人都鬆了一口氣,小允子略微埋怨道:「姑娘怎去那麼久?讓奴才們好等。」

  流雲的心還在急跳,還處在剛才巨大的恐慌中,不過面上已恢復如常,微微一笑:「我還未看完呢!怕你們等急了才出來的。」

  素凝看流雲脣角微腫,心中疑慮,卻未說什麼,只道:「時辰不早了,姑娘,咱們早點回吧!」

  流雲一路神思不寧,剛才真是好險,如果不是她拚死抵抗,真的無法想像,那樣的情景絕非她可以承受,這個謹清王真可怕,倘若下次他又要見她該如何是好?拒又拒不得,可是她真的不敢再見他了。

  「姑娘,您沒事吧?」素凝好心問道。

  流雲驀然回神,侷促的笑了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言不由衷,素凝越發篤定流雲姑娘有事瞞著她。不過她在府裡呆久了,有一點她是很清楚的,主子若出了什麼事,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要跟著遭殃,除非她有十足把握,所以,除非她知道流雲姑娘為什麼不對勁,不然最好裝糊塗。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36 PM

第九十五章 一份大禮

    嘴角到晚上微微有些青紫,流雲只說白天乏了,躲在床上睡覺。幸好滴翠軒中除了素凝和小允子沒有別人,太子這些天又在忙著高麗使臣來訪的事,沒空來看她,這點小傷,有個兩日也就消散了。

  閉上眼,融兒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就一直在眼前晃,謹清王今天算是很鄭重的在警告她,她必須乖乖的做一個棋子,不要妄想去刺探什麼,也不要試圖陽奉陰違,他那個人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現在只希望他的最終指使遲一些到來,能給語蓉他們更多的時間準備。

  時間就在這種焦灼彷徨中悄悄流逝,這日,又有消息遞進來,只有四個字:大禮一份。流雲困惑,他能有什麼大禮相送?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第二日清早,小允子突然來說,殿下讓她趕緊準備一下,要帶她去個地方。

  流雲詫異,殿下要帶她去什麼地方?不過還是趕緊穿戴整齊了跟了小允子。

  出了東角門,一輛馬車已經在等候,還有兩個侍衛,流雲上了車,車輪立即滾動。

  走了約莫兩刻鐘,馬車停了下來。

  “姑娘,到了,請下車。”小允子在外面有請。

  流雲掀開車簾在小允子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環顧四周,這條巷子特別的幽深,兩邊的墻也特別高,陰森森的,給人壓抑的感覺。

  “姑娘請跟小的走。”小允子前面帶路。

  流雲在中,兩個侍衛在後,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轉了彎,眼前出現一扇黑漆大門,門上釘這一塊面目猙獰,恐怖的獸面。有兩個侍衛穿著印有“獄”字圖樣的衣裳,在門口把守。

  小允子上前掏出一塊牌子給兩個侍衛過目,又說了幾句話,那獄卒朝流雲看了看,將門打開。

  小允子折回:“姑娘可以進去了。”

  “小允子,這是哪裡?”流雲忐忑地問,直覺告訴她,這裡是監獄,可是這太突然了,難道這就是謹清王說的大禮,讓她見家人?

  “這是刑部大牢,殿下安排姑娘見你家哥哥。”小允子道。

  流雲的心驀然跳到了嗓子眼,果真是……

  “快,小允子你快帶我進去。”流雲急切的催促著。

  既然來人有太子的令牌,獄卒也不敢怠慢,親自帶路將流雲帶到一間簡陋的屋子:“公公稍後,犯人一會兒就帶到。”

  等待的時間分外悠長,心慌的手腳發軟,深秋時節,手心裡依然密密的滲出汗來。

  終於,吱呀一聲,門重新被打開,流雲猝然轉頭看去,背光裡,大哥走了進來,一身半舊的青衫,頭髮整齊的束著,大哥本就白淨,將近半年的監禁,讓他變得更加蒼白、消瘦。

  流雲睜大眼睛想要看的更仔細,可是淚水卻模糊了視線。

  “雲兒……”傅明睿一臉的不可思議,今天一早獄卒送來了乾淨的衣衫來,讓他好好拾掇拾掇,說是今天有人要見他,他和明則猜來猜去都沒想到是流雲來了。

  “雲兒,你怎麼來京城了?”傅明睿訝異著問道。

  流雲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抱住大哥痛哭了起來:“哥……”

  傅明睿抱著流雲輕拍她的背,安撫著:“好了,別哭了,快告訴哥,家中現在是什麼情形,你到京城來可見著了你大嫂和融兒他們……”他也是萬般焦急,自從下了大獄,他和明則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外邊的消息是一點也不知道,好不容易見到了流雲,他心中有幾千個幾萬個問題要問。

  流雲抽泣著搖頭:“哥,家裡也被抄了,四哥五哥也被下了大獄,娘和姨娘們現在在淮陰落腳,不僅是家中,還有揚州大伯家,杭州舅舅家都被抄了……”

  雖然傅明睿有著充分的思想準備,但現在從流雲口中證實了自己那些猜測,心裡還是不免惶然,這場風暴來的太突然,太猛烈,讓人措手不及,貢品出事,如今聖上龍體欠安,最忌諱什麼不良的預兆,爹是當場就被打入天牢,而他們得到消息還未來得及妥善安排家人,就一併入了獄。不過,慶幸的是,朝廷並沒有下滿門抄斬之諭,算是念及傅家多年辛勞,法外開恩了。

  “娘她們還好嗎?你一個人來的京城嗎?”傅明睿關切道。

  “娘的身體不太好,一直在吃藥,不過哥你放心,娘和姨娘們現在生活無憂,我是和語蓉一起來,不過我讓她先回去了。”流雲唏噓著,看了眼屋子裡另外兩個人,小允子和一個牢頭,懇求道:“能不能讓我和我哥單獨說幾句話?”

  小允子識趣的對牢頭道:“他們兄妹難得見面,就讓他們好好敘敘。”

  那牢頭面有難色:“可是……”

  小允子擺起臉色:“可是什麼,有什麼事情太子殿下自會擔著,怪不到你頭上。”

  牢頭悻悻道:“給你們一刻鐘時間。”說罷跟了小允子出去。

  傅明睿這才認真的打量起流雲,看她穿著雖然素淡,但那湖藍色窄袖綾衣用的是今年最新的真絲雲紋織錦,裙是煙籠梅花百水裙,都是名貴的料子,非一般富足之家可以擁有的,更何況如今傅家已經沒落,而且流雲已經輓了髮髻,剛才那位公公還提到了太子……

  “雲兒,你如何求到了太子?”傅明睿正色問道。

  流雲躊躇著不知該怎樣跟哥哥說。

  “告訴我。”傅明睿用了命令的口氣。

  “我,哥,你知道的,我和太子妃杜秋蘅情同姐妹……”流雲心虛的喃喃著。

  傅明睿目光灼灼,沉聲追問:“是情如姐妹還是名分上的姐妹?”

  流雲慌亂的躲開大哥審視的目光:“我聽不懂大哥的話。”

  “太子殿下給了你什麼名分?”傅明睿看流雲閃爍不定的神情,心裡明白了八九分,如今傅家的男人都下了獄,就靠流雲一個女子獨撐大局,女人能做什麼?太子憑什麼會出面?因為錢?傅家現在沒錢……心痛莫名。

  剛拭去的淚又涌了出來,流雲咬著脣,那些話哽在咽喉說不出口。

  “什麼也沒有是不是?你要用你自己做交易來救傅家是不是?”

  傅明睿心痛著,眼中酸澀敢當。

  流雲淚眼朦朧凝視著大哥:“不是你想的這樣。”

  “那是怎樣?你說……”傅明睿心痛地望著她。

  流雲凄苦無語。

  “雲兒,你知不知道,無情最是帝王家,如果太子殿下給你名分,那麼也算是肯給你一份承諾,就算傅家完了,你總還有個依靠,如若不然,將來你要何去何從?這樣的話,我們寧可被砍頭也不要你來救。”傅明睿難過的落下淚來,這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啊!是大家的寶貝,如今,卻要她這樣委屈自己,他是寧可死了也不要這樣。

  “哥,傅家都已經這樣了,我還指望什麼依靠?想什麼何去何從?

  若是你們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流雲哭道。

  傅明睿痛心疾首:“雲兒,你糊塗啊……”

  “不,我不糊塗,哥,傅家的事並不是沒有轉機的,現在要等機會。”流雲切切道,看哥這樣難過的樣子,她心如刀絞,大嫂和融兒的事還是先不要說的好,反正哥在大牢裡也沒有辦法,徒增煩惱而已,她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所有的痛苦就由她一個人來承受吧!

  傅明睿懷疑地看著她。

  “真的,是杜閣老和蕭大人說的,想必哥也知道謹清王和太子之爭,傅家是這場爭鬥的一個犧牲品,太子不是不想救傅家,只是現在的時機不對。”流雲搬出杜閣老和蕭光啟,增加說服力。

  果然傅明睿有些動容,走到門口從門縫裡向外看了看,又四下裡察看一番,方走到流雲身邊壓低了聲音道:“雲兒,有些事本不該告訴你,現在,那你聽好了,爹任這個蘇州織造並非只是管理江南的織造,負責收集奇珍異寶這麼簡單,爹還身兼一職,就是為皇上提供江南各地的秘密情報,近年來更是暗中經營各種生意,為太子提供大量的資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爹是太子黨……”

  流雲點點頭,她早知道爹是太子黨,爹在其中起的作用她也隱約猜到了,現在從大哥口中得到證實,她心裡稍安。

  “你有沒有子謙的消息?”傅明睿又問。

  流雲搖頭:“暫時沒有,我只知事發當時他正好去了雲南,所以並未被抓入獄。”

  傅明睿神情一松:“那就好,你要想辦法與他取得聯繫,具體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爹也只是透了些口風給我,爹本想把你許配給子謙,但是希望他能入仕,可是你們無緣,子謙也無心入仕,所以,這幾年,爹把那些暗中經營的生意都交給了子謙去做,還有傅家在江南秘密布置的情報點,這是連太子都未必知道的,就是怕有今日之禍,如果我們無法走出這大牢,起碼能護得你們周全。雲兒,想辦法離開太子殿下,回江南去找子謙,既然你也知道這是一場皇權之爭,我們只能祈求勝的一方是太子,那麼傅家還有一線希望,希望我們有命等到那一天……”

  原來如此,那麼她讓語蓉回去找喬汐和子謙算是對了,子謙一定有辦法幫娘她們擺脫謹清王的控制,只是京城的大嫂二嫂她們還不知被禁在何處……

  “時辰到了……”牢頭在門外催促。

  “哥,我知道了,聽你說了這些,我的心也安定了許多,你和二哥放心,傅家的婦孺老小,我會照顧好,不會讓她們有事的,你和二哥自己要多珍重,若有機會,我會再來看你。”流雲道。

  “這種地方,你還是不要來了,聽哥的話,回江南去,哥只要你們好好的。”傅明睿緊緊抱住流雲,萬分不捨。

  流雲戚然:“哥,我也會好好的,你不要擔心我。

  門■當被推開,牢頭無情的催促著:“傅明睿,時間到了。”

    傅明睿在流雲耳邊輕輕說了聲:“雲兒……珍重……”放開流雲,轉身走了出去。

  流雲哭喊著:“哥,你要多保重……”

  從刑部大牢出來,流雲依然不住流淚,也沒注意到馬車已經不是來時的那一輛,小允子說請上車,她就上去,車簾剛一掀開,就被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量一帶,流雲“啊”的一聲低呼跌進了一個人的懷中。

  流雲抬眼,卻是幾日未見的太子,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殿下,你如何會在這裡?”流雲驚訝道。

  龍昊天取出帕子輕輕拭去她掛在眼角的淚,憐惜道:“就知道你會哭成這個樣子,本來今日想陪著你一起來的,不過今日早朝要議的事太多,耽擱了,又想著你見兄長的心急切,便讓小允子陪著你先來。”

  “謝謝殿下。”流雲輕聲道謝。

  “你放心,你的哥哥已經轉到刑部,我會讓人妥善關照,不會讓他們在裡面受苦的。”他和聲安慰。

  “謝謝殿下。”流雲還是只有這麼一句。

  他抱了抱她:“好了,不哭了,今日我也沒別的事了,你想去哪裡?我陪你去……”

  流雲詫異。

  “怎麼?不信?就當是我這段時間冷落了你的補償。”他柔聲道。

  流雲望著他柔波瀲灩的雙眸,他怎能對一個影子這麼好,還是他太過投入,真假難分了?

  “殿下以國事為重是理所當然,流雲並沒有任何抱怨,況且殿下能讓流雲與哥哥見面,流雲已經感激不盡,流雲不想要什麼補償了。”流雲幽幽道。

  龍昊天的雙眉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不滿她冷淡的反應,他許久沒有這樣費心思去討好一個女人,她居然不領情,換做其他女人,怕是要歡呼雀躍了。可是隨即一想,或許是她剛跟傅明睿見了面,還沉浸在感傷之中,無心遊玩,哎……可惜了這大好的時光。

  龍昊天微微一哂:“那就回府吧!”

  流雲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緩緩倚進他的懷裡。哥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他什麼名分都不給她。下一句話哥沒有說出口,她卻了然,只怕太子只是圖她美貌,圖一時的歡愉。卻不知道,她的投懷送抱也非為了情為了愛,大家各取所需而已。所以,不需要名分,就算太子是圖一時歡愉,或是尋找精神上的寄託,都無所謂,她只須管住自己的心,不要淪陷了就好。突然想到服下的那顆“情刺”,想來那個人渣是永遠不需要這東西的,一個無情無義,冷血冷心的傢伙。

  她的無聲依偎讓龍昊天心中的不悅柔柔化去,抱著她,下巴摩挲著她的烏絲,她的發總是乾淨順滑,沒有膩膩的桂花油的氣息,聞著有淡淡的茉莉的芬芳,令人不覺心猿意馬。

  這些天忙的不可開交,可是只要一有閒暇,眼前就會浮起她若盈盈秋水的雙眸,那欲嗔還嬌的神情,讓他一想起就有想要攬她入懷的衝動。何時起,她的一顰一笑開始牽動他的心魂,她不過是那個人的替身,他寵她不過是想從她身上尋找那個人影子,可是,現在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她是替身所以才牽動了他的心,左右了他的思想,還是因為她就是她。這個可能性,讓他更加煩悶起來。

  龍昊天驀地扳轉過她的身體,粗暴的吻上了她的脣,想借此發泄心中因為困惑而產生的煩亂情緒,他肆意蹂躪她的紅脣,故意要弄痛她似的。

  流雲默默承受著,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間變得這麼暴燥,但她知道此刻她成了他發泄的對象。本來麼,這就是她的角色,她留在他身邊的作用,她能做的就是盡量讓自己不要介意,可是疼痛和將要窒息的感覺,還是她整個身子都僵硬了起來,手不自覺的抓緊了他的衣袖。

  她的沉默讓他暴躁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睜開眼,看見她雙目微闔,長長的睫毛因為被淚水浸濕了,格外的黑亮,卷翹著,盈盈顫動,楚楚動人。他這是在做什麼?要強暴她嗎?

  他放開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懊惱著在她耳邊輕道:“雲兒,對不起,剛才我……有點煩躁。”

  流雲窩在他懷中,茫然著喃喃:“沒關係……”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陷入尷尬的沉默。

  回到太子府,龍昊天藉口還有些事沒有處理,讓小允子送流雲回滴翠軒。

  流雲福身一禮,舉步離去,他先前還說今天沒有公務了,現在又說還有事情要處理,顯然是敷衍之詞,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小允子看出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本想問問殿下呆會兒是不是要到滴翠軒,他也好早做安排,可是話在嘴裡轉了好幾個圈又咽回肚子裡,追上流雲。

  龍昊天看她沒有半點的留戀的離去,那種莫名的煩躁情緒又陡然興盛起來。他暗暗握了握拳頭,看來他必須自控了。是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太低估她的誘惑力,或者說,對著那樣一張面孔,他原本就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他開始覺得自己一時的放縱將她留下是個錯誤。

  龍昊天一拂袖,朝蘅芷苑去。



第九十六章 杖刑

    蘅芷苑中香煙裊裊,琴聲悠悠,委婉而訴,悠悠裊裊。

  龍昊天眼神迷離,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手中的玉盞,仰頭一飲而盡,一杯接著一杯。

  琴聲漸止,他渾然不覺。

  杜秋蘅幽幽嘆了一氣,輕輕一揮手,婢女們悄然魚貫而出。杜秋蘅緩緩在龍昊天身邊坐下,溫柔地奪了他手中玉盞,柔聲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龍昊天方才回過神來,索然一笑:“沒有。”

  “那殿下可聽出來臣妾方才彈奏的是何曲?”杜秋蘅微嗔著。

  龍昊天輕蹙眉頭:“是鳳求凰?”

  杜秋蘅心一涼,強笑道:“殿下分明就是心不在焉,還不承認。

  方才臣妾撫的是梅花三弄。”

  龍昊天略微尷尬,攬住她的纖細的腰肢,杜秋蘅借勢倚進他懷中,溫柔的像只聽話的小貓。

  “愛妃莫怪,適才本宮在想一些事情。”龍昊天找藉口。

  “殿下無須自責,都是臣妾不好,不能為殿下分擔煩憂。”杜秋蘅輕嘆。

  龍昊天心生感動,雖然當初他決意娶秋蘅為太子妃,是為了讓杜閣老全力助他,說穿了,這是一場政治婚姻,既然愛情已經破滅,娶誰不是娶?然而,秋蘅的溫柔、善良、賢惠,真的讓他有撿到寶的感覺,能娶妻如此,應該滿足了。可是,流雲的出現,讓那顆原本已沉寂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死灰復燃。

  怎麼又想起她?他來這裡就是忘掉她的己龍昊天強迫自己專心面對眼前的人。

  “愛妃……”龍昊天呢喃著,去吻她的脣,可是卻沒有深吻的慾望,蜻蜓點水便直奔主題滑入她的衣襟。

  杜秋蘅嚶嚀一聲,不安的扭動的身子,羞慚著低語:“殿下,這可還是白天……”

  “白天又如何?本宮要你。”他需要用激情,需要用另一個女人的身體來證明,他沒有陷入彷徨,沒有迷茫。但他忘了,當一件事需要去證明的時候,就說明已經存在了。

  衣衫半褪,釵橫發亂,嬌喘細細,媚眼如絲……

  “啟稟太子妃……”

  龍昊天頓住,不悅道:“何事?”

  杜秋蘅羞的滿臉通紅。

  “王良媛摔了一跤。”梅香在外間稟道。

  “什麼?”杜秋蘅驀然醒神,趕緊離開太子的懷抱,整理儀容,須臾:“梅香,你進來說話。”

  梅香應聲,一同進來的還有王嫣兒身邊的婢女秋白。

  秋白撲通跪地,哭道:“求太子殿下,太子妃給我家主子做主啊!”

  “怎麼回事?你好好說話。”杜秋蘅沉聲道。

  “是這樣的,我家主子在院子裡散步,遇見流雲姑娘,我家主子好意與她打招呼,可她不理不睬,態度甚是傲慢,我家主子氣不過就教訓了她幾句,沒想到流雲姑娘不知改過,還冷言冷語諷刺我家主子,說什麼,還不都一樣是妾,誰又比誰高貴些。我家主子就要拉她到殿下面前評理,流雲姑娘就把我家主子推倒了。”秋白憤然說道。

  “別的先不說,你家主子現在怎麼樣了?”杜秋蘅看了太子一眼,看他眉頭緊鎖,已然慍怒。

  “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出血了,已經去請了御醫。”秋白又哭道。

  “殿下……”杜秋蘅請太子示下。

  龍昊天緊抿了脣,片刻道:“走,去怡心苑。”

  怡心苑殿外,流雲直挺挺的跪著,神情漠然,當時王嫣兒氣急敗壞的撲過來,她不想跟她糾結,閃身一避,沒料到,慣性的作用讓王嫣兒摔了狗啃泥。雖不是她推的她,可不管怎麼說王嫣兒是在跟她起衝突的時候摔的,而且看起來還很嚴重,臉色都青了……這筆賬,無論如何都會算在她頭上了。

  龍昊天和杜秋蘅進來就看見流雲跪在院中,雙脣緊抿,透著倔強。龍昊天大為火光,她不知道王嫣兒懷有身孕嗎?鬥幾句嘴就算了,還動手推人,她是仗著他寵她就肆無忌憚了嗎?

  小允子正著急著,見到殿下趕來,忙迎上前去,想要把事情經過一一細稟,躬身:“殿下……”

  龍昊天一揮衣袖,重重地“哼”了一聲,大步從流雲身邊經過,徑直進入房內。

  杜秋蘅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搖了搖頭,跟著太子進去。

  青石磚上的涼意透過膝蓋蔓延上來,漸漸演變成刺骨的寒,他也覺得是她的錯嗎?那些傷人的話,那些羞辱她理應承受嗎?

  怡心苑裡御醫、太監、宮女進進出出,個個神色慌張,楚良娣,徐美人也都趕了來,對流雲無不是憤然,怒目相向。

  流雲心底冷笑:她犯眾怒了,估計大家早就恨她入骨,視為眼中釘,恨不能除之而後快吧!

  小允子在一旁小聲道:“姑娘,都說叫你忍忍,你怎就忍不住呢?人家現在的身子可是金貴的很……”

  流雲漠然,人家金貴,她就活該受辱,是啊!王嫣兒也沒說錯,她就是個陪太子睡覺,供太子泄欲的下賤女人,她什麼都不是。

  也不知跪了多久,膝蓋陣陣刺痛,如有千萬根針扎進了骨頭裡,汗濕了一重又一重,眼前似有一團白霧晃啊晃,晃的她頭暈目眩,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流雲狠狠咬住下脣,除非她真的暈倒了,不然,她都要堅持住。

  裡面驀然傳出痛哭聲,撕心裂肺的:“她殺了我的孩子。”

  流雲心頭一震,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嗎?

  終於他出來了,冷冷地凝視著她:“現在你滿意了吧!孩子沒了。”

  流雲抿嘴不語,汗滴順著鬢發滑入衣襟。他這樣的口氣已經給她定了罪,這樣的結果,她也不想,好吧!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殿下,我們一干姐妹從來都是和睦相處,連半句閒話都不曾有過,如今流雲姑娘非但對王良媛惡語相向,還動手推人,簡直沒了尊卑,沒了規矩,請殿下嚴懲,還良媛妹妹一個公道,以正視聽。”楚良娣跪地懇求。

  徐美人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跪下。

  “殿下,事出有因。”小允子想幫流雲說話。

  “小允子,這裡沒你什麼事門”杜秋蘅冷聲道。

  小允子看看殿下的陰暗的神情,不敢再言語,躬身後退了幾步,心道:流雲姑娘,不是我不幫你,這情形,我也幫不上了。

  “流雲,本宮一再告誡你,這裡是太子府,不是你們傅家,凡事都要講個規矩,不管怎麼說王良媛都是太子殿下明正言順的妃子,即便王良媛教訓你幾句,說的難聽了些,也是你該受的,這就是規矩,你不但反脣相譏,還動手推人,你也太過狂傲,太沒有禮數了,雖然本宮與你有著姐妹情誼,但本宮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更不敢徇私,今日之事,就由殿下秉公處理吧!”杜秋蘅大義凜然道。

  龍昊天盯著流云:“你有何話要說?”

  流雲心冷,輕笑:“流雲無話可說,請殿下發落。”

  她不屑的態度更激惱了龍昊天,今天,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讓她見大哥,要帶她出去散散心,可她偏偏把一切都破壞了,回來還闖了這麼大的禍,還這麼一副隨你處置的態度,若真按規矩辦,就算將她杖斃也不為過。

  “你真以為本宮寵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龍昊天怒道。

  “流雲從來沒有這樣認為,流雲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流雲靜靜回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何不安分收斂些?”龍昊天吼道。

  是她不夠安分嗎?是她要去招惹王良媛嗎?哼,秋蘅姐說的好,就算王嫣兒再怎麼羞辱她,都是她該受的。

  不想再辯解,好沒意思。

  “殿下發落就是。”流雲想,如果她被太子處死了,應該不算不聽話的棋子吧!大不了是顆沒用的棋子,謹清王會遷怒與傅家的人嗎?

  “瞧瞧她的態度,她根本就沒把殿下放在眼裡。”楚良娣趁機煽風點火。

  龍昊天氣惱道:“傅流雲以下犯上,目無尊卑,導致王良媛小產,令王室血脈受損,今日杖責三十,禁足三月,立即執行。”

  楚良娣隱隱失望,才杖責三十,殿下分明就是在袒護流雲。

  杜秋蘅也知道殿下這算是從輕發落了,她就怕大家要她來發落,這個難人她不想做。不過杖三十,也夠流雲受的了。

  立即有侍衛土來,左右架住流雲,流雲輕輕一掙:“不用。”

  侍衛看太子意思,龍昊天想著流雲能夠認個錯,求個饒,能給個順坡下驢的機會,他就能再減輕責罰,可是她那樣倔強,王良媛在裡面哭死過去,一干妃嬪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已是騎虎難下。好,她既不屑,就讓她吃吃苦頭,給她一個教訓,她以為自己是鐵人?那大荊條是紙糊的麼?

  龍昊天示意侍衛架住她,右手在腰間握了個空心拳,喝了一聲:

  “打。”

  侍衛會意,空心拳是杖下留情,實心拳是實打。

  “等等……”流雲疾呼了一聲。

  龍昊天立即示意住手,看著她:“你有何話可說?”

  流雲抬眼看他,脣邊漾著一抹凄涼地笑:“請殿下不要看流雲受刑的樣子。”誰都可以看,可是不想讓他看見她最狼狽的模樣。

  龍昊天的心抽了抽,剛才她說等一等,他還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她說的讓他不要看她受刑的樣子,傅流雲,低個頭能要了你的命嗎?

  龍昊天也分不清現在自己是怎麼個情緒,混亂的很,緩緩轉過身去。身後隨即傳來一聲抽響,心驀然一痛,那荊條仿佛在了他心上。

  然而沒有聽見她呼痛的聲音,腦子裡盡是她痛苦的神情。怎麼會這麼響?是不是侍衛沒有領會他的意思?龍昊天,原來你懲罰的是你自己。

  儘管侍衛已經手下留情,可是那三尺五寸長的荊條畢竟是真傢伙,抽打在脊背上,立即泛起火辣辣的疼痛,像是皮被揭去了一塊,流雲死死咬住下脣,不讓自己發出呻吟,那些人,冷笑著,幸災樂禍,就等著看她的笑話呢!看她痛哭流涕,看她哭喊求饒。是的,如果她求饒的話,也許太子會從輕發落,可是說不出口,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驕傲,讓她不肯低頭,雖然她已經不堪,但她依然不願讓人輕視了去,還有……就當,為了那個無辜的孩子,總要有人承擔這個不幸的錯誤吧!

  “九、十、十一……”侍衛邊打邊報數。

  流雲被打的大汗淋漓,強忍著一口氣,脣也咬破了,大力的擊打,讓她五臟六腑都糾結在一起,氣血翻涌,口中滿是腥味,鮮血慢慢的溢出嘴角,三十杖,恐怕她沒能承受下來就要一命嗚呼了。

  龍昊天聽著那報數聲和鞭撻聲,握緊的拳頭關節泛白,青筋暴起,她現在怎樣了?始終沒聽見她的聲音,是不是暈過去了,一顆心如在沸油裡煎熬。

  杜秋蘅看不下去了,她知道流雲的個性,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會說一個“求”字,那些侍衛是怎麼回事?怎麼下這麼重的手?就不怕殿下到時候心疼了跟他們算賬嗎?

  楚良娣噙了一抹冷笑,心道:就這樣,重重地打,打得她吐血而亡最好。

  徐美人眼神閃爍,似乎對這種血腥的場面不忍相看。

  “殿下,快住手吧!流雲妹妹快不行了。”杜秋蘅輕道。

  龍昊天心驟然一緊,不假思索大喊一聲:“住手。”不敢回頭,現在他明白流雲為什麼要讓他轉身,她不想讓他看,而他不忍看,二十五記杖責,她瘦弱的身子……

  “餘下的先記著,下回再犯一併處罰,小允子,將她帶回滴翠軒。”龍昊天深吸一氣,強作鎮定地說道。

  “是!”小允子趕緊來扶流雲。

  流雲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視線模糊,看見他僵直的脊背,很好,他沒有轉頭來看她,身子一沉,陷入一片黑暗。

  “殿下,她走了……”杜秋蘅撫上太子的手臂,他手臂上的肌理因為過分緊張而堅硬如鐵,微微的顫抖。杜秋蘅心一震,只怕流雲受刑,他更難過吧!

  龍昊天這才慢慢轉身,看見地上一灘鮮血,觸目驚心,她吐血了。他承認他失敗了,做不到對她視若無睹,做不到不對她動心,就算她犯了這麼大錯,失去一個孩子的痛也不及為她心痛的萬一。

  “殿下,您是不是去看看,人都昏死過去了。”杜秋蘅小聲的問道。

  龍昊天臉色發白,半晌道:“本宮去看看王良媛。”

  杜秋蘅愕然,楚良娣對杜秋蘅投去不滿的眼神,若不是她多事,她就能看到這場好戲的結尾,掃興,不過今日收穫還是很大,王嫣兒的孩子沒了,她也少了一分威脅,而這個傅流雲是頭■驢,這種人就算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又如何,遲早她會死在自己手裡,這種人沒有威脅,即便殿下現在對她恰惜的緊,疼愛的很,等對她的新鮮勁一過,也就淡了,沒什麼好擔憂的。

  “殿下,臣妾與您一同去看良媛妹妹,可憐的良媛妹妹,一定難過極了……”楚良娣討好道。

  龍昊天頓住腳步,回頭看她,目光冷若寒冰:“楚良娣還是回去吧。”

  楚良娣碰了釘子,站在原地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杜秋蘅好言道:“殿下心情不好,妹妹還是讓殿下一個人靜一靜吧!”

  楚良娣這才灰溜溜的走人,徐美人朝杜秋蘅福了福身也退了去。

  杜秋蘅對身邊的梅香道:“趕緊去請御醫過去瞧瞧,需要什麼速來回我。”

  梅香不情願道:“太子妃剛才何必為她求情呢!她忘恩負義這樣對您,你還幫她。”

  杜秋蘅正色道:“你知道什麼?當年若非她仗義相救,我哪有今日。”

  “太子妃就是念舊,難道就因為當日之恩,您就要報答她一輩子嗎?倘若將來她奪了您的皇后之位……”

  “你再多嘴,我便打發了你出去。”杜秋蘅瞟了她一眼。

  滴翠軒裡,素凝小心翼翼的除去流雲的衣物,背上全是青紫腫塊還有斑斑血痕,竟無一處完好的皮膚。素凝含淚,殿下也太心狠了,怎麼把人打成這樣?不禁責問起小允子來。

  “小允子,雖說姑娘現在沒有名分,可殿下讓姑娘住進這滴翠軒,又讓你伺候姑娘,就已經是肯定了姑娘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姑娘就是咱們的主子,如今姑娘有了難,你就該拼死相護才對,怎讓姑娘遭這麼大的罪?”

  小允子委屈道:“我哪是不想護著姑娘的,可是王良媛的孩子沒了,殿下正在氣頭上也不肯聽我說啊!我才一開口就被打了回去,不過話說回來,姑娘的脾氣也太倔了,連我都看出殿下有意放姑娘一馬,可姑娘一句低頭的話都不肯說……”

  “所以我說你沒用,既然你都看出殿下有意要放姑娘一馬,有什麼話你就盡可以大膽地說,如何被駁了一回你不敢言語了,我看你分明就沒把姑娘放在心上,就顧著自己的屁股呢!”素凝氣呼呼道。

  小允子被她說中了心思,訕訕不語,他一直是伺候殿下的,在他心裡殿下才是主子,這位姑娘麼,誰知道殿下會寵她多久?

  “你還不快去請御醫來,姑娘傷的這麼重,不趕緊醫治,回頭殿下責怪起來,我可把責任全推你頭上。”素凝狠狠地瞪他,這個沒用的傢伙。

  這倒是正經的,萬一殿下氣消了,又心疼起流雲來,到時候怪罪到他頭上,他可是擔不起的。小允子趕忙應了一聲,跑出門去。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38 PM

第九十七章 誰的痛

    龍昊天在怡心苑呆到王嫣兒醒來,好好安慰了她一番,聽她哀哀戚戚的哭訴,不依不饒的要他嚴懲流雲讓他煩不勝煩。說起來她自己就沒有一點責任嗎?流雲的性子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別人不惹她,她是不會反擊的。

  找了一個藉口出了怡心苑,龍昊天在鏡湖邊轉了好幾個圈,幾次想要踏入竹林,又收回腳步,最終還是搖頭嘆氣去了未名居。

  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地看了幾分摺子,卻是一個字也不入眼。

  “高公公,去把小允子喚來。”龍昊天把手裡的摺子一合,忽忽不樂。

  “殿下,老奴已經讓小允子在殿外候著了。”高公公垂眉順目道。

  龍昊天手握空拳掩在嘴邊,乾咳了兩聲:“讓他進來。”

  “殿下……”小允子悻悻地請安,殿下早不問,現在來問,不嫌遲了點?

  龍昊天端起茶來,淺呷一口,假裝隨意問道:“她的傷勢怎麼樣了?”

  “殿下,您也知道那位侍衛平時打的都是壯實的人,雖然殿下讓他們手下留情,可流雲姑娘到底是柔弱女子,哪禁的住啊……”

  “本宮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哪來這麼多廢話。”龍昊天不免浮躁起來,低喝道。

  小允子怏怏道:“流雲姑娘一直就沒有醒來過。”

  龍昊天手中的茶盞“■”的裂了,硬生生被他捏碎,其實他想捏碎的是那立即侍衛的骨頭。

  高公公和小允子同時驚呼:“殿下,仔細手……”

  高公公趕忙掏出帕子幫太子擦拭,看太子的手並沒有受傷,稍稽安心,凜了眉呵斥小允子:“你個沒眼力見的,回個話都不會好好回。”

  小允子心裡大呼冤枉,殿下自己說問什麼答什麼的,他總不能回話說流雲姑娘很好,那點傷小菜一碟……

  “御醫沒去瞧嗎?”龍昊天慍怒,他沒有開口宣御醫,是相信太子妃一定會宣的。

  “御醫瞧過了,處理了傷口,上了藥,可是流雲姑娘還是沒醒,御醫說,可能傷了肺腑。”小允子如實道,太子殿下果然是要秋後算賬了,不免為那幾個侍衛擔心。

  龍昊天眼中怒意更甚:“小允子,你說,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殿下,反正流雲姑娘都受了責罰了,誰對誰錯都不重要了。”

  小允子不知死活的將了殿下一軍。

  高公公跟沒聽見似的,眼皮都沒動一下。

  龍昊天簡直想一掌劈過去,可是,小允子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現在來問對錯也太遲了,但是,他就是想了解。

  “叫你說你就說。”龍昊天鬱郁道。

  “回殿下,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小的在送流雲姑娘回去的時候遇見了高公公,高公公找小的說點事,流雲姑娘就先走了,等小的趕上去時,王良媛正拉了流雲姑娘,定要她下跪行禮,還說流雲姑娘不過是陪太子殿下睡覺,供太子殿下泄欲的下賤女人……”小允子說著偷偷看了眼殿下的神色,見太子臉色陰郁的可怕,但沒有阻止他,他便繼續道:

  “王良媛還說別以為太子殿下現在寵著你,你就飛上枝頭了,你連個妾都沒掙上呢!以後見了本宮都得跪下請安,不然,本宮要怎麼罰就怎麼罰你。”小允子把王良媛傲慢的口氣學了個十足像。

  龍昊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早就知道王嫣兒不是善主,但是沒想到她能把話說的這麼難聽,流雲心高氣傲的,受得了才怪。

  “你就不會上去勸解勸解?”龍昊天氣惱的責問。

  “小的去勸解了,可是王良媛把小的罵了一頓,說什麼,小允子要跟主子也得把眼睛放亮了,別什麼好處沒撈到反惹一身臊。流雲姑娘就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大家都是妾,誰有比誰高貴些,王良媛,安我已經請了,要我跪下請安,等你做了太子妃再說吧!’王良媛就氣壞了,要拉流雲姑娘來見殿下,流雲姑娘見她撲過來,就閃了閃,結果,王良媛一個站不穩,吧唧就摔倒了,事情就是這樣了,殿下,流雲並沒有推王良媛的,是她們惡人先告狀。”小允子忿忿然道。

  “你早幹什麼去了?先前怎麼不說?”龍昊天現在更想抽他。

  小允子叫屈道:“殿下,小的是要說的,可是您和太子妃都不讓小的開口……”

  “殿下,看來流雲姑娘也是受了委屈,為了不叫殿下難做,她乾脆什麼也不辯解,殿下,流雲姑娘用心良苦啊……殿下與其在這裡牽腸掛肚,坐立不安,還不如去滴翠軒看看。”高公公瞅準時機給殿下一個台階下。

  龍昊天霍然起身,一揮手:“走,去滴翠軒。”

  流雲迷濛的睜開眼,背上立即火辣辣的疼痛,心口也是悶的難受,她倒抽一口冷氣,發現自己正趴著,想動一動身子,可是這個身體除了能讓她有痛感,似乎不受她指揮了,動不了。

  口中乾渴,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數日那樣焦渴,透過紗帳,一點燭火,幽暗昏黃。竟然是夜裡了,受刑的時候還是中午,她昏睡了這麼久。

  “素凝,水……”隱約看見鮫紗帳外置了一張矮榻,上面躺著一個人,應該是素凝吧!方便照顧她。

  那人立即一躍而起,掀了紗帳,雙目灼灼泛著驚喜的光芒:“流雲,你醒了……要喝水是嗎?你等著,我去倒水……”

  流雲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看他倒了一些熱水又提起涼壺攙了些冷水,須臾回轉,柔聲道:“御醫說,你可能傷了肺腑,所以,不能喝太涼的也不能喝太熱的,我給你衝了溫的來,你一次少喝點,等確定內臟無礙才可以多喝……”

  這算什麼?之前那樣氣勢洶洶,狠戾決然的要將她杖責,現在又來殷勤伺候,他真當她是一隻寵物,高興的時候給你順順毛,發怒了就一頓暴揍?

  流雲漠然輕道:“殿下還是請素凝來吧!流雲只是一介草民,受不起殿下的服侍。”

  龍昊天的眼神黯了黯,歉意道:“流雲,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是當時的情形……”

  “殿下,流雲並沒有生氣,殿下做的很對,處罰的很好,流雲是甘願受罰的。”流雲不想聽他解釋,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那時他有沒想過要給她一個分辨的機會,不,就算他給了,她也是不會說半個字的,要她跟他的女人去爭,不管是爭理還是爭寵,她都不屑。

  龍昊天端著茶水尷尬的佇立著,看她眼中的冷漠,與人千里的冷漠與疏離,那種熟悉的恐慌情緒緊緊捉住了他,迫的呼吸沉重起來,當初感覺到會失去那個人的時候,也是這樣恐慌。

  他抿了抿嘴,她不肯聽是一回事,但是他必須道歉必須解釋,不然這件事會成為兩人的心結,龍昊天躊躇道:“流雲,這次是我不對,不該聽信一面之詞,當時秋白跑來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王良媛的孩子……其實,當時,就算真的是你推的她,只要你開口認個低頭,我也會赦免了你的,真的,我一直在等你開口……”

  流雲只覺悲涼,其實她介意的不是這一頓杖責,而是他竟這樣輕易的相信了別人的話。

  “謝謝殿下的袒護,是非對錯流雲已經不想爭辯了,當時不爭辯現在更不會,殿下還是請回吧!”

  “流雲,你到底要我怎麼樣?”龍昊天心痛道。

  流雲抿嘴不語,想他怎樣?不想,不能想,她沒有資格想。

  “流雲,別這樣,你這樣讓我心痛。”他幾乎是低聲下氣的懇求她。

  “殿下,我現在真的很痛,如果你能離開的,我想,我會不痛一點。”流雲低低道,她是真的痛,身也痛,心也痛。

  龍昊天驀地想起先前御醫開的藥,說是可是止痛的,等她醒了就熬給她喝。

  “流雲,你等下,御醫開了止痛的藥,素凝已經去煎了,我去弄看。”龍昊天把茶盞放在床邊的小幾上,離她最近的地方。

  他一離開,流雲忍不住掉下淚來,從來不知道要維護一份尊嚴也需要付出這樣的代價,那時是強忍著一口氣,硬生生的承受了下來,現在,這種火燒火燎,痛到骨髓的疼痛,快要摧毀她的意志了,可她不想在他面前掉淚。

  沒多久龍昊天端了藥進來,看見流雲把自己的臉深埋在枕裡,整個人不停的顫抖著,几案上的水是一動沒動。

  心中一慌,忙放下藥碗,去扶她:“流雲,你怎麼了?是不是很痛?”

  “你不要管我,你走開……”流雲悶聲道,是的,她要痛死了。

  “來,我扶你起來,把這藥喝了就不會那麼痛了。”他勸慰道,看她這樣痛苦,他恨不得那些荊條是打在自己身上,代她去痛。

  止痛藥,流雲顧不得矜持了,她要止痛藥。

  龍昊天極小心的要將她扶起,可是因為流雲整個背受傷,他懊惱的發現他居然無從下手,試了幾次,流雲的臉色更白了,額上全是汗滴。

  “昊天,我不行了。”流雲抽搐著囈語了一聲,又昏了過去。

  她這一聲昊天就像一記重錘敲在他心上,心若琉璃墜地,碎了,龍昊天失聲痛呼:“流雲……快,快傳御醫……”

  御醫一直在滴翠軒候命,這時急急趕來,看見殿下正抱著流雲倉皇失措。

  “御醫,快,她一直喊痛,現在痛暈過去了。你快救她……”

  龍昊天慌亂的六神無主,直將御醫看作了救命稻草。

  “殿下請先將流雲姑娘放下,讓臣來診治。”御醫鄭重道。

  小允子和素凝也著急的候在一旁。

  御醫翻看了流雲的眼皮,又為她診脈,道:“姑娘是極痛攻心支持不住方才暈過去,殿下稍安勿躁,姑娘受了杖刑,傷的不輕,這痛楚是難免的,只要過了三日疼痛自是能減輕……”

  她是極痛攻心,他何嘗不是,龍昊天已經亂方寸,一把揪住御醫的衣領,氣急敗壞完全沒了平日裡氣定神閑,溫文爾雅的神態:“你說什麼難免?你的意思是隻能任由她痛?她連這一刻都支撐不了了,還要她支撐三日,你是不是要她活活痛死嗎?你說,你到底是能治不能治?若是不能治,本宮先將你杖責五十,看看你能不能撐得過去……”

  御醫沒嚇的驚魂失魄,喃喃道:“殿下,請容臣再診治診治。”

  小允子也來勸殿下:“殿下,殿下先別急,讓御醫想想辦法。”

  龍昊天重重哼了一聲,一把將御醫推開,狠戾道:“你若治不好,本宮就砍了你……”

  御醫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個四腳朝天,哆嗦著,連連點頭:“是是是……”背上冷汗涔涔。

  眼角瞟到放在几案上的那碗湯藥,心中有了主意,戰戰兢兢道:

  “姑娘這藥還沒有喝?難怪了,若是喝了這藥,姑娘的痛楚自是可以減輕幾分,要是再有‘綠玉冰珀生肌膏’配合外敷應該會更有效,可惜,這藥配方複雜,藥引子更是難得,太醫院配的不多,早就已經用完了,而且一時也配不齊……”

  小允子想了想,道:“殿下,小的記得,上回太子妃撫琴不慎弄傷了手,殿下似乎問太醫院要過一種生肌膏,不知道是不是御醫說的這種?”

  龍昊天皺眉回憶:“好像是要過什麼生肌膏。”

  “殿下確實要過,因著這藥本來就配的不多,所以這藥去了何處臣還記得,不過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不知道是否還有剩餘?”御醫道。

  “小允子,你速去蘅芷苑,問太子妃將剩下的綠玉冰珀生肌膏都要來,就算用完了,空瓶子也要給本宮取來。”龍昊天急忙吩咐道。

  “是!”小允子一溜煙跑了出去。

  龍昊天看著昏死過去的流雲,愁苦道:“只是她現在昏迷著,這藥也喂不下去……”

  素凝心思一動,出聲道:“請殿下恕奴婢不敬之罪,奴婢有辦法將這藥喂下去。”

  龍昊天心喜:“何法?”

  素凝定定道:“口渡。”

  呃!這是個好辦法,他是急昏了頭了,居然忘了還有這法子,只是,他如何能讓別人去親近流雲,就算是女人也不行。

  “這個,本宮來即可。”事不宜遲,龍昊天走到床邊,她已經暈過去,沒了知覺,但他是盡量輕柔,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讓她坐著。

  “素凝,你過來,扶住姑娘。”龍昊天命令道。

  素凝早就料定這事輪不到她頭上,她不過是提醒一下而已,應聲過去扶住流雲的肩膀,盡量不碰觸到她背上的傷處。

  龍昊天含了一口藥在嘴裡,吻上她的脣,用舌尖輕輕啟她緊抿的脣,將藥慢慢的悉數渡了過去,然後緊緊吻住,直到她吞咽下去。

  良久,流雲的喉頭動了一下,那藥算是吞下去了。

  龍昊天長舒了一氣,這法子果然有效,她吞下去了,又含了一口如法炮製。

  御醫看的目瞪口呆,堂堂當朝太子,居然為了一個無名無份的女子,去喝那苦藥以口相渡,這女子在殿下心中之重可見一斑。哎!還好是有驚無險,想到剛才太子凶惡的神情,御醫用衣袖擦了擦滿額頭的汗,心有餘悸。

  等一碗藥喂下去,龍昊天已是汗透重衣,不過心中甚慰,好像這藥就是救命的仙水,只要她喝下去了,就會沒事了。

  小允子很快回轉,滿面喜悅,沒進門就囔囔道:“殿下,藥取來了,還有大半瓶。”

  “快拿過來。”龍昊天讓流雲恢復趴著的姿勢,接過藥,看了御醫一眼,道:“小允子,請御醫去偏廳稍作歇息,隨時候命。”

  “是……”

  小允子朝御醫做個走的手勢,御醫趕緊背了藥箱疾步逃也似的下去了。

  “素凝,去打盆熱水來,在這裡幫忙。”龍昊天又吩咐道。

  小心翼翼的除去她的衣衫,龍昊天的氣息陡然一窒,明日定要將那執杖的侍衛打上一百鞭,不,一千鞭都不夠解氣,他們是死人嗎?沒看見他的示意嗎?都皮開肉綻了,這也叫手下留情?倘若他們真下重手打,是不是當場就要把人打死了?龍昊天一陣後怕,懊惱著,當時為什麼要聽她的話轉過身去,如果他看著她,一定會早早叫停,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嚴重……龍昊天自責的要死。

  “殿下,熱水來了。”素凝端了熱水來,見殿下對著姑娘的傷口怔怔失神,輕聲喚道,絞了熱帕子遞給殿下。

  龍昊天拿著帕子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手都在顫抖。

  “殿下,還是讓奴婢來吧!”素凝算是看明白了,殿下對姑娘的心,絕不是貪慕姑娘美貌,貪一晌魚水之歡,那是動了真情的。

  “不,本宮要親自為她上藥。”龍昊天低喃著,定了心神,穩住手,不能弄疼了她。

  素凝識趣的後退幾步,站的遠一點,不妨礙到殿下。

  龍昊天低頭輕輕吻上一處傷痕,心中暗暗發誓:流雲,我發誓,再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第九十八章 挑唆

    謹清王府的密室裡。

  龍擎天凜著眉神情很是不悅:“無痕,不經召喚你來做什麼?”

  “主人,東府那邊有急報。”無痕垂首道。

  “說……”一聽是東府的事,龍擎天顏色和悅了些,散漫的半躺進椅子裡。

  無痕抬了一眼,看上面坐的那人,底下的白虎皮襯著他身上明艷的紫袍,加上他慵懶的神情,鳳目微闔,有種說不出的妖嬈媚態,當然這樣形容一個男人似乎不妥,可現在給他的感覺的確如此,當然,他更不可能被這種表象所欺騙,因為他知道,那雙足以奪人心魄的眼睛裡,隨時會透出令人膽寒的殺機。

  “是有關於傅流雲的。”無痕靜靜道。

  “她?她又出什麼蟲蛾子了?”提到傅流雲,龍擎天眉頭微蹙了一下,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一雙大眼睛,倔強中透著鄙夷的眼神,這個死女人,總有一天他要徹底征服了她。

  “傅流雲今日被太子杖責了。”無痕不動聲色的說著,他本人對這件事沒什麼感覺,但他那位好兄弟鬼影,似乎按耐不住了。

  “為什麼?”龍擎天不鹹不淡地問。

  “說是跟王良媛起了衝突,導致王良媛小產。”

  呵!她可真敢啊!這個沒頭腦的女人,也不知那個杜閣老抽哪門子的筋,居然對她青睞有加,還收她做學生。她這樣莽莽撞撞的,只怕任務沒完成,就要一命嗚呼了。

  “太子下的命令?”

  “是。”

  “之後太子有什麼反應?”

  “太子似乎很生氣。”

  廢話,龍昊天成親幾年一直都沒有子嗣,如今好不容易王良媛懷上了,卻叫流雲給弄沒了,能不生氣嗎?龍昊天的反應在情理之中。

  不過,龍擎天卻有點失望,他更希望看到龍昊天能袒護著流雲,那樣,他的勝算就更多一些。那個笨女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因此被龍昊天厭惡的話,那他的如意算盤可就要落空了。虧他還送她一份大禮,要不是他同意把傅明睿和傅明則轉交刑部,龍昊天也沒辦法從他手裡要人。想到這,龍擎天的心情有些煩躁。

  “還有別的事嗎?贛州那邊你可安排妥了?”龍擎天轉移話題,不想在這個女人的問題上糾結了,她再尋死路,他大不了另覓他途,多費些周折而已。

  無痕見殿下對傅流雲的事並不在意,在心中暗暗嘆了一氣:鬼影,不是我不幫你,主人的脾氣你也知道,不該說的話決不能多說一句。

  定了定神回道:“已經派了青風和白術前去。”

  龍擎天微微頷首:“嗯,這兩人辦事還算穩妥,你要隨時注意那邊的情形,決不能出任何岔子,那個蕭光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是。”無痕恭謹的應了一聲。

  “沒別的事就先退下吧!”龍擎天淡淡道。

  “是。”

  無痕出了密室,心道:他該勸著點鬼影,再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龍擎天頭往後仰,雙目微閉,須臾,突然坐直了身體,他忘了問無痕,那個笨女人傷的怎樣了……可是,為什麼要知道這個,管她傷的如何,沒死就成了。龍擎天搖搖頭,那種莫名的煩躁情緒卻甩不掉。

  蘅芷苑內,楚良娣來給太子妃請安。

  “太子妃,妹妹聽說昨兒個殿下在滴翠軒陪了傅流雲一整夜。”

  楚良娣試探道,她試探的是太子妃的反應,這件事,太子妃自然是知道的。

  杜秋蘅微微一笑:“這又如何?”

  “妹妹只是想不明白,殿下這樣做,到底是要罰傅流雲呢還是疼她呢?”楚良娣蹙眉,困惑道。

  “妹妹,如果你羨慕這樣的疼愛,那也叫殿下先杖責你一頓不就享受到了?”杜秋蘅玩笑道。

  楚良娣嬌嗔道:“太子妃就愛取笑妹妹,妹妹哪是羨慕來著,只是為王良媛不平而已。”

  “殿下已經杖責流雲還了王良媛一個公道,有什麼可不平的?”

  杜秋蘅溫婉而笑:“十個手指且有長短,殿下這麼多妃嬪要做到一碗水端平談何容易,有偏頗也屬自然,當然,誰都希望太子殿下能向著自己,可也不是自己想就可以的,得看殿下心裡願意想著誰。”

  “太子妃說的是不錯,可這回不是爭寵不爭寵的問題,是關係皇家血統的大事,殿下都已經二十有五,卻還沒有一男半女,說起來,妹妹也是慚愧的很,幸好良媛妹妹爭氣為殿下懷了一脈骨血,可偏偏叫傅流雲給……妹妹知道太子妃是寬宏之人,但若任由殿下這樣任性下去,只怕將來這太子府都沒有咱們的容身之地了。”楚良娣戚然說道。

  杜秋蘅神色微茫:“妹妹所言過重了。”

  “妹妹絕非杞人憂天,太子妃,您想,如今殿下眼中只有流雲,連皇家血脈都不放在心上了,將來若是流雲提出要做後宮之主……”楚良娣收住話尾,看太子妃的神色。

  杜秋蘅眸光一斂,楚良娣的話說到她心裡去了,這些也正是她所擔心的,如果流雲不是那麼優秀,她倒不介意流雲與她做姐妹,反正沒有流雲也會有其他女人,倒不如來個與自己相熟的,相處起來也容易,可偏偏流雲……眼看著心裡的隱憂漸漸變成了現實,她心中的擔憂比別人更甚。

  楚良娣察言觀色,知道自己說中了太子妃的痛處,嘆了一氣道:

  “哎!妹妹倒無所謂,反正原本也是不受寵的,可是,太子妃您是殿下的結發之妻,將來殿下登基,江山一統,您就是名正言順,理所當然的皇后,太子妃,人心難測呀!雖然您和流雲是舊友,情同姐妹,您處處包容著她,忍讓著她,但是利益當前,誰知道她會不會領您這份情呢?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杜秋蘅不露聲色地看著楚良娣,她承認楚良娣說的都對,但她也明白楚良娣在她面前說這番話的目的,想哄了她去對付流雲,哼!要不要對付,要如何對付,那是她的決定,不需要旁人來左右。

  楚良娣被太子妃喜怒莫辯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怵,怯怯道:“妹妹只是不想太子妃吃虧而已。”

  杜秋蘅莞爾一笑:“多謝妹妹提醒,不過本宮以為,妹妹無須多慮,殿下不是個沒有分寸之人。”

  楚良娣面露尷尬之色,訕然道:“但願是妹妹多慮了。”

  “今日本宮有些疲累就不陪妹妹多聊了,妹妹請先回吧!”杜秋蘅溫婉的下著逐客令。

  楚良娣見挑唆不成,悻悻告退。

  等楚良娣走了,梅香道:“太子妃,楚良娣說這些話雖然別有居心,但也不無道理,您還是謹慎些的好。”

  杜秋蘅黯然,嘆道:“梅香,你不懂,世間最難測的是人心,最難掌控的也是人心,你覺得我們有什麼辦法能拴住殿下的心?”

  梅香無語,這個她可做不來。

  杜秋燕苦笑:“殿下是仁德之人,將來亦是一國之君,他的一言一行都將成為天下蒼生的表率,只要我沒有半點錯處,就算他再喜歡傅流雲,讓傅流雲後宮專寵,也不會動搖我的地位,這個名分,始終是我的。”這是爺爺說的話,杜秋蘅也努力讓自己這樣去想,可是她還是沒有信心,即便爺爺說對了,將來她做了皇后又如何?她並不是野心勃勃想要睥睨天下的人,也沒有想過要霸住殿下的整顆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不要像一件擺設那樣坐在皇后的寶座上,而是做一個真正的妻子……

  “梅香,我們去未名居。”杜秋蘅打起精神道。

  “太子妃,我們去未名居做什麼?太子殿下又不在那……”梅香不解。

  杜秋蘅目光落在前方虛空處:“我們去幫殿下收拾些衣物送到滴翠軒去,我想,他會在滴翠軒呆上一陣的。”

  梅香很是不高興,這算什麼事?太子妃這也太委屈自己了,太子殿下現在被流雲迷的七葷八素,太子妃不想弄把殿下的心拉回來,還把人往流雲哪裡送,她想不通。

  自從流雲住進了滴翠軒,禁地也就不存在了,先是素凝進來了,從昨天開始,崔公公,高公公,御醫……龍昊天只想著流雲能趕快好起來,哪還在乎什麼禁地不禁地。

  流雲喝了藥,又上了“綠玉冰珀生肌膏”,病情似乎穩定下來。

  龍昊天怕她一直趴著呼吸不暢,就讓她半趴在他身上睡,一夜下來,他的手腳因為受壓迫都發麻了,可他一動不敢動。聽到她夢中迷糊的呻吟,他的心就跟著痛起,感受到她的呼吸逐漸緩和,他也跟著長舒一氣,真的是提心吊膽了一夜。

  清晨的時候流雲方才醒來,發現自己趴在他身上,第一個念頭就是離開,可是他的心跳沉穩有力,像是一道魔咒在耳邊響著,她安靜的伏在他身上,竟有一絲貪戀。回想昨夜他來道歉,殷勤的服侍她,看她傷痛,他急得滿頭大汗,這樣的關心應是發乎內心的吧,可是,是因為歉疚嗎?還是別的?流雲調整了下頭部的姿勢,脖子有點酸,看見他微擰著眉頭,睡的似乎很不踏實,不似他以前的睡容,平靜祥和。

  龍昊天沒撐住,打了個盹,但是身上的流雲稍稍一動,他便醒了過來,睜開眼:“雲兒……”

  他猝不及防的睜開眼,讓流雲的目光避無可避,兩人就這麼對上了。

  龍昊天心中竊喜,她醒了,卻沒有像昨夜那樣一心想躲避他,看他的眼神也沒有那麼冷漠了,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有一點原諒他了呢?

  流雲飛快的垂了眼瞼,懊惱著,他會不會以為她是在偷看他?誰要看他呢?這個可惡的人……

  “雲兒,你好些了嗎?還疼的厲害不?”他關切著問。

  他一問,流雲才覺得背上的疼痛已經減輕不少,不再如火灼燒般的難以忍受。

  “還好,沒那麼痛了。”流雲低喃道,突然想起昨夜她痛得死去活來,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喊了他的名字“昊天”,她頓覺窘迫,真是太沒出息了。

  “謝天謝地。”龍昊天長吁一氣。

  流雲怔了怔,有這麼誇張嗎?

  看她怔忡的神情,龍昊天微然一笑:“說真的,我一直在擔心你醒來後還是那麼痛。”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雲兒,看著你痛,我都快急瘋了……”

  流雲又開始彆扭起來,一個人怎麼可以轉變的這麼快,還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呢?這其中的可信度有多高?這樣肉麻兮兮的,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殿下,您該去上朝了。”流雲打斷了他的話,不理會他的話。

  “不去了,我已經吩咐下去,有急事直接報到這裡,其他事押後再議。”龍昊天沒有意識到流雲的彆扭,還對她的大局觀念很是讚賞。

  “殿下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荒廢政務?傳將出去,外邊的人非要罵我是紅顏禍水不可。”流雲急道。

  龍昊天輕笑:“是我禍害紅顏,不是你紅顏禍水。”

  “不行不行,殿下您還是快走吧!”流雲想推她起來,可是稍一動,就牽動傷處,痛的她倒抽冷氣。

  “哎……你別亂動,小心你的傷,我起來就是了,不過,你真不必著急,摺子我讓高公公都給我送過來,我在這裡陪你,也不會耽誤正事的,再說,不看著你好起來,我就算去上朝了也會心不在焉的,萬一辦錯了事怎麼辦?”他急忙按住她,不讓她亂動。

  “我知道殿下是怕我生氣,好了,我不生氣了,一點也不生氣,真的,其實,王良媛的孩子沒了,我心裡很內疚的,我很自私的想,我挨一頓罰就當是給那個孩子賠罪了,要是我能再忍忍,或者我不躲,王良媛就不會摔跤,孩子就不會沒有了。”流雲黯然道。

  龍昊天一直以為她不肯低頭是倔強,是跟他慪氣,沒想到她還懷著這點心思,這讓他越加心疼,柔聲安慰道:“你也別太自責,事情的經過小允子都告訴我的,若不是王良媛太過驕橫跋扈,也不至於有這場禍事,這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至於那個孩子……想來是與我無緣。”說不痛惜那個孩子是假的,雖然他不想要孩子,可是自從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他還是情不自禁的傾注了許多期盼,所以,那時他是真的心疼,加上他真以為全是流雲的錯,又有楚良娣她們咄咄相逼,才會下令對流雲杖責。

  “哎呀!我忘了一件事。”龍昊天驚呼起來。

  流雲訝異的看他:“怎麼了?”

  “昨夜你痛成那樣子,把我急壞了,我命人綁了那三個行刑的侍衛,說好了,到天明,你的傷若還是沒有好轉,就每人杖責一百,我若再不下令取消,過會兒可就要執行了。”龍昊天說著忙喚小允子。

  流雲極度無語,嗔怪道:“殿下可真無理,令是您下的,他們是遵您的令,何罪之有,真若要罰,殿下該罰自己才是。”

  “是是,等你好了,你想怎麼罰我就怎麼罰。”龍昊天寵溺的笑道。

  小允子應聲前來。

  “殿下……”

  “你快派人去傳本宮命令,放了昨日執刑的侍衛。”

  “是,殿下,太子妃在外面求見。”小允子稟道。

  “殿下,快讓姐姐進來吧!”流雲聽得秋蘅姐過來,豈有迴避之理,雖然秋蘅姐昨日說的那些話頗重,但她絕不會介意,不管秋蘅姐怎麼對她,都是她該受的。

  龍昊天揣摩不定太子妃來的意圖,道:“你在這好好歇息,我讓素凝給你弄點吃的來,小允子,帶太子妃到東廂等候。”

  “殿下,倘若姐姐是來看我的……”

  “我知道,你放心歇著就是。”龍昊天小心翼翼地抽出身子,起身披了袍子,走到外間才做了幾個大幅度的伸展運動。

  小允子見了抿著嘴偷笑。

  龍昊天凜了他一眼,低喝道:“還不快去。”

  小允子忙弓了身子跑出去。

  龍昊天洗漱了一番才到東廂去見太子妃。

  “臣妾給殿下請安!”杜秋蘅盈盈施禮。

    “免禮,愛妃怎麼過來了?”龍昊天笑微微地問道。

  杜秋蘅示意梅香把包袱放在桌案上,柔聲道:“臣妾是想著流雲妹妹這次傷的不輕,殿下這幾日怕是要多勞累些了,就幫殿下收拾了些衣服和常用的物件來……”

  龍昊天頷首:“有勞愛妃了,還是愛妃想的周到。”

  杜秋蘅躊躇道:“殿下,或者,讓臣妾來照顧流雲妹妹吧!這種事,總是女人仔細些。”

  “愛妃有這份心,本宮深感欣慰,不過愛妃近來身體也不是很好,不宜操勞。”龍昊天婉言謝絕了杜秋蘅的請求。

  就知道他會拒絕的,他如此緊張流雲,定是要自己守著才能安心吧!

  “流雲妹妹好些了嗎?那‘綠玉冰珀生肌膏’可有效?”杜秋蘅關心問道。

  龍昊天道:“多虧了那藥膏,疼痛稍減輕了些,不過昨兒個折騰了大半夜,現在還昏睡著。”

  杜秋蘅會意,殿下是不想她去打擾流雲休息。看他面上的神情,流雲的傷勢應該已無大礙,昨夜小允子火急火燎地趕來取藥,說的那情形好像流雲已經命懸一線似的。好吧!既然,這裡用不著她,也不歡迎她,她也沒必要呆下去了,反正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請殿下轉告妹妹,讓她好好養傷,等她傷勢好些了,臣妾再來看她,殿下您自己也要多顧著點自己的身子。”杜秋蘅婉聲道。

  “愛妃,王良媛那邊……”

  “殿下,臣妾知道怎麼做,殿下只管放心。”杜秋蘅微微一哂,他是兩頭不能兼顧,只能取其重,另一邊,只有她去安撫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41 PM

第九十九章 我來了

    龍昊天一直呆在滴翠軒,可氣壞了王良媛,加上有人火上澆油時不時的刺激,王良媛更是將傅流雲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還有一個人也很抑鬱,恨不能把太子給殺了,這人就是段正平。

  但是他更想殺了自己,是他將她一步步誘到京城,是他將她一步步推入火坑,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主人逼迫,屈從了太子,現在還遭毒打。好幾次他想偷偷摸進滴翠軒去看她,依他的輕功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還是有把握的,只是太子一直在滴翠軒,他不明白,是太子親自下令杖責流雲,事後又百般關懷,這算什麼?

  可是無痕很鄭重的警告他,不能造次,不然壞了主人的大事,他要死,流雲也活不了。

  他死不死的無所謂,殺手過的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最不值錢的就是命,可是流雲不同,她那樣美好,她應該有個幸福的人生……他問無痕,難道沒有辦法了嗎?無痕目若寒星:“鬼影,你已經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

  是,他從小就接受殘酷的訓練,他能活下來最終成為西府首屈一指的殺手,靠的就是冷血,狠絕,他是踩著一個個同伴的屍體走過來的,當初一起受訓的八十個兄弟,剩下的只有他和無痕。殺手就該無心無情,可偏偏他和無痕有了兄弟情,對流雲,更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親人又超乎親人的感覺,只想保護她,看她開心地笑,就算再多的煩惱也會一掃而空,她就像一縷明媚的陽光,將他冰冷的心漸漸融化,讓他體會到了自己身體還有一種叫溫情的血液流淌。然而,他的命運早已經被定格,深深烙上了殺手的烙印,無法擺脫,那麼,一個不合格的殺手只有一個下場……死。

  “是的,無痕,如果到那一天,我希望為我送行的人是你。”

  他靜靜地回答。

  無痕的拳頭快如閃電,一記重拳擊在他的下頜,鮮血立即沿著嘴角淌下。無痕胸膛起伏,目光冷冽,瞪了他好一會兒,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段正平看著無痕消失在夜幕中,慢慢拭去嘴角的鮮血,無痕,其實你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

  內服外敷雙管齊下,加上精心的照料,流雲的傷勢恢復的很快,畢竟她是年輕的,而且她一直都很注意鍛煉身體,看起來消瘦,但筋骨還算強筋,不是那種風一吹就倒的嬌弱女人。

  這段時間太子對她可謂是百依百順,溫柔體貼的讓她不禁恍惚,他真正在乎的是她還是她所替代的那個人?

  “雲兒,再喝一口。”龍昊天哄著她。

  “不要了,再喝我要吐了。”流雲別過臉去,口腔裡滿是苦澀的味道,難聞的氣息,一天兩天的還能堅持,可是這都喝到第十天了,一天兩大碗,喝的她味蕾都被破壞了,吃的別的東西全是沒味道,如同嚼蠟。

  “那就不喝了。”龍昊天也不勉強她,昨天勉強了一次,結果她真就吐了,等於白喝,還不如少喝點還有點效果。

  “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到院子裡曬曬太陽?”龍昊天放下藥碗柔聲問道。

  流雲看他:“殿下,您該去忙公事了。”雖然她知道他這幾天一直有辦理公務,都是等她睡下了或是休息的時候,而她醒來總能見到他。她想忽略一些感受,可這張消瘦了的臉龐,微微凹陷的眼眶,讓她不得不正視,不管他當她是什麼,這份付出是真真切切,不想他再這麼累。

  龍昊天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她的手總是冰冰涼,這便是所謂的冰肌玉骨嗎?他想溫暖她。

  他微然一笑:“不急的,我陪你去曬太陽,我讓人弄來了好些菊花放在院子裡,有什麼‘紫十八’、‘天馬’、‘祥雲’、‘金牡丹’什麼的,有些我也叫不上名字,奼紫嫣紅的倒是美麗,去看看好不好?”

  流雲無奈的嘆息,每次催他,他都說不急,好吧!算她急了。流雲道:“太子妃那邊送了嗎?”

  “你放心,已經送了,各處都送了,不過,我還是把最好的給你留下了……”他噙了一抹狡黠的笑意,要來抱她。

  流雲躲了躲:“我自己走,我傷的又不是腳,我自己能走的。”

  “這不是你傷了哪裡的問題,是我想抱你的問題。”他執意道。

  “哎,你要抱也行,但是您得答應我一個請求。”流雲擋著他的手。

  他笑看著她:“你說……”

  “殿下,殿下這幾日,我醒著您就陪著,我睡了您才去辦公,殿下這樣讓我心裡很是不安。”流雲道。

  他挑了挑眉,聽她繼續說。

  “殿下身為太子,如今聖上龍體欠安,您奉命監國,肩上的擔子可不輕,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大家都看著,所以殿下事事都應以江山社稷為重,不讓擁護和支持您的臣子們失望,更不能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得意了去。殿下因為我,十日沒去上朝,您有沒有想過臣子們會怎麼議論殿下,殿下都不在乎嗎?好,就算殿下不在乎,可我在乎,我不想背上魅惑君王的罵名,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我承認我還是很在乎身前死後的清名,遠的先不說,就府裡的,被殿下專寵是一種榮耀,但反過來說也是一種罪過,殿下應該不會再想看到我被刁難,被侮辱吧?嫉妒是最毒的藥,會使人瘋狂,讓人失去理智,殿下若是真的在乎我,那就為我的處境想想,畢竟您是太子,而不是尋常的男子……”流雲一口氣說了這許多,曲意奉承的話她說不來,都是肺腑之言。

  龍昊天默然半晌,輕輕擁她入懷,她說的這些他何嘗不清楚,這次確實是他放縱任性了一回,流雲總是這麼清醒和理智,叫他有些汗顏。

  他是太子,卻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期望他只是個尋常的男子,置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三五個丫鬟僕人,他去謀生計,她在家帶著孩子們,閒暇時,也帶他們出去遊山玩水,過著簡單卻溫馨甜蜜的生活。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他低啞的說著,親吻她的耳朵。

  自從和他在一起,她才知道耳朵竟然是她的一個死穴,每每出現這種情形,她的腦子就開始發矇。

  “嗯……”她幾不可聞的應著。

  “我不在的時候,都要想著我……”

  呃!這種要求……

  小允子搬了張搖椅放在院子的紫藤架下,溫暖的陽光透過不甚繁茂的紫藤葉灑落下來,光影斑駁,椅子上鋪了厚厚的駝絨軟墊,躺在上面,舒適非常。

  旁邊的石桌上擺放著茶和各色點心,伸手就可以拿到,不過不用她伸手,素凝一旁伺候著,只要她一個眼神,素凝就會送到她嘴邊來。

  汗,就算她出生富裕之家,從小僕人環伺,也沒有過過這麼腐敗的日子,當然,這種情形在大戶人家裡並不少見,不過,因為她的靈魂是來自強調獨立自主的二十一世紀,所以,她不太習慣,可是太子一再吩咐,不許她亂動,不許她太累,不許……一萬個不許,又吩咐素凝和小允子,要這樣,要那樣,一萬個要求,哎!拗不過他,要他去上朝,還得她求著,真是亂套了。

  菊花,確實很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公的,“寒花已開盡,菊蕊獨盈枝。”杜甫的,“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白居易的,“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元旗的,念過那的詩都還記得,可是前世去上墳的時候,爸媽總會買一束菊花放在墓碑前,所以,在她的意識裡,菊花,便有了某種特定含義,愛不起來了。

  一個花匠在打理著菊花,給一盆白菊修剪枝葉。流雲見那花開的極美,便問道:“這叫什麼菊?”

  花匠起身,流雲這才發現他是個駝背,花匠回轉,恭謹的垂首:“回王妃,這叫白玉圓盤。”

  流雲抿嘴一笑:“你怎叫我王妃?”

  花匠飛快的抬了一眼。

  流雲的心驟然一凜,這眼神好熟悉。可這人的相貌陌生的很,三十幾歲的年紀,臉色微黃,鼻子高挺,嘴脣厚厚的,這人,沒見過呀……

  花匠又低下頭去,惶恐道:“草民是鄉野村夫。”

  “沒什麼,你叫我姑娘即可。”流雲和聲道。

  “這些花都是你種的?”流雲又問。

  “是的姑娘,草民是城東徐氏花圃的花匠。”

  流雲微微頷首:“那你跟我說說,植這些菊花有什麼講究。”

  花匠道:“其實種菊花並不難,菊花的生根能力很強,只要保持好水分和日照,就可以了,難就難在培育新的花種,這就要通過嫁接……”

  “嗯,這個很有意思,你仔細的教我,下回我也試試,素凝,你幫我去沏杯熱茶來。”流雲故意支開素凝,她越看這個花匠越覺得可疑,雖然樣貌陌生,但是他的眼神,說話的口氣都太像一個人了。

  “是……”素凝福身離去。

  果然,那花匠看素凝走了,迅速抬眼,壓低了聲音道:“流雲,我是子謙。”

  流雲瞠目結舌,子謙?剛才她就疑心,但是當子謙親口承認了,她還是覺得震驚無比,他如何變成了這幅模樣?如何到京城來了?

  子謙沒有多餘的時間等她平復震驚的情緒,快速道:“語蓉的話已傳到,之前我就已經發現有人在暗中盯梢,我已經和喬汐商議好了對策,咱們不能一下子就消失無蹤,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你可以放心,家裡不會有事,我不知道你在太子身邊要做什麼,但是我想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所以,我來了,來配合你,現在,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流雲腦子裡打結,他這樣突兀的出現在她面前,然後用這樣溫和的眼神,堅定的語氣告訴她“我來了,來配合你”。

  驀然的有種想流淚的衝動,三年多沒見面,再相逢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那麼他什麼都知道了?沒有了解清楚情況,子謙是不會這麼冒然來見她的。那麼,他會怎麼看她?會鄙視她嗎?

  心裡好難受,倉皇,想逃。

  “流雲,時間不多了,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子謙催促道。

  “你想想辦法,找一找我大嫂二嫂她們,她們也被西府的人控制了,現在下落不明。”流雲醒了醒神,大哥說過,爹有很多秘密的事情都是交給子謙去做的,想來子謙有些門路,而大嫂她們的下落是她最擔憂的事。

  “好,我會去辦。”子謙朝素凝離去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又“你也要保重,別的一切都不重要,你安全就好。還有,現在我來了,你別什麼事都自己扛,一切有我。”

  “你現在叫什麼名字?”流雲強壓著內心的激盪。

  “花匠的身份,叫我徐四。”

  呃!他還有別的身份?

  正要再問,卻見子謙低了頭,緩緩道:“花芽發育期恰當增長澆水外,應乾多濕少、乾濕相間,少溝灌和浸灌,修剪整枝症留強去弱,除去分枝,腋芽要及時抹去,以減少養分的耗費,保證植株達到一定的高度……”

  “姑娘,茶來了。”原來說是素凝回來了。

  流雲不露聲色道:“你們花圃裡還種了哪些花?”

  “回姑娘,應有盡有。”

  “哦?有荷花嗎?”

  “有,不過現在不在花期。”

  “那薔薇呢?”

  “有,有粉團薔薇,荷花薔薇,白玉堂,七姐妹……都開的正好,姑娘若是喜歡,過些天草民送幾盆過來給姑娘觀賞。”

  流雲點點頭:“如此甚好。”

  子謙拱了拱手:“那草民先退下了。”說罷,拿了他的花鋤,剪子,佝僂著身子除了院子。

  “姑娘,原來你喜歡荷花和薔薇呀!”素凝如今和流雲也熟稔了起來。

  “是啊!原來我家有一個大池子,植滿了荷花,每到六月中,荷花嬌艷開放,婷婷玉立,荷香幽幽,我還撐著小木船進去采蓮蓬呢!”

  流雲神往著,眼前浮現的卻是從“荷風苑”望出去,六月西湖接天蓮葉的景象,那時,子謙站在她身邊說,“你喜歡就好。”那語氣就和剛才“我來了”是一樣的。

  心中漾起一股暖流,這個人總能給她一種安寧的力量,這一瞬,出事以來的糾結,難過,煩惱,愁苦都化為一池平靜清澄的湖水,子謙,謝謝你來了……

  晚間龍昊天回來的時候,流雲正對著那盆“白玉圓盤”作畫。龍昊天見她有心情作畫了,也很高興,但又怕她累著,放輕了腳步走過去,站在她身後看她的畫,工筆細描,惟妙惟肖。

  “你這是為刺繡做的畫嗎?”

  他突然出聲,流雲嚇了一跳,嗔道:“殿下怎麼不讓人通傳一聲,躲在人背後嚇人。”

  龍昊天哈哈一笑,抽走了她手中的畫:“怎是沒通傳呢?是你自己畫的太入神了沒聽見,不信你去問素凝。”

  流雲微窘:“殿下用過晚膳了嗎?”

  “隨便吃了一點,這不是急著來看你嗎?”

  “崔公公就是這麼照顧殿下的?殿下自己不注意,他也任由著您?”流雲蹙眉。

  “你還提他,我都煩透他了,把他趕回了未名居。”龍昊天在她身邊坐下。

  “殿下真不知好歹。”流雲睨了他一眼。

  他不以為忤,笑道:“這話也只有你敢說。”

  “這有什麼不敢的,大不了再挨一頓杖責。”流雲不以為然。

  “你還提這事,你若再敢提,我可真要懲罰你了。”他板起了臉,威脅道,眼中卻透著灼熱的情慾。她欲嗔還嬌的神情極具誘惑力。

  這種眼神,流雲不陌生,他說的懲罰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忙起身,為他斟茶:“殿下是直接就來滴翠軒了嗎?”

  他目不轉睛的望著她,看不厭,看不夠:“你說呢?”

  流雲迴避他的目光:“殿下應該去看看太子妃,看看王良媛的。”

  “你希望我到她們哪裡去?”他知道她是為他好,可是她總想把他往外推,讓他有點不高興,是因為她識大體呢?還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前者他很欣慰,若是後者,他不能接受。突然想起,她從未說過喜歡他的話,不像王良媛她們,恨不得把心逃出來放在他眼前,讓他相信她們有多愛他,多離不開他……

  流雲看出他的不悅,嬌嗔道:“殿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自然希望殿下都能多陪著我,可是,殿下是殿下呀,您還有太子妃,還有其他嬪妾,她們都是您的女人,厚此薄彼也該有個度不是?”

  龍昊天的眉頭舒展開來攬她入懷,讓她坐在他腿上,裝可憐:“你看我來都來了,就別趕我走了。”她一句希望他能多陪著她,今晚就算有一百頭牛來拉他,他是不會走了。

  流雲暗嘆一氣道,口中卻是婉聲道:“今天我讓那花匠過幾日給我送些薔薇來,我作畫要用的,殿下,您幫我催著點,我怕我說的話,他們未必會放在心上。”

  龍昊天輕嗅著她鬢發的香,迷離呢喃著:“你說的話誰敢不聽,我就廢了他。”



第一百章 要玉佩

    三天后,子謙依約給流雲送薔薇來,因為之前太子吩咐過,所以,子謙得以順利的再進滴翠軒。

  龍昊天看流雲對這些薔薇鍾愛有加,便對子謙道:“你幹脆把這院子打理一下,種上薔薇吧……”

  流雲竊喜,有了這句話,她和子謙見面就容易許多,當即綻開笑顏如花:“嗯,這樣好,我喜歡,這邊墻角就種粉團玫瑰,那邊廊下植上白玉堂,還有那邊……”流雲興奮的規劃著。

  龍昊天和顏道:“徐四,一切聽姑娘的。”

  子謙恭然拱手:“遵命。”

  龍昊天寵溺的攬了攬流雲的腰肢:“我走了,自己悠著點,別累著了。”

  流雲嬌笑:“知道了,殿下走好……”

  子謙見這情景,心裡隱隱作痛。

  太子一走,流雲支開了素凝和小允子,裝作在和子謙說布置薔薇花墻的事情,忽而低了聲道:“可有著落?”

  子謙微微搖頭:“暫時沒有。”

  流雲有些失望,不過這件事本來就不容易辦,謹清王藏的人哪是這麼容易就讓人找到的?

  “不急,慢慢來。”流雲對子謙說,更是在安慰自己。

  “是不是西府用表嫂她們來威脅你?”子謙問。

  流雲沉默,幽幽道:“不止這些,西府要對付太子。”

  子謙心中一凜,沉吟片刻,毅然決然輕道:“等找到了表嫂她們,我安排你離開這裡。”

  “不行。”流雲條件反射般的一口拒絕。

  子謙看她,靜靜道:“我不想你捲入這場紛爭,這是男人們的事情。”謹清王和太子之爭已是蓄勢待發,傅家不是第一個受牽連的倒霉蛋,龍軒遲早難免一場腥風血雨,流雲身在其中,會很危險。

  “可我已經卷了進來,要想抽身已經遲了。”流雲看著那盆嬌艷如玉,潔白如雪的白玉堂:“太子勝,或許我爹還能有救。”

  “人在他們手裡,他們隨時可以動手,玉石俱焚不是沒有可能。”子謙想提醒她,謹清王若是覺得自己沒有勝算了,一定不惜代價重創太子,就在這幾日,又有幾位太子黨被謹清王以各種罪名收拾了。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置爹和哥哥們的生死與不顧?”流雲冷聲。

  “他們定不希望你為他們而犯險。”子謙喟嘆。

  “我意已決。”流雲神情決然。

  氣氛一時變得緊張起來,子謙擺弄著手裡的薔薇,良久:“有消息,我會盡快通知你。”心思百轉,說他自私也好,說他無情也罷,他只想陳述一個事實,她若繼續,只怕付出的代價會更多,受到的傷害也會更大,他不想看到那一天。

  “我的事,別讓我娘知道。”流雲知道他是為她好,大哥也這樣勸過她,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不是喜歡半途而廢的人,而且,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我有數,但是,姑母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子謙悵然。

  “能瞞多久是多久吧!我不想娘擔心,她身體不好。”流雲也是黯然。

  這天的晚膳,又有消息送了進來,“想辦法再找一塊五彩玉佩。”

  流雲怔住,五彩玉佩?那不就是“五福臨門”嗎?從杭州回來以後,她聽娘說過,當年子謙在南疆覓得一塊五彩玉石,製成了一對玉佩,其中一塊作為貢品送進了宮裡,難道那塊玉佩在太子手裡?這塊玉佩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意義嗎?涉及皇位之爭?不然謹清王為何要尋那塊玉佩?當日她從傅家帶出這塊玉佩,來到淮陰,因著這塊玉佩對她而言有著某種紀念意義,就將玉佩好好的埋在了院子邊上那株梨樹下了,等將來風平浪靜了再取出來。流雲鎖眉,猜不透其中玄機,而且她來太子府這麼久也沒見到過那塊玉佩,如果那玉佩真的在太子手裡,太子會把玉佩藏在哪裡呢?除了滴翠軒應該就是未名居了吧“小允子……”流雲喚道。

  “姑娘何事?”小允子應聲前來。

  “你去看看殿下回來了嗎?”流雲吩咐道。

  “是……”

  “等等,不用去看了。”流雲驀然又想起,經她昨日規勸,太子答應她今日去蘅芷苑的,不能去叫,不然秋蘅姐還以為她故意與她作對。

  小允子被她弄的莫名其妙,和素凝面面相覷。姑娘莫不是想太子殿下了,又覺得不好意思?

  這事,要怎麼辦呢?總不能直接去討吧?這麼重要的東西,她貿貿然的問他,他肯定要生疑的,也不能到處去翻找。流雲被難住了,根本就沒注意到小允子和素凝抿嘴暗笑。

  第二日,太子下了朝倒是來了,陪她說了一會兒話,流雲還沒想到由頭把話題繞到玉佩的事情上,崔公公就來報,說是北邊有書信,來人在外書房等候求見。

  太子匆忙就去了,到深夜也沒回。

  流雲派了小允子前去打探,小允子回來說,殿下還在議事。

  是什麼要緊的大事,議到深更半夜還沒好,北邊,難道說邊境出問題了?想到這個可能,流雲不禁憂心起來,要是內憂未平,又添外患,豈非雪上加霜。

  等到天色微明,太子回來了,神情疲憊,也不洗漱,和衣躺在流雲身邊。

  流雲本就迷糊著,睡不踏實,一聽有動靜就醒了過來,半支起身子,訝異道:“殿下才回來?”

  龍昊天扶額,蹙著眉,雙眸微閉,懶懶道:“你睡吧!我就躺一會兒,就要走的。”

  流雲見他神情蕭索,知他正有煩心事,也不打攪他,為他蓋上被子,然後溫順的伏在他身邊。

  他伸了一隻手臂墊在流雲腦後。

  “殿下,是不是北邊有戰事?”流雲小聲試探。

  “是啊!有急報,說是蒙人聚集了二十萬大軍,意圖犯境。”龍昊天睜開眼,眸光比清冷的晨曦更冷。

  “啊,那可如何是好?”流雲驚呼。

  他咬脣,冷聲道:“膽敢犯我龍軒者,殺無赦。”

  “可是,倘若戰事起,有人趁機發動內亂,殿下豈不是很被動?”流雲問。

  他轉頭看流雲,帶著深究的眼神:“你也這麼認為?”

  流雲索性坐起身,點點頭,正色道:“殿下,流雲以為,這是個陰謀。殿下的勢力在北,那邊的勢力在南,西邊如今存觀望之態,如今江南,贛州已在那邊的掌控之下,意圖明確,就是要為靖南王北上掃清障礙,而此時蒙人入侵,牽制了北方的兵力,殿下手中無兵,如何平亂。”

  龍昊天眉頭一擰,也坐起身,拿了引枕靠著:“你分析的很對,事實就是這麼一個情況,那邊與蒙人有勾結,只可惜,我還沒能拿到確鑿的證據,所以現在我是兩下為難。”

  “那殿下可拿了主意?”

  龍吳天抿了嘴:“如今只能先迎敵。”

  流雲沉思片刻:“殿下,您應該立即上表,請求掛帥親征。”

  龍昊天愕然,他掛帥親征,豈不是把京都讓給了謹清?

  “殿下有沒有想過,如果那邊比您更早提出掛帥親征,得到虎印,那天下兵馬可皆在他的掌握之中。”流雲道。

  龍昊天大驚,這一點他居然沒想到,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而且,蒙人確與那邊有勾結,那麼他出征的話不過是走走過場,然後取下赫赫戰功,到時候,他聲威大震,又統領天下兵馬,只怕連聖上也奈他莫何了,又有周貴妃伺候君側,殿下防不勝防啊……”

  “雲兒,可是我若親征,他乘機發難如何應對?”她的意思他已經明白,果然是高見,只是他想聽她繼續說,探探她這潭水到底有多深。

  “殿下,您奉旨親征,乃正義之舉,必將得到萬民的愛戴和景仰,倘若他此時發難,即便奪了皇位,他也成了乘人之危,某位的小人。

  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到時候,殿下兵權在握,可以名正言順征討謀逆之賊。殿下,既然這一池水已經渾了,與其僵持不下,不如一渾到底,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只要殿下占據了天時地利與人和,還怕大業不成?“流雲鎮聲說道。

  龍昊天心中欽佩,她的膽識比那些所謂忠肝義膽的大臣們可強多了,有膽有謀。當日,她說她是來助他的,他還在心裡嗤笑,看來,是他看走了眼,杜閣老確實有眼光。

  “這些也是杜閣老教你的?”他問。

  流雲蹙眉道:“殿下,我跟您說認真的。”她這段時間看兵書,陪他批摺子,可不是做做樣子的,花了好多時間去琢磨思考來著。

  龍昊天微微一笑,精神抖擻,和先前來時判若兩人:“你好好休息,我這便去寫奏表,再聯絡大臣支持,不然叫他搶了先去就欲哭無淚了。”

  情勢緊迫,流雲也不留他,經此一番談話,已是睡意全消,睜著眼,直到天放亮,有些事要和子謙商議一下。

  子謙這段是隔天來一次。

  “有件事要問你,當初你得了五彩玉石,製成的兩塊玉佩,是不是一模一樣的?”流雲開門見山。

  子謙微愣了一下,點頭道:“是啊!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那邊要找這塊玉佩……”流雲道。

  子謙也糊塗了,五彩玉石固然是天下無雙的至寶,但是,謹清王安排流雲在太子身邊只為了找這塊玉佩?匪夷所思。那玉佩是他親自送去打制的,不是特別的式樣,盡量保存了玉石原有的奪目的光華,這其中並無玄妙呀……

  流雲抿了抿脣,躊躇道:“當年雪瑩帶給我的玉佩,我一直留著,沒丟。”

  子謙輕道:“我知道。”

  流雲愕然望他:“你知道?”

  子謙微然一哂:“你說的。”

  “我說的……”呃,流雲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說過,好吧!就算是她說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現在需要那塊玉佩。

  “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把這塊玉佩送到京都來?”

  子謙皺眉,這麼貴重的東西,讓旁人送來,都不能放心啊!不過流雲需要的話,他就必須做到。

  “可以。”

  “我把玉佩藏在淮陰我娘她們住的那座院子,後院墻角的那株梨樹下了。”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幫你取來,不過最快也要一個月左右。”

  他估算了下時間:“會不會影響你交差?”

  “現在還沒打算拿我的玉佩去交差,我得先弄明白這塊玉佩到底藏了什麼秘密。”流雲道。

  子謙贊同的點頭,是該先了解清楚。

  “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蒙人可能要起戰端,太子決定上表請求掛帥親征,依你看,此舉可妥當?”流雲自己覺得分析的不錯,但總覺得沒底,想問問子謙的意見。

  子謙略一思索,輕笑:“你問我生意上的事,我肯定能給你意見,這些事情……我也不懂。”

  流雲訕訕,心中恍惚起來,連子謙都說不懂,那她還在太子面前大發議論,可別弄巧成拙才好。

  子謙從太子府出來,回到徐記花圃,把東西放下,慢悠悠的進了一間毫不起眼的小木屋,再沒出來,半個時辰後,正陽大街上的一間紙筆店裡出現了一位面色蠟黃,白髮蒼蒼的老掌櫃。老掌櫃吩咐小伏計:“記住了,紙要澄心堂的紙,墨要留香齋的墨,可不能記錯了。”

  小夥計連聲道:“掌櫃的,您放心,一定錯不了。”說著出門,牽了一頭騾子奔城南而去。

  局勢有了新的變化,該馬上通知喬汐,讓喬汐通知褚將軍,他等待的時機,到了。

  龍昊天又是深夜才回,流雲一直沒睡,叫素凝備了宵夜等著。

  “你們都下去,不經傳喚,不許進來。”龍昊天肅然道。

  素凝和小允子忙退了下去。

  流雲急道:“怎樣了?”

  龍昊天正色道:“果然,今日朝上,三弟也上表要掛帥親征。”

  流雲聽了,心裡反而平靜下來,那麼,她猜對了。

  “那聖上怎麼決定?”

  龍昊天微微搖頭:“父皇說,茲事體大,要從長計議。”

  “殿下,這事可拖不得,恐生變數。”流雲又著急起來,到時候周貴妃枕頭風吹啊吹的,說不定,皇上就答應讓謹清去了。

  “我知道,所以,一下朝,我和杜閣老等人合計去了,讓他們一幫老臣聯名上奏,要求太子親征,父皇對他們這些老臣還是很看重的。”龍昊天凝眉道。

  “那就好,不過,殿下也要做好兩手準備,出征有出征的對策,不出征有不出征的對策。”流雲提醒道。

  “出征之策,我已想好。到時候,命西路大軍北上抄蒙人後路,讓高麗去抄蒙人後庭,我估計蒙人這次是抱著兩個目的,能打則打,不能打,也能從三弟那裡撈點好處,所以,不是懷著必取龍軒之心,戰鬥力勢必減弱,但我們還是要做好完全的準備。三弟這次實在過分,他有沒想過,萬一此舉引狼入室,要如何收場?倘若讓我收集到他裡通外國的罪證,我要他好看。”龍昊天一拳捶在桌案上忿忿道,桌上茶盞乒乓直響。

  太子之策果然周全,一可退蒙人,二可乘機將西路大軍收歸麾下,就算不能全布掌控,起碼也能消弱西路一部分實力。

  “那不出征之策呢?”

  “倘若不出征……”龍昊天眼中露出狠戾之色:“再議吧。”

  流雲心裡咯■一下,看他剛才的眼神,他分明是有了主意卻不肯說,是不信任她嗎?怕她泄露的消息?直覺告訴她,他動了殺機,看來謹清有麻煩了,到時候進不得退不得,騎虎難下,一想到謹清焦頭爛額的模樣,流雲心裡就說不出的爽快。

  “殿下,您累了,我讓素凝準備了燕窩粥,您喝了早點歇息吧!這幾日可都有得忙了。”流雲柔聲道。

  他擺擺手:“不用了,我不餓。”

  “殿下總叮囑我要注意身體,您自己呢?這燕窩粥您一定要喝,不然以後您的話我也不聽了。”流雲嬌嗔著。

  他眸中的眼神逐漸緩和了下來,溫然再笑:“好吧!我就陪你喝點。”

  流雲啞然失笑,他說的可真好聽,變成陪她喝了,也不來與他計較,去喚素凝端燕窩粥來。

  “你的院子打理的怎麼樣了?”他邊喝著燕窩粥,隨口問道。

  流雲笑笑:“我哪會打理呀,都是花匠徐四弄的,我就胡亂指手畫腳。”

  “反正這個院子是你的了,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他笑道。

  “這個院子歸我?還是……滴翠軒歸我?”流雲笑問他。

  他捏捏她的鼻子:“好,這裡都歸你,我也歸你,行不行?”

  流雲表示滿意的點點頭:“院子我收下了,您麼,再考慮考慮。”

  他佯裝氣惱,拿眼瞪她:“呆會兒看我怎麼收拾你。”

  流雲臉一紅,他的威脅總是別有深意。

  看她紅了臉,低垂著眼瞼不敢再搭腔,龍昊天就樂了,最愛看她羞澀的模樣,尤其是在纏綿的時候。算起來,好久沒有親近她了,不過這怪誰呢?怪他自己。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42 PM

第一百零一章 勸說

    “李大人,本王覺得這次要壞事。”龍擎天悶悶不樂道。

  “王爺,臣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按說太子身邊那些老臣都是求穩之人,就算老謀深算如杜閣老,陳閣老等人,也不會出讓太子殿下統兵親征的主意,而太子亦是個溫雅之人,緣何今日如此堅決果斷,大義凜然的請旨統兵親征呢?這不是太子的行事之風啊?難道他已洞悉咱們的意圖?”李大人也皺眉。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龍擎天神情微茫,今日朝上,他還未開口,想等朝臣們先議,看看大家的反應,結果在一片主和聲中,太子居然先行出列,請旨統兵抗敵,而那些文臣武將都做被太子的凜然之舉所說服之態,紛紛表示支持太子的決定。這分明就是事先商議好的,害得他的請命在別人眼裡就成了跟風之舉,真是可惱。太子應該是在昨日才接到北方的消息,就能這麼快的做出反應,看來太子的能力不容小覷。

  “按說不能啊!這事咱們行的甚是機密。”崇國公周崇簡搖頭道。周崇簡是周貴妃之兄,也就是龍擎天嫡親的舅舅,現官居正二品龍虎大栓軍,統領京畿十萬大軍。他和靖南王周文斌是龍擎天強大的軍事後盾。

  李大人道:“事關重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太子果真洞悉了咱們的意圖,那麼不管咱們是出征還是不出征,咱們都會陷入被動,還有,咱們和蒙人的……”

  “被動什麼?京畿周邊的兵權盡在我手,還怕他能掀起什麼風浪不成?”周崇簡不以為然:“或許,太子只是想在聖上面前表現表現。”

  李大人微微一哂:“崇國公別忘了,一旦聖上讓太子親征,龍軒的虎符落到太子手裡,太子要調您的兵馬,您能說個不字嗎?”

  周崇簡怔忡了一下,這他倒沒有想到。

  龍擎天摸著下巴,思忖道:“李大人說的對,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咱們還是要做好完全的準備。首先蒙人的事決不能讓太子抓到把柄,其次抓緊籠絡西路定國將軍阮承義,只要那邊答應助我,咱們就能如虎添翼,還有,就算聖上讓太子親征,也要想辦法,不讓聖上把虎符交給太子……其他的就按原定計劃辦。”

  “王爺說的極是,關鍵是虎符,只要虎符不落在太子手裡,那麼請命親征就是自尋死路。”周崇簡附和道。

  “恐怕朝中那些老臣不肯。”李大人擔憂道。

  龍擎天笑哼一聲:“他們不肯有何用?關鍵是看聖上的意思……只要讓母后在皇上跟前吹吹風,說什麼太子如今日盛,一干朝政如今只認太子為君,若是連虎符也交了出去,只怕太子野心膨脹……這就夠了。”

  “對,那乾迂腐之輩,遲早讓他們不能再廢話。”周崇簡冷傲道。

  “李大人,那單元愷之事辦的如何了?”龍擎天暫時放下出征的事,這麼一商議,他覺得主動權還是掌握在他手裡,心稍稍安了些,又想起單元愷的事來。如今只有定北候是公然支持太子的,倘若將定北候爭取過來,那是再好不過了,所以,他們可以在單元愷身上做做文章,即便不能使得定北候倒戈,也要讓定北候心有所慮。

  李大人拱了拱手:“臣已經把禮部的一名員外郎藉故貶謫,讓人放了風聲到單府試探,單家給老臣送了一份厚禮,想讓臣給單元愷謀定此職,言辭間對太子隱有不滿。”

  “那就好,他們單家一直支持太子,如今太子將單元愷冷著,豈不是冷了單家的心?這事就這麼定了,你盡快去辦。”龍擎天悅然道。

  “是……”李大人應道。

  “單元愷那小子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歸王爺所用,是王爺之幸。”周崇簡哈哈笑道。

  杜秋蘅已經聽說了太子請旨出征一事,慌忙的不行。叫人備了馬車就回了杜府見爺爺。

  “爺爺,太子殿下要請旨出征,您快勸勸他吧!”杜秋蘅一見到杜閣老就說道。

  杜思源讓她別慌,先坐下,讓小何上茶,兩人坐定了,杜思源方道:“太子已經來找過我,不過不是徵求是否出征,而是要我配合他,讓陳閣老他們在朝堂上鼎力支持他出征。”

  杜秋蘅怔忡:“爺爺,太子不是一直都很重視您的意見嗎?緣何這次這麼大的事情反倒不和您商量了呢?”

  杜思源蹙緊了眉頭:“我也覺得奇怪,如今的局勢僵持不下,太子更應求穩而不是冒險出征,太子若是離京,豈不是讓那邊有機可乘,到時候只怕是有去無回,再說,蒙人犯境,也有定北候抵擋著,朝廷只須徵兵即可,太子親征,沒這個必要。”

  這番話說的杜秋蘅心驚肉跳:“那爺爺有沒有把這些話說給太子聽呢?““怎麼可能沒說,但是太子似乎信心滿滿,壯志未酬,根本就聽不進去。”杜思源嘆了一氣:“也許太子是想趁此機會樹立更高的威信吧!”還有一句話杜思源沒有說出口,恐怕太子是沉不住氣,急功近利了。

  從杜府出來,杜秋蘅越發的憂心忡忡,不行,她要阻止太子,不能讓太子去冒這個險。

  莫衝終於回來了。一回來就得知蒙人集結大軍要犯龍軒邊境,而太子想要親征。莫衝一掃和語蓉之前的惆悵,興奮起來:“殿下,您若是親征,一定要帶上屬下。”

  龍昊天澹然而笑:“你屁股都還未坐熱就想去打仗了?”

  “殿下,屬下永遠記得三年前蒙人來犯的時候,您說過,總有一天要親率大軍掃平北蒙,讓北方的子民永享太平,當時屬下就想,到那一天,一定要在殿下跟前討個先鋒官做做,縱馬揮戈,為殿下開路,直抵蒙都。”

  “好!”龍昊天拍案而起,被莫衝無畏的精神,必勝的信心感染這,不由的內心激盪澎湃起來,江山霸業,宏圖大志,他要做一個萬民景仰,後世傳頌的君王。這些年,他一直在隱忍,在等待,越忍情形糟糕,看著三弟一日日的強大,逐漸有了與他分庭相抗的力量,他還能再等下去嗎?流雲說的好,不如一潭水渾到底,變被動為主動。龍昊天振聲道:“倘若親征,你莫衝就是本宮的左路先鋒大將。”

  莫衝趕緊下跪謝恩:“謝太子成全。”心裡熱血沸騰,他奉命秘密訓練好那支健龍衛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高公公站在一旁“咳咳”兩聲。

  龍昊天轉頭看他:“高公公有何話要說?”

  高公公拱手緩和道:“殿下有沒想過,如果聖上答應讓殿下親征,卻不將虎符交與殿下,而西府那邊再暗中使使絆子,一會兒糧草跟不上,一會兒軍需又不夠,萬一殿下需要援軍,朝廷必定是派西路阮將軍的人馬和駐紮在晉州、紛州的兵馬北上支援,可西路立場不定,晉州汾州又是崇國公所轄,到時候他們扯後腿,殿下就會陷入困境。”

  龍昊天挑眉道:“他有張良計,本宮自有過墻梯,何不來個將計就計?”

  高公公瞄了太子一眼,太子神情自若,似有成竹在胸,道:“殿下既然已經考慮周全,老奴就不多費口舌,殿下韜光養晦這麼些年,也該使出些手段了。”

  龍昊天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對莫衝道:“你剛回來,先去休息一下,明日再找你議事。”

  莫衝神情一凜:“只要殿下用得著,莫衝隨時候命。”

  “嗯,下去吧!”龍昊天朝他揮了揮手。

  “哎……等等……”

  莫衝立即定住腳步,回轉過來。

  “傅夫人可還好?”龍昊天驀然想起這事,流雲一定很想知道她母親的情況。

  “算了,你等下先去趟滴翠軒,親自回流雲姑娘吧!”

  “是。”莫衝領命,剛好語蓉也有信讓他轉交給流雲姑娘的。

  莫衝前腳剛走,崔公公就來稟報,說太子妃有請殿下。

  龍昊天抽空過去蘅芷苑。

  “愛妃,你找本宮所為何事?”龍昊天問。

  杜秋蘅親自為太子沏了茶,示意梅香領了大家退下,方道:“殿下,臣妾聽說您要請旨親征?”

  這已經不是秘密,龍昊天也沒打算隱瞞她,點頭道:“不是要,而是已經請旨了。”

  杜秋蘅忙道:“殿下,這可萬萬使不得呀。”

  龍昊天心裡咯■一下,想來她是去見過杜閣老了,微笑看她:

  “如何使不得?”

  “殿下,蒙人強悍凶狠,我龍軒與之交戰多年,傷亡慘重,久戰不下1殿下親征太過危險,此其一也;二來,殿下一走,謹清王必定想方設法取殿下而代之,到時候,殿下身在邊關,遠水難救近渴,鞭長莫及,殿下多年苦心經營豈不毀於一旦。”杜秋蘅規勸道。

  這些說辭在杜閣老那裡已經聽過,不過杜閣老說的更含蓄,太子妃說的更直白。

  “愛妃是對本宮沒有信心嗎?”龍昊天悠悠地問。

  “殿下,不是臣妾對殿下沒有信心,而是,臣妾怕殿下一時衝動……”杜秋蘅見太子眸光一斂,膽怯了幾分,她知道天家有訓,後宮不得干政,所以,這麼多年,她從不和他說政事,可是,這事關係重大,就算他再不高興,她也要說。杜秋蘅定了定心神,壯了膽子道:“殿下,今日臣妾只是作為一個妻子相對自己的丈夫說幾句話,若說的不對,殿下儘管責罰,還請殿下體諒臣妾愛護殿下的心。”

  龍昊天和悅了神色:“愛妃無須多慮,本宮自有打算,況且這種事,你們婦人家的不懂。”

  “殿下,臣妾是不懂政事,臣妾只知道殿下是臣妾的丈夫,是臣妾的所有,臣妾只希望殿下平安無事。”杜秋蘅殷切道。

  “好了,愛妃,你的意思本宮知道了,本宮不會拿自己前途性命開玩笑的。愛妃若無其他事,本宮就先走了,還有事要忙。”龍昊天起身說道,不想聽太子妃說這些,在這方面,太子妃的見地遠不如流雲,不止是太子妃,連杜閣老也是,一味的求穩,求一個水到渠成,可能嗎?

  他和三弟之間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不止是為了江山皇位,他們之間的宿怨終有一天要了解。

  杜秋蘅一時無語,眼睜睜看著太子離去,太子根本就不想聽她說話,也聽不進,這可如何是好?或者,讓流雲去說吧,殿下如今最看重的人便是她,或許她說的話殿下能聽進去一二。

  莫衝來到滴翠軒,看這裡已經完全大變樣,到處植滿了,擺滿了薔薇花,他記得這裡以前培育的都是牡丹。

  流雲聽聞莫衝前來,忙讓素凝將莫衝迎進花廳。

  “流雲姑娘。”莫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他一回來,兄弟們七嘴八舌的跟他說了太子殿下為了流雲差點要將梁侍衛他們杖責一事,看來,殿下對這位流雲姑娘疼愛的緊。

  “一路上可還順利?”流雲溫婉而笑。

  “嗯……”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被我那堂姐欺負了呢!”這句話就有打趣的意思了。

  莫衝臉微微一紅,被語蓉欺負已是家常便飯,現在他已經慢慢適應了,反倒是一天不被她戲弄幾回、就跟少了什麼似的,汗!本來他將語蓉送到就該回來的,結果硬是多留了三天。

  “淮陰那邊一切可好?”流雲這才問正事,她不急是因為已經從子謙那裡知道了一些情況。

  “回姑娘,一切安好,酒樓的生意很紅火,如今已經盤下了左右的店鋪,擴大了兩倍……”

  流雲微微點頭,當初讓三姨娘來打理酒樓還是正確的。

  “傅夫人的病情也好了許多,臉色紅潤了,心痛也沒再犯。”

  聽到這話,流雲暗舒一口氣,娘的病是她最擔心的,就怕娘胡思亂想,為這個愁,為那個憂的,病情嚴重起來,興許是喬汐和子謙回來,娘放心了。

  “這邊好,真是辛苦你了。”流雲感激道。

  “不不,這是莫衝應該做的。”莫衝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雙手呈上:“這是語蓉姑娘讓我帶給姑娘的信,請姑娘過目。”

  流雲趕緊接了過來,暗暗留意了下信上的火漆,原封未動,流雲打開,裡面薄薄一紙,寥寥數語:家中一切安好,勿憂,自己多保重,等這邊安頓妥當,我必來京與你會合,不許說不,若有什麼急事,你盡可以找莫衝,相信他會竭力幫你的,好了,等著我。

  流雲鼻子泛酸,眼睛發澀,這個語蓉,向來這麼霸道,呃!她還說有事可以找莫衝,他一定會竭力相幫,呵!她倒是說得肯定,難不成,她已經把莫衝的心俘虜了?不禁瞄了莫衝一眼,這個莫衝雖然不是風流倜儻的翩翩佳公子,倒也是個樣貌英俊的摔小夥子,語蓉若跟他在一起,也不委屈,難得的是,有個人甘願讓她欺負啊!說明他是真心的吧!

  莫衝雖然沒有看流雲,但他習武之人的感覺異常敏銳,流雲在打量他,呃!難道語蓉在心中提到他了?會說什麼呢?心■的急跳起來,渾身血液像被催了鞭的戰馬,嗖的,直衝腦門。

  流雲疊了信,莞爾道:“我堂姐說,我若有什麼難處只管找你,說你會幫我的。”流雲試探他的反應。

  莫衝立即正色道:“這個自然,我答應過她的。”

  流雲挑眉“哦”了一聲,福了一禮笑道:“那我便先謝謝你了。”果然是那麼回事,當日在金陵無名小巷子裡遇見的神秘高手,渾身散髮凜冽殺氣的人,現在靦腆的像個小男生,誰能想得到呢?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很欣慰,這輩子,她的愛情是無處尋覓了,語蓉能找到幸福就好。

  弄得莫衝又是一陣窘迫。

  送走莫衝,流雲才要去看書,小允子來道:“太子妃來了。”

  “快快有請。”對杜秋蘅的來意,流雲能猜到八九分。

  “流雲給太子妃請安……”

  “妹妹趕快免禮,姐姐這是有急事要找妹妹商議。”杜秋蘅此刻顧不得與流雲之間存在的那種微妙的尷尬,殿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妃找流雲何事?”流雲故作不知。

  杜秋蘅拉著流雲坐下,素凝聽到太子妃說有要事商議,就自覺的退了出去。

  “妹妹,你可知殿下要請旨出征一事?”杜秋蘅問,不過她猜測流雲肯定是知道的。

  流雲點點頭。

  “哎呀!妹妹,你快想辦法勸勸太子殿下,讓他消了這個念頭,這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杜秋蘅急聲道。

  流雲面露難色:“太子妃,流雲人微言輕,如何說得動殿下。”

  “妹妹無須自謙,殿下對妹妹的喜愛大家看在眼裡,心知肚明,如今在殿下跟前能說得上話的,恐怕只有妹妹了,你我都是殿下的人,殿下的安危便是你我的安危,倘若殿下冒然犯險,你我如何能安心?”杜秋蘅滄然道,眼睛裡就含了淚。

  流雲默然半晌,躊躇道:“太子妃,殿下不是個衝動隨性之人,相反,殿下心思縝密,行事穩健,他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一定有他的道理,世間的事不能只用一種方式去思考,不能只用應該不應該來判定。有些事,不去嘗試永遠不知道結果會怎樣,我相信殿下是謀定而後動的,並非冒然之舉。”

  “妹妹怎麼這麼說?你可知道太子親征是多麼大的一件事情,其中牽涉多少利益,殿下甚至都沒有和閣老謀士們商議就做了這樣的決定,你如何能確保殿下謀定的不是錯誤的?”杜秋蘅不快道,她沒想到流雲是站在太子的一邊,難怪太子這麼喜歡她,原來她還有這樣一套手段,就是對太子百依百順,就算太子是錯的,她也說對。



第一百零二章 商議

    秋蘅姐的話裡有了明顯的責意,流雲並不想跟她鬧僵,其實她若想置身事外,完全可以虛與委蛇的應付秋蘅姐,只說一定會幫著勸阻的,她勸了,太子殿下不肯聽,也怪不到她頭上,但是一勸不成,秋蘅姐必定會再想別的法子去勸阻太子的,只是這樣一來,必定會讓太子不高興,若是惹惱了太子就不好了,所以流雲反過來想要說服秋蘅姐支持太子。然而秋蘅姐的話讓她突然明白過來,一個人若是缺乏對政事的覺悟,缺乏對事情的判斷力,那她必然會去相信依賴一個她認為最為可信的人,而那個人就是杜閣老。聽太子說起過,恩師是反對他請旨的。

  所以秋蘅姐打從心底裡就認為太子此舉是錯誤的,那麼,她還能說什麼。

  流雲正思索著,只聽秋蘅姐又道:“不瞞你說,我已經去見過爺爺,爺爺已經將其中的厲害都分析得清清楚楚,不然,我也不會這麼著急的來找你,你是我爺爺的學生,難道爺爺說的你還不信嗎?”

  果然是這樣的,秋蘅姐唯她爺爺之言為準,可是恩師畢竟不是太子,年齡的差距,處事方式的迥異,也許得到的結果也全然不同,不是說恩師不對,站在他的立場有這些顧慮也是正常的。

  “如今你已是太子的人了,雖然還沒有名分,但也是遲早的事,且你們傅家的前途命運亦系在太子身上,妹妹素來心高氣傲,不也委曲求全了。”杜秋蘅的話語愈發凌厲起來。

  流雲心中如被針扎了一下,微微刺痛。

  杜秋蘅又道:“妹妹倘若真想救傅家,就應該清醒的面對眼前的形勢,而不是一味的逢迎太子,討了他的心,若害他失了勢,得不償失……”

  原來,秋蘅姐是這樣看她的,她幫太子說話,只是為了逢迎太子……流雲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奈。

  “太子妃教訓的是,我見到殿下,與他說說便是,但是我看殿下心意決然,怕不是那麼好勸的。”流雲苦笑著,兜了一圈,她還是選擇了敷衍。

  杜秋蘅見她同意勸說,神色緩和下來,似松了一口氣,露出溫和笑容:“妹妹這便對了,我們勸過了,便算是盡了心,至於太子肯不肯聽……另說吧!”

  送走杜秋蘅,流雲歪在矮榻上,心思煩亂,玉佩的事,北方的事,江南的事……她知道的太少了,要想助太子對付謹清王,她必須知道得更多,可是她身在這方寸的院子裡,能做什麼?如何才能得到更多輥沌中,聽得外邊小允子道:“殿下回來了,”

  流雲懶懶的沒有動,她不會像別的教人那樣,一聽到太子到來就興奮的像一隻花蝴蝶似的飛撲過去,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時候,才會偶爾表露熱情,秋蘅姐說她逢迎太子,呵!若她看見她就是這樣對太子的,不知做何感想,怕是又會說她,恃寵而驕。

  “雲兒,怎麼?身體不舒服嗎?”龍昊天進門看見她神情懨懨的躺在窗邊的矮榻上,便走了過來,也坐在矮榻上,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心道。

  流雲拉了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中,他的掌立即溫柔的包裹住她的手。

  “殿下,我很擔心呢!”流雲輕道,目光柔柔地望著他。

  “擔心什麼?”他也柔聲地問。

  “擔心殿下應該不過來。”流雲就勢倚進他懷中。

  龍昊天拂著她烏黑的頭髮:“既然已經覺決定了,就不用瞻前顧後的,你說的,與其被人牽著鼻子走,不如牽著別人的鼻子走,我這邊一動,他那邊肯定要亂一陣子,就怕他不亂,只要一亂就容易露馬腳。”

  “話是不錯,可殿下要承受的壓力也很大,也不知道殿下身邊的人有幾個能真正用得上的,那些老臣怕都是求穩的人,沒有這種拼搏的勁頭。”流雲說出自己的擔憂。

  龍昊天沉思著:“你說的極是,我身邊的能倚重的大都是老臣,這些年我也在留意青年俊才,但他們畢竟資歷淺薄……不過,這也有個好處,不引人注目,卻可以暗中發力。”

  流雲飛快的瞟了太子一眼,聽他的意思,他身邊還是有比較滿意的能人。

  “殿下,贛州那邊的事如何了?”流雲突然想起,蕭光啟去贛州有些時日了。

  龍昊天哈哈一笑:“我正要和你說這事,你就問起了,你說咱們是不是心有靈犀呢?”

  流雲嬌嗔道:“殿下可真會說話。”

  “我也就對你說這些話。”他認真著。

  “誰信呢?到了別的處,只怕說的比這還好聽。”流雲不以為然道。

  “我騙你作甚?”這句說的有點心虛,那個男人不哄女人,只是有些話純粹是敷衍,說過就如風吹過,轉眼就忘了,對流雲,卻不同。

  流雲嗤鼻一笑,不予計較,道:“既然是心有靈犀,那殿下還不快說,我可等不及了。”

  “好好,這就說,我今天剛接到蕭大人的回報,贛州的水患遠比我們所想要嚴重的多,隨之而來的問題也複雜得很,蕭大人明裡忙著處理善後,暗裡查興修水利的工程款。那個魏知州是隻老狐狸,可蕭光啟也不是省油的燈,把魏敏山逼急了,只好棄卒保帥,把責任都推到了同知周仕榮身上,結果周仕榮不幹了,又反咬魏敏山,哈哈,這真叫一個熱鬧,三弟的人,也就這副德性,還好我臨行前派了我東府的幾大高手扮作蕭光啟的隨從,不然,這兩人恐怕要被滅口了。這坑是越挖越深,本來,我讓蕭光啟悠著點,別把三弟逼急了,但現在的形勢下,我就讓蕭光啟繼續深究,就要把他逼急了,看看他能跳出個什麼花樣來。”龍昊天哼笑道。

  流雲微微一凜,蕭光啟果然是有些手段的,不然太子也不會三番五次請他出山。

  “那可真是好事,想來,那邊也已經收到消息了。”流雲笑道。

  龍昊天點點頭:“應該收到了,我就等著看好戲。”

  “蕭大人的安全殿下還是要注意。”流雲提醒著,狗急了還要跳墻呢,人急了就不知道會做什麼了,贛州那邊多匪類,不得不提防。

  “沒事,我東府的高手可不是擺設。”龍昊天自信道:“明天蕭光啟的摺子就會到六部,我已經讓陳閣老等人在明天上朝的時候提出贛州水患嚴重,又逢蒙人入侵,要保證國有禦敵之力,又不能坐視駱州百姓深陷水火,蘇浙富庶,每年除上交國庫的稅收,還有豐盈,不如就近讓蘇浙全力援助贛州,哈哈,雲兒,這可是你的妙計。”

  流雲臉一紅:“是不是妙計還要看事情的發展。”

  她的臉色白裡透紅,如掛在枝頭的水蜜桃,龍昊天俯身在她臉頰上輕咬一口。

  流雲呼痛:“殿下,你這麼做什麼……”

  他眸光瀲灩,若春波漣漣,啞聲道:“我想吃了你。”

  流雲輕啐他一口:“殿下您這是要罰我呢還是要贊我?”

  “你說呢?”他笑看著她。

  “太子妃來過了。”流雲避開他灼灼的目光。

  龍昊天微然一哂:“她來讓你勸說與我?”

  “殿下,您怎麼知道?”流雲故作驚訝。

  龍昊天嘆了一氣:“之前她已經勸過我了,我讓她不要管這些,她又不懂,聽閣老怎麼說她也怎麼說。““太子妃也是關心殿下。”流雲好言道。

  “我知道,所以我只讓她莫管,她和你不一樣,她只適合做一個賢淑的妻子。”龍昊天道。

  “哦?太子妃適合做賢淑的妻子,那我呢?我適合做什麼?”流雲俏皮的笑看著他。

  他凝眸,眸光中就有了複雜難辨的情緒,笑道:“你呀,你適合做我的女人,紅顏知己。”

  他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回答,流雲笑著,心裡卻涌起難以言喻的悲傷,他只說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和他的妻子是有很大的區別,他可以寵她甚至愛她,但是站在他身邊的,只會是他的妻子。可這又如何呢?那本不是她想要的,一面忍不住的想,一面又不住的為自己解釋,流雲覺得這樣的自己簡直有些莫名其妙。

  杜秋蘅第二天就差了人來給流雲送了一簍山東的蘋果,流雲知道秋蘅姐送蘋果是幌子,探消息是認真。

  便笑道:“太子妃怎送了這麼多來,一時半會兒的都吃不掉了。”

  杜秋蘅得了話,知道流雲的意思是要慢慢來,可這事能慢嗎?蒙人的大軍可就要向龍軒進發了,軍情如火情,朝廷這幾日就該定下了。

  不免又著急,心想著,要不然讓姐妹們都去說說,說的人多了,太子說不定就聽進去了,不能全指望著流雲。當即命人去把楚良娣,王良媛,徐美人都請了過來。

  四人在花廳落座,隨侍的丫鬟勸打發了出去。三人面面相覷,太子請旨出征一事,三人也有耳聞,看太子妃這架勢,八成是為了這事叫她們過來的。

  “各位妹妹,今天請你們過來是有一件大事要和妹妹們商量。”

  杜秋蘅神情肅然。

  “太子妃有事吩咐就成。”楚良娣最會人前賣乖。

  “是啊!太子妃說便是。”王良媛因為孩子沒了,氣焰也銼了下去,再不敢嬌縱。

  只有徐美人人微言更輕,只默默地看著太子妃。

  “好,本宮也不兜圈子,太子殿下請旨出征的事,想必你們也有耳聞吧!”杜秋蘅說著,掃了眾人一眼。

  三人點點頭。

  “你們是如何看待此事?”杜秋蘅問。

  廳上頓時寂靜,靜的連一根針掉地上也能聽見,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終於還是楚良娣先開腔:“太子妃,恕妹妹直言,男人的事,我們女人還是莫要多管的好,更何況這還是朝廷的大事,後宮問政,可是大忌。”楚良娣說的很小心,一邊觀察杜秋蘅的臉色。

  杜秋蘅不動聲色,轉看王良媛:“妹妹以為呢?”

  王良媛喃喃道:“我覺得這事挺危險的,太子親征,要和蒙人去作戰……我聽說蒙人個個彪悍凶殘……”

  杜秋蘅又看徐美人。

  徐美人目光閃爍,諾諾道:“我聽太子妃的。”

  杜秋蘅道:“男人做事,我們女人是不宜多問,但也要看是什麼事,如果我們的男人要去做一件很冒險很危險的事,危險到關係大家存亡的事,我們也坐視不理,不聞不問嗎?”

  “聽太子妃的意思,殿下是不應該出征?”楚良娣急切地問,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她倒是沒有往深處去想。

  杜秋蘅道:“具體的情況本宮也不是很清楚。本宮只知道,一來,戰場上刀劍無眼,蒙人又是彪悍凶狠;二來……”杜秋蘅稍微猶豫了一下,橫下心來道:“二來,有人窺視太子之位你們不是不知道吧?如今聖上龍體欠安,太子若在這個時候離京,豈不是讓人有機可乘?”

  “哎呀!那可如何是好?”王良媛驚呼起來。太子上戰場危險就不用說了,若說是被人乘機奪了太子之位,那豈不更糟,到時候,連她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更別談將來封貴妃做皇后什麼的。

  楚良娣也害怕起來,歷朝歷代都有皇子為了奪嫡爭鬥的你死我活,血流成河之事,照太子妃這樣說來,太子此去,極有可能便再沒有回轉之日,怎能不叫人心驚?

  “所以本宮請妹妹過來商議,看看能有什麼法子勸太子回心轉意。”杜秋蘅語聲中不掩焦急的情緒。

  楚良娣嘟噥著抱怨道:“可是就算我們要勸太子也得能見到太子才行啊!如今太子殿下除了上書房就是上滴翠軒,妹妹我是連面都見不上。”

  “就是,如今殿下眼裡心裡就只有那個傅流雲,哪還有我們的存在。”王良媛是提到傅流雲就咬牙切齒。

  徐美人躊躇著小聲喃喃:“我也見不到太子殿下。”

  “太子妃何不叫傅流雲去勸太子呢?她可是日日都在太子身邊,哪怕她打個哈氣,也比我們說上一籮筐的話要靈吧!”楚良娣加油添火,生怕惹不惱大家。

  “本宮昨日已經讓流雲妹妹去勸說了。”杜秋蘅知道她們說的是事實,不然,她昨日也不會先去了滴翠軒。

  “哦?那麼今天太子回心轉意了嗎?”王良媛冷笑一聲,肯定是沒有,要不然太子妃也不會這麼大費周章的請了她們來商議。

  杜秋蘅神色一黯,沒有回答。

  “依我說,那個傅流雲可能根本就沒有勸太子殿下,她這個人狡詐的很,斷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王良媛慢聲說道。

  “妹妹此言差矣,她這麼做對她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杜秋蘅為流雲辯解道。

  “怎麼沒好處?好處大家不都看見了嗎?她來府裡才多少時日,就住進了滴翠軒,太子對她的寵愛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若沒有一些過人的手段,能做到嗎?說不定,對太子曲意奉承就是手段之一,太子要親征,她就贊成太子親征,太子年輕氣盛,又是躊躇滿志,她一旁哄著,太子還不得視她為知己?”王良媛挖苦道。

  這話說的杜秋蘅心如針扎,昨日流雲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即便後來她答應勸太子,也是在她的逼迫之下,答的甚是勉強,難保流雲不是敷衍她,現在看來王良媛和她想到一處去了,倘若流雲真是這樣,那可就別怪她容不下她。

  見太子妃目光微凜,王良媛竊喜,朝楚良娣使了個眼色,楚良娣會意道:“太子妃,咱們是全心全意為太子著想,哪怕惹惱了太子也是要規勸與他,只是這樣一來,恐怕太子越加覺得只有傅流雲一人是好的,越發嫌棄起咱們來。”

  “她敢?她要是這樣不識大體,本宮第一個容不下她。”杜秋蘅狠聲道。

  楚良娣和王良媛不動聲色,太子妃終於也忍不住了。

  杜秋蘅道:“一事管一事,眼前咱們先勸著太子,至於傅流雲……

  先看她表現,再做定奪。”

  有太子妃這句話,楚王二人便似吃了定心丸,光憑她們二人要想對付傅流雲是不太容易的,但是太子妃出面就不同了,最好是她們鬥的兩敗俱傷。

  “嗯!太子妃說的有理,我們全聽太子妃的,只要一有時機,我們就會勸勸太子,哪怕被太子責罰也要進忠言。”王良媛凜然道。冠冕堂皇的話是要說,但是背地裡勸不勸還不是由著自己,太子若是肯聽,勸一勸也無妨,太子若是煩了,她才不做不識抬舉的事情,勸了沒用,適得其反,不如不勸。

  “不過我們女人說話總是沒多大的分量,太子妃還是請閣老大人聯繫朝中重臣一起勸太子打消出征的念頭才是上策。”楚良娣思忖道。

  “這個不用你們說,大臣們比我們還著急,也都在想辦法。”杜秋蘅稍稍心安了些,既然大家都表了態會去勸說太子,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大家都說不妥的事情,太子應該會冷靜下來的吧!

  徐美人一直低著頭,插不上話?非也……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44 PM

第一百零三章 夜溫柔

    又等了幾日,聖上終於是下了決心,聖上以為,快入寒冬,北方嚴寒,風雪交加,如此惡劣的天氣,蒙人來犯也是舉步維艱,再說就算來犯,還有定北候的十萬大軍鎮守邊疆,無須擔憂,真到戰況吃緊,再商議是否由太子或謹清王出征也不遲。

  然後又過了些日子,北方果然來報,今年草原上連降大雪,冰天雪地,蒙人無法前行,暫時打消了入侵的計劃。

  朝中一片沸騰,紛紛恭維聖上有先見之明。對於這樣結果,有人歡喜有人憂,但是流雲知道謹清王是絕對高興不起來的。

  滴翠軒裡已經點起了紅羅炭,流雲怕生著炭火空氣太乾燥,就讓小允子弄來一個鐵架子,放置在炭盆之上,掛了一個銅壺,燒開水,銅壺的小蓋口開著,水汽直冒出來,算是蒸汽保濕吧!不過因此屋子裡就氤氳了一層淡淡的霧靄。

  流雲窩在臨窗的大炕上,縫製棉襖,大牢裡陰暗潮濕,到了冬天一定寒冷非常,所以,前段做了幾件棉衣送進去以後,她又覺得不夠,應該再做的厚一點,於是問杜秋蘅要了更為保暖的駝絨,重新趕制棉袍,至於棉鞋,她不會做,素凝自告奮勇的接了活去,手工不錯,那鞋子做的精緻,尤其是鞋底平整厚實,流雲大大贊了素凝一番,素凝赧顏,埋頭更仔細的納鞋底。

  “殿下,您回來了?”小允子高聲,意在通傳。

  素凝趕緊收了針線活計。

  龍昊天掀了石青色喜上眉梢錦緞夾棉門簾進來,解下身上的大紅猩猩氈子,素凝接了過去,平整的掛在龍鳳紋衣架上,又去打熱水。流雲也放下手中活計,擰了熱帕子給太子洗臉、擦手。

  一頓忙活,小允子沏來熱茶,和素凝一道悄無聲息的退下,屋子裡只剩流雲和太子。

  龍昊天弄見炕上的半成品,道:“可別累著了。”

  流雲微笑著把一個湯婆子塞進他手裡:“我整日的無所事事,找點事做做也是好的,免得太無聊。”

  龍昊天摸了摸湯婆子就交還給流雲,自己捧了熱茶:“你若是無聊,也可去太子妃那裡坐坐,你們不是好姐妹麼?”

  流雲笑笑,好姐妹,那是以前吧!現在,聽說秋蘅姐在楚良娣她們面前親口說“容不下她”。不過,聽說的事她是不會當真的,誰知道那個隨口告訴素凝的人懷著何種居心?只是那天秋蘅姐來找她時說的那些話,讓她有些難過,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回不去了。

  “殿下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嗎?”流雲淡淡道。

  龍昊天撩著茶蓋拂去浮在上面的茶葉:“哦?我說什麼了?”

  流雲幽怨的瞪著他,不語。

  龍昊天趕忙放下茶盞,笑道:“我都忙暈頭了,你提醒一下我?”

  “殿下自己那日在怡心苑說的話都忘了不成?我可是一字一句都記得。”流雲坐回到炕上,重新拿起針線。

  呃!龍昊天想了想就明白過來,原來她指的是當日他說要她禁足三個月的事情,他還真是忘了,在心裡他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只是說說而已。

  龍昊天坐到她身邊,撫著她的肩,笑道:“那些話是說給別人聽的,你想出去自管出去就成,我可不是真心要禁你的足。”

  流雲掙了掙,淡淡道:“殿下說的好聽,可流雲卻沒那個膽子,有道是君心難測。”

  “那我現在便撤了這道禁令如何?”龍昊天討好著。

  “隨便,我也習慣了,不出去更好,省的有人看我不順眼,到時候又惹出點不高興的事情來。”流雲慢吞吞的說著。

  “你怕她們做什麼?以後再有人刁難你,你只當她放屁,別理她就是,就說我說的。”龍昊天道。

  流雲扭頭嗔他一眼:“殿下說話好不文明,再說了,我要這樣,別人還不說我太囂張?算了,能忍則忍,又不會掉塊肉去,當然前提是殿下不再杖責我才好。”

  龍昊天懲罰性的攫住她的下巴,咬牙輕道:“你再提那事?”

  “還不讓人說,殿下好霸道。”流雲才不怕他的威脅。

  “以後不許再提,我都已經後悔死了。”龍昊天松了手,轉而去拂她鬢邊的發,溫柔將碎發攏到耳後。

  流雲越來越害怕他的溫柔,忍不住就要沉醉,抵抗力越來越弱。

  垂眸溫順的低語:“知道了。”

  “好了,不影響你做棉衣,我看摺子。”龍昊天滿意的一笑,起身去書案那邊。

  “殿下,把摺子拿到這邊來看吧,炕上暖和。”流雲說著,把炕桌上的針線都整理掉,給他騰位置。

  “好啊!”龍昊天抱了一摞子摺子過來,盤腿坐在了炕上。她做針線,他看摺子,這樣的場面好溫馨,像家。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這裡當場了真正的家,最喜歡來這,因為這裡有她。抿嘴一笑,翻開摺子。

  “哈哈……”龍昊天看著摺子就笑了起來。

  流雲看他,問:“可是有什麼好事?”

  “哈哈,你猜?”龍昊天心情大好,故作玄虛。

  流雲微微一忖:“莫不是贛州那邊有好消息?”

  龍昊天眸光晶亮:“雲兒,你真可怕。”

  流雲一瞪眼:“怎麼可怕了?”

  “你一說就說中了。”龍昊天賣不成關子,悻悻。

  “是不是又牽出什麼大魚來了?”流雲興奮道。

  “哈哈,你還別說,真是條大魚,把工部的馮侍郎牽出來了,不過我估計這個是替死鬼,這樣也好,總算拔了個大蘿蔔,我可以乘機讓我的人占了這個蘿蔔坑,作為不在深究的條件,同時,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銀子。”龍昊天笑道。

  流雲擰眉不解:“如何還有銀子?”

  龍昊天頗為得意道:“你想,既然要馮侍郎做替死鬼,那就是說馮侍郎承認貪污了興修水利的銀兩,他得把這筆銀子吐出來才說的過去,而據我了解,這比銀子那邊是拿去暗地裡向西夏買戰馬了,所以,那邊要籌出這麼一大筆銀子,也是很傷腦筋的事。”

  原來是這樣,謹清王要抓狂了吧?跟蒙人勾結了要發兵龍軒,結果因為南邊的形勢大變,加上太子主動請旨要北征,把謹清王的計劃全盤打亂,要打發矇人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吧!謹清要陷入經濟危機了,流雲暗暗高興。

  “而且,我把蘇浙的銀子都挪到贛州救災,他在蘇浙也撈不到多少銀子。”龍昊天想想就高興。

  “那邊的來源應該不止是贛州和蘇浙吧!”流雲問。

  “那是當然,我還知道他在山西那邊有許多煤礦,南邊還有金礦。”

  “煤礦?金礦?那可都是極賺錢的生意。”流雲愕然。

  “是啊!三弟做的極隱秘,特別是金礦,在靖南王的轄區,我就算知道也無可奈何。”龍昊天怏怏道。

  “慢慢來吧!總有一天,這些都是殿下的。”流雲安慰他。

  他的眸光又亮起來,躊躇滿志:“嗯!一定。”

  他繼續看摺子,流雲的心思又活絡起來,她已經問過子謙,在蘇浙的生意,暗中經營的生意可還在?子謙說,都在,明的是小頭,暗的是大頭。流雲又問,那這些銀子準備怎麼辦?子謙默然片刻,說,姑父有過交代,在最關鍵的時候才能交給太子。

  這便好,爹還是很有遠見的,知道謹清王惦記著蘇浙,所以,早就做了安排,就算謹清王得了逞,也不會傷到元氣,可惜的是他自己身陷囹圄……

  流雲始終對聖上的態度很困惑,聖上若是中意於太子,為何又任謹清做大?如果聖上現在中意的是謹清,那又為何要爹幫著太子?難道聖上已經無力掌控謹清?只好暗中幫太子?聖上的病時好時壞,一會兒讓太子監國,關鍵時刻他的病又好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浮起,聖上莫不是裝病?這邊幫著太子,那邊縱著謹清,看他們鬥,消耗兩人的實力,而他穩坐龍椅?流雲嚇了一跳,會是這種可能嗎?

  “殿下,聖上這幾日龍體可安康?”流雲小聲問道。

  “嗯……好像咳嗽又犯了,我今日去請安,父皇都沒見我。”龍昊天隨口道,專注著手裡的摺子。

  流雲默然,接下去,聖上恐怕又要讓太子監國了,他躲在深宮裡坐山觀虎鬥。一走神,手被針扎了一下。流雲“呀”的驚呼一聲。

  龍昊天趕忙抬頭:“怎麼了?被針刺到了?”伸過手來拉了她的手看,只見食指上一點血沁了出來,不由皺眉:“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說著含住她的手指,輕輕的吮吸著。

  “殿下,沒事的。”他的口腔溫暖的很,舌尖輕輕舔舐著指腹,癢癢的,流雲有些不安,要縮回手去。

  “別動!”他含糊著。須臾,鬆開她,起身去痰盂裡吐了一口痰,又去臥房的多寶格上拿了“綠玉冰珀生肌膏”來給她涂上,自從上次她受傷以後,他就命太醫院調制了好些來,說是以備不時之需,當時她還嘲笑他來著。

  “你看你,聽說,你娘是蘇繡第一,從小就教你刺繡,怎麼還是會扎到手?”他邊抹藥膏便揶揄她。

  “人道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做針線活扎到手是常有的事,有什麼好奇怪的。”流雲辯駁道。

  “那你就別做了,讓府裡的繡娘去做,你要什麼樣式,有什麼要求吩咐她們一聲就成。”

  “不行,我做是我自己的心意,爹和哥哥們在大牢裡,我又沒辦法救他們出來,做幾件衣裳聊表心意而已。”流雲黯黯道。

  他的神情也是一黯,沉默了片刻:“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借這次的機會先把你哥哥他們弄出來,至於你爹,我想三弟沒這麼容易放人的。”

  流雲知道,在謹清交代的任務沒有完成之前,在他的目的沒有達到之前,他絕不可能放掉手中這張大牌,而五彩玉石……子謙還沒有幫她取來,太子這裡,她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這物件一定是很重要,不然謹清不會讓她去拿,而且都沒有規定期限,想來也知道不容易。

  流雲感激的點點頭,不管怎樣,如果能先把哥哥們弄出來也是好的。

  “你早些安歇吧!別做了,燈又不甚明,傷眼睛的,我看完這些就陪你。”他柔聲勸道。

  “好,我不做了,我就在這裡陪著殿下。”為了感謝他剛才說的話,流雲決定對他好一點,在這裡陪他看摺子。起來把東西收拾了,扯過一床被子,躺了下來。

  龍昊天無語的搖頭:“你還是睡到床上去。”

  “為什麼啊?這裡更暖和,你不再的時候,我就睡炕上的。”流雲不以為然,炕底下是燒了炭火的,很暖和,她是屬於寒體,一到冬天四肢冰冷,睡到天亮手腳也不會暖,蓋再多被子也是這樣。

  “可是,你睡在這裡,讓我心猿意馬。”龍昊天警告她。

  “那你不要弄我就是了,專心你的摺子。”流雲笑顏如花,不理會他的警告。

  “我專心不了。”龍昊天開始解衣扣。

  “哎,你要幹嘛?好了好了,我走就是。”流雲趕忙要起身。

  他卻飛快的解了袍子撲了上來,鑽進被窩,惡狠狠道:“你現在想逃,太遲了……”

  “救命。”

  “我這就來救你,別著急。”他嘿嘿壞笑著,三兩下除了她的衣裳。

  兩人在被子裡鬧做一團。

  第二天一早,流雲已經醒了,卻賴在被窩裡不肯起來,想想禁足令也是有好處的,她不用每天一大早就去給太子妃請安,晨昏定省,尤其是在大冬天,起床簡直要人命。況昨夜瘋鬧,今天全身酸痛,真是後悔,不該起什麼對他好一點的心思,他簡直就是一頭狼,”

  正想著有的沒的的事,素凝來報,徐氏花圃的徐四來了,送了盆栽的梅花。

  流雲一咕嚕就爬了起來,一邊穿衣一邊道:“帶他先到東廂廳子裡喝杯熱茶。”子謙有些日子沒來了,今天突然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

  “徐四,你來啦!”流雲很快打扮好,來到東廂花廳。

  子謙行了個禮:“給姑娘請安。”抬眼,看見流雲裡面穿了藕色的緞襖,外罩一件粉色邊鑲雪白狐毛的獵子,下著一條藕色月華裙,微微含笑,粉面桃花,眉目如星,不覺有些痴了,現在的她就像一朵綻放了的粉色薔薇,嬌美的叫人不敢正視。而讓她如花綻放的人,是太子嗎?心頭涌起一股酸楚。

  “這是你植的梅花嗎?好漂亮,看這花骨朵,等開出來應該是白色的吧?”流雲看著那半人高的盆栽梅花,不論是形還是韻都很美,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子謙親自弄的。

  “這叫綠萼梅,綠萼白花,清新雅致,想著姑娘或許會喜歡就弄了一盆給姑娘觀賞。”子謙回過神來,靜靜的回答。

  “嗯,我很喜歡,謝謝你!”流雲歡喜道。

  “素凝,去拿五兩銀子來,賞徐四。”流雲把素凝支開。

  “多謝姑娘。”子謙配合著。

  素凝一走。

  子謙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大表嫂她們有點眉目了。”

    流雲心中一凜:“在何處?”

  “在城南郊外一座半舊的莊子裡,不過好像有人看管著,我在想辦法混進去一探究竟。”子謙道。

  “千萬要小心,莫驚動了他們,不然……”流雲心中急跳,終於有消息了,但是絕對不能讓謹清王的人察覺,不然,說不定會對大嫂她們下毒手的。上回,她不過是去廚房探了一下,結果謹清王就發怒了,還威脅說要把融兒的眼珠子挖出來……流雲一陣惡寒,那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

  “知道,我就是來知會你一聲,好讓你安心,沒有絕對的把握,我不會動手,何時動手也要看你這邊的意思。”子謙輕道。

  子謙做事就是這麼穩妥,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不用她說什麼,他早就幫她想好了,難怪爹會把這麼機密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做,在這些方面,家裡的幾位哥哥都不如子謙。

  “謝謝你。”流雲覺得有必要表達一下她對他的感激之情。

  子謙卻是神色一黯:“都是一家人,應該的。”最不希望聽見的就是這三個字,生分,為她,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不求回報,他曾經以為沒有機會了,現在,能為她解一分憂愁,都是很高興的。

  都是一家人,都是一條船上的人,確實,應該的,流雲沒有多想,微微一笑,屋外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這綠萼梅要怎麼打理呢?”流雲扶著花枝問。

  “都說梅最耐寒,但這綠萼梅卻不經凍,所以,天寒的時候要注意保溫,別讓它凍壞了。”子謙後退幾步低眉順目的回答著。

  “原來如此,我還道所有的梅花都如詩中所言‘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卻原來也有怕寒的梅,可見萬事無絕對,不過這花可真美,綠萼白花,清雅之極。”流雲曼聲道。

  素凝取來銀子,流雲示意她給徐四,子謙恭謙的接過,便要告辭。

  流雲道:“下回若再有好的盆栽再送幾盆來,少不了你的賞。”

  “是,花圃裡有了好的,第一個先想著姑娘。”子謙忙道,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流雲看著他佝僂的背影,喃喃道:“這徐四彎腰駝背長的夠難看,這侍弄花草倒是很有一套。”這話是說給素凝聽的。

  素凝含笑道:“這便是人不可相貌吧!”



第一百零四章 玲瓏心

    子謙有了大嫂的消息,加上昨晚太子的許諾,流雲心情大好,看今天的太陽都覺得格外明媚。

  “素凝,走,咱們去鏡湖邊散散步。”流雲莞爾。

  “姑娘,可是太子的禁足令……”素凝躊躇著提醒她。

  流雲一揮手,不以為然道:“取消了。”真的好久沒出去走走了,每日所見就是這一方天地,也虧她耐的住。

  啊,素凝張口啞然,太子殿下取消了禁足令?什麼時候的事情?

  流雲不等她,邁著輕快的腳步出了院子去。素凝趕忙道:“姑娘等等,奴婢去拿件披風,湖邊風大。”

  在鏡湖邊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氣,流雲又轉道去蘅芷苑,說起來,有段日子沒見秋蘅姐了,或許在潛意識裡,她是怕見秋蘅姐的,總覺得是她奪了她的什麼?歉疚,慚愧。

  流雲一進蘅芷苑就看見王良媛身邊的宮女秋白正在廊下和秋蘅姐的宮女意菊在說話,流雲足下一頓,腳步變得猶豫,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轉身想走,意菊卻已瞅見了她,忙高呼:“流雲姑娘來了。”

  流雲只得勉強迎了上去,微笑道:“太子妃在忙嗎?”

  意菊福身一禮,笑道:“不忙,太子妃正和王良媛在說話,奴婢進去稟報一聲。”

  秋白在一旁拿眼角看人,流雲只做不見。

  杜秋蘅正在屋裡和王良媛說笑,王良媛自從掉了孩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在杜秋蘅面前恭順的很,晨昏定省是風雨無阻,而且常常做些小玩意兒,或是可口的點心什麼的來孝敬杜秋蘅。

  杜秋蘅自然明白王良媛的用心,以前她深得太子寵愛,難免驕縱,目中無人,如今失了勢,只好轉而來巴結她,人吶,都是望高不望低的。不過,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表面上看著比別人風光些罷了,太子有多久沒有碰過她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對與王良媛的主動示好,杜秋蘅還是很能理解,並欣然接受。

  聽到意菊來報說流雲來了,兩人都很驚訝,流雲不是禁足著嗎?這時間還沒到呢!

  “請她進來。”杜秋蘅端正了身子,曼聲道。

  “太子妃,既然她來了,那妹妹我就先告辭了。”王良媛起身要告辭。

  杜秋蘅婉聲道:“何苦來哉,大家都是姐妹,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就坐著吧!”

  王良媛沒奈何緩緩落座,倒不是她怕流雲,而是討厭這個人,厭惡到極點,要她和傅流雲同坐一堂說笑,她可沒這麼大的肚量,但又不能駁太子妃的面子。

  流雲想想,反正總有一天要面對王良媛的,兩個多月沒出門,難得出一回門就遇上了,這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天,她心情好,等下不管王良媛對她怎麼樣,她都忍著就是了。心思一定,加快了腳半,轉過一張雕漆嵌玉百花齊放紋樣的三折地屏,就看見秋蘅姐端然上座,笑容溫和,而王良媛,青蔥玉指慢吞吞的剝著桔子,對她視若無睹。

  流雲微微一笑,上前屈膝行禮:“流雲給太子妃請安。”又朝王良媛側了側身:“給王良媛請安。”

  “妹妹快坐吧!意菊說妹妹來了,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太子已經下令解禁了麼?這可真是好事,以後妹妹就可以常過來坐坐,對了,身上的傷都好利索了沒有?”杜秋蘅笑容溫婉,語聲溫柔。

  “多謝太子妃關心,都已經好了。”流雲澹然回道。

  “才受了那麼几杖,能有什麼大不了的?”王良媛冷笑一聲,又道:“太子妃,解沒解禁的,這還用問嗎?還不是太子殿下一句話的事情,太子殿下高興了哪還在乎什麼規矩,如今府裡也沒什麼規矩可言了。”王良媛一絲絲的把桔肉上白色的莖剝離,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說著,話說完了,桔子也剝乾淨了,才慢悠悠的放進嘴裡。

  流雲含笑不以為意,在右手邊的交椅土坐下。

  杜秋蘅等了一下,見流雲沒有搭腔,便笑著啐了王良媛一口:“你是桔子吃多了嗎?說話都泛著酸味兒,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規矩原本就是人定的,只要太子殿下高興,就是你我姐妹的福分了。”

  “實話總是不好聽的,姐姐嫌酸,那妹妹不說就是了,讓流雲姑娘說些甜的話給姐姐聽,說甜的話,想必流雲姑娘是最拿手的。”王良媛怏怏道,把“姑娘”兩個字咬的特別重,仿佛這兩個字是她唯一可以攻擊到她的武器一般口流雲看她們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唱的不過都是在給對方添柴加油,大有把火越燒越旺的勢頭,最好是把她給燒焦了,汗,今天她來的目的是看看秋蘅姐的,不是來吵架的,所以流雲淡然一笑,自嘲道:“這被禁足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我也是央求了好些日子,殿下好不容易才松了口,這不,我就趕緊過來給太子妃請安了。”

  把自己說的越可憐,她們心裡就能平衡。

  王良媛聽了冷哼一聲:“流雲姑娘真是可憐的緊吶!有太子殿下天天陪著,怎麼還這麼可憐吶?”說著轉看杜秋蘅,悻悻道:“姐姐,您說她這是來裝可憐呢?還是來向咱們示威的呢?”

  “好妹妹,你越說越不著邊際了,難不成你們以後見面都這樣說話不成?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杜秋蘅笑嗔了她一眼,又對流雲道:

  “妹妹,你也別怪王良媛說的不好聽,她也確實受了不少委屈,這樣好了,今日我來做個和事老,妹妹給王良媛賠個不是,以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如何?”

  流雲心裡苦笑,王良媛受了不少委屈,弄得好像是她欺負了王良媛似的,都不知道秋蘅姐原來也這麼會說話。

  “姐姐,傷再重,也有愈合的時候,可是命沒了,能回來嗎?若是流雲姑娘能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別說她給我陪不是,就算要我跪下來給她陪不是,我也一萬個情願,流雲姑娘,你說呢?”王良媛笑語著,目光垂卻有著深涼的寒意。

  流雲笑笑,從容的望著王良媛,如果她願意,她能想出一百種惡毒的語言來反擊她,要吵架,誰怕誰呢?但是,她不想這樣做,畢竟王良媛的孩子沒了,對王良媛來說就是最大的打擊和懲罰了,因為王良媛平日的蠻橫與囂張,讓她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她沒必要再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不過適當的警告還是需要的。

  “良媛姐姐,你覺得,那個孩子若在天上有知,會怪誰呢?”流雲含笑著問。

  王良媛陡然變了臉色,眸光中的寒意倏然變成了鋒利的刀射向流雲,冷了聲道:“傅流雲,你最好每日燒香拜佛,祈禱自己能長保殿下的恩寵,不然……”

  “不然就怎樣?”一個更為冷峻的聲音響起。

  在場的每個人都是心裡一突,趕忙起身離座迎上前,屈膝行禮:

  “太子殿下……”

  素凝來說流雲去給太子妃請安,不過王良媛也在,恐怕她們又會起衝突,他聽了放下手中事務就趕了過來。他來了已經有一會兒了,不讓底下的人通報,就站在屏風外聽著,從太子妃說做和事老開始聽到現在終於忍不住現身。

  王良媛的囂張他是早就有所耳聞,但她平日在他面前都是恭順溫柔的如貓兒一般,今日,總算是見識了她的真面目,尖酸刻薄之極,可想而知,那日流雲遭受的侮辱,莫說流雲沒推她,就算推了,也是王良媛自己活該,這個孩子是識趣自己走了,要是投生到這樣一個母親,只怕孩子將來的人生也是悲慘的。

  太子的目光深冷如冰,停留在王良媛臉上,王良媛頓覺如芒在背,手腳都涼了下去。太子是什麼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自己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心慌的居然什麼都想不起,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糟了,糟了……

  杜秋蘅見太子臉色陰沉,氤氳著怒意,也暗道不妙,趕緊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說了不合適的話。

  流雲也沒想到太子會突然到來,看他慍怒的神情,只怕王良媛要遭殃了。

  “王良媛,你說,不然要怎樣?說出來讓本宮也見識見識你的厲害。”龍昊天冷冷道。

  王良媛撲通跪下,慌張道:“殿下,臣妾說的是一時氣話,剛才流雲姑娘拿臣妾失去孩子說事,戳痛了臣妾的傷處,臣妾就口不擇言了,臣妾是無心之語,殿下……”

  “是啊!殿下,王良媛說的是氣話,姐妹之間鬥鬥嘴也是正常的,牙齒都還要磕到舌頭呢!說過就忘了,流雲,你說是不是?”杜秋蘅趕忙打圓場,她可不想王良媛被一擊不起,這個刺頭,沒什麼腦筋,構不成大威脅,留著或許倒有些用處。

  流雲聽秋蘅姐問話,再看王良媛已經面無人色,瑟瑟發抖,她這種脾氣不改,遲早是要吃虧的,不犯在她手裡也會犯在別人手裡,她又何必來做這個惡人?於是,故作輕鬆道:“殿下,王良媛本來是就這脾氣,有口無心,再說,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不該提那孩子……”

  “夠了,你們當本宮是聾子嗎?王良媛,流雲那句話問的一點沒錯,你怨這個怨那個,就是沒有想過你自己。本宮念在你喪子之痛,不來與你計較,希望你能經此一事長一智,沒曾想,你反倒變本加厲起來,從今兒個起,你就好好呆在怡心苑抄《女訓》千遍,沒有本宮旨意,不得出怡心苑半步。”龍昊天狠聲道。

  “殿下,這不公平,流雲她也罵臣妾了,臣妾不過是反擊而已,憑什麼只罰臣妾不罰她。”王良媛憤懣不平的哭泣起來。

  杜秋蘅心裡直嘆氣,這個王良媛真是蠢笨,這不自尋死路嗎?

  龍昊天氣的真想一腳踹過去:“這樣說起來,倒是本宮委屈了你,你怎不說是你先咄咄逼人?算了,跟你這種人,本宮沒什麼好說的了,從今兒起,你就搬到靜園去住吧!”

  “不……臣妾不去,殿下,殿下,您不要這樣對我,我不去靜園,我抄《女訓》,我抄一千遍,一萬遍都可以。”王良媛哭囔著,跪爬到龍昊天腳下,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

  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流雲估摸著那個靜園是類似與冷宮的地方,不然王良媛不會反應這麼大,什麼形象面子,驕傲尊嚴全體不顧了,哭的那叫一個凄慘,涕淚俱下。

  流雲嘆息著,她果然是不能出門,一出門就生事端,也走到太子面前跪下,定定道:“太子殿下,王良媛說的對,流雲也有錯,只罰王良媛不罰流雲,不公平,流雲請求與王良媛一同受罰。”沒辦法了,要保王良媛只能把她自己牽進去。

  龍昊天有些氣惱,傅流雲,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我這是在為你出氣,不,不對,也不全然是為你出氣,像王良媛這樣的人如果不好好懲治懲治,只怕她將來會更乖張,可是,流雲這個扭脾氣,她既然這樣說了,就是非逼得他放過王良媛才肯罷休了,真不知道她腦子裡是怎麼想的,假清高。

  “算了算了,本宮被你們煩透了,王良媛,如果你再不知悔改,以後靜園就是你的歸宿。”龍昊天腳一抬,王良媛倒在了地上,哭的梨花帶雨,淚眼婆娑。

  龍昊天一拂袖,氣呼呼的離去。流雲趕忙朝杜秋蘅一禮,跟子出去。

  杜秋蘅去扶王良媛起來,責道:“都說了,要你管住這張嘴,你就是不聽,看吧!差點把自己送進靜園裡去了,早知道我就讓你先走了,留你還留出禍來。”

  王良媛抽泣著:“我算是知道了,在殿下眼裡只有傅流雲才是寶,你我皆是草,連草都不如。”

  “你還沒得到教訓是不?還胡亂說話呢!有些事,心裡明白就成,今天要不是流雲為你求情,你還能在這裡發牢騷?”杜秋蘅掏出自己的手絹遞給王良媛。

  “她哪有這麼好心?想就此抵消欠我孩子的一條命,門都沒有。”王良媛壓低了聲音嗚咽著。

  “你呀……”杜秋蘅嘆氣著、卻不再勸她。

  出了蘅芷苑,龍昊天背著手也不等流雲自顧前去,流雲一出來,素凝就焦急的迎上:“姑娘,您沒事吧!我怕您吃虧,就去請了殿下……”

  原來太子是素凝去請來的,難怪了,來的這麼及時,這麼突然。

  流雲衝她點了點頭:“沒事,我去追殿下。”

  沒事?剛才殿下出來,臉色鐵青,怪嚇人的。素凝心裡打鼓。

  流雲提了裙裾小跑追了上去:“殿下,等等……”

  龍昊天在生她的氣,只做沒聽見,走自己的。

  “昊天,等等我嘛……”流雲喚的不大聲,卻是能讓他聽得見的音量。

  果然,龍昊天頓住腳步,她可不輕易叫他昊天,而且是用這麼糯糯的撒嬌的聲音,卻如堅甲利刃頃刻就擊潰了他的防線。

  他回過頭來瞪著她,看她跑來,長髮在風中飛舞著,這樣的情形讓他神思恍惚,多少年前,也有這樣一個人,笑著,喚著“昊天,你等等我嘛”,衣袂飄飄,秀髮飛揚、飛揚的還有那動人心魄的神采,心柔的化作了一灘水,融融潺潺的春水,他不自覺的伸出手迎接她。

  “殿下……”流雲把手放進了他的手心,就知道他會停下來等他,這一招屢試不爽。

  “怎麼不叫昊天了?”他故意瞪了她一眼,語氣中卻是一點怒氣也沒有了。

  流雲嬉笑道:“我可不敢昊天昊天的掛在嘴邊,讓人聽見了還不得笑話死我。”

  “那你剛才還叫的這麼大聲?”他揶揄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地笑。

  流雲搖了搖他的手臂:“我剛才是著急了嘛!怕你生我的氣。”

  “你也知道我會生氣?”他又板起了臉。

  “知道啊!你心裡一定在想,傅流雲你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傢伙,我這是幫著你,你卻跟我唱反調。”流雲一本正經地說道。

  龍昊天被她逗的啞然失笑,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嗯,你倒是明白的很,那麼說說,為什麼不讓我處罰王良媛?若是說的有理,我就饒過你,不然……”

  “殿下,你也來威脅我。”流雲嬌嗔道,頓了頓方才和聲道:

  “殿下,我聽說王良媛的哥哥在東大營,是個武略將軍,品銜雖然不高,但卻是個頗為重要的職位,殿下的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無緣無故就能來的,其中的厲害,我懂。我不想殿下為了我而重責王良媛,殿下就算要整頓後宮也要等大事成功以後,現在,每一環,每一關都是要緊的。”

  龍昊天大為動容,攬住她的腰,溫柔的低語:“我收回那‘不識好歹’的想法,雲兒,你真是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能擁有你,何其幸也……”

  流雲心思微漾,那個她,也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嗎?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46 PM

第一百零五章 太子的禁忌

    素凝見太子殿下和流雲姑娘牽著手有說有笑的,忐忑的心安下來,只遠遠的跟著不去打擾他們。

  回到滴翠軒,流雲想起先前子謙送來的綠萼梅,笑道:“呆會兒給你看樣好東西。”

  “什麼東西?這屋子裡還有什麼是我沒見過的?”他笑,心想著莫不是她偷偷做了什麼香囊,錢袋給他?

  “你看了就知道了。”流雲故作神秘,拉了他進屋,轉過隔扇來到書房。

  “看,這盆綠梅怎麼樣?我想著你喜歡梅花,特意在這裡設了個花架,放在這供你觀賞。”流雲指著那盆綠梅得意的說著。

  轉看太子,卻見太子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直著眼,跟見了鬼似的。

  流雲心裡咯■一下,不祥的感覺。

  “把它給我扔出去?”他咬了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迸出來。

  流雲下意識地問:“為什麼?”

  他看她,眸光裡沒有一丁點溫度,語氣森冷:“叫你扔了就扔了,沒有為什麼。”

  流雲感覺到自己的發抖,他冰冷的目光,冰冷的話語抽走了所有溫暖,讓她如墮冰窖,這個房間裡,傢具上的圖案是梅花,擺設上有梅花,墻上掛的是梅花,妝奩裡還有梅花簪,梅花釵……他把她安置在一片梅花之中,卻容不下一株活的梅花。

  “這盆梅花讓你想起了那個人是嗎?梅花是她的最愛是嗎?只有她可以擁有梅花,其他人都配不上梅花的高潔是嗎?還是你們曾經在梅樹下山盟海誓,梅是你心中最美好的記憶,也是最痛苦的回憶是嗎……”

  一連串的話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心很冷,顫抖個不停,好像有一種壓抑了很久很久,卻是她陌生的情緒涌動著如即將噴發的岩漿,不噴發則會灼燒自己,噴發了,又會燒到另一個人,然而,她控制不住。

  他怒吼一聲:“住口……”

  住口?她說到他的痛處了?停不下來了,她冷笑:“我不也像她嗎?不就因為我長的像她,你才把我留在這滴翠軒的嗎?這裡到處是梅花,到處都是她的影子,連我也是個影子,你為何不幹脆把這裡全砸了,把我也扔了出去豈不省事?”

  “我叫你住口。”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到不顧會傷到她。

  他的眼睛赤紅,有憤怒,還有她估量不出,探不到底的悲傷,正是這樣一種近乎絕望的傷痛刺痛了她。她一直都在忽略被人當成影子的感受,她來這不過是為了救傅家,當什麼都無所謂,然而,這層窗戶紙終於還是捅破了,他的反應,讓她深切的體會到尊嚴被踐踏的痛苦,這是一種羞辱,而她是自取其辱。

  流雲奮力甩開了他的手,大力的以至於自己一個踉蹌。

  她背靠在十錦梅花榻子上,悲憤地看著他:“我把我自己扔出去,你該滿意了吧?”轉身就要走,他一個箭步追上來,手掌似鐵鉗一般捉住了她的臂膀:“你哪也不準去。”

  流雲掙扎著:“你憑什麼管我?我是你什麼人?難道你不知道影子是隨時都會消失的嗎?夜來了,影子就不存在了。”

  “你說的什麼廢話?”龍昊天毫不費力的將她拽進了臥房,把她摔在床榻上,狠聲道:“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別惹我,不然,後果自負。”

  “龍昊天,我也警告你,我的心情也很不好,我已經不及後果了,今天要麼我離開,要不就我死,你別想我再做那個人的影子,我就是我,傅流雲。”流雲毫不示弱的與他針鋒相對,是的,都豁出去了,誰還怕誰?

  “你……”龍昊天氣惱的說不出來,他的思緒亂的很,都是那盆梅花。龍昊天轉身進書房,抱了那盆綠梅走出房間,用力摔到院子裡,一聲巨響,花盆碎了,花枝斷了。

  素凝和小允子聽到這麼大的動靜,急忙跑了過來,見太子殿下一副要殺人的模樣,都嚇的縮了縮脖子,好端端的,這整的又是哪一出?

  流雲衝了出來,看見一地的碎瓦殘枝,這是子謙送給她的,而她還想著能討好他……

  “看好她,不準她踏出房門半步。”龍昊天回頭凜了一眼,怔在門邊的傅流雲,冷聲吩咐小允子,他不能呆在這了,不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小允子不明就裡,看流雲姑娘也是面無人色,兩人不會是為了一盆梅花吵架吧?

  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龍昊天背著手大步離去。流雲沿著門框慢慢蹲下,抱著膝,低著頭,想哭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所有的溫柔都是假的,他的笑,他的寵愛,都是給另一個人,而不是她,如果有一天他不需要用她來彌補缺憾,用她來麻痺自己,那麼,也會像扔一盆花一樣的把她丟棄吧!

  “姑娘……”素凝小聲喚她。

  “我沒事,把地上收拾了吧!”流雲悶聲說道,一動也不動,素凝陪了她一會兒,還是去拿掃帚掃去了地上的泥巴。

  流雲茫然的走回到臥房,就這麼和衣躺著,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離開他。可是,她卻走不得。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一直清醒著,還是迷糊了,好像素凝來喚過她,為她除了鞋襪,為了蓋了棉被,她只是一動不動。

  高公公接到報告,說太子殿下在書房砸了許多東西,大發脾氣,誰也不敢進去,太子正在氣頭上,誰敢去觸那個霉頭?

  高公公聽了沒急著去太子書房,反倒先來滴翠軒來問小允子,小允子就說,太子和流雲姑娘因為一盆梅花吵起來了。高公公拂塵往手臂上一搭,微微點頭,心下了然。這才去到外書房。

  書房裡已經一片狼藉,該砸的都砸了,不該砸的也砸了,高公公撥了撥腳下的碎瓷片,這都快找不到落腳的地了。

  一本摺子如刀片疾飛過來,伴隨一聲怒喝:“滾!叫你們別來煩本宮……”

  啊……高公公眼疾手快,伸手一抄,摺子穩穩拿在手裡,哎!要是換做小崔,只怕腦袋被削去半個,太子殿下今天這脾氣可不是一般的大。

  “殿下,是老奴。”高公公小聲道。

  龍昊天倚在大椅子裡,睨了他一眼,剛才沒聽見慘叫聲,他就知道是高公公來了,高公公原是伺候母后的,他六歲那年,母后將高公公派給他,高公公就一直跟在他身邊,教他武功,保護他安全,所以,對高公公,他不能像對一般下人那樣對待,打從心底,他還是很敬重高公公的。

  高公公把丟在地下的摺子一本一本撿起,弄整齊了擺回桌案上,崔公公則適時的送上一杯安神的六安瓜,又悄無聲息的退下。

  “殿下,聽老奴一句話,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高公公說道。

  龍昊天心中的怒氣霎時都被這一句話掏的乾乾淨淨,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悲傷。過去的,好無奈的一個詞,過去了就再也追不回了。

  “殿下,您這樣,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何苦呢?只有放下心中的包袱,您才能真正得到快樂。殿下,人不能總活在過去,而是要活在當下……”高公公好言相勸。

  活在當下,怎麼個活法?過去如影隨形,那麼多美好的記憶,如何捨得忘卻?可美好的記憶伴隨的又是讓他午夜夢回都會心悸的痛苦回憶,一切的一切已經如腐骨的毒藥侵蝕了他的身心,無法剝離,愛的越深,痛苦也越深。

  “殿下,請恕老奴直言,殿下若是只把傅流雲當成月華郡主的影子,那麼請殿下就將她當做一個影子,切莫陷了進去,倘若殿下喜歡的是流雲姑娘,那麼,就要把月華郡主忘了,不然……”高公公頓了頓。

  龍昊天冷冷道:“不然如何?”

  “倘若有一天悲劇重演,殿下不一定能再找得到這樣的影子。”

  高公公保持著平和的語速和語氣。

  龍昊天心頭一震,悲劇重演?不,他無論如何不會讓悲劇重演,他不要失去流雲,絕對不可以……

  “今天要麼我離開,要麼我死,我再也不要做那個人的影子,我就是我,傅流雲。”耳邊回響起流雲話,她那受傷的神情。

  “小允子說,流雲姑娘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叫她也不應,都不知道怎麼樣了。”高公公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小聲說道。

  心立時怦怦急跳起來,她該不會尋短見吧!龍昊天倏然起身:“本宮去看看。”忙不迭就走了。

  高公公看太子急衝衝的背影笑著搖頭,看來,太子殿下已經陷進去了,這應該是一件好事吧!

  龍昊天見流雲和衣躺在床上,心中一顆大石落了地,來的路上,他還真怕進門會看見讓他無法承受的情景,還好還好”

  “雲兒……雲兒……”龍昊天小聲喚她。

  流雲聽見了,不予任何反應,他不是很絕情,很狠心的嗎?東西砸了,人走了,多麼幹淨利落,多麼肆意瀟灑,那麼現在又來做什麼?

  他以為她又是什麼?影子還是貓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龍昊天,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我若再理你,我就跟你姓了。流雲心裡憤憤的想。

  “雲兒,我知道你醒著,你可以不用理我,就聽我說。”他坐在床邊,低著頭,望著錦被上寒梅弄雪的紋樣,思緒如一線風箏,飄忽著回到八年前。

  “月華是信陽候的女兒,七年前,也是蒙人入侵,慶州一役,信陽候一家與慶州共存亡,只留下了月華被一名副將護送回了京都。太后感信陽候滿門忠義,封月華為信陽郡主,留在了身邊,那一年,且華也是十五歲。我對月華,幾乎是一見傾心,正好,那年太后要去西山感恩寺禮佛,讓我隨行,在山上七七四十九天,我和月華天天在一起,我聽她說北方的戰事,聽她說她的父親是如何應用殺敵,雲兒,你不知道,月華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她,她最愛的是梅花與牡丹。多年後,我才領悟,出身將門的她有著豪爽的性格,更有一顆冰清玉潔的心,總之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本想,等她再長大一些,我就向太后請求,讓太后做主把月華嫁給我,沒想到,三弟也愛上了月華,為此,他與我勢同水火,他明知道月華喜歡的人是我,可還是不肯放棄。只要月華一天沒嫁人,他就一天不放棄,月華備受困擾。後來有一天,月華突然哭著來見我,說,昊天,忘了我吧!我急了,問她出了什麼事,她只是哭,卻無論如何不肯告訴我。

  我氣急了,心想,一定是三弟在背後搞的鬼,就要去責問三弟,月華死死的攔住我,說,你別亂猜疑,不是這樣的。我只好安慰她,為了以防夜長夢多,我準備向太后言明,讓我們完婚。結果,就在那天,宮女來報,說月華郡主不見了,我們四處尋找,最後在梅林裡找到了她,她……吊死在一棵梅樹上,那棵梅樹是我們經常相依的地方……”他說著語聲哽咽到無法繼續。

  流雲不自覺的坐起了身子,現在她明白了,為什麼他用梅花圖案來懷念月華,卻沒有辦法看見真實的梅花,只怕是他一看見那盆梅花就想到了月華死時候的模樣。的確,看見自己最愛的女人吊死在梅樹土,這中視覺上的衝擊,心靈上的打擊,就算是錚錚鐵骨也會承受不住的吧!而且聽他說來,月華死的很蹊蹺呀!

  流雲掏出帕子,碰碰他的手,塞到他手裡,他也不拒絕,拿了抹了眼淚。

  這是流雲第一次見到男人哭,以前明俊他們哭不算,那是小毛孩。

  所以現在她有些無措,搜腸刮肚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雲兒,我不是故意要發火,那一刻,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黯然的低著頭,不敢抬頭,怕她看見他的淚眼,男人哭是很沒出息的事。月華走的時候他哭過一次,一個人躲在那棵梅樹下,打了樹幹幾百拳,然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痛惜這麼一個美好的生命戛然而止,痛惜一段刻骨的戀情無疾而終,痛恨他連月華為什麼要死都不知道,痛恨自己居然沒有保護好她,痛,痛,痛……恨不得殺了自己。

  流雲點點頭,輕聲道:“我已經不介意了。”月華都已經死了,她跟一個死去的人爭什麼呢?

  “你,後來知道月華為何尋短見了嗎?”流雲猶豫著,還是問了,終是太好奇。

  他沉默片刻又道:“後來,他查到月華尋短見的幾天前,召過太醫。不過,他遲了一步,太醫被人殺了。殺人滅口,他苦思冥想,只有一個可能,月華的病是個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再後來,他查到三弟龍擎天在他之前找過太醫。”

  “你懷疑月華的死和謹清王有關?”流雲驚訝。

  “我不能確定,可是月華之前從不離身的一塊玉佩不見了,我在她房裡到處找都找不到,這說明有人故意拿走了玉佩。”

  流雲聽到玉佩兩個字打了一個激靈,問:“是什麼樣的玉佩?”

  龍昊天微眯了眼,望向前方虛空處:“一塊五彩玉石的玉佩,有紅黃青藍綠五色,絢爛的如五彩霞光一樣美麗,是父皇賞賜給她的,說是只有月華才配得上如此稀世珍寶,我記得當時周貴妃還狠狠的嫉妒了一場。”

  流雲再次震驚,她和月華不僅容貌相似,而且這世上絕無僅有的一對玉佩,一塊送進了宮裡,到了月華手上,而另一塊落到了她手上,這是什麼緣分?當真是天意嗎?如果這樣所的話,那塊玉佩並不是謹清王拿去了,不然他不會要她來找這塊玉佩,那麼又是誰呢?那個人為什麼要拿走玉佩呢?難道玉佩上有什麼秘密,會泄露月華真正的死因?

  一團迷霧……

  “雲兒,你不生氣了嗎?”龍昊天覺得把憋在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心裡反而輕鬆了很多,她一直嚷嚷著她是月華的影子,可是他知道。她已經不是了,因為她的出現,他對情愛的感覺如同枯死了多年的枯木,又開始萌芽抽穗,因為她的出現,再一次讓他感受到了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只要想到那個人,想到她的一顰一笑都會讓人心跳加速的感覺,她不是影子,而是另一個存在。

  流雲回過神來,搖搖頭,他的眼睛還是通紅的,流雲下了床:“我去給你打熱水,你敷敷眼睛,不然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了你。”

  這回輪到龍昊天愕然:“這個女人,是在嘲笑他嗎?”心裡卻是柔柔的,暖暖的,她之前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吃醋嗎?是因為在乎他嗎?是就好了,突然好想向她求證,是不是這樣?可是,他是太子啊……算了算了,胡思亂想什麼,反正她已經是他的女人,跑不掉了,他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證實。



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是什麼

    晚膳,龍昊天就留在滴翠軒用了,叫膳房做一桌淮揚菜來,再來一壺桂花釀。

  也不要小允子和素凝伺候,就他們兩盤腿坐在炕上,中間放一張稍大的炕桌,簡單而隨意。

  流雲親自為他斟酒,也給自己滿上一杯。

  “明日叫那個花圃的徐四再給你送一盆梅花吧!”他看著她倒酒,突然說道。

  流雲笑笑:“不用了,我若早知道其中緣由,也不會要了花來。”

  “雲兒,我讓高公公再給你派幾個伶俐一點的人來服侍你?”他徵詢?

  “不用,我不喜歡太熱鬧,一群人晃來晃去,頭暈,有素凝和小允上子就好。”流雲又給他布菜:“嘗嘗這個銀耳南瓜羹。”

  他舀了一湯匙嘗了嘗,微甜,滑而不膩,他一直不怎麼喜歡吃淮揚菜,就吃不來淮揚菜的甜味,可是,今天吃著卻是另一番滋味,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喜歡一個人,就可以為她改變。他連連點頭:“不錯,很可口。”

  流雲笑道:“若是吃不習慣還是讓膳房另做幾樣菜來,千萬別勉強。”她知道北方人與南方人的口味不同,很多北方人吃不慣淮揚菜。

  “沒有沒有,真的好吃。”龍昊天連忙搖頭,為了表示他是真的認為好吃,三兩口就把碗裡的銀耳南瓜羹吃完,說:“我還要。”

  “你別光喝湯,這個三絲燕菜,還有這個丁香肉絲也不錯的。”

  流雲介紹道。

  嗯嗯!他一一品嘗,吃的津津有味,邊道:“我第一次覺得淮揚菜還是挺不錯的,有機會咱們一起去江南,去看看你生長的地方,聽說,蘇州和杭州是天下景致最美的地方,雲兒,先冊封你做良娣吧!”

  這都什麼跟什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話他怎麼跟說一件事似的,那麼順口就說出來了?先做良娣?那以後他還要她做什麼?流雲訝異地看著他。

  他放下銀箸,一本正經的望著她:“我覺得該給你一個名分了。”

  流雲笑的不太自然:“殿下說什麼呢?我從沒問你要名分啊!而且殿下已經有一個良娣了,而且我現在的身份還是罪臣之女。”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讓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邊。”

  他認真道。

  他今天是不是受了刺激,腦子發熱了?流雲抿了抿嘴,沉吟道:

  “殿下,可是真的不合適,現在局勢還不明朗,你若冊封我為良娣,肯定有人會拿這事為難殿下……”

  “還是你覺得做良娣不合適?”他問。

  “不是不是。”流雲不知道該怎麼說,換做別的女子,肯定會很高興,忙不迭跪地謝恩,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

  “殿下,要怎麼說呢?”流雲為難著,今天他能主動提出要封她做良娣,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決定放下什麼,開始正視她,以此來表明他是真心的。不否認,聽到他這麼說,她心中有微微的歡喜,他並不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你怎麼想就怎麼說。”他的目光翡澈如水,深邃無邊。

  流雲端起酒杯,將一杯桂花釀倒入口中,或許她的想法他不能理解也無法接受,可是總有一天他們之間必須面對這個問題,所以,現在說清楚也好。

  “殿下,流雲也可算是生在簪纓之地,富貴之家,從小到大,吃穿不愁,生活無憂,唯一所願就是將來覓一個真心疼愛我的夫婿,他可以不富不貴,卻必須只愛我一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可是傅家一夕之間傾覆,而我成了殿下的人,我可以不在意許多的事情,唯有感情,我無法不在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除了月華,你是我唯一珍愛的女子。”他肯定的回答。

  流雲悵然望他,苦笑:“不,殿下你還是沒有明白,我要的是一份唯一的愛情,也就是說我的心中只有他,他的心裡也只有我,我們身邊再無他人。”

  他蹙眉,他懂了,如果他不是太子,他會願意,只要有她一人足矣。可是,他偏偏是太子,將來還有可能是龍軒之君,她不要寵冠六宮,她要的獨占六宮。

  看他臉上的猶豫之色,流雲暗嘆一息,這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是真的喜歡她,也不可能為她放棄江山社稷,就算他果真讓她獨占六宮,天下人也不會允許。

  “殿下只當流雲胡說吧!”流雲淡淡一笑。

  “雲兒,不是我不願意,你也知道我是太子。”他低語。

  “我知道,所以,我並不奢求。”流雲聲音飄忽如浮雲。

  一時沉默下來,空氣中彌漫的桂花香也似要凍結凝住。

  “那你會如何?”他問,眸光中有隱隱的擔憂。

  如何?到那一天,他坐在金鑾殿上,睥睨天下,而她自然是如流雲散去,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束縛她。可看著他幽幽的目光,她不敢說,也說不出口。

  “你會如何?”他追問,語氣迫切了幾分。

  流雲嫣然一笑:“我還能如何?我只求殿下什麼也不要給我,我就這樣陪著殿下就好。”

  他的陡然凜眉,一字一頓道:“永遠不要離開我,你想要的,我盡力做到。”

  這回輪到流雲震驚,看他神情真摯無比,不像是開玩笑。

  “帝王不易太深情。”她菲聲警告。

  他凝視著她,舉杯一飲而盡:“我偏就是。”

  心,驟然的慌亂了,還有隱隱的刺痛。

  為了解開五彩玉佩之謎,流雲決定冒險見一見謹清王,她不能去膳房找那兩個可疑的廚子,只好去找正平。

  “你要見……”正平不可置信,壓低著聲音。

  “很奇怪嗎?”流雲噙了一抹冷笑看他。

  正平低下頭去:“太危險。”據他所知,主人這一段時間心情極差,西府的殺手組織裡被秘密處決了好幾個人,這個時候去見主人,流雲在他面前若是有一句不慎,說不定就沒命回來了。

  “這個你不用管,只須把話傳到即可。”流雲不與他多言,拂袖離去。

  走出沒多遠就碰見了高公公,真奇怪,上次她見正平,高公公就出現了,這次也是碰巧?流雲整理了下心緒,露出淡定的笑容,給高公公行了個禮:“流雲見過高公公。”

  高公公拂塵一甩,回了一禮:“流雲姑娘多禮了。”

  “應該的。”流雲淡淡一笑。

  “流雲姑娘這是要回滴翠軒嗎?”高公公永遠一副喜怒莫測的表情,眸光淡淡,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在宮裡混久了的人都跟個老狐狸似的,流雲這樣評價高公公。

  “是啊!”流雲也不解釋她為何出現在這裡,他沒問,她又何必不打自招,解釋就是掩飾。

  “那,姑娘還是從花徑走吧!遠是遠了點,不過清靜。”高公公微笑道。

  流雲點點頭,高公公的意思,另一條路上有她不想看到的人,王良媛被禁在怡心苑抄默《女訓》,那麼可能就是楚良娣或是徐美人在那邊。

  “謝謝公公。”流雲欠了欠身,告辭,繞道花徑而去。

  高公公看她走遠,才不緩不急地走到外院,一招手叫過一個人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人點頭離去。

  謹清王的回覆是三天以後,地點還是在慈恩寺。流雲想到慈恩寺裡那個密室就一陣膽寒。

  藉口去還願,太子猶豫子一下答應了,問:“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上回已經去過一次,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祈禱娘的身體康健,莫侍衛回來說我的娘的病大有起色,我就想去還願來著,可是剛好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就耽擱了下來,這都快年底了,總不能拖到明年去,到時候菩薩怪罪就不好了,殿下最近也忙,就不用陪我了,我自己早去早回。”流雲婉言拒絕。

  龍昊天歉意道:“等一切塵埃落疼,我陪你回去看你娘。”

  “殿下,君無戲言哦!”流雲嬉笑著。

  他寵愛的抱住她的腰身,溫柔低語:“借你吉言,我若成了君,許你的一定兌現。”

  流雲把臉貼在他的胸膛:“……”

  還是小允子和素凝跟著,香燭備齊,香油花果也帶了,三人一車直奔慈恩寺。

  焚香許願,又添了香油,供了花果,流雲說上回來都沒有仔細看那些碑帖,這回要好好看看,便打發素凝和小允子自由活動,兩人高興了應了一聲去佛寺後面的塔林遊玩。平日在太子府那可是天天繃著一根弦,連睡覺也得醒著三分神,哪有這等自由的時刻,簡直如鳥出籠一般。

  流雲在上次那個小沙彌的帶領下,又到了那間廂房。

  謹清王還是一身紫袍,這人怎麼愛穿紫色?想要大紅大紫、紫氣東來?可惜現在是內傷的要烏青發紫了吧!不過紫色真的很適合他,平添一份邪肆妖魅的氣質。

  “聽說你要見本王,本王居然三天沒睡好覺,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本王?”他半倚半靠在一張大椅上,媚眼如絲,嗯,是的,媚眼如絲,這個本該用在女人身上的詞,現在用在他身上卻再適合不過,這個傢伙夠俊的,俊美的近似妖孽,細長鳳目半明半寐,似笑非笑的瞅著你,有勾魂攝魄的能力,偏偏你一點也不會覺得他很娘。

  流雲挪開眼,不去看他,也似笑非笑地說:“我又不是月華郡主,王爺有什麼好激動的?”

  不用看他就能感覺到他的原本曖昧的目光陡然變得森冷,語氣也變了:“他終於告訴你了?你知道多少?”

  流雲眉毛微挑:“不多,所以想來聽王爺補充說一說。”

  “你作死?”他狠戾的聲音從齒縫中迸出。

  “王爺要流雲去找五彩玉佩,流雲若是不問清楚了,要如何下手?太子府這麼大,我總不能到處去翻找吧!若是能翻找的到,我想王爺也用不著流雲,自己早就得到手了。”流雲正視他,緩緩道。

  他瞪了她良久,寒意才漸漸隱去,冷冷哼了一聲:“你想知道什麼?”

  “月華為什麼要自尋短見?”流雲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他冷笑:“這個問題,你該去問太子,而不是來問我。”

  “月華郡主死後你去了太醫院,隨後給月華郡主診治的那位御醫就暴斃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他臉上的神情又變了,冷若覆了一層寒霜,流雲注意到,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

  “告訴我,我要知道事情真相。”流雲逼近一步。

  他抬眸,冷聲道:“憑什麼?”

  “憑什麼?就憑我這張臉,我莫名其妙被你們兄弟兩當棋子,當替身,難道我沒有權利知道為什麼嗎?除非我知道所有事情,不然,隨你怎麼辦,我不會再聽你的命令。”流雲也鎮聲道。

  “你盡可以試試。”他威脅著。

  流雲輕笑一聲:“如果不是我願意,沒有人可以威脅得了我,大不了我一死,死了你愛怎麼對付傅家的人我都不知道了,也就不在乎了,當初我答應你去接近太子,不過是好奇而已,你若滿足不了我的好奇心,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配合你。”

  “你若聽了這個秘密,你的結果只有一個,死!”他目光如炬看著她。

  “死,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而已,若是活的沒什麼意思,早死又何妨?王爺不要以為人人都是怕死鬼,我傅流雲偏偏就是不怕死的。”流雲不以為然道,跟她玩陰狠,我什麼都不在乎了,看你怎麼玩。

  “他是怎麼告訴你的?他說他不知道月華為什麼死?”他的語氣裡透著憎恨。

  “是的,他說他不知道,不過他懷疑是你害死月華郡主。”流雲如實相告,不激他一激,他如何能幹脆的說出來。

  龍擎天猛然一拍桌,那張桌子頓時碎成了爛木頭。流雲被這架勢唬了一跳。

  “無恥之徒。”他咒罵著,起身打開了暗門,忡怔在那裡的流雲忿忿道:“你不是要聽真相嗎?進來。”

  流雲不假思索,舉步跟上。

  暗門在身後轟的掩上,他背著手在密室裡走了幾個來回,憤然罵道:“龍昊天,你是天下第一無恥之徒。”

  流雲聽的納悶,謹清王是在生氣太子說他害死了月華郡主,還是氣太子本身呢?

  “他說謊,月華明明就是他害死的,還不承認,是他第一個找到月華,月華隨身佩戴的五彩玉佩不見了,不是他拿走的是誰?他居然還反咬我一口,簡直是卑劣無恥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了。”謹清王氣的胸膛起伏,臉色鐵青。

  “這話從何說起?”流雲問道。

  “從何說起?從他們相愛說起,從太醫院的診斷說起,從那塊五彩玉佩說起。”他忿忿然在鋪了素色駝毛氈子的石床上坐下。

  “當初若不是他先我一步認識了月華,說不定月華愛的人就是我。”謹清王回憶道:“只可惜,人生若只是初見,月華先認識了他,我對她那麼好,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可月華鐵了心的喜歡龍昊天,這也罷了,可恨的是,龍昊天這個禽獸,他既然說他這麼愛月華,那就娶她呀,結果呢?他讓月華有了身孕,卻不娶她,你想想,月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除了死她還能怎麼辦?”

  “等等,你說月華郡主有了身孕?”流雲不可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聽說月華出事前身體不適,請過御醫,就去太醫院查,那個王御醫在我的再三威逼下才道出實情,月華不是生病,是有了身孕,當時他把診斷告訴了月華,月華再三哀求他不要說,王御醫也不敢往外說,一直惴惴不安,這事事關月華的清白,我只有把王御醫殺了,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月華一直和龍昊天相愛,這個孩子除了昊天還會有誰?我還知道月華自殘的前一天去找過龍昊天,你用腳去想也能知道月華找龍昊天做什麼,一定告訴他,她有了身孕,可龍昊天做了什麼呢?月華為什麼要選擇死?傅流雲,你說,換做是你,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你得到什麼樣的答覆才會選擇死?”龍擎天眼中透著無比的哀傷與憤怒。

  流雲震驚著,喃喃:“除非他不肯承認這孩子是他的,或者,他不答應婚事……”

  “你也會這麼想不是嗎?那時,父皇已經在為他挑選太子妃,不是朝中重臣就是封疆大吏的千金,月華算什麼?孤女一個,對他的前程有什麼幫助?龍昊天這個混蛋。”龍擎天痛苦的臉都扭曲起來,格外猙獰可怖。

  流雲心裡很亂,千頭萬緒卻理不出一個清晰的思路來,太子說是謹清害了月華,謹清反過來說是太子害了月華,到底是誰害了誰?月華有孕,月華自殘,月華的五彩玉佩……是誰的?是誰拿走了玉佩?一個個問題在腦海中糾纏不清。

  不,她應該相信太子,他那傷心絕望的眼神不是假的,眼淚不是假的,他也是性情中人,他這麼愛月華,月華若是有了他的孩子,他不會不要的……

  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除非那個孩子不是太子的,月華根本就沒告訴太子她有了孩子,她不能說,不敢說,流雲頓時渾身冒冷汗。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49 PM

第一百零七章 疑

    “怎麼?害怕了?現在你知道太子是什麼樣的人了吧?”龍擎天冷眼看流雲,她額上正冒著虛汗,眼中透著恐懼。

  “不,不是,也許……我是說也許,這中間有誤會……”流雲遲疑道。

  “誤會?事情明擺著,還能有什麼誤會,我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卑劣到把過錯推到別人頭上。這個偽君子,總有一天我要剝下他的假面具,讓世人看看清楚,什麼明德仁孝,全都是假的,假的。”龍擎天激動的囔著。

  流雲看他情緒不穩,她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的,若是激惱了他,吃虧的是自己,便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懇求道:“王爺,你交代的事情,流雲一定會想辦法辦到的,王爺能不能網開一面放了我大哥和大嫂他們呢?你也知道他們並無罪。”

  “無罪?跟本王作對就是犯了罪,而且是大罪。”龍擎天冷然道。

  “王爺排除異己無可厚非,但有句話王爺一定聽說過‘得民心者得天下’,王爺若是做的太過,讓世人覺得王爺是個殘暴的人,又如何會擁護王爺?”流雲盡量平緩了語氣。

  龍擎天嗤鼻一笑:“你以為向太子那樣虛偽就行得通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本王就是要世人知道與本王站在對立面的結果只有滅亡,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而且本王若要置一個人於死地,有的是理由,叫外人挑不出一個毛病,你父兄,本王已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給予最輕的處罰,只是監禁而已,並沒有為難他們,將來他們是生是死,是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還是坐實罪名遺臭萬年就看你的表現了,你還是努力想辦法替本王把五彩玉佩拿到手吧!”

  流雲亦苦笑:“沒想到,我傅流雲在謹清王面前還有一點薄面。”

  他起身,慢慢迫近她,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眼神迷離著,喑啞道:“就憑這張臉,你在本王這裡有的就不止是一點薄面,懂嗎?”

  流雲望著他搖頭,腹誹:不懂,也不想懂,說來說去,你比太子更可惡,不僅當我是棋子還想把我當做月華的影子,你們愛的都是月華,又不是我,難道我還要對你們施捨的寵愛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真是有夠莫名其妙的,自私自大自憐的混蛋。

  龍擎天看了她許久,這張臉,這張讓他魂牽夢縈的面容,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樣相似的一個人,他本該將她留在身邊,禁錮著,疼愛著,讓她永遠只為他一個人哭,為他一個人笑。這一次,是他先遇見了她,可是,他卻拱手將她送給了龍昊天,為了拿到龍昊天害死月華的罪證,為了得到龍軒的萬里江山,值嗎?他問自己。他咬牙,堅定的告訴自己,這是值得的,他愛的人只有月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月華。龍擎天放開了她,再一次告訴自己,他的決定沒有錯,心又隱隱的刺痛。

  “你還要幫我做一件事。”他深吸一氣,定了定心神。

  “什麼?”

  “幫本王了解一下,最近太子身邊是不是多了能人謀士?”他恢復了往常傲慢的神情,斜眼睨她。

  流雲譏諷道:“謹清王不是手眼通天嗎?太子每天跟誰說了幾句話大概都逃不過王爺的耳朵吧!太子納了什麼賢士在身邊,王爺會不知道嗎?”

  “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一個人話太多不是好事情,小心禍從口出,你也不要一再的考驗本王的能耐力,到時候追悔莫及。”龍擎天冷聲警告她。

  好吧!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圖一時口舌之快。流雲問道:“王爺為何會覺得太子身邊多了能人謀士呢?”

  龍擎天見她老實了些,看來警告還是有效的:“太子為人小心謹慎,處事講究保守中庸,這跟他身邊都是一幫子迂腐的老頭子有關係。

  但是,這幾月來,太子的行事之風似乎大有不同,敢闖敢拼,講究占領先機,而不是一味的謀定而後動,所以,本王要你了解了解,是不是有人在給太子出謀戈策?”

  流雲聽得明白,估計謹清王要找的始作俑者就是她了,要是讓謹清王知道這個出謀戎策的人就是她,會不會撕碎了她呢?

  “好吧!我會探探太子的口風,不過不一定探得出來,太子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談政事。”流雲敷衍著,一邊把自己撇清了,省的謹清王懷疑到她頭上去。

  “玉佩的事,你也要抓緊,本王可沒有多大的耐心。”龍擎天提醒道。

  “盡量。”流雲回道。

  龍擎天對她這種回答不太滿意,但是也知道要在偌大一個太子府找到一塊小小的玉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先前他以為滴翠軒裡守備森嚴,機關林立,龍昊天一定是把玉佩藏在滴翠軒,可是流雲現在就住在裡面都找不到,說明龍昊天沒有把玉佩藏在滴翠軒,難道是在未名居嗎?可是未名居裡,他的手下摸進去尋了幾次都沒尋到”

  “不是盡量而是一定。”他冷冷拋下這句話,打開暗門,走了出去。

  回到滴翠軒,流雲進房卻看見太子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發呆,流雲嚇了一跳:“殿下,您怎麼坐在這裡?崔公公呢?怎不叫他伺候著?”

  龍昊天的神情很疲憊,聲音啞啞的,透著懶意:“你回來啦!”

  “嗯!在菩薩面前還了願,就回來了。”

  “慈恩寺藏有不少稀罕的碑帖,你沒去看看嗎?”他微笑了一下。

  流雲心思一動,他怎提起碑帖?不過慈恩寺的碑帖確實有名,可惜她兩次藉著看碑帖的名義去和謹清王見面,真正的碑帖都沒見到。

  “去看了,不過怕回來遲了都沒細看。”流雲不安的回答,心裡七上八下。

  “哦,都看了誰的碑帖?”他又問。

  流雲只覺一陣寒氣自腳底竄了上來,直透脊背,誰的碑帖?她沒看過,如何知道?若是說錯了豈不是露了餡?難道太子知道了什麼?

  “看了……”流雲支吾著。

  “嗯,你總不會只看了字都沒看是誰寫的字吧!不過你沒細看也難怪記不住,下次我陪你去看。”他起身走了過來,幫她解了披風,柔聲問道:“累不累?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呢?”

  “哦,有點,今天外面很冷。”流雲心不在焉的應著他的話,他這是什麼意思呢?他到底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他握住她的手:“手很冰,出門怎不多穿件棉衣去?”他薄責道。

  “那時不覺得冷,沒想到會越來越冷,看情形都快下雪了。”流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以示自己並沒有心虛。

  “小允子,快生一盆炭火來,素凝,上熱茶。”龍昊天高聲吩咐道,拉了流雲到炕上坐下:“還好這炕火一直燒著,還暖和,你就在這裡捂一會兒吧!”說著扯過一旁的白狐狸皮蓋在流雲腿上。

  “殿下今天清閒了嗎?”流雲問。

  龍昊天含笑搖頭:“我也就這會兒得閒,就過來滴翠軒看你,結果一來看你不在,才想起你今日去慈恩寺了。”

  “瞧殿下這記性,您還沒老呢!忘性就這麼大。”流雲揶揄道。

  “我這還不是被你害的。”龍昊天微微一哂。

  “反正你什麼都怪到我它。”流雲嗔了他一眼。

  “不怪你怪誰?是你害得我失魂落魄的,把我的心都占滿了,我腦子裡就剩下你了……”龍昊天故作委屈道。

  流雲輕輕推了他一把:“你盡胡說,我才不信呢!”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神情款款的望著她:“不信的話,你可以挖出我的心來看,看看上面是不是都刻著你的名字?”

  “殿下……”流雲語塞,自從那天爭執以後,他似乎總是迫切的想要她相信他,明白她的心意,濃情蜜語的,常常讓她很無措,她都已經說的夠清楚明白了,這不是她信不信他的問題,而是兩種愛情觀的差異問題。

  龍昊天輕輕擁她入懷,吻著她的發,低語:“雲兒,我不想失去你……”

  “我在的呀!”流雲低低的回。

  “你會永遠在我身邊,是嗎?”他不滿足的追問。

  流雲微愣了片刻,在他懷裡點點頭:“嗯。”

  他擁得她更緊。流雲聽見他的心跳的飛快,如戰鼓狂擂,這樣的速度讓她的心非常不安,只覺告訴她,一定是出事了。

  是夜,蘅芷苑中,杜秋蘅和聲對端著酒杯怔怔出神的太子說:

  “殿下,您前兒個說的要封流雲妹妹為良娣一事,臣妾認真考慮過了。其實殿下要封流雲妹妹為良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殿下是愛之心切,可是晉升太快,反倒不妥,會讓流雲妹妹成為眾矢之的的,臣妾以為,還是先冊封流雲妹妹為良媛,然後等她有了身孕再冊封為良娣也不遲,殿下,您說呢……”杜秋蘅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太子的臉色,太子依舊沉著臉。

  “臣妾這樣考慮是為殿下著想,亦是為流雲妹妹著想,臣妾與流雲妹妹情同姐妹,臣妾是巴不得流雲妹妹能早日升為良娣,我們姐妹也要相互有個扶持照應,一同盡心盡力伺候好殿下,真是為了長遠著想,臣妾才不得不想的更周到些,顧慮得更多一些。”杜秋蘅生怕殿下不高興她的建議,解釋道。

  龍昊天似乎興致缺缺,擺了擺手:“這事暫不議論。”

  杜秋蘅怔了怔,前幾天殿下不是很急切的嗎?今天來,不是為這事來的嗎?怎又說暫且不議了呢?是不是流雲什麼地方惹殿下不高興了呢?

  “殿下,那臣妾給您彈個曲子?”杜秋蘅溫順道。

  龍昊天根本就是心不在焉,胡亂點了點頭,示意梅香斟酒。

  梅香去取來七弦琴,放在了琴案上,杜秋蘅起身坐到了琴案旁,笑問道:“殿下想聽什麼曲子呢?”

  “愛妃想撫什麼就撫什麼,本宮都愛聽。”龍昊天敷衍著,坐在這裡,除了喝酒,他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是他想做的,心早就飛了,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的心滿滿的裝的都是她,傅流雲,月華的名字成了一個傷痕留在了心裡,而傅流雲的出現漸漸撫平了他心中的傷。他是認真的,可她……

  杜秋蘅赧顏一笑,微垂雙眸,全神貫注,玉指纖纖撫上了琴弦,琴音如流雲涂涂,從指間傾瀉而出,時而妙曼如輕紗飛舞,時而濯濯似泉水叮咚,她知道太子的琴藝高超,她望塵莫及,所以她平時練的很勤快,不斷學習新的曲子,好讓太子知道她的用心。今日彈奏的就是心曲《醉花蔭》,這是她請龍軒有名的琴師江蘺特意作的曲子。

  龍昊天半倚在坐榻上,雙目微闔,似在細心聆聽,實際上思緒紛亂,喝點酒,本想讓自己糊塗一點,卻是越喝越清醒,越喝心裡越煩亂,哎!他再一次泥足深陷。

  流雲已經得到崔公公的信,太子殿下今夜歇在蘅芷苑,不過來了。所以就早早梳洗了,躺在暖炕上發呆,他不在的時候,她都睡在暖炕上,暖和,還可以看看書什麼的。可今天書也看不進,太子的表現太怪異了,偏巧今天她去見了謹清王,也許是心虛在作祟,讓她變得特別敏感。她問過素凝和小允子,太子殿下又沒問他們今天去慈恩寺的是,他們兩都搖頭,她也不能再問下去,而且,她回來的時候殿下就不對勁了,那時,他還沒有見到素凝和小允子呢!

  難道說,太子的反常和她找正平的時候被高公公遇見有關?高公公這個人平時像尊彌勒佛似的,笑微微,小眼睛眯成一條縫,很和善的樣子。但是他眼小卻極有神,這人不簡單,絕對的是隻老狐狸,難道說那天被高公公嗅出了什麼?然後正平去找謹清王的時候被跟蹤了?

  也不對啊,依正平的武功,想要跟蹤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本來就是殺手,感覺敏銳的很……

  想來想去,越想心裡越慌,不行,不能再這樣自己嚇自己了,不然,沒問題也會生出問題來,一定要先穩住。

  “殿下……”外間傳來素凝的聲音,很吃驚的樣子。

  流雲忙支起身子。

  “流雲姑娘睡了嗎?”他問。

  “躺下有一會兒了。”

  “哦!你下去吧!”

  “殿下,姑娘在那邊。”素凝指了指西邊。

  龍昊天不語,他知道她會在這邊,他不在的時候她一個人怕冷,非得睡在暖炕上才行。他已經說過不過來了,還特意讓崔公公過來傳了話,就是想讓自己更堅定些,結果,他拋下了太子妃,在太子妃幽怨的目光中,還是回來了。

  “殿下,您喝酒了?”他一進來,流雲就聞道了一股酒味,還不是甘醇的桂花釀,也不是清醇梨花白,而是濃烈的白酒。流雲披了外袍迎上前去。

  “你起來做什麼?快躺著,小心著涼了。”他皺了眉道。

  “屋子裡不冷呢!沒事兒。”流雲笑微微的扶他坐下,拿了引枕給他靠著。又去喚素凝:“素凝,快打盆熱水來,還有沏一杯碧螺春。”

  龍昊天一路走來頭重腳輕的,腦子裡有點兒暈,就像那夜在鏡湖邊將她誤當成月華一樣,看著她為他寬衣,脫鞋,鋪床,疊被……兩個人影在眼前交替著,時而一分為二,時而交疊為一,他甩了甩頭,想甩掉那些幻想。

  “雲兒,你別忙了,過來。”他呼吸有些粗重,心跳加速,這是酒喝多了以後的反應,今夜真的喝過了,很久沒有這種三分清醒,七分醉的感覺。

  流雲嗔道:“你看你喝的醉熏熏的,不好好拾掇一下,你怎麼睡啊?明天起來不頭暈才怪。”流雲也不問他為什麼不留在蘅芷苑了?也不數落他冷遇秋蘅姐,更不教訓他雨露要均沾,今天她自己心虛的要死,只盼沒事才好。

  他迷離著眼,輕笑道:“真要喝醉了哪裡還有那麼多講究,倒頭就睡了。”

  “你還說呢!明日你可是要去早朝的,起不來可別怪我。”素凝端來了熱水,流雲去擰了帕子,遞給太子,邊說道。

  龍昊天不接,只迷濛的望著她,笑著:“我要你幫我擦。”

  流雲瞪了他一眼,他反而眼一閉,湊了上來,這神情,跟小孩子撒嬌似地,流雲啞然失笑,幫他擦臉,他的五官精緻俊美,沾了水汽,更加魅惑人心。流雲竟有微微的心動,這樣的美男子,是個女人都會喜歡的吧!倘若他不是太子,也許,她會。

  “哎呀!想什麼呢?花痴一樣。”流雲鄙視自己,用力摸了摸他的臉。

  “喂,你輕點,讓你擦臉又不是讓你扒皮來著。”他不滿道。

  “我只會這樣擦啊!”流雲無辜道。

  他佯怒:“怎不見你給自己擦臉的時候也這般用力。”

  “給自己擦臉,用力的話我會痛啊!而且女人的肌膚本來就比你們男人嬌嫩嘛!”流雲狡辯著,把帕子掛到了銅盆的邊緣,看見素凝抿嘴偷笑。流雲低聲道:“還不快去沏茶來。”

  素凝忙退了下去。

  “強詞奪理。”龍昊天瞪著她,猛然拉過她,一個翻身將她壓製在身下,他需要找一種方法來證明,她是喜歡他的。

  “殿下,不要這樣,呆會兒素凝進來了……”

  “進來就進來。”

  “不要……”

  “你說的哦!呆會兒別求我……”

  “誰要求你,你……”

  素凝沏了茶來,聽見這聲音忙又悄聲退下,反手把門輕輕關上,脣邊浮起一絲微笑,殿下和姑娘……



第一百零八章 藥

    王嫣兒足不出戶在怡心苑沒日沒夜的抄了整整半個多月才抄足了一千遍《女訓》,幾乎把手筋抄斷,每抄一遍就在心裡咒罵傅流雲一千遍,誰要她假惺惺的為她說好話,她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感激她嗎?做夢,門沒有……

  不過罵歸罵,王嫣兒還是很擔心太子不肯原諒她,私下裡先央求太子妃和楚良娣為她說說好話。聽說,她被禁足這段時間,太子對流雲的寵愛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還想冊封她為良娣,每一次都是她王嫣兒遭殃,而傅流雲就藉著上位,拿她當墊腳石踩。

  龍昊天本來也就是想教訓教訓王嫣兒,希望她以後能收斂一點,所以也沒有刻意為難她,讓太子妃給她傳個話,以後要改過自新,不可再放肆,否則,靜園就是她的歸宿。

  王嫣兒聽了,算是抒了一口氣。

  “妹妹這回真是委屈了。”楚良娣同情道。

  “你沒瞧見那日的情形,嫣兒妹妹脾氣上來,我想攔她都攔不住,還好流雲妹妹請求一同治罪,殿下才作罷。嫣兒妹妹,這事你得好好謝謝流雲妹妹,你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了解了吧!這樣鬥下去,只有自己吃虧。”杜秋蘅婉聲道。

  王良媛正要說話,楚良娣先冷笑了一聲:“我看傅流雲這是惺惺作態,緩兵之計,目前她還立足未穩,不想樹敵太多,等將來她羽翼豐滿了,指不定第一個就拿嫣兒妹妹開刀了。”

  “楚良娣說的對,我才不信她有那樣好心,她這是故意在太子面前表現她的大度,好讓太子更喜歡她,聽說太子有心想冊封她為良娣,所以,真等到她羽翼豐滿了,只怕我還不夠資格對付呢!”王良媛說著睨了楚良娣和太子妃一眼,我就不信你們不擔心。

  楚良娣幾不可見的蹙了下眉,確實,要不是太子妃攔著,傅流雲就要和她平起平坐了,傅流雲不過一個罪臣之女,仗著自己容貌過人,耍點小聰明就想爬到她頭上去,簡直是豈有此理,可恨的是,太子如今是被她迷的七葷八素,眼裡再無旁人了。

  “妹妹說的是,只怕到那時,就沒有我等的容身之地了。”楚良媛故意嘆道。

  杜秋蘅微微一笑:“你們也是杞人憂天,流雲不是那樣的人,她這個人心高氣傲,最不屑與人相爭。”

  “太子妃別一味的幫著她說好話,人心隔肚皮,不走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就算她以前是這樣的人,可是如今的形勢變了,傅家倒了,誰能擔保傅流雲不會借太子之力重振傅家,為了傅家她還有什麼事做不來呢?”王良媛悠悠道。

  “不錯,你們想她進府才十天,居然能入住滴翠軒,要是沒點野心沒些手段能辦到嗎?這也說明了,她對太子是勢在必得,說不定,她來京城之前就已經把所有的事都計劃了,先利用與太子妃的姐妹之情,再司機勾引太子,又利用嫣兒妹妹施展苦肉計,緊緊勾住了太子的心……”楚良娣思忖著分析道。

  王良媛“哎呀”一聲:“若真如此,我豈非成了她的墊腳石?”

  楚良娣嗤鼻笑道:“妹妹可不止做了一次墊腳石,不止是你,還有我,還有太子妃,都是她的墊腳石。”

  “你們就不要瞎猜疑了,也許事情根本就沒這麼複雜,只要她做的不是太過分,你我姐妹就睜一眼閉一眼算了,這往後的日子長著呢!”杜秋蘅曼聲道。

  “太子妃,梁御醫送藥來了,在偏廳等候。”意菊進來稟報。

  “怎麼,太子妃身體不舒服嗎?”楚良娣馬上關心道。

  杜秋蘅笑著搖搖頭:“你們先坐著,本宮去去就來。”說著起身出去。

  楚良娣和王良媛對望一眼,太子妃好神秘。王良媛朝秋白使了個眼色,秋白會意,悄然退了出去。

  從蘅芷苑出來,走出百步之遙,路上來往的人少了,王良媛方問秋白:“可聽到什麼?”

  楚良娣也好奇的豎起耳朵。

  “門外有梅弄姐,奴婢不敢走近,只是看見梁御醫走後,太子妃走出來手上拿著一個三寸見方的盒子交給梅香姐,還在梅香姐耳邊說了幾句,梅香姐點點頭拿著盒子就走了,奴婢遠遠的跟著,看見梅香姐去了滴翠軒,就是這樣了……”秋白回道。

  “那個盒子一定是梁御醫送來的,太子妃卻送去了滴翠軒,是送給太子的?還是傅流雲的?”王良媛思量著。

  楚良娣噙了一抹諱莫如深的笑在脣邊:“這還不簡單,只要去問問梁御醫不就知道了?”

  “梁御醫會告訴咱們嗎?”王良媛擔憂道。

  “這要看誰去問,用什麼方法問。”楚良娣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蘅芷苑裡,杜秋蘅問梅香:“你確定她一路跟著你?”

  “是的,奴婢轉過假山的時候,特意用余光掃了眼後面,秋白鬼鬼祟祟的跟著,奴婢保證她看到奴婢走進了滴翠軒。”梅香低聲道。

  杜秋蘅微微頷首,又問:“你把藥交給流雲時,她說了什麼?”

  梅香道:“她讓奴婢代她向您說聲謝謝。”

  謝謝?哼,她給她造成了這麼大的困擾和威脅,就一聲謝謝就完事兒了嗎?杜秋蘅慢慢倚在炕上的大引枕上,微閉了眼,耳畔響起爺爺的一句話:流雲足智多謀,有她在太子身邊,對太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流雲亦是個重情義之人,只要你對她寬厚以待,她定不負你……

  爺爺,你說的不錯,流雲的才智孫女自嘆不如,您說的話也已經得到了印證,當初大家都勸太子不要請旨出征,只有流雲贊成,結果怎麼樣呢?太子不用出征,卻博得了好名聲,聽說太子如今常常在滴翠軒裡辦公務,有時候還和流雲商討朝中大事,太子是越來越離不開流雲了,也說明她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了。也許爺爺說的對,流雲不會負她,但是太子的心呢?誰能保證太子的想法,太子已經想要冊封流雲為良媛,等將來太子坐擁天下,那皇后的位置會是誰呢?她不能冒這個險,她已經失去了太子的愛,若是再不想辦法保住這個位,不敢想象那種日子會是怎樣一副其來弄個景象。

  梅香見太子妃閉目養神,便拿了花繃子,坐在熏籠上繡手絹。

  到了亥時,天已然全黑了下來,楚良娣披了斗篷急衝衝趕到了怡心苑。

  王良媛見楚良娣這個時候過來,心知,定是白天說的事情有眉目了,忙把楚良娣迎了進去,屏退了左右,急切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怎麼樣?”

  楚良娣嗔她一眼:“瞧你急的,這麼冷的天,我都凍僵了,你也不讓我先喝杯熱茶緩口氣再說。”

  王良媛訕笑道:“是妹妹疏忽了。”忙喚秋白沏熱茶來,拉著她在暖炕坐下,又把自己的湯婆子塞到楚良娣手中:“快暖暖手。”

  楚良娣莞爾道:“這還差不多。”喝了幾口熱茶,眼瞅著王良媛迫切期待的眼神,楚良娣才放下茶盞道:“已經問到了,梁御醫本不肯說,我使了些手腕,逼他說了。梁御醫說,這藥他並不知道是要給誰的,是太子妃吩咐他調制的,你猜那藥是做什麼用的?”

  “哎呀,好姐姐,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妹妹吧!”王良媛嬌聲央求道。

  “你一定猜不到,那藥是……”楚良娣看了看四下。

  “姐姐只管放心說,秋白在外面守著呢!”王良媛催促著。

  楚良娣壓低了聲音:“那是避免有孕的藥。”

  王良媛吃了一驚,呼出聲:“什麼?避免有孕的藥?”

  楚良娣趕緊去捂她的嘴:“我的好妹妹,你想囔的人盡皆知嗎?”

  王良媛定了定神,奇道:“太子妃給傅流雲弄的是避免有孕的藥,那傅流雲知道嗎?”

  “這個很難說,不過傅流雲一心想要博得太子的寵愛,若是能懷上孩子,對她只有益處沒有壞處,她有什麼理由不要孩子呢?”楚良娣也感到納悶。

  “這麼說,可能是太子妃在暗算傅流雲。”王良媛得出她的結論,確實,有哪個女子不想懷有太子的血脈,從此母憑子貴,傅流雲沒有理由不要孩子的。

  “梁太醫說,這已經是第三次送藥了,每次三十顆。”楚良娣道。

  “天,原來太子妃早就不聲不響開始對付傅流雲了。”王良媛驚嘆,真沒看出來,太子妃表面上對誰都那麼和善,尤其是在她們面前,總把和傅流雲的姐妹情掛在嘴邊,原來也是個口蜜腹劍之人。

  楚良娣卻是搖頭:“但是有一點似乎又說不通。”

  “什麼說不通?”玉良媛問。

  “傅流雲這麼精明的一個人,太子妃給她的藥,她就能這麼放心的吃下去,還吃了這麼多,她就不會起疑心?”楚良娣分析道。

  王良媛點點頭,是啊!換做是她,是斷不會放心的。

  突煞王良媛哈哈大笑起來。楚良娣被她笑的莫名其妙:“妹妹,你笑什麼?”

  王良媛好不容易止住笑,笑的眼眶裡都漾了淚水:“姐姐,這可真真是個好機會。”

  “怎麼說?什麼好機會?”楚良娣其實心裡明白,不過她故作不解。

  “如果太子殿下知道傅流雲居然不想要他的孩子會怎樣?”王良媛雙眼晶亮。

  “肯定會很生氣呀!”楚良娣配合道。

  “那如果殿下和傅流雲都想要孩子,卻被太子妃暗算了,又會怎樣?”

  楚良娣故作驚訝道:“妹妹的意思是,把這件事捅破,不管太子的本意如何,結果都會很生氣,如果傅流雲是被太子妃暗算的,那麼傅流雲一定會恨太子妃,說不定太子妃會被冠上善妒,想要阻斷皇家香煙之罪名,那麼她的太子妃也算是做到頭了,如果情形反過來,是傅流雲自己不要孩子,那麼她和太子之間就會出現裂痕,對傅流雲也不利……”

  “姐姐真是聰明,一點就通。”王良媛笑微微道:“這正是一箭雙鵰之計,她們不是姐妹情深嗎?那就讓她們好好表現一下,咱們就等著看好戲。”

  楚良娣掩嘴笑道:“你這個腦子轉的可真夠快的,不過,這件事,咱們要做的不顯山不露水,不讓任何人知道是咱們泄露出去的。”

  “這是自然,那一千遍《女訓》我可是抄怕了,不想再來第二次。”王良媛心有餘悸道,到現在她的手都還痛。

  “你呀!以後可得多長個心眼,如今的太子可與往日不同了,這男人絕情起來,比女人更可怕,咱們只有處處順著他,依著他,求著他才行,哪能跟太子去頂啊。”楚良娣擺出姐姐的譜說教道。

  王良媛嘆氣道:“我那時不是被傅流雲那個賤人氣糊塗了嗎?太子一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幫著她說話,還要罰我,我能氣的過嗎?”

  “我看你呀這一千遍還太少,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咱們都已經是舊人咯!還不得自己識趣點。”楚良娣也感慨著。

  “所以說,她傅流雲也別得意,總會有她哭的時候。”王良媛忿忿說道。

  “好了不說這些傷心事,咱們還是來好好合計合計,看這件事要如何做才能不露痕跡。”楚良娣轉回正題。

  兩人在怡心苑嘀咕了個把時辰,直到酉時楚良娣才從怡心苑出來。

  這日子謙帶來了一個讓人意外的消息,大嫂她們被放出來了,不過融兒沒有消息,子謙暫時不敢給她們做過多的安排,只給她們遞了消息,讓她們先去淮陰和夫人會和。至於融兒,他會全力找尋。

  “母子連心,找不到融兒,大嫂一定不會離開京都的。”流雲嘆道,這算是個好消息吧!說明謹清王還是給了她面子,不過也留了一手。

  “確實,目前其他人已經動身去淮陰,你大嫂和一個奶媽還留在京都。”子謙說道,不過,他沒敢告訴流雲,大表嫂現在都快急瘋了,整天在街上四處找尋融兒,差點被官府當瘋婆子給關了進去,他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去幫助她,謹清王的人一定還在暗中監視著她們,他一露面就會被盯上的,在流雲這邊的事情沒有完成之前,他不能暴露,所以,只好先委屈大表嫂,希望她能撐的過去。

  “嗯!你暗中照顧著她們些,不過得小心別露了自己的行跡。”

  流雲輕道。

  “那塊玉怎麼樣了?”這是流雲最記掛的事,太子那裡她試探了好幾回,太子好像真的沒有玉佩,他還認為是被謹清王拿去了。如果玉佩不在太子這裡,那麼就一定還在皇宮之中,至於拿了玉佩的人,一定是想為別人或為自己掩蓋一個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

  “語蓉已經帶著玉佩出發了。”子謙道。

  流雲又是一驚:“她來了?那邊的事都安排妥了?”

  “那邊有傅喬汐,這事交給別人也不放心,唯有自己人才可以。”子謙靜靜道。

  “哎!可是語蓉一來,我很被動。”流雲鬱郁道。

  “我知道,但是實在沒有更可信的人了。”子謙了解流雲的想法,當初她讓語蓉回淮陰,送信是其一,但還有重要的一個目的就是不想語蓉知道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就像當初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眼中那種惶惶不安的神情,她亦是不願意讓他看見她如今的狀況。

  “可是她一個人來的?路上的安全如何保證?”既然語蓉已經出發了,她也沒有辦法讓她再回去,現在,她只擔心語蓉的安全,從淮陰到京都,好遙遠。

  子謙和聲道:“你放心,有個人護著她,她絕對的安全。”

  流雲好奇:“是誰?”

  子謙沉吟道:“以後你就知道了。”不是他不想說,而是這件事說來話長,不是一時半刻能解釋清楚的。

  “你還跟我賣關子,好吧!只好語蓉能安全的抵達京都就好。”

  流雲輕輕一笑,子謙不肯說自有不說的道理。

  “等春天到了,我想去你們徐氏花圃看看呢!”流雲見到小允子的身影出現在月洞門,刻意拔高了聲音道。

  “姑娘隨時都可以來的。”子謙的捏拿了嗓子,恢復徐四略帶沙啞的嗓音。

  流雲笑道:“這可得太子說了才算。”

  子謙拱了拱手:“姑娘若無其他問題了,那徐氏就先退下了。”

  流雲點點頭:“沒事了,你先回吧!”

  小允子走過來,看徐四走了,隨口道:“姑娘若是喜歡侍弄花草,乾脆讓這個徐四來府裡做花匠得了,給府裡也打理出一個花圃來。”

  流雲笑道:“你這個主意甚好,不過人家未必喜歡來。”

  小允子道:“怎麼可能,能來太子府做花匠那是他的榮幸。”

  “你是這樣想,人家未必,畢竟太子府規矩多,不如外面自在。”流雲才不要子謙到太子府做花匠,他在外面還有許多事要做的,進了府,就如同入了籠子,什麼也做不了了。

  小允子訕訕:“那倒也是。”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53 PM

第一百零九章 辯

  “殿下……”

  “何事?”龍昊天埋頭看摺子。

  “今天太醫院錢御醫跟老奴說了一件事,老奴覺得有必要跟殿下稟報一聲。”高公公和聲道。

  “你說。”龍昊天依然沒有抬頭,提筆在摺子上寫下批註。

  “錢太醫說,太醫院梁御醫調制了一些藥,是送到太子府的,他覺得那些藥有點問題……”

  龍昊天擱了筆,雙目炯炯的盯著高公公:“什麼問題?”

  “錢御醫說,那些藥是梁御醫私下調配的,用的藥材也不是宮裡藥庫裡的,但有一味藥,因為極珍貴,外邊很難買到,梁御醫就從宮中藥庫裡領了一些,他就暗中留意了,結果發現梁御醫調制的是避免有孕的藥丸,且又發現他是送到太子府的,越想越是不安,又不敢直接問殿下,不知道是不是殿下讓配製的……”高公公說著,瞅了眼殿下。

  龍昊天心中一凜,他何時讓人配過這種藥?

  “你去查一查,到底這藥是誰讓梁御醫調制的。”龍昊天吩咐道。

  “老奴已經查過了。”高公公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語調。

  龍昊天嘴角抽了抽:“是誰?”

  “是太子妃。”高公公略微遲疑了一下說道。

  太子妃?龍昊天覺得詫異,太子妃不是一直都想要孩子嗎?怎會要這種藥?莫非太子妃是給別人用的?

  “老奴還查到,太子妃把那些藥送給流雲姑娘了。”

  龍昊天騰地站了起來,他早就覺得奇怪,為什麼流雲一直都沒有身孕,他對流雲並沒有做什麼防避的措施,只想順其自然,有了,他高興,沒有,他也不著急,但是若是因為太子妃在其中插了一槓子,石青就另當別論了,這件事,他必須弄個水落石出。

  龍昊天匆匆回道滴翠軒,流雲正和素凝在屋子裡挑花樣,各式花樣鋪了滿滿一炕,見到太子回來,流雲忙讓素凝把花樣都收拾了,迎上太子笑吟吟問道:“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龍昊天板著臉,沉聲問道:“太子妃給你的藥呢?”

  流雲心頭一震,勉強笑道:“什麼藥啊?”心思惴惴,難道這件事走漏了風聲?

  龍昊天緊盯著她:“把藥拿出來。”

  素凝瞧著氣氛不對,難道是那天梅香拿來的那個紅匣子嗎?她;瞧見姑娘把匣子收到衣櫃裡面了,不過,姑娘沒開口,她就裝什麼也不知道,收拾了花樣趕緊退下。

  瞞不過了,秋蘅姐也是的,怎麼叫梅香送藥來?以前都是她親自去拿的。想到這,流雲腦子裡轟然一聲,莫非……“你自己拿還是我去搜?”龍昊天見她目光閃爍,越發覺得事情蹊蹺,冷了聲道。

  流雲默默的走去衣櫃,打開,在左邊角落,拿了匣子出來。

  龍昊天打開匣子,之間裡面是一顆顆褐色的藥丸,湊到鼻尖一聞,有淡淡的麝香的清涼氣味。

  “你這道這藥是吃什麼的嗎?”

  流雲低垂著頭默然不語,現在心裡亂糟糟的,一場風雨是避免不了了,不敢想太子知道了會有多生氣,更不敢想,這件事的背後藏著什麼。

  她不說話,就等於默認,龍昊天篤定相信流雲是知道的。

  “你吃了多少?”龍昊天的口氣變得更加硬冷,現在的心情不是憤怒,而是心寒。

  流雲還是不說話。

  “小允子……”龍昊天高聲喚道。

  “在……”小允子立刻跑了進來。

  “去傳太子妃,讓太子妃速速過來。”龍昊天目不轉睛的盯著流雲,吩咐道。

  “不用了,這事跟太子妃無關,是我求太子妃幫我弄來這藥的。”流雲急聲道,不管怎麼樣,她不想把秋蘅姐牽涉進來。

  “還不快去……”龍昊天吼了小允子一聲,這是他不會只聽一面之詞。

  小允子打了一個哆嗦,連忙出去了。

  “殿下,真的不關太子妃的事。”流雲急道。

  “現在,你一句話也不要說,本宮不想聽。”他冷冷的說著。

  他突然改了自稱,說明他已經很震怒了,流雲心急如焚,這要如何收場?

  太子妃很快就趕了來,一進門就看見太子臉色陰沉的可怕,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身邊的炕桌上海放著那個紅木匣子,而流雲立在堂中,咬著脣,眼中充滿焦慮。

  “臣妾見過殿下。”杜秋蘅盈盈一禮。

  龍昊天抬眼,指著紅木匣子問她:“這匣子,你見過吧?”

  杜秋蘅看看匣子又看看流雲,支吾著:“臣妾,臣妾……”

  “見過還是沒見過?”龍昊天努力保持著平靜。

  流雲咚的跪下:“殿下,這藥的確是我去求太子妃幫我找的,太子妃原是不肯,可是又禁不住我的懇求,才勉為其難,殿下要怪就怪我,要罰就罰我……”

  杜秋蘅見狀也忙跪了下去,道:“殿下,妹妹在說謊。”

  流雲驚愕的看著杜秋蘅,她這是何意?

  龍昊天道:“那你來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秋蘅未語就先含了淚。

  *然道:“殿下,臣妾慚愧,臣妾不配做這個太子妃,是臣妾嫉妒妹妹,嫉妒她一個人獨得殿下的寵愛,生怕她將來有了孩子,就更沒有臣妾的容身之地了,所以,臣妾就請梁御醫配製了這藥,騙妹妹說,這是養身的藥丸……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請殿下責罰臣妾。”

  “姐姐,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明明是我去求你的,是我不想要孩子,才求你幫忙的,殿下,姐姐這是要為我開罪,您別聽她的話,是我,是我怕……怕……”流雲搜腸刮肚的找理由,那個真實的理由,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說。

  “妹妹,不能說啊……”杜秋蘅急聲制止,淚眼婆娑的看著流雲。

  “什麼不能說?有什麼不能說,傅流雲,今日你不把事情原委如實招來,本宮定不輕恕。”龍昊天聽她們倆爭著認罪,已經怒不可遏了,現在又聽聞太子妃說什麼不能說……流雲覺得自己一腳踩在了虛空,一顆心嗖然往下沉,一直嗔道無底深淵,秋蘅姐這一句不能說,明著是關心她,實則是等於把她的後路全然堵死,她無路可退了。

  流雲看著杜秋蘅,急不可見的笑了一笑,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對付她嗎?

  “姐姐,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殿下笑話我了,殿下,流雲不要孩子,只是怕生孩子的痛,都說女人生孩子等於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關……”流雲委屈的看著太子,弱弱的說道。

  呃!龍昊天一聲不響的審視著流雲,怎麼是這個原因?就這原因,太子妃會急喊不能說嗎?

  杜秋蘅心裡一突,流雲轉的好快,看了她的確是變了,若是在以前,她絕不屑說這種謊言,她定會直言不諱的道出實情。杜秋蘅故意做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龍昊天看在眼裡越發不信流雲的話,眼中的疑慮更甚。

  流雲知道太子不會相信,她故意這麼說,太子若是個明白人,也能看出秋蘅姐在算計她,必須讓太子明白這一點。

  “傅流雲,你以為本宮是這麼好唬弄的嗎?”

  “殿下,確實是這樣,妹妹這人最怕痛了,也不知她聽誰說了那些話,就不敢要孩子了。”杜秋蘅幫傅流雲作證。

  “你住嘴,本宮沒問你話。”龍昊天喝了她一句。杜秋蘅連忙噤聲。

  流雲深吸一氣,定定地望著太子,一副凜然的神情:“好吧!我說實話,殿下應該沒有忘記流雲曾說過,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就是原因。”

  “好,很好……”龍昊天起身,背著手在炕前走了幾個來回。

  她不要孩子,是因為她認為他龍昊天不是那個一心人,很好的理由,以愛情的名義,而事實呢?她真的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嗎?他一直在給她機會,她卻毫不領情。

  “傅流雲,你真讓本宮心寒。”龍昊天半響從齒縫中迸出這句話。

  “殿下,媽媽是胡說的,您別信她,妹妹的脾氣您還不了解嗎?她■脾氣上來,怎麼氣人就怎麼說,她當真只是因為怕痛……”杜秋蘅急忙為流雲辯解。

  流雲聽了只想笑,真想對她說:秋蘅姐,這個法子真的很低劣……不過說回來,對激怒太子還是很有效果的。

  龍昊天勃然怒了,指著杜秋蘅責道:“你別以為本宮是三歲的孩子,由著你們唬弄,你身為太子妃,卻幫流雲做出這等事來,罪加一等,你下載就回去給本宮閉門思過,滾……”

  杜秋蘅癟了癟嘴,眼淚唰的流了下來,何止是殿下心寒,她的心也寒了,因為殿下的無情,流雲的錯,卻遷怒與她……杜秋蘅伏地叩首,緩緩起身,凄然離去。

  屋子裡安靜的可怕,靜的連空氣也凝結了。

  龍昊天拿起那隻匣子,“■”的一聲,砸在地上,藥丸咕隆滾了。

  “傅流雲,你別逼人太甚,你若是不能一心一意對本宮,你現在就滾,滾出太子妃,本宮再也不要見到你……”龍昊天怒道。

  滾?她是想滾來著,什麼都不管了,滾到天涯海角逍遙自在去,可她不能,她是一顆棋子啊!現在,她的命運操控在別人手裡,最初是謹清王,現在又多了個太子,還有那麼多放不下,如何能滾?逼人太甚的,不是她,而是他們。

  流雲跪著一動不動,任由他發怒。

  龍昊天喘著氣,瞪著她,半響,頹然坐下:“傅流雲,你當真不明白我的心意嗎?還是你本來就不不在乎?”

  要她怎麼回答?流雲糾結著,低低道:“流雲明白,但是流雲不知道殿下的心意能維持多久,流雲不是不在乎,而是有些事情,不是流雲在乎就能解決的。”

  “你說的事情,指的是什麼?如果你又什麼難言之隱,說出來,我們一起面對。”龍昊天緩和了口氣,再次給她機會,只要她能對他坦白,他可以既往不咎。

  流雲瞬間充淚,他能這樣說,表明他是真的在乎她,這一刻,讓她有和盤托出的衝動,全然去信任他,把一切都告訴他,可是,現在,真的合適嗎?

  當真告訴他那些事情,他還會不會信任她?不敢,也不能。流雲含淚搖搖頭。

  什麼叫心如死灰,現在這個詞就很貼切的說明了龍昊天的心情。

  “那你就跪著吧!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告訴本宮,是去是留,這一次,本宮讓你自己選擇。”龍昊天雙目空茫,淡淡拋下這一句,大步離去。

  是去是留,自己選擇,流雲萎頓於地,無聲啜泣,心痛了起來,如刀箭穿心,情刺……就這樣猝不及防的發作了。

  龍昊天出來滴翠軒直奔蘅芷苑,一路上他都在告訴自己,不要去,不要去找那個答案,可是雙腳不聽使喚。

  杜秋蘅一雙眼睛哭的通紅,她還是失敗了,她沒計算道所有的規矩和道理對一個心裡萌發了情愛種子的人來說都形同虛設了,不管流雲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太子都會原諒她的,因為太子已經愛上了流雲。一個女人一生所求,無非是得到一顆真心,她這樣努力都得不到,而傅流雲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上蒼太不公平。

  “太子妃,別傷心了,咱們從長計議。”梅香在一旁安慰,從來沒見過小姐哭的這麼傷心,都是那個傅流雲,自從她來了,小姐就沒有一天開心過。

  “還能怎麼計議?已經無計可施了,梅香,我失敗了,一敗塗地啊!”杜秋蘅抽泣著。

  梅香心裡也很難過,可恨自己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幫小姐,只好道:“太子妃,一定會有辦法的,也許是現在的時機不對。”

  “她一定明白了這回是我在算計她,以後肯定加倍小心,還能有什麼機會呢?”杜秋蘅失望道。

  “殿下……”一句在外面高聲喚道。

  杜秋蘅忙擦了眼淚,出去迎接。

  龍昊天進門對梅香道:“你們都下去。”

  梅香看著小姐,欠身退了下去。

  龍昊天開門見山:“你如實告訴本宮,把當日傅流雲的原話告訴本宮。”

  “這……”杜秋蘅故作為難,沒想到太子殿下會追過來問,難道,這事還有轉機不成?

  龍昊天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碗碟乒乓作響,低吼一聲:“還不快說。”

  杜秋蘅連忙跪下,哀求道:“殿下就不要再追問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殿下何苦再尋煩惱呢?”

  龍昊天怒目圓睜:“你以為你這樣包庇她是為她好嗎?是為本宮著想嗎”

  杜秋蘅慚愧的低下頭:“臣妾說了,只怕殿下會更生氣的……”

  “本宮再生氣,也不會怪到你頭上,不過你若不說,就別怪本宮不可取了。”她越是如此,他越想聽到那個答案。

  杜秋蘅流著淚,唏噓道:“當日,妹妹說……說她……不愛殿下,之所以委身殿下只是為了要就傅家,所以,不想要殿下的孩子……臣妾見她可憐,便應了她……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處理不當,可是,流雲曾經救過臣妾的,臣妾不能不應她的請求……殿下,您要怪就怪臣妾吧……”

  龍昊天木若呆雞,真的是這樣,她不愛他,一開始就是懷著目的來的,救傅家,她的心理只有傅家。龍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杜秋蘅驚愕的看著他,擔心道:“殿下……”

  “好,好得很,當真好得很,你也一直在看本宮的笑話是吧!”龍昊天自嘲著。

  “殿下……臣妾沒有,臣妾心裡也很難過……”杜秋蘅低聲說道,她怎麼會笑話他呢!她有恨有怒,卻不會對他有任何的不滿。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沒有了,臣妾沒有對任何人提起。”杜秋蘅連忙申明:“臣妾哪敢跟別人說呢?”

  龍昊天悵然點點頭,他相信杜秋蘅是不敢說的,不然,楚良娣和王良媛幾個早就折騰出大動靜來了。

  “今天讓愛妃受委屈了,本宮一時氣惱話說的重了,愛妃莫放在心上。”龍昊天緩和了語氣說道。

  杜秋蘅搖頭戚然:“臣妾不委屈,只要殿下沒事就好。”

  “你起來吧!今天的是,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龍昊天嘆了一氣。

  “是……”杜秋蘅站了起來,心道,看了太子是惱羞成怒了,的確,任誰發現自己一心一意對待的人原來一直在對他演戲,誰能釋然,誰能受得了呢?只是,太子會如何發落流雲?以後還會真心對流雲嗎?世間最難解的就是一個“情”字,她無法確定太子對流雲的包容會到什麼程度,但是有一點她可以確定,一個人若是傷了心,心裡就肯定會六個疤,即便太子原諒了流雲,想必這個芥蒂也很難消除了吧!若能打到這個目的,也不枉她費心一場。

  這邊一鬧出動靜,那邊楚良娣和王良媛就得了信。聽說太子妃是哭著回道蘅芷苑的,又聽說,太子怒氣衝衝的去了蘅芷苑,這回可有熱鬧看了,不知道誰會遭殃,不管是誰遭殃,都是好事,對手除掉一個是一個。



第一百一十章

  流雲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記得自己明明是跪著的,現在卻是躺在床上,渾身虛軟無力,屋子裡已經點了蠟燭,一點星火幽幽暗暗,述說著它的孤寂。

  素凝進來看見流雲醒了,驚喜道:“姑娘,您終於醒了,可把奴婢嚇死了……”

  “我怎麼了?”流雲虛弱的問。

  “姑娘您暈倒了,錢御醫已經來診過脈,不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姑娘可能是一時郁結難舒……”素凝支吾著,御醫那些話晦澀難懂,她也學不來。

  流雲卻聽明白了,是“情刺”的毒在作祟,這毒連御醫也真不出來,只是這樣一來,說不定有些人還以為她是在裝病。

  “殿下呢?”

  “殿下……”素凝面有難色。

  “素凝,幫我倒杯熱水吧!”流雲道,不用說太子走了以後就沒回來過,他是真的生氣了。

  素凝依言去倒了熱水來,看著流雲,幾番欲言又止。流雲知道她想說什麼,無非是勸她服個軟,給太子去認個錯……現在已不是認不認錯的問題,她和太子就像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兩人中間是一道堅硬的墻壁,她走不過去,他亦走不過來,她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等,現在不是撤退的時候。

  她疲憊的合上眼,意思是她累了,要休息。

  素凝在床邊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悄然退了出去。姑娘這回的確是錯了,錯的離譜,姑娘怎麼可以吃那種藥呢?還把她也瞞的死死的,說明姑娘根本就不信任她……素凝也有些心寒,她是全心待姑娘的,慈恩寺的事,高公公問了,她還幫著隱瞞,如今倒好,兩面不是人,哎!

  未名居裡,龍昊天心浮氣躁,坐立不安。

  “高公公,你說,本宮該怎麼辦?”他心裡亂的很。

  高公公俯首垂耳,半耷拉著眼瞼:“殿下不是讓流雲姑娘自己做選擇嗎……”殿下這樣做已經是格外開恩,現在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流雲接近太子的目的,並不是只為救傅家那麼單純,如果沒有這些複雜的因素,他是樂見殿下和她在一起的,畢竟是她讓殿下重拾快樂,可是,現在他決不能允許一個對殿下意圖不軌的人留在太子身邊。

  “可是,她那個■脾氣,要她低頭……”龍昊天懊惱著。

  “殿下,難道您還對她包郵幻想嗎?”高公公正視太子。

  幻想,似的,是他的幻想,明明已經知道了,還是放不下,還是想去感動她,可是……今天的事,真是傷透了他的心。

  “殿下,依老奴分析,流雲姑娘一定不會走的,謹清王派她來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這個目的沒有達到之前,她不會走,所以,殿下,現在擺在殿下面前有兩條路,一是,繼續逢場作戲,試探謹清王的目的是什麼;二是,速戰速決,讓她離去已是最大最大的恩賜,也算是看在傅大人為太子這麼多年辛苦的份上。”高公公一概往常溫吞水似的神情,咄咄道。

  龍昊天的拳頭緊緊攥起,緊到關節格格作響,當初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流雲的表現實在是太好了,從不刻意奉承他,拒與迎的度掌握的恰到好處,一點點消彌了他心中的顧慮與隱憂,就這樣一步步走進她早已設下的圈套。到如今,舍,舍不得,留,又留不得,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可是,自從她在本宮身邊,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心為本宮設想……”龍昊天試圖推翻那個殘醋的現實,如果她是向著龍擎天的,又為何要幫他,如果不是她的主意,他可能還在糾結如何彌補蘇浙的損失,艱難的在與龍擎天對抗,而她一句話,就弄得龍擎天焦頭爛額,如果不是她的提醒,只怕,龍擎天已然拿到了虎符,統領了天下兵馬……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還能說她是為龍擎天嗎?

  “殿下,有一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她若不能取得殿下的信任,如何能達到最終的那個目的?”高公公提醒道。

  龍昊天的心思又動搖了起來,她這麼做只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嗎?是啊!她這樣小心的不讓自己有孕,不就是為了到那一天可以全身而退。

  “啟稟殿下,錢御醫到……”崔公公在屋外回稟。

  龍昊天皺了下眉頭:“讓他進來。”

  錢御醫背了藥箱躬身入內,行了個大禮:“老臣見過太子殿下。”

  “她的情況如何?”龍昊天問。

  “臣為流雲姑娘把了脈,不過,臣並沒有看出流雲姑娘有什麼不妥,可能是累了,休息一陣就好了。”錢御醫如實稟報。

  龍昊天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你可診仔細了?”

  “臣敢用項上人頭擔保所言不虛。”錢御醫篤定的回答。

  “殿下,看來這是流雲姑娘施的苦肉計……”高公公說出自己的**又是苦肉計,當初她甘願受杖責,就有人說她在使苦肉計,當時他並不以為然,現在想來,何嘗不是呢?

  “既然她使了苦肉計,那本宮就將計就計,配合她……”龍昊天微眯了眼,眸中露出寒光。

  “殿下既然做了決定,老奴還是要提醒一句,請殿下一定要保持清醒,莫要再被她迷惑了。”高公公略微遲疑說道。

  夜幕中一個小太監鬼鬼祟祟的閃身進了怡心苑。

  “殿下又往滴翠軒去了?”

  “是!小的瞧得清楚明白,錯不了。”

  “好,知道了,你腿跑的勤快,我這裡定少不了你的賞。”

  王嫣兒等小太監走了,叫來秋白,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秋白連連點頭,隨即出了怡心苑。

  流雲靜靜地躺著,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秋蘅姐突然發難,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情刺”發作了。她一直很注意控制自己的感情,自從經歷了子謙的事,她就告訴自己,不可再輕易動心,但是是什麼時候陷進去的?她一無所知。

  似乎又問到龍涎香,真實的仿佛觸手就可以碰觸到他,可她知道,他不會來了。

  “好些了嗎?”他低沉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流雲驀然睜開眼,他就站在床沿,深邃的眼眸裡,蘊著複雜難辨的情緒。他來了,可是,他是以怎樣的心情站在這裡?

  “殿下……”流雲起身要給他行禮,如今已不同往日。

  他俯下身來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起來,順勢在床邊坐下。

  “我聽說……你暈過去了……”他輕道,話語輕柔的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白天的一切都仿佛只是做了個噩夢。

  “我沒事,可能當時急了。”流雲看著他白衣上金色的龍紋刺繡,眼睛有些痛。

  他也沒有看她,目光沒有交點,半響沒有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氤氳著尷尬。

  流雲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找很多理由,可是,偏偏就是說不出口,手裡抓著錦被,抓緊又放開,都是汗。

  “我該拿你怎麼辦?”他低喃著目光落在她的眼上,痛惜的神情,像一根刺扎在心間。

  流雲舔了舔乾澀的脣,躊躇著:“殿下……我……”

  他的手飛快的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說話:“別說,你說的我會害怕。”

  心又開始痛了,這個毒是不是一經發作就再難以控制,還是她的心一旦失落就難以輓回,流雲額上密密的滲出汗來。

  “雲兒,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低柔的語聲近乎懇求。

  “殿下,你不怪我嗎?”那種痛已經蔓到咽喉,讓她吐一個字都舉得很艱難。

  “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殿下……”流雲拼盡所有氣力,抱住了他,淚如雨下,心似針扎,讓它痛吧!這一刻她只想放縱自己,痛死也甘願。

  他身子一僵,隨即環住她,靜靜地抱著,心亂如麻,她這又是什麼計呢?美人計嗎?高公公猜對了,她不會選擇離開,她的目的都還沒有達成,心裡滿滿都是苦澀,傅流雲,你怎麼可以這樣辜負我……你可知道你失去的是什麼?將來你會不會後悔?

  懷中的人抱的他那樣緊,緊的似要把自己嵌進他的身體,她從來不曾這樣熱情。可是龍昊天隨即發現不對了,剛開始她顫抖,他以為她在哭泣,漸漸的顫抖的越來越厲害。龍昊天掰開她的手,只見她臉色白的可怕,下脣已經被貝齒咬出血來。

  “雲兒,你怎麼了?”龍昊天忍不住心慌。

  流雲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眼中的光亮逐漸暗淡下去,如同即將湮滅的燭火。

  “雲兒,雲兒……”龍昊天緊張疾呼。

  “昊天……我好痛啊……”流雲流著淚,以後面對著他都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嗎?

  “痛,哪裡痛?”他連忙上下查看。

  不,不是的,她只是在演戲,入戲太深,真假難辨了,“情刺”是騙人的,它就是一種毒藥而已,它如何分得清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假意?流雲推開了他,捂著心口伏在錦被上,不,她一定能控制住,不讓它再痛。

  龍昊天見她如此痛苦,像是心痛的樣子,可是錢御醫不是說,流雲根本沒有病,她是在裝,苦肉計……心一點一點涼了下去,她和她在一起,每一刻都在演戲嗎?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是設計,而他,以後也要配合著與她一起演戲,到底是她可悲還是他可悲?

  “我去傳御醫。”龍昊天道。

  “不,不要,我……緩一緩就好……”流雲艱難的拒絕,傳御醫來又能怎麼樣?御醫診不出“情刺”的毒,到時候他又會以為她在裝,淚又涌了出來。

  “那我抱著你,你會不會舒服點?”他喃喃低語,躺了過來,從背後溫柔的抱住她。

  想點別的吧!語蓉就要來了,她很快就可以見到語蓉了,語蓉來了,安排她住哪裡好呢?再不能住太子府了,這裡有多少人虎視眈眈,不安全啊!而且她也不要語蓉看到她這樣狼狽的樣子……還有子謙說,有個人會陪著語蓉來,回事誰呢?真的很好奇啊……拿到了玉佩,又要怎麼辦呢?就這樣交給謹清王嗎?謹清王的下一個任務又是什麼呢?

  意識逐漸混沌,劇烈的疼痛漸漸化為隱隱作痛,但是這個身體充滿了疲憊,力氣全然被抽走,他的懷抱那樣溫暖,她竟然是貪戀的,不是因為冬天寒冷的緣故,原來他的寵愛,他的疼惜也如毒藥一般,慢慢的滲透進她的心,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遲了……懷裡的她逐漸平靜下來,不再顫抖,不再僵硬,慢慢的變的柔軟。龍昊天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輕呼“雲兒……”

  流雲迷糊的應了一聲。

  “雲兒,不要離開我……”

  “如果你不是太子,多好!”她如夢般囈語。

  “如果我不是太子,如果我放棄太子的身份,你就會愛上我嗎?”他神情木然,問。

  流雲沒有聽見這一句問話,已然沉沉睡去。

  等不到回答,龍昊天自嘲的一笑,如果你不是太子,她早就離你而去了,如果你不再是太子,那麼龍軒再無你容身之地……都是廢話,笑話。流雲,我等,等你揭開最後的迷障,到那一天,也就是你我恩斷義絕之時。

  “姐姐,我真猜不透太子是怎麼想的,昨日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今日又跟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也不見太子神色有異,那個傅流雲可真有一套,捧著心裝一場病,就這樣矇混過關了。”王良媛氣呼呼說道。

  “看了太子已經被她徹底迷惑了,我以前問過錢御醫,他給流雲診斷過,傅流雲根本就沒病,而且錢御醫也已經把診斷結果如實告訴了太子,太子明知道,可還是原諒了她,我也想不通。”楚良娣也是很氣憤,好不容易設計一場,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非但沒有預想的結果,太子還對傅流雲更加疼惜了,昨夜去了滴翠軒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要不咱們去太子妃那裡探探消息?”王良媛建議道。

  楚良娣拂了拂衣袖:“不用去了,我已經去過了,梅香說太子妃身體不適,請安就免了。”

  “看了太子妃受打擊不小。”王良媛稍稍覺得舒服了些。

  “這有什麼用?太子根本就沒怪太子妃,咱們扔了一顆大石頭,結果連個水花都沒有。”楚良娣悻悻的說:“我算是看透了,男人吶!越是唾手可得的東西,越不珍惜,越是難得的,越是想得到,咱們費盡心思討好殿下,盡心盡力伺候殿下,結果換來的是什麼?殿下根本就不拿正眼瞧咱們,那個傅流雲捏著拿著,殿下反而跟迷了心似的,想想真是寒心吶!”

  王良媛也是心寒,蹙眉道:“這樣下去,你我姐妹的前程堪憂啊!”

  “可不是嘛!”楚良娣剝了個橘子,把橘皮扔進了火盆,“嗤”的冒起一陣白煙,彌漫起一陣清香。

  王良媛盯著在火中漸漸化為灰燼的橘皮,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如果這些計策行不通,那就只有一個辦法,讓傅流雲徹底消失。

  楚良娣沒聽見王良媛答話,轉頭看她,只見她怔怔盯著火盆,眼中露出厲色,殺機重重。呃!王良媛不會是想……“我絲毫不懷疑,將來傅流雲若是提出要獨寵六宮,殿下也是不會拒絕的。”既然王良媛動了這個心思,她就乾脆火上添一把油:“咱們若是有子嗣還好一點,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還會給咱們一個立足之地,哎!妹妹本來是可以高枕無憂了,那個傅流雲真是毒……”

  說到孩子,那是王良媛的心頭大恨,如果不是因為傅流雲太傲慢,她又如何會起來教訓她的意,可恨的傅流雲,你必須得死。

  杜秋蘅今日也是藍藍的提不起一點精神,太子那時那樣傷心絕望的走了,她還以為多少是奏效了,結果呢?一聽說流雲暈倒了,就急巴巴的趕過去了,她才是真正病了的人,他可曾來關心?畢竟現在她後四十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就已經這麼不堪了。

  “太子妃,吃點東西吧!我讓膳房做了魚香肉絲粥,加了點香菜,您最愛吃的。”梅香端了粥來。

  杜秋蘅擺擺手:“撤了吧!我吃不下。”

  “太子妃,多少吃一點吧!生氣歸生氣,傷心歸傷心,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呀!這日子還長著呢!她風光一時,還能風光一世不成?”梅香勸道:“您若是真把自己折騰病了,閣老知道了該多難過?”

  杜秋蘅聽梅香說道爺爺,心裡又是一陣難受,如今爺爺是她唯一的親人,爺爺為了她,重新復出,離開蘇州來到京都,爺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她不能再讓爺爺擔心了。

  “拿來吧!”杜秋蘅支起身,嘆道。

  梅香欣喜,拿了個靠枕墊在太子妃身後,又送上魚香肉絲粥。

  杜秋蘅勉強說了兩口,就咽不下去了。

  “太子妃,好歹再一口吧!”梅香殷切的望著她。

  杜秋蘅只好又舀了一湯匙,還未送入口中,突然一陣噁心,胃裡翻江倒海,“哇”的就吐了出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55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絕

  太子妃有孕了,在這個消息如一聲春雷在太子府上空炸響,每一個人都被震到了,包括流雲。

  太子妃有喜,這不僅是太子府的喜事也是整個皇家的喜事,龍軒國的喜事。宮中的賞賜接踵而來,上門道喜的更是絡繹不絕。

  太子也是一連數日在蘅芷苑陪著太子妃。

  這一切榮寵不能不讓人眼紅,只因為她是太子妃,她生下的孩子才是嫡子,才最有權力繼承大統。

  流雲自始至終沒有發表意見,也沒有去看太子妃,只是開始做一些小衣服。

  “姑娘,您該去看看太子妃的,楚良娣,王良媛她們每日都去給太子妃請安……”素凝好言勸道。

  “素凝,我知道。”流雲輕道,只是秋蘅姐是不會喜歡看到她的,那又何必去呢?

  她一句我知道,素凝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站在一旁尷尬著。

  流雲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素凝對她的心,她是明白的,素凝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人,謹慎,不張揚,又實心,可惜,她不會在這裡呆多久了,還是和素凝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為好,那麼,將來她離開了,素凝也不會難過,比爾也不會為難素凝。

  她不過去,這天梅香卻來了,說是閣老來太子府看太子妃,順便想見見她。流雲連忙整理了妝容跟梅香過去。

  杜秋蘅和閣老正在屋裡說話,見到流雲來,杜秋蘅笑嗔道:“妹妹可來了,若不是爺爺在這,你來都不肯來見我是不?”

  流雲莞爾:“怎麼會呢?只是流雲如今正在閉門思過中,不便來看姐姐。”說著給閣老行了個禮:“流雲見過恩師。”

  杜閣老微微的捻著鬍鬚,點了點頭,對杜秋蘅道:“你歇息吧,爺爺和流雲去說幾句話。”

  “好……”杜秋蘅柔順道。

  梅香就把她們引到東廂的花廳,又上了茶,方帶著下人們退了出去,帶好門。

  杜思源端詳著流雲,流雲在太子府的情況秋蘅已經告訴他了,看流雲消瘦的臉龐,他有些心痛,他跟秋蘅說過多次,讓她多照顧著流雲,可是,她們之間還是出現了裂痕,看流雲和秋蘅說話的表情他就知道,秋蘅一定是為難了流雲。哎……這孩子,心思畢竟淺了些,這就好比,一個掌權者何必害怕底下的臣子比他更能幹,若能好好利用,只會為自己如虎添翼,可是秋蘅不懂。

  “流雲,若是秋蘅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你多擔待些。”杜思源開口道。

  “恩師言重了,秋蘅姐並沒有對不住流雲的地方,倒是流雲對不住她。”流雲緩緩道,恩師這樣說,反倒讓她覺得汗顏。

  “沒有就好。”杜思源微笑道:“其實,今日為師事特意來找你的。”

  流雲微呀:“恩師找流雲有什麼事嗎?”

  “是關於你三哥的事。”杜思源道。

  流雲心裡一震:“我三哥,他怎麼了?”

  “怎麼你還不知道嗎?”杜思源覺得奇怪:“難道太子殿下沒告訴你?”

  流雲茫然搖頭。

  “你三哥前些日子被轉到京都,不過沒多久就被放出來了,現在就在為師家中,為師以為太子告訴你了,這事是太子一手操辦的。”杜思源說道。

  流雲又驚又喜:“真的嗎?我三哥被放出來了,那……那我其他幾位哥哥呢?”太子都沒告訴她。

  “你大哥和二哥沒這麼快,不過你四哥五哥應該很快也能放出來了。”

  這可真是大喜事,這是不是說明爹的事有轉機了呢?只是謹清王怎麼會鬆口了呢?流雲急切道:“我三哥還好嗎?我能不能去見見他呢?”

  “這事,你還須問問太子的意思,太子為你們傅家的事也是煞費苦心了,要不是太子用贛州的事向謹清王施壓,謹清王不會這麼輕易的放人。”

  流雲想起上次太子提過,蕭大人順藤摸瓜牽出了工部的侍郎,太子說不得就是用這事來向謹清王施壓的,當時太子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如今的問題是,你三哥是繼續留在京中還是先回江南?你三哥不便來太子府,只好托為師來徵詢你的意見。”杜思源道出來意。

  流雲蹙眉想了想:“這事,還是讓流雲先去請示太子,最好是能喝三哥見個面,商議一下再做定奪。”

  杜思源微微頷首:“也是,方便的話你來一趟杜府吧!蕭老頭兒也回來了,也想見見你。”

  “蕭大人也回來了?那真是太好了,我會盡快來一趟的。”籠在流雲心中連日的陰霾被這兩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驅散,流雲變得興奮起來。

  “如此甚好!”杜思源看她那樣高興,心裡也覺得寬慰,他知道流雲很不容易。

  告別恩師,流雲出來蘅芷苑就問小允子太子殿下在何處?她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太子了。

  小允子道:“太子這個時候應該在外書房。”

  外書房是太子和府臣們議事的地方,流雲自然是不能去打擾的,流雲想了想,吩咐小允子道:“小允子,你去外書房看看,太子殿下若是忙完了公事,請他務必來一趟滴翠軒。”

  小允子領命往外書房而去。

  素凝見姑娘主動找太子殿下,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氣,姑娘終於是想通了。

  流雲會滴翠軒等了很久,坐立不安,她一力安慰自己,不要著急,太子忙完了事一定會過來的。一直等到天黑,終於等到小允子回來。

  “殿下呢?他可說何時過來?”流雲急忙迎上去問道。

  小允子支支吾吾道:“太子殿下今日不得空……”

  不得空?以前,他在忙也會來看她,太子這是還在生她的氣,流雲黯然。

  “小允子,那太子殿下現在何處?”素凝見狀問道。

  小允子就瞪了素凝一眼,這個素凝怎麼這麼沒眼力?沒看出來,他是在應付姑娘嗎?如果能說他早說了。

  流雲也期待的看著小允子。

  小允子為難道:“小的也不知道。”

  素凝已經明白過來,忙笑著寬慰道:“姑娘,興許太子殿下真的是抽不開身,不然早過來了。”

  流雲微微一哂,她哪能聽不出小允子是在敷衍她,素凝是在安慰她,其實,她並不是介意太子對她避而不見,自己這幾日不是一樣不希望面對他嗎?見面禮不知道該說什麼,改用怎麼樣的心情對他,他也一定是這樣。可是,現在她急著想見三哥呀!不管他現在在誰那裡,她只想去跟他說聲謝謝,請示出府一趟。

  “算了,安歇吧!明日再說。”流雲淡淡道,走到妝檯前坐下,拔下發簪。

  龍昊天坐在未名居裡發呆,小允子來說流雲要見他,他知道她想見他所謂何事,今天杜閣老來了,一定是杜閣老告訴了她關於她三哥的事,本來這件事他像當做一份禮物,要給她一個驚喜的……若不是為這事,她是不是永遠不會主動提出要見他?想過去,可是話一出口卻是回絕的話,他介懷。

  “哦!殿下說了,如果姑娘是想出府的話,明日跟太子妃說一聲就行。”小允子這時才想起來這話。

  流雲梳理頭髮的手一頓,片刻,苦笑道:“你下去吧!”

  第二天,流雲早早起來,先去了蘅芷苑。

  梅香見到她,笑道:“姑娘來的好早,太子妃和殿下還未起呢!”

  流雲藏在衣袖裡的手不由的握緊,輕輕一笑:“那我就在這裡等等。”

  “那可還有好一會兒呢!”梅香問道:“姑娘要不到偏廳坐坐?”

  流雲點點頭,努力讓自己不要多想。

  意菊掀了軟簾走了出來,道:“流雲姑娘,太子妃請姑娘進來。”

  流雲怔了怔,竟有些挪不開腳,他們不是還沒有起來嗎?叫她進去,是看他們恩愛纏綿嗎?是誰的主意?秋蘅姐是要向她示威,炫耀嗎?

  梅香看流雲臉色微變,心中得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呀,就是天註定的,怎麼爭怎麼算都沒有用。

  “姑娘快請啊……”梅香催促道。

  流雲緩緩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下心情進了房。

  屋子裡很溫暖,生了地火,三足金  香鼎裡香煙裊裊,百合芬芳。

  “是妹妹來了?”杜秋蘅慵懶的聲音從大紅銷金撒花帳子裡傳出,在這氛圍下,顯得纏綿旖旎。

  “流雲見過太子妃,打擾了太子妃的清夢,流雲忐忑。”流雲雙眼看著地上鋪的拼花波斯地毯,靜靜道。

  “這幾日總覺得倦怠,起的晚了,讓妹妹見笑了。”杜秋蘅婉聲道。

  “太子妃懷有身孕自然要多注意休息。”流雲應和著,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流雲說的是,愛妃若是倦怠,以後這晨省就免了吧!愛妃可以多睡一會兒,免得有人來打擾。”龍昊天幽幽說道,聲音低沉而沙啞。

  他沒睡醒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聲音,以前他常會抱著她,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耍賴似的用這樣的聲音在她耳邊:“雲兒,我餓了……”然後就開始不軌……心隱隱的疼痛,他說的那個不識趣來打擾的人就是她。

  “對不起,是流雲唐突了,流雲只是想出府一趟,特來請示太子妃的。”流雲輕道。

  “哦!妹妹是要去杜府吧!昨日爺爺提起過,妹妹只管去吧!早去早回。”杜秋蘅輕笑道。

  “謝謝太子妃,流雲這就告退了。”流雲欠身退了出來。指甲陷進了肉裡,可是一點也不覺得痛,腦中一片空白,依稀,耳邊還回響著他說的話……雲兒,我們重新開始……這就是他所謂的重新開始嗎?一定要做到這樣絕嗎?



第一百十二章 驚馬

  出了太子府,流雲帶著素凝直奔杜府。

  杜閣老似乎已經算好了她一早就會去,早早的吩咐小何在門房處等候,見她到了,直接引了進去。

  三哥得到消息,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來。

  流雲看見三哥,那樣蒼白、消瘦,不過雙眼炯亮,蘊著喜悅和激動,喚道:“雲妹妹••••••”

  流雲頓時熱淚盈眶,哽咽著,顫聲:“三哥•••••”腳下快步,撲進了三哥的懷抱。

  兄妹兩就在院子裡相擁著,彼此都是百感交集,複雜難言。

  “呵呵!快進屋敘話吧!外面可是冷的緊。”杜思源也走了出來,捻著鬍鬚呵呵笑道。

  流雲和明易方才分開,流雲拭了拭眼淚,看見蕭光啟蕭大人和恩師並肩而立,亦是頷首微笑。流雲趕忙上前見禮:“流雲見過恩師,見過蕭大人。”

  “雲娃兒,我老蕭可是準備了上等的碧螺春等候多時了。”蕭大人哈哈笑道。

  呃!蕭大人怎得叫她雲娃兒了?不過,這稱呼她喜歡,有種長輩的疼愛和寵溺。流雲的心情好了很多,把先前的不愉快淡忘了。

  “雲妹妹,我們進屋去說話。”明易拉了她的手進屋。

  素凝知道她是不便跟進去的,正躊躇著該怎麼辦?是就在門外候著嗎?還是••••••

  小何適時上前道:“這位姑娘請到東次間喝杯茶吧!”

  素凝看了流雲一眼,流雲暗自慚愧,見到三哥一時心喜,倒忘了素凝,便朝她點點頭:“你跟小何去吧!呆會兒我來叫你,”

  素凝福了一福就跟小何去了東次間。

  四人進屋,依次坐下,也不要下人伺候,蕭大人親自給大家煮茶。明易就惶恐道:“學生豈敢勞煩蕭大人。”

  杜思源就笑道:“明易,這點你就不及流雲了。”

  明易惶然不解。

  杜思源說明道:“能得蕭大人親自烹茶,放眼龍軒,恐怕沒幾個人有這等福氣,今日撞上了,你何不坦然受之?”

  明易訕訕一笑,還是有些拘謹。

  “哈哈!你個杜老頭就是沒安好心,今日便讓你們沾沾雲娃兒的光。”蕭光啟說笑道。

  兩位長輩相互打趣,讓屋子裡的氣氛融洽不少,流雲訕笑道:“怎是沾了我的光?我可不敢當。”

  蕭光啟笑哈哈道:“當得當得,老夫就知道你這個女娃兒不簡單,居然能想出讓蘇浙支援贛州之策,朝廷可以不出一兩銀子就解決了贛州水患之危,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逆轉

  了蘇浙的形勢,可謂一石二鳥,一箭雙鵰啊!”

  流雲微微一怔,蕭大人如何知道這事是她出的主意?難不成是太子殿下告訴他的?

  杜思源也露出讚賞的神情,點頭道:“若不是蕭大人昨日與為師談起,為師也不知道你竟幫太子出了這等上上之策。”

  “真的嗎?雲妹妹••••••”明易又驚又喜。這幾日,恩師已經把傅家出事後,流雲為傅家奔波勞累的情況說了個大概,讓他大為震驚,雖然他一直都沒有小瞧這個妹妹,

  但沒想到流雲居然有這般能耐。

  流雲卻是心事重重,按說,婦人干政一向是大忌,太子為何還要告訴蕭大人內情呢?太子再誠實也不會這樣沒有分寸,讓外人知道,此乃婦人之計,豈不是要對他有微詞?

  流雲窘迫道:“我只是一時胡言,主要還是太子殿下運籌帷幄。”

  “哎!雲娃兒不必過謙,我聽聞上次太子要請旨出征,那麼多人反對,連你恩師都也不贊成,只有你力挺太子,你老實說來,這是不是又是你的主意呢?”蕭大人笑道。當時

  他不在京中,等他得到消息已經塵埃落定,不過他對太子此舉頗為讚賞,變被動為主動,就像贛州一事一樣,太子處理的相當巧妙,化解了自己的困境,反將問題轉嫁給對手,

  這跟以前見招拆招的保守之計截然不同,事實證明效果甚佳。杜思源,包括自己,在處事上還是太小心謹慎了,過於保守了。

  “大人真是抬舉我了,我哪有這般見識?”流雲忙申辯,這事大大的奇怪。

  “好了好了,先不說這個,流雲難得出來一趟,大家還是先議正事要緊。”

  杜思源聽得流雲否認,對她這種居功不自傲的品德又大為欣賞,難怪太子會這麼喜歡流雲,在才智和心智上,秋蘅是無論如何也及不上流雲的,看來他還是很有必要找個機會和

  秋蘅懇談一次。

  流雲暗暗松了一口氣,還好恩師打圓場,不然蕭大人再問下去,她可招架不住。

  “是啊!雲妹妹,這次能脫離牢獄,全仰仗太子殿下和兩位大人的幫忙,,只是不知接下來該何去何從,所以特意請你過來商議一下,畢竟傅家出事後,都是你在其中周旋打算。”

  明易眼前可以商議的家人也只有流雲了。

  流雲先不回答,反問道:“哥哥可有什麼打算?”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傅明易身上,傅明易思忖半響,道:“我聽恩師說了,母親河姨娘們在江南還算安定,過些日明承和明俊應該也能出獄了,那邊有他們照應著,我就不必

  急著回江南去,我想留著京城,看看能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得上忙。”

  杜思源和蕭光啟先不說,又看流雲。流雲緩緩道:“留在京城也好。”

  一時無聲,流雲抬眼,只見大家都看著她,意思是,下文呢?下文,當然是有的,但是流雲卻不方便說,一來,三哥在京城,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照顧好大嫂,可以在明處活動來

  吸引謹親王的視線,這樣的話,子謙那邊的壓力或許就能小一些,而且她並不打算告訴三哥子謙也在京城,子謙的行蹤不到一定時候是絕對不能暴露的,因為朝廷並沒有赦了子

  謙罪,子謙的身份現在說來還是逃犯;二來麼,是她的一點私心,有三哥在,她也多個商量的人••••••

  流雲想了想,道:“雖然現在局勢還不明朗,三哥留在京都也未必能成什麼事,但是,局勢也是瞬息萬變,三哥留下等待時機,再見機行事也是好的,畢竟我是個女子,行事不

  方便,而且三哥在京城,我們兄妹也好有個照應,只是又要麻煩恩師和蕭大人了。”

  這樣一說,杜思源和蕭光啟就連連點頭,確實,現在你說有很好的機會嗎?沒有,太子利用贛州之事要挾謹親王,才勉強弄出傅家三位公子,要進一步,恐怕又要等時機,這事

  急不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讓傅明易暫且留下。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四人又聊了些話,但凡關於朝政的,流雲只聽不發表意見,說別的,偶爾也插幾句話,倒是明易漸漸的熟了,少了拘謹,暢所欲言起來,不時能說出些有

  見地的話來,得到二老的讚賞。如此說了一個多時辰,流雲起身告辭,杜秋蘅有過話,早去早回,她現在還必須繼續呆在太子府,不得不遵從她太子妃的意思。

  明易送流雲出門,流雲邊走邊急聲輕道:“三哥,大嫂如今流落在米市大街一帶,你速去尋來,好生照料,最好想辦法送她回去淮陰,融兒的下落我還在尋,你就莫管了,有什

  麼事,托恩師給我捎話,切記。”

  話一說完,素凝就從東次間裡出來了,明易怔了一怔,心中諸多疑問,但看流雲神情肅然,顯然是不便再多說了,便將她的話牢牢記下。

  出了杜府,流雲和素凝坐上馬車就往回走,馬車行到東市大街的時候,只聽得前方有人大喊:“快讓開,快讓開,馬驚了••••••”

  流雲掀了車簾正想問問車夫出了什麼事,卻見車夫一個縱身跳下了馬車,流雲和素凝望前一看,只見一匹棕色的馬,發了瘋似的向她們衝了過來。

  “姑娘小心•••••”素凝驚呼著,抱住了流雲,自己的身體在上,這馬來的太突然,而且她們又是在車內,要跳出去逃走根本就來不及。

  流雲所乘的馬車的馬匹遭受如此驚嚇,立刻發起狂來,嘶鳴一聲,前蹄抬起,馬身立了起來,緊接著“■”的一聲,馬車被大力撞擊了一下,車身頓時失去平衡側翻在地,素凝

  緊緊抱著流雲,用自己的身體去承受翻車的撞擊,這樣的情景,讓流雲想起多年前的那個雨夜,她和明承一起去梅塢拜訪蕭光啟,回來的時候遇上大雨,馬兒受驚,馬車翻下小

  溪,明承也是這樣抱著她,保護她••••••

  儘管素凝已經拼命保護她,可是流雲還是感到手臂上劇痛,像是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扎進了手臂。兩人狼狽的正要爬出車廂,卻驚恐的發現,受驚的馬匹不止一匹,大棕馬後面還

  有兩匹馬飛馳而來,眼看就要從兩人身上踏過去。

  周圍的人群發出尖叫聲••••••

  流雲心想,今日是要葬身馬蹄之下了。

  突然一個身影從頭頂掠過,劍光一閃,衝在前面的馬匹轟的倒了下去,有熱乎乎的液體噴濺在了流雲臉上,流雲知道那是什麼。那匹馬已經身首異處,頸項間鮮血汨汨。

  那人再一個旋身側踢,■的,將那匹馬硬生生的踢翻在地。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2:57 PM

第一百十三章  傷

  “流雲,你傷到哪裡?要不要緊?”正平解決了兩匹肇事的馬,趕緊回過頭來扶流雲,見流雲滿臉滿身的血,心慕地一緊,他知道流雲出府了就悄悄跟了來,因為怕被流雲發現

  就遠遠地跟著,省的到時候流雲說他是在監視她而不高興,看到那匹馬發了狂,他就已經盡快趕來,可是還是遲了一步,馬車翻了。

  流雲顧不上答他的話,也不顧上自己身上的痛,忙問素凝:“素凝,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見流雲不先關心自己,反倒來關心她,素凝心下感動,身上的疼痛也不覺得了,搖頭道:“姑娘,我沒事,您呢?您身上怎麼都是血•••••”說著就要去查看流雲的傷情。

  關鍵時刻自己逃走的車夫唯唯諾諾的湊了上來,訕訕問:“姑娘沒事吧?”

  流雲睨了他一眼,他的目光閃爍不定,卻沒有害怕,流雲不免疑狐,若說,危急關頭,他出於求生的本能跳車逃走棄她於不顧還能理解,若真是那樣,他現在的神情應該是驚魂

  未定的吧?流雲搖搖頭:“我沒事,就是蹭破點皮,不要緊的。”

  又對正平道:“多虧你及時出現,不然,今日難逃一劫了。”

  正平微訝,流雲已經很久沒有用這樣平靜的口氣跟他說話了,還感謝他•••••正平歉意道:“正平還是來晚了,讓姑娘受了驚。”

  流雲吩咐那車夫:“這車子已經爛了,你去看看顧輛車來,總不能就這樣站在大街吧!呆會兒巡檢司的人來了,難不成我們還跟他們去回話?”

  車夫趕忙喏喏,去找馬車。

  流雲乘機小聲跟正平說:“呆會兒你留下仔細查看查看,這馬好端端的怎麼會受了驚嚇。”

  正平眼睛一亮,應了聲:“好。”

  流雲看出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歡喜,他幹嘛這麼高興?

  車夫很快就叫來馬車:“姑娘,趕緊上車吧!”

  素凝忙扶了流雲上車,流雲別有深意的看了正平一眼,正平輕微點頭,示意是叫她放心。

  兩人狼狽的回到了太子府,立即就有人稟報了太子。所以,流雲前腳進了滴翠軒,龍昊天后腳就到了,還帶了兩個丫鬟過來。

  流雲還未來得及收拾,只好這樣血污斑斑的見他。

  “怎麼回事?出趟府,弄得這樣狼狽回來?”他的口氣有些冷。

  流雲抿著嘴沒搭腔,她受了這麼大的驚嚇,他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劈頭就是一頓責問,看來,男人還真是善變,這樣也好••••

  素凝見姑娘又和太子殿下擰上了,忙道:“我們回來的時候,在東市大街遇上了驚馬,馬車翻了,姑娘還受了傷。”

  龍昊天眉頭緊皺看了她半響,吩咐兩個丫鬟:“紫蘭,綠衣,你們服侍姑娘去收拾乾淨,素凝,你自己也去拾掇一下,御醫呆會兒就到。”

  “還是奴婢來伺候姑娘吧!”素凝怕紫蘭和綠衣不了解姑娘服侍不好。

  流雲開口道:“素凝,你還是先顧著自己吧!”說著就轉身進了淨房,紫蘭和綠衣忙跟了進去。

  龍昊天鬱郁的坐在椅子上,他是想關心她來著,看她滿身血污的,心就開始發慌,可是話一出口就變成了責問。

  “呀••••••”淨房裡傳出了一聲驚呼。

  龍昊天想也未想就衝了進去,只見流雲上身只穿了一件寶藍色繡蘭花的肚兜,白皙的手臂上扎著一截拇指粗的斷了的木屑,鮮血順著如玉般光潔的手臂淌下,觸目驚心,難怪紫

  蘭會發出驚呼。

  龍昊天低喝一聲,你們退下。紫蘭和綠衣連忙欠身退了下去。

  流雲自己去擰帕子。龍昊天一個箭步上前,奪了她的帕子:“你坐著別動。”

  “我自己能行。”流雲低低道。

  龍昊天薄責道:“你能不能不這麼任性?你以為這是小傷嗎?若是處理不好,很麻煩的,身上還有哪裡痛?快告訴我。”

  流雲自然知道這傷不是小事,在古代醫學不昌明,受了外傷又沒有破傷風針好打,萬一傷口感染發疾,要了命也是有的。所以就繼續擰下去,在一旁的錦杌上坐下。

  龍昊天擰了熱帕子,小心幫她清理傷口,那木屑卻不敢去拔,他怕自己弄不好,反壞了事,又看流雲一言不發的垂著眼,眼中神色迷茫,不覺得心中柔軟了下去,想來她也是嚇

  的不輕,又受了傷,心裡一定不好受,便緩和了口氣道:“你小心點,別碰到傷口,等下讓錢御醫來處理。”

  “嗯••••••”流雲低低應了一聲,她哪敢去亂碰。

  他又幫她擦了臉,在她額頭處輕輕按揉,問:“這裡痛不痛?這裡呢•••••”

  “頭上沒事,是素凝抱著我。”流雲恍惚著,其實她的頭有點暈,只是手臂上更痛,這點眩暈就被忽視了。

  “頭上沒事就好•••••”龍昊天話沒講完,就摸到她後腦上一個大包:“你還說沒事,這都腫了好大一塊。”

  龍昊天將她的頭攬在懷裡,輕柔的分開她的烏發去查看傷勢。

  他的衣上盡是百合的芳香,流雲想起在秋蘅房裡聞到的香味,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

  以前她總是想法設法的把他推到秋蘅姐那,楚良娣,王良媛那裡,說什麼雨露均沾,那時說的灑脫,怕是因為有著恃無恐的絕對自信吧!就算他去了別的房裡,他也不會做什麼

  吧!但是今早親眼看見了,這種感覺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真的有些事,說說輕巧,只有遇上了才知道其中的滋味,不覺心中悲涼。

  “你暈不暈?”他緊張的問?那腫塊不小,外傷是看得到的,內傷,尤其是頭部的傷,會很麻煩,希望不會太嚴重才好。

  “殿下,我沒事,你還是去忙吧!”看得見的傷自有御醫來處理,看不見的傷,他已經不會在乎了,流雲微微一哂。

  龍昊天嘴角抽了抽,她這是在跟他賭氣呢!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龍昊天也不與她計較,將她抱起,出了淨房,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讓她側著頭,免得壓到腦後的腫塊。

  “殿下,錢御醫到了。”小允子帶了御醫來,在門外通傳。

  “讓他進來。”龍昊天稍直了身子喊道,又俯下身去,輕聲說道:“我就在這裡,呆會兒你不要怕,御醫就經驗的。”

  流雲莫然,你在這裡跟我會不會怕有聯繫嗎?

  錢御醫查看了下傷口,神情肅穆:“這木屑得趕緊拔出來,一定要把傷口清理乾淨,不然碎木屑留在肉裡,傷口會發炎的。”

  龍昊天明白御醫的言下之意,這傷口處理起來會比較麻煩,萬一有碎木屑留在裡面,也得想辦法弄出來,的確,這木屑看起來扎的很深,想來是扎到骨頭了,有碎屑斷在裡面也

  是有可能的,只是這樣處理起來,流雲會很痛苦••••••心中便祈求這,不要有萬一的情況才好。

  “你去準備吧!”龍昊天淡淡的吩咐一句,盡量做出沒什麼大礙的樣子,小事一樁似的,好讓流雲安心些。

  錢御醫就開藥箱,拿出一套針具,一套刀具,還有藥棉,紗布之類的在床邊的几案上一字排開。

  流雲看著心裡就發怵,可也知道這是必須的,今天這份罪是受定了,默默的抓緊了被角轉過頭去。

  龍昊天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緊緊地,希望能安慰她。

  “殿下,還是叫幾個人來的好。”錢御醫看兩人的情形,為難道,總得叫幾個人壓製住姑娘才行,要是吃痛掙扎起來,還怎麼處理?

  龍昊天,乾脆坐到流雲身邊:“不用了,有本宮在就可以了,你只管拔吧!”

  不是自己的肉,疼的不是自己,說的倒是輕巧,你以為是在拔顆蔥呢還是拔蘿蔔?流雲腹誹著,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也知道,如果單單就拔根木屑沒這麼麻煩,怕就怕待會

  兒人得在傷口裡找木屑•••••流雲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既然殿下這麼有把握,錢御醫也只好由著他們,拿了塊白色的絹帕,折了幾折,遞到流雲面前:“姑娘,您咬著這個。”

  這是怕她熬不住痛了,咬傷了自己。流雲心驚膽戰的咬住了帕子,手心裡都是汗。

  “別怕,一下子就好。”龍昊天輕鬆道,握著她的手不自覺的又緊了幾分。

  錢御醫又拿出幾塊帕子墊在流雲的手臂下,在針囊裡取了幾根銀針扎在穴位上,為了止血。

  一切準備就緒,錢御醫道:“姑娘,深吸一口氣••••••”

  流雲的呼氣已經亂了,心跳的很快,感覺別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了,但還是象徵性的配合著做了個吸氣的動作,也不知道這氣是進去了還是出去了,只知道心裡虛空的很,沒

  底。有點鄙視自己,怎麼就這麼怯懦?

  “等等•••••”關鍵時刻,龍昊天疾呼出聲。

  流雲一口氣立馬泄了,不由的幽怨的瞪了龍昊天一眼。

  龍昊天也不在意,只對錢御醫道:“你仔細些。”

  “是!”錢御醫擦了把額上的汗,他們兩這麼緊張,弄得他更緊張。



第一百十四章 查

  錢御醫使出了渾身解數,累的滿頭大汗,終於將傷口處理好。流雲也是痛的大汗淋漓,還好是挺住了。龍昊天也長舒一口氣,喚了紫蘭和綠衣進來幫收拾,自己和錢御醫到東次

  間去說話。

  “她腦後的腫塊要不要緊?”龍昊天問。

  錢御醫沉吟道:“這個很難說,要觀察幾日,如果沒有眩暈嘔吐的現象就沒事,若是有的話,會麻煩些,臣現在先開幾副活血化瘀的藥給姑娘喝下,還有那傷口,要特別注意,

  臣每日過來換藥。”

  龍昊天點點頭:“你上點心,需要什麼只管問崔公公去要。”

  小允子備了紙筆,錢御醫去寫方子。龍昊天正要回去看流雲,莫衝來了,朝龍昊天一拱手,神情肅然。

  龍昊天將他帶到了書房,方問:“到底怎麼回事?”

  “殿下,這事有蹊蹺。”莫衝回道。

  龍昊天雙眉一挑:“怎麼說?”

  “今天多虧了傅家的隨護段正平跟了去,不然,流雲姑娘的命怕是要斷送了,闖禍的馬匹共有三,第一匹驚翻了馬車的已經跑了,後面受驚的馬被段正平斬殺一匹,踢死一匹”

  龍昊天心裡一驚,這個段正平居然這麼厲害,當初高公公說此人深藏不漏他還有些不信。

  莫衝看太子神色,知太子感到驚訝,其實他也很驚訝,就算當時在場的人是他,他也不一定能在一瞬之間斬殺一匹,踹死一匹,那可都是健壯的烈馬。

  “巡檢司的人把兩匹肇事的死馬拖了回去,想要查查這是誰家的馬,屬下去了趟巡檢司,發現那馬的屁股上都扎了一根根細的銀針,叫范七去驗了驗,說是上面抹了一種藥。”

  莫衝頓了頓。

  龍昊天的神色越發凝重起來。

  “是能使人畜狂躁的藥。”莫衝說道,范七是聖手毒醫,尤善用毒,他說的一定沒錯。

  龍昊天攥緊了拳頭,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冷聲道:“可有辦法查出是誰幹的?”

  莫衝卻並沒有先回答太子的問題而是說:“若非段正平同去巡檢司,只怕屬下還沒有這般仔細呢個發現藏著馬身體裡的銀針,段正平非常細心。”莫衝說這個是想暗示太子,他

  們都已經懷疑段正平是西府的人,西府有這樣厲害的人,不得不小心,同時也在提醒太子,這事應該不是西府乾的。

  龍昊天不語,他確實是懷疑過,這是西府下的殺手,他故意放出風聲,說贛州的得利和請旨一事是流雲出的計謀,別的人聽了或許會不信,但是龍擎天這個人,生性好疑,他就

  是想看看龍擎天會是什麼反應,不過今天是他疏忽了,居然沒派人保護流雲,想想就汗透重衣。

  “屬下回來就立即去找趕馬車的車夫,結果發現他不在府裡了,屬下立即派人四處去找,不過現在還沒找到,但屬下保證他出不了京都。”莫衝有些慚愧,他沒有第一時間想到

  自己府上的車夫有問題。

  “就算海底撈針,也要把人給我撈出來。”龍昊天沉默了半響從齒縫中迸出一句話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莫衝拱手告退。

  回到內室,流雲已經昏昏睡著了,龍昊天坐在床邊看她,她輕蹙著眉頭,顯然是睡的不太安穩,他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坐了好一會兒,惦記著那個車夫的事,龍昊天起身準備

  去未名居,卻發現一旁的櫃子上放著一個藤籃,裡面有件小孩子的小棉衣,便撿起來看,鵝黃色的杭娟就,質地輕柔,裡面應該是塞了鬆軟的駝絨,模著很是柔軟,翻看了一下,

  竟找不出一個線頭,衣上還繡了金玉滿堂的吉祥圖案,用的的蠶絲線,極為精緻,可見做得很用心。龍昊天不覺的回頭看了看仍在昏睡中的流雲,她這是要做給太子妃的孩子的

  嗎?放下小棉衣,龍昊天幾不可聞的嘆了一氣,步出內室,喚了紫蘭和綠衣,鄭重的吩咐她們,要好生照看姑娘,若有半點差池唯她們試問,唬的紫蘭和綠衣連聲諾諾。

  素凝也磕碰了好些地方,青紫一片,不過聽說姑娘傷的比較重,她心下懊惱不已,都是她保護姑娘不利。想去照料姑娘,卻被莫侍衛叫去問話,莫侍衛問完了又被高公公叫去問,

  再後來太子妃又差人來喚她去,同樣的話她重複了三遍才得以脫身。

  杜秋蘅歪在炕上的大引枕上:“這事可真是蹊蹺,好端端的怎就遇上了驚馬?”

  梅香坐在一旁給她捶腿:“這也難說,許是她自己語氣不好。”

  “聽素凝說來,當時的情形真是凶險。”杜秋蘅嘆了一口氣

  “太子妃還是別想這事了,小心嚇到孩子。”梅香勸道。

  杜秋蘅伸手按在小腹上,也是,想想就心驚肉跳對孩子不利:“你呆會兒拿兩根五十年的人蔘,一斤燕窩去滴翠軒吧!”

  “是,奴婢呆會兒就去。”梅香笑道。

  正說著,門外有人稟道:“楚良娣求見。”

  杜秋蘅稍端正了身子,理了理鬢發,才點頭示意讓楚良娣進來。

  楚良娣神色驚慌,給太子妃行了個禮,問道:“太子妃可聽說了流雲姑娘的事?”

  杜秋蘅皺了皺眉,剛想把這件事放下,她又來提,緩緩道:“素凝剛從我這裡出去,妹妹沒瞧見嗎?”

  楚良娣自然知道出了這樣大的事,太子妃肯定會過問的,她不過是來探探消息,故意裝作愕然的樣子:“是嗎?我竟沒瞧見她,我一聽說了便往太子妃這邊來,這事可真是嚇人,

  京都的治安一向很好,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偏巧還給難得出府的流雲姑娘遇上了。”

  杜秋蘅微眯了眼打量她,她這是在幸災樂禍呢?還是別有深意?先說治安一向很好,又說難得出府,偏巧遇上•••••

  “聽說是驚了馬。”杜秋蘅淡淡說道。

  “這是誰家的馬啊!怎沒人管著?在大街上亂竄。”楚良娣道。

  “誰知道呢!這事巡檢司的人自會去查,你我也操心不上。”杜秋蘅還是淡淡的口氣。

  楚良娣就訕笑了一下:“也是,我真是瞎操心,只想著這事是發生在自己認識的人身上就覺得很害怕似的。”

  杜秋蘅笑了笑:“妹妹真是杞人憂天。”

  楚良娣笑道:“我素來膽小,讓太子妃見笑了,出了這樣的事,不知道太子殿下會做何反應?”

  “妹妹何不去問問太子呢?”杜秋蘅無心跟她閒扯,自從有了身孕,總是精神不濟,犯困,也不想費那個腦子,不管是流雲運氣不佳,還是有人設計謀害,都跟她沒關係。

  被太子妃堵了口,楚良娣有些尷尬,太子妃這是在下逐客令了,於是說了些要保暖,要多吃些水果,多休息的客套話,告辭離去。

  杜秋蘅懶懶的閉上眼,直覺告訴她,楚良娣似乎知道些什麼,不過她懶得追究,太子自會去處理,若這是個陰謀,那麼背後的指使者就是要倒霉了,事情做的不漂亮能怪誰呢?

  莫衝故意拉上正平一起處理這事,想再試試正平的深淺。可正平一句話也沒有,除了跟著莫衝東奔西跑,他也是想看看東府的辦事能力,據說這個莫衝是太子身邊一員得力干將。

  莫衝要是實在不行,他再出手也不遲,要死今天不能把人找出來,只怕明天巡檢司就會叫太子府的人去認屍了,背後的主謀知道車夫露了餡,能不殺人滅口嗎?這車夫要是聰明

  的,自己躲了起來或許還能多活一刻,明天他必死無疑,他背後的主使者也必死無疑。

  龍昊天在未名居一直等到亥正,莫衝回來了。

  莫衝進屋就看見高公公送了一口氣的樣子,龍昊天則是一臉的晦暗,眼中慍怒,顯然就對這個時候才有結果不太滿意了,莫衝硬著頭皮上前拱了拱手:“回殿下,人,找到了,

  已經捆綁了回來。”

  龍昊天沒有說話,他現在要的是結果。

  “車夫叫王五,在太子府做事也有三年多了,剛開始他什麼也不肯說,但是屬下發現有另一撥人在城裡四處晃蕩,雖然他們穿著便衣,但是屬下一眼就能確定他們是兵營的人,

  讓人跟蹤了去,發現他們是東大營的人•••••”

  龍昊天眉心跳了一下,東大營••••••

  ”屬下就拿了這事去唬他,王五的臉色唰的就白了,猶豫了一下,才把事情交代出來。前段時間有人找他,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說什麼時候府裡的流雲姑娘外出,去哪裡就及時

  透個信,然他主動給流雲姑娘駕車,事成之後幾再給他二百兩銀子,當時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想著不就透露個去向麼,就收下了一百兩銀子,結果今天出現了驚馬的事,他才

  知道是有人要害姑娘。”莫衝回道。

  “就這說辭?”龍昊天冷聲道。

  莫衝低下頭去繼續道:“屬下自然不信,王五話裡有真有假,據素凝說,當時王五就跳車了,棄姑娘與不顧,而且,事後的表情也很怪異,不是那種驚慌失措,所以屬下就使了些手段,他吃了苦頭才如實招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00 PM

第一百十五章 咎由自取

  未名居裡燈火通明,一直到子時,才有一個宮人提了一盞琉璃燈籠出來,後面跟著幾個侍衛往怡心苑而去。

  沒多久,桁芷苑的燈也亮了起來。

  “你說什麼?王良媛被送到了靜園?”杜秋蘅披了棉衣起來,驚訝不已。按說要處置王良媛,不論如何也得知會她這個太子妃一聲,可太子直接就做了決定,而且是連夜執行。

  “是的,人已經送去了靜園,王良媛要哭鬧,被塞了帕子,捆了過去的,怡心苑的下人全被高公公帶走了,現在還不知如何發落。”小太監回道。

  梅香看了太子妃眉頭緊蹙,便道:“也許殿下是覺得太子妃有了身孕,不想太子妃為這種事傷了神。”

  杜秋蘅神色微茫的點點頭,也許吧!不過她更相信太子的威怒,怒不可遏了,人說,吃一蟄長一智,這個王良媛怎麼一點悟性也沒有,偏偏要往死路上趕,既然要做狠事,又做

  的不夠漂亮,這能怨誰呢?只能怨她沒本事,咎由自取了。

  梅香給報信的小太監遞了個顏色,小太監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梅香扶了杜秋蘅重新躺回床上:“太子妃先別擔心了,身體要緊。”

  杜秋蘅此時已是睡意全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既然太子已經做了決定,這事對外總要有個交代,不能說王良媛是因妒生惡,對流雲下毒手吧!傳了出去,對太子的影響不好,

  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麼話來,有心中傷之人,肯定是怎麼惡毒怎麼說,而她身為太子妃也肯定逃不脫這個是非的漩渦,單單給她扣一頂治家不利的帽子,將來立後的之時,要是

  有人拿出來說項就棘手了,所以,要想一個法子,既能平太子的怒氣,又能堵悠悠眾口。

  流雲吃了藥睡了一覺,醒來時,身上雖然到處都痛,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素凝自己鼻青臉腫的,還是前來服侍。流雲見了就道:“你怎不去休息?都傷哪兒了?有沒有讓大夫

  瞧瞧?”出事的時候,素凝的反應流雲一直記著,不管她是出於僕人保護主人的本能還是別的,她都心懷感激。

  “姑娘,您自己都這樣了還關心奴婢。”素凝心中一暖,看來姑娘並非是個冷情的人。

  流雲笑嗔道:“你這樣鼻青臉腫的在我眼前晃,純粹是叫我不能安心。”

  素凝立刻捂了臉,唯訕,早上她自己照鏡子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

  “你快下去吧!呆會兒若是殿下來了,看見你這摸樣,會不高興了,殿下會說,太子府又不是沒人了?”流雲這樣說只是為了勸素凝去休息,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姑娘說的沒錯。”龍昊天大步走了進來。

  素凝趕緊行禮。

  “你下去吧!你在這裡,姑娘也會不安的,反而休息不好。”龍昊天和顏悅色道。

  素凝看看流雲,福身告退。

  龍昊天搬了張杌子,在床邊坐下,和聲問道:“傷口還疼不疼?頭暈不暈?”

  流雲搖搖頭,看龍昊天眼圈有些發黑,難道昨晚沒睡好嗎?

  “殿下,已經不怎麼疼了,您不用擔心我。”

  “早點想吃些什麼?我讓御膳房去做。”

  流雲想了想:“就白粥吧!再弄兩道爽口的小菜就成了。”

  龍昊天用余光掃了一旁的紫蘭一眼,紫蘭立即會意,下去安排。

  兩人一時無語,心事各懷。

  流雲想的是,是不是該向他說聲謝謝,謝謝他不聲不響的救了三哥四哥五哥他們?但是,為什麼他要把她出謀劃策的事情宣揚出去?流雲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龍昊天坐著這裡,心裡也是躊躇,本來以為知道真相以後,就能理智的對待她,把放出去的心一點一點的收回來,可是昨日聽說她遇險,還受了傷,多日以來辛苦的隱忍立刻就

  土崩瓦解了,他還在這麼在意她,然而這是不對的。

  “殿下,我昨日見到了三哥,三哥要我代他向您道聲謝。”流雲猶豫了半響還是說道。

  龍昊天不以為意笑了笑。

  “我也要謝謝殿下。”流雲補充道。

  他本來想說這沒什麼,但是話到嘴邊鬼使神差的變成:“那你要如何謝我?”

  流雲愕然看他,他嘴角噙了一抹詭異莫測的笑,笑的她心裡發虛,好像他就在等這話似的。流雲吶吶道:“殿下想要流雲如何謝?”

  “是你說要謝我,又不是我問你要謝的,怎麼問起我來?”他笑道,把這個皮球丟還給了她,她應該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是不是因為撞傷了腦子,所以反應就遲鈍了,流雲窘迫的望著他,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漲紅了臉。

  她向來是百伶百俐,今日卻被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難住,龍昊天不由得嘆氣,她還是不明白,他要的是她的一個態度,身在曹營心在漢,誰是曹,誰是漢?算了,他還沒有放棄,但是,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好了,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幫了我的大忙,這個就作為獎賞,你也無須道謝,更犯不著為這個煩惱。”龍昊天撫上她輕蹙的眉。

  流雲燦然一笑,原來,這不過是個獎賞,原來,是她多想了。

  “殿下,我的事,能不能請太子妃先瞞著恩師?”流雲怕三哥知道了會擔心她。

  龍昊天會意,點頭道:“你先歇著,我讓綠衣進來伺候你,我還有事要忙,下午錢御醫過來給你換藥的時候我再來看你。”龍昊天收回了手,幫她掖了掖被子,對她綻開一個溫柔的笑,很程式化的笑。

  流雲垂下眼簾,輕點了頭,不想讓他看見她眼中黯然的神色。她也知道她現在的心裡狀態極差,有點把自己逼到墻角退無可退的意味,心裡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該把自己擺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但是,就是不願意,好吧!她承認她的情商低到接近弱智了,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走出內室,龍昊天下意識的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從她出事到現在,他還沒合過眼,有點疲憊,不過,他還得先去一趟蘅芷苑,他處置了王良媛,總該跟太子妃說一聲的。

  杜秋蘅也料到太子回來找她,衝動歸衝動,但善後的事還是要做的,太子不是個掀了爛攤子就不管不顧的人。

  “殿下,今兒個看起來怎得這般憔悴?昨夜沒休息好嗎?還在為流雲妹妹被驚馬嚇著的事煩擾嗎?”杜秋蘅故作什麼也不知道,扶了太子入內,殷殷詢問。

  龍昊天幾不可聞的嘆了一氣,道:“昨夜,本宮讓良緣住到靜園裡去了。”

  杜秋蘅大驚失色:“為什麼?王良媛做了什麼錯事嗎?”

  龍昊天蹙眉看了她一眼,她這個太子妃做的,消息怎麼這麼不靈通?不過她現在是懷了身孕的人,大家怕驚擾了她瞞著這些也是對的。於是問道:“你道流雲遇上驚馬是偶然嗎?”

  杜秋蘅詫異道:“殿下的意思是•••••是王良媛•••••可查清楚了?莫要冤枉了她才好。”

  龍昊天點點頭:“已經證據確鑿,沒想到她居然大膽到這種地步。”其中的細節他也不想多說了,像王良媛這種人,當真是害己害人,還不如早點處置了,省的將來捅出更大的

  簍子,不過東大營那邊他暫時不動,現在還用得上。

  杜秋蘅就惋惜道:“沒想到王良媛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哎!平日裡臣妾就經常勸她,都是姐妹,都是伺候殿下的人,何必這般斤斤計較,她就是不聽•••••”杜秋蘅看

  了看太子的神色,又道:“殿下這樣處置也是應當,只是,她畢竟是冊封過的,總該有個交代不是?可這實情若傳了出去,又有損太子府的體面,依臣妾看,就不如說她恃寵而驕,行事乖張,讓她暫時到靜園反省,等這陣過了再做計較。”

  “也好,這事就由你來安排,對了,流雲的事,你先別告訴閣老大人。”龍昊天也覺得太子妃很是妥當,她雖然沒有流雲聰慧,但是行事穩重,寬宏有度,也有其可取之處,執掌六宮還需她這樣的人才行,流雲太過高傲,更不喜被束縛,就算她人在他身邊,但是她的心,就像天上的雲,飄然來去,你無法掌控•••••龍昊天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

  “殿下請放心,臣妾一定安排的妥妥當當的,不過,臣妾以為殿下現在應該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才是。”杜秋蘅溫婉卻道,自己的意見被採納,杜秋蘅心中微喜,不枉她昨夜輾轉一夜,現在她身懷有孕,太子又與流雲在鬧彆扭,趁這個時機,她必須好好表現,加重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分量才行。也是流雲的事刺激了她,讓她明白,要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單單靠溫順是不夠的。

  龍昊天身子往後一仰,躺在了身後的大引枕上,微閉雙目,握了空心拳敲著額頭,聲音裡透著疲憊:“本宮確實有些困了。

  杜秋蘅親自為他脫了鞋襪:“那殿下就在這安歇,若有什麼急事臣妾再喚殿下。”又為他掖好被子,坐在床沿看著他俊美的睡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他呼吸漸沉,才輕輕起身出了內室,吩咐意菊好生伺候著。



第一百十六章 峰迴路轉

  流雲是第二天才知道王良媛的事,是小允子告訴的素凝,素凝又來告訴她。雖然府裡的人都沒提王良媛是為什麼突然被關進了靜園,但是有點眼力見的人,都知道一定與流雲受

  傷一事有關。流雲心知肚明,不過太子沒說,她也裝不知道。

  到晚間,太子來了。流雲聽見他在外間問紫蘭,姑娘藥吃了沒?有沒有不舒服?晚飯吃了什麼?吃了多少•••••紫蘭一一回答,好一陣子,他才進來內室。

  流雲閉著眼睛假寐,只當不知道他來了,希望他早點離去。

  感覺到他坐在床沿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起身出去了。流雲舒了一口氣,睜開眼,卻見他從後面的淨房鑽了出來,一身寬鬆休閒的白色杭娟水墨長衫,他這是要歇在這裡?

  “你醒了?”他笑容微微。

  流雲微窘,點點頭,輕喚了聲:“殿下•••••”

  他笑著,從床尾上了床,到裡側,半倚在枕上看她:“紫蘭說你今天精神好多了。”

  “本來也就沒什麼,我想起來走走,她們硬是不讓。”流雲神思恍惚,他不會真的要歇在這裡吧!

  “你別怪她們,是我吩咐過的,讓你好好靜養。”他說著為她掖了掖被子。

  流雲咬著下脣,猶豫著:“殿下,您•••••”

  他略一挑眉:“想說什麼?”

  “殿下,不去太子妃那兒嗎?”流雲低低的問。

  他輕笑:“在這裡陪你不好嗎?”

  說不上好與不好,他是太子,他想在哪裡就在哪裡,這是他的權利。流雲遙遙頭。

  “你這是說好呢,還是不好呢?”他問,目光灼灼。

  “我怎麼說重要嗎?”流雲幽怨的看著他。

  這樣的眼神,讓龍昊天心情莫名的舒暢起來,探身吹滅了床邊高几上的燈,隨手扯下帷帳,躺了下來,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似乎,她又清減了。

  “那小棉襖是給太子妃的孩子做的嗎?”他答非所問,她身上有清涼的藥香和茉莉的芬芳,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他的擁抱依然熟悉,淡淡的龍涎香,輕柔的話語,好像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過那些不愉快。

  “嗯!我也沒別的東西可以送,只會做些針線,不知道太子妃會不會喜歡。”流雲道。

  “我喜歡。”他的手伸進她的小衣,輕撫著她細滑的肌膚。

  流雲不安的扭動了一下:“殿下,我身上熬了藥。”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他的聲音變得沙啞:“雲兒,我想”

  流雲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句話很難得聽到,因為自她進府,他大都在她身邊,這一次,他足足有二十三天沒有這樣親近過她,二十三天,她為很麼記的這麼清楚?流雲懊惱著,

  呼吸卻隨著他的動作凌亂起來。

  當他進入的時候,她情不自禁的蹙起了眉頭,有種不適應的疼痛,儘管他已經很溫柔了。

  “是不是我碰到你的傷口?”他輕咬著她的耳朵,呼吸變得綿長。

  ”沒有••••••”

  “那麼,是這裡疼?”他原本撫著她柔軟的手向下滑去。

  流雲立時面如火燒,忙否認;“不,不是的••••••”

  他蔚然一笑,緩出急進,惹得她嬌吟出聲,若不是她身上有傷,他一定要讓她討饒,和以前一樣,讓她非得喊他的名字•••••

  許久,就在流雲以為要結束了的時候,他突然撤離,把灼熱噴灑在她的小腹上,流雲迷離著眼看他。

  他喘著氣,眼中的情慾還未退去,暗啞著:“以後不要吃那種藥了,對身體不好。”

  流雲感慨莫名,他為了避免她懷孕,第一次採取了這種方式。

  “殿下•••••”

  他輕啄了她的脣,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然後喚紫蘭。

  屋子裡重新點起了燭燈,紫蘭很快就打了熱水進來,擰了帕子,遞進帳子裡。他接過,先擦去留在她小腹上的痕跡,流雲臉上紅的要滴出血來,紫蘭就站在帳外,而且清楚的知

  道帳子裡發生了什麼,這讓她很難為情。他見她窘迫的樣子,笑意更深。

  收拾停當,紫蘭無聲無息的退下,龍昊天抱著她,她溫順的縮在他懷裡。

  “累不累?”

  她搖頭。

  他就心滿意足的嘆了一氣:“睡吧!我抱著你。”

  睡?她幾乎一整天都在睡,哪裡還睡得著,可是他已經閉上眼不說話了。流雲靜靜地躺了一會兒,他身上好熱,像個火爐,因為這段時間都是她一個人,而她又是個怕冷的,所以

  就蓋了床加厚的棉被,現在反倒熱的她直冒汗,流雲挪了挪身子,想離他遠一點,他卻突然醒來,問:“怎麼了?”

  “我熱。”流雲輕道。

  他笑了起來:“我也熱,你怎麼蓋這麼厚的被子?”

  流雲鬱郁道:“我一個人睡剛好。”

  “換了吧!以後我過來陪你。”他漫不經心的說。

  “殿下不用去陪太子妃麼?她現在有孕在身••••••”流雲錯愕的看著他,黑暗中,只見他雙眸如星。

  他沉默了片刻,起身,去了褻衣,又來解她的衣裳。

  “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流雲小聲驚呼。

  “你不是說熱嗎?今晚就這樣將就一下,明晚再換好了。”他三下五除二就去了她的褻衣。

  流雲又羞又氣:“殿下,您這不是胡鬧嗎?”

  “這怎麼算是胡鬧?我一直想這樣抱著你睡的。”他嬉皮笑臉的,重新抱著她入睡。

  這可真是赤裸裸的肌膚相親了,因為流雲的左手有傷,只能側到右邊,他又抱的緊,流雲幾乎是整個人貼在他身上,這個樣子,她越發睡不著了。

  “你再扭來扭去,我就把你的行為理解成欲求不滿的暗示。”黑暗中,他悶聲說了一句。

  流雲氣的在他手臂上狠狠擰了一把,這個人怎麼這樣?冰了她這麼多天,還跑到太子妃那裡,兩人聯合起來欺負她,現在還要欺負她,占她便宜•••••

  他“哎呦”一聲,嘟噥道:“原來你的不滿已經達到了這麼強烈的地步,好吧!幸虧我這些天養精蓄銳精力旺盛,就再滿足你一回。”

  “龍昊天,你混蛋••••••”流雲氣的破口罵人,去推他。

  他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壓製在一旁,省的她不管不顧起來碰到傷口,語聲柔和的似春風拂面:“雲兒,聽見你叫我的名字,真好,其實,這些天我都在想你,就算我人在別

  處,心裡想的也是你,雲兒•••••你看,它只有在你這裡才會有反應••••••”

  流雲感覺到他的堅硬牴觸在她的小腹上,滾燙滾燙的,像烙鐵,不覺的心跳加速,說什麼養精蓄銳精力旺盛,難道他真的沒碰過別人嗎?

  誰信你,那天,你們不是很親密嗎?“流雲又想起,那日他在秋蘅姐的床上,發出那樣慵懶的聲音。

  “哎!那天我是在未名居處理公務,直到天明才去的蘅芷苑,那時困的不行了,才上床躺一會兒,正巧你就來了。”龍昊天解釋道,這話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加的,他是知道

  她會去蘅芷苑找太子妃,所以,故意過去的,上太子妃的床,也是他故意為之,就是想試試她的反應。

  “那是我去的不巧了打擾了你們,不然,你就會有興致了。”流雲忿忿的說,才不相信他的鬼話。

  “那你檢查一下。”看她吃醋的樣子,龍昊天很開心。

  “怎麼檢查一下。”看她吃醋的樣子,龍昊天很開心。

  “怎麼檢查?你倒是說說,我可沒這能耐。”流雲瞪著他。

  他啞然失笑,用膝蓋分開她的腿,伸手一扶,灼熱的堅挺便沒入她的溫暖濕潤中。

  “查出來了嗎?”他戲謔著,緩緩律動。

  流雲倒抽一口冷氣,咬牙切齒:“龍昊天,你戲弄我••••••”

  他輾轉親吻著她的鎖骨,囈語著:“不是戲弄,是喜歡,雲兒,真的,我喜歡你•••••”

  流雲失語,他說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樣?此刻她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隨著他的動作,任他帶著她沉浮起落,歡愛如潮,她被潮水掩沒。

  這一次是真的累了,流雲蜷縮在他懷裡沉沉睡去,龍昊天卻是清醒的很,連日來壓抑在心頭的煩悶終於發泄出來,他覺得他和流雲之間,還沒有到那種絕望的地步,他能感覺

  到流雲也是在乎他的,如果她能最終站在他身邊,那麼,他什麼也不計較了,不想再一次失去。龍昊天吻著她光潔的額頭,她的呼吸微微,在他懷裡蹭了蹭,似乎嘴角還掛著

  一絲淺笑。

  第二天,流雲是被叫醒的,紫蘭喚她,吃藥的時間到了。流雲睜開眼,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大窘,居然睡的這麼沉。

  “紫蘭,殿下是何時走的?”流雲問。

  “回姑娘,殿下卯正起的,見姑娘好睡就沒叫醒姑娘,殿下說他今日有點忙,下午錢御醫來換藥他不一定趕的過來,不過殿下說了,他晚上一定會過來的。”紫蘭回道。

  流雲茫然的“哦”的一聲,綠衣打水來伺候她梳洗。流雲起身去了淨房,等她出來時,見紫蘭抱了那床厚的錦被出去,而床上依然換了一床稍薄的。

  呃!他真的吩咐紫蘭換錦被。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01 PM

第一百十七章 子謙的不安

  子謙已經有很多天沒見到流雲了,他去送花,被攔住,就是姑娘不需要了,送了幾趟都被攔了回來,子謙不免著急,流雲那肯定是出事了。

  這天一直在米市大街暗地裡保護大表叔的人回來稟報,說是杜府有人把大表嫂接走了。子謙覺的奇怪,杜府怎麼知道大表嫂在哪裡?遂派了人又去打探,結果打探回來

  說是三表弟在杜府。

  而江南那邊傳書來,四表弟和五表弟已經放出來了。子謙這才意識到,自己最近因為聯繫不上流雲,心慌意亂,顧此失彼了,這麼大的事,他居然這麼遲才收到消息。也

  不敢明目張膽的去聯繫三表弟,說不定謹親王那邊真盯著杜府。子謙化裝成米店送米的夥計親自去了趟杜府。

  小何引了子謙把米送到廚房,子謙把汗巾往肩上一搭,道:“能不能請府上的傅三公子出來一見?”

  小何立即警惕的打量子謙,粗布麻衣,皮膚黝黑,看起來就是個夥計,只是他如何問起傅三公子?

  “這裡是杜府,沒有傅三公子。”小何敷衍道。

  “這位小哥,你就別瞞了,他家大嫂在米市大街的時候,對虧了我家掌櫃救濟,他大嫂還欠了我們掌櫃二兩銀子的,我家掌櫃叫我來問傅三公子討要。”子謙笑呵呵說道。

  小何猶豫了,傅三公子確實帶回來一個半瘋癲的婦人,聽傅三公子叫那婦人大嫂,沒錯啊!不過小何還是沒有打算叫公子出來。

  “二兩銀子是吧?你跟我去賬房取,不用麻煩公子了”小何道。

  這杜府的人還真是警惕,子謙笑笑:“還是請傅三公子出來一見吧!他家嫂嫂還有東西抵在我家掌櫃手裡。”

  “銀子你拿走,東西交給我就是了。”小何皺起眉頭不耐煩道,這個人怎麼這麼難纏的。

  “那不行,他嫂子說過的,這東西是她們家的傳家寶,怎好隨便給人?萬一你自己放起來了,他嫂子又來問我們要,我們豈不是虧大了?”子謙連連搖頭。

  小何氣哼哼道:“你怎麼說話呢?你看完是那種貪圖小便宜的人嗎?”

  子謙懷疑的看著他:“人心隔肚皮,我跟你又不熟,誰知道你是什麼人•••••”

  小何氣的臉都綠了,指著子謙:“你等著,我這就去把傅公子叫來。”

  子謙搖頭輕笑。等了一會兒,就見傅明易匆匆出來,身後還跟著氣呼呼的小何,傅明易走到跟前,疑惑的盯著子謙:“是你要找我?”

  子謙趕忙上前施禮:“小的是盛豐米店的夥計,奉掌櫃之命來向傅三公子討要你家嫂子欠下的二兩銀子米錢。”

  傅明易剛才聽小何那麼一說,就覺得事有蹊蹺,他是去米市大街接嫂嫂了,可他從沒在外人面前說自己是傅三公子,這夥計怎麼就知道他在傅三公子?思忖間,卻見這夥計飛快

  的給他遞了個眼色,似乎叫他支開小何。

  “二兩銀子是吧!小何,煩請你先去支二兩銀子來。”傅明易決定看看這夥計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是在杜府,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小何應聲跑去賬房。

  見小何走遠,子謙立即恢復了子謙的聲音:“明易,我是子謙,別作聲,我的行跡不能暴露,你趕快想辦法把你嫂子送到淮陰去,你們大家都被謹清王的人盯著,喬汐在那邊會

  帶著大家脫離謹清王的監控,還有,流雲似乎出事了,你想辦法讓閣老去打聽一下。”

  明易驚訝的張口結舌,實在無法把俊逸儒雅的子謙跟眼前這個夥計聯繫起來,可這聲音確實是子謙的,而且他說的也都是一般人說不出的話。

  “流雲前幾天剛來過杜府,我沒看錯有什麼不妥。”明易稍猶豫了下才回答子謙。

  “她來過?”這下輪到子謙困惑,她能來杜府說明她沒事,可為什麼他送花去都不讓進了?流雲這麼久見不到他,也該想辦法給他的遞消息才是。

  “是的,就是她告訴我大嫂在米市大街,叫我接了來的,怎麼?有什麼不對?”明易見子謙神色凝重,也著急起來。

  那就是了,要不明易怎麼知道大表嫂在米市大街呢!子謙回過神來道:“我一直跟流雲有聯繫,但是近一段時間,我聯繫不上她,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或是遇上什麼難處。”

  “哦!那好,我想辦法讓閣老去打聽一下,子謙你住哪裡,我要怎麼找你?”明易想到這個問題,原來子謙在京都,那就方便多了,兩個人也要有個商議。

  “還是我來找你吧!對了,過兩天語蓉就會到京都了,我不方便聯繫她,到時候,讓她來找你。”子謙道。

  明易又是一驚:“語蓉要來?”

  “嗯!流雲讓她帶一件很重要的東西過來•••••”

  說話間,小何跑了回來,子謙趕緊把話打住。

  “公子,這是二兩銀子。”小何把銀子交給明易。

  明易苦笑,他現在在京都是身無分文,如今吃住都是閣老的,真是有些說不過去,但是家中落難,也沒辦法。

  “這是二兩銀子,你拿回去交差吧!”明易又把銀子交子謙。

  子謙收了,還放在手心裡掂了掂,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遞給明易:“傅三公子,這是你家嫂子抵押在我們店裡的,說是你們傅家的傳家寶,你看看可有破損,可曾調換。”

  明易知道這是子謙說給小何聽的,接過來裝模作樣看了看:“沒錯,回去幫我謝謝你家掌櫃,多謝他對我家大嫂的照顧。”

  “那傅三公子,小的就告辭了。”子謙作了一揖,轉身離去。

  小何衝著子謙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恰好被明易瞧見了。明易笑笑:“小何,別放在心上,他還真是沒說謊。”

  小何訕訕,嘟噥道:“諒他也不敢誆騙到杜府來。”

  子謙出了杜府,稍稍松了口氣,起碼知道流雲是安全的。還有明易再京都也是一件好事,以後,有些事情可以讓明易去辦,明有明的好處,暗有暗的好處。回到盛豐米店,子謙

  換了身衣服又去了京都城北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這裡2住了個從宮中退役的老公公。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位老公公,流雲讓他打聽的事,說不定能從這位公公這裡問出一二。

  當然也不是這麼好問的,在宮裡能混到退役的公公,哪個不是老奸巨猾,老謀深算的,尤其是對宮中辛密之事都是守口如瓶,諱莫如深,但是,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抓住了弱

  點就不怕他不就範,這位公公,從兄弟那過繼了個兒子,不過他這兒子好賭,欠了一屁股債,而他沈子謙,最不缺的就是錢。

  一個時辰後,子謙笑微微的從巷子裡出來,到了紙筆店,讓小兒備了兩份銀票,一份一萬兩送去了聚寶齋,那是一個賭坊,一份三千兩送去了杜府。

  子謙走後,明易想來想去,就這樣去請閣老跑一趟太子府不合適,流雲剛剛來過一趟,該說的也都說了,找不到合適的藉口,既然子謙說,語蓉不日就會倒京都,不若等語蓉來

  了以後再做計較,便先接著不動。

  流雲估算著時間,語蓉也該快到京都了,可是子謙怎麼一直都沒有消息?流雲幾次想去徐氏花圃找子謙,又怕給子謙添麻煩,暴露了他的蹤跡,而且現在她在府裡的狀況,也不

  允許她自由進出了,於是只好安慰自己,子謙如果有什麼事,一定會來通知她的。既然不來,說明沒什麼事。她不知道,子謙來了幾趟都被攔回去了,就從她去了趟慈恩寺以後

  ,高公公就禁止外人來找流雲。

  杜秋蘅聽說太子昨兒個宿在了滴翠軒,看來這個王良媛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僅沒達到目的,把自己搭了進去,還化解了她好不容易才造成太子和流雲之間的矛盾,想想就

  生氣,活該被關進了靜園。

  至於楚良娣,這幾天是悄無聲息,估計是怕惹禍上身,關門避禍了,算她還有點腦筋。

  不過既然太子原諒了流雲,她也要趁機緩和一下與流雲的關係,流雲表面上不說什麼,但是心裡肯定對她有怨恨,那麼她更要把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做好了,讓她無話可說,就

  算她到太子面前去告狀,太子也未必會相信她。所以,杜秋蘅打起了精神,讓梅香備了些上等的人蔘燕窩,走了一趟滴翠軒。

  杜秋蘅到的時候,錢御醫正在給流雲換藥。流雲無法給她下跪請安,只好在床上欠了欠身:“恕流雲不能給太子妃行禮。”

  杜秋蘅趕忙笑道:“你快別動,小心傷口裂了,錢御醫,流雲姑娘的傷可好些了?”杜秋蘅也不敢走近細看,她怕血腥,只站在遠處說道。

  錢御醫恭敬回道:“回太子妃,流雲姑娘的傷口恢復的很好,再有幾日就沒問題了。”

  杜秋蘅欣慰道:“如此就好,錢御醫,你仔細些,可別弄疼了姑娘。”

  “是!”錢御醫手腳麻利的幫流雲換好了藥,背了藥箱告退。

  流雲穿好衣衫,起來給杜秋蘅行禮,又讓紫蘭上茶。

  杜秋蘅笑道:“妹妹快坐下,別忙活了,我是來看望妹妹的,若是累著妹妹反倒不好了。”

  “讓太子妃掛心了,其實沒什麼大礙,就是蹭破點皮,都好的差不多了,倒是太子妃,有了身孕,應該多歇息才是,還大老遠過來,流雲心裡不安。”流雲莞爾道。



第一百十八章 話題

  兩人寒暄一陣,杜秋蘅又叮嚀這,囑咐那的,讓她要多上心,想吃什麼就讓膳房做,才起身要回,流雲直把她送到院門。這樣也好,起碼還能維持著表面上的和氣。

  小允子正在院子裡修理花草,流雲不覺心中一動,笑道:“小允子,怎麼你在修理花草,不是徐氏花圃的徐四會來侍弄嗎?”

  小允子嘟噥道:“誰知道呢?快個把月沒見他來了。”

  “哦•••••那你能不能叫徐四來一趟呢?眼看著就要開春了,我正想找他商量商量,種些什麼花好。”流雲順著小允子的話說道。

  小允子皺眉一想:“也是,這些花花草草的,小的也弄不來,小的明兒個就讓人去徐氏花圃叫徐四過來。”

  流雲微喜,不露聲色,好像剛才只是她隨口一說的話。

  素凝一邊接腔:“恐怕還得問問高公公才行。”

  “這事也要問高公公?”流雲覺得奇怪,以前子謙不是來來去去的也沒人說嘛?

  素凝道:“姑娘不提這事,奴婢都忘了,那徐四來過的,不過,被高公公打發走了,奴婢親眼看見的。”

  “什麼時候的事情?”流雲問。

  “差不多快半個月了吧!具體時間奴婢也不記得了。”素凝想了想回道。

  小允子就露出為難之色:“那還是先問問高公公,這府裡的內務可都是歸高公公管的。”

  流雲疑惑著點頭,好端端的,高公公為什麼不讓子謙來了?難怪這麼久沒看到子謙,或許,高公公以為她和太子鬧翻了,不得寵了,就不對她開方便之門了?

  到了晚上,龍昊天先去了趟蘅芷苑,不管怎麼說,太子妃現在身懷有孕,他都該多關心關心的。

  杜秋蘅笑微微的說:“殿下,您該多陪陪流雲妹妹的,她現在受了驚嚇又受了傷,需要您多安慰安慰才是,臣妾今天去看她,她的臉色很不好,懨懨的,說話都有氣無力的,臣

  妾真是好擔心。”

  龍昊天眉頭一蹙:“愛妃去過滴翠軒了?”流雲的氣色不是好多了嗎?怎麼今天又不行了?難道是昨晚太累了••••••龍昊天立時就坐不住了。

  “是啊!她這個樣子,臣妾這個做姐姐的總該去看看她的,殿下,您就別和妹妹置氣了,她是年紀小不懂事。”杜秋蘅和言勸道。

  “愛妃說的是,本宮現在就去看看。”龍昊天順坡下驢。

  杜秋蘅就露出寬慰的神情:“殿下想明白了就好,臣妾恭送殿下••••••”

  看著太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杜秋蘅脣邊浮起一絲冷笑。既然不能一刀致命,那就慢慢來吧!

  龍昊天疾步來到滴翠軒,也不讓人通傳,一進門就看見流雲坐在炕上拿著花繃子神情專注的在繡花。

  “雲兒••••••”龍昊天有些不悅,她身體還沒恢復,怎不早點歇息,還做這些勞神勞力的活計。

  “殿下•••••”流雲見太子進來,忙放下針線,下炕要行禮,心中埋怨紫蘭和綠衣,怎麼太子殿下來了,她們也不通傳一聲。

  “快免了。”龍昊天上前扶住了她,不然她下炕。瞥見花繃子上,寶藍色的錦緞上,繡著玉堂富貴圖樣,雖然還沒有完工,但那嬌艷的海棠,栩栩如生,可見是費了不少功夫。

  “你今日都在繡這個?”龍昊天問道,。

  流雲笑了笑:“傷口已經不怎麼疼了,閒著無事就想著給太子妃的孩子繡個小肚兜,殿下,你看這顏色好不好?下孩子白白嫩嫩的,寶藍色一定很襯皮膚,而且,我用的是柔軟

  的杭娟,貼身穿最合適不過了•••••”

  “嗯!不錯,挺好的•••••”龍昊天心不在焉的回答,太子妃不是說她氣色不好,病懨懨的,現在看她,並沒有太子妃說的那麼嚴重,難道是太子妃說謊?一念至此,龍昊天

  馬上給予否定,太子妃還因為這個勸他來看流雲的,犯不著說謊,那麼•••••是流雲在太子妃面前裝病?現在又在他面前展示給孩子繡的肚兜,流雲,她到底在想什麼?討好

  他嗎?

  流雲見太子神情微茫,心不在焉的,還以為他是在為政事煩惱,便收起花繃子,小聲問道:“殿下有心事?”

  “沒有,我是在想,如果我們有孩子,這孩子是像你多一點還是會像我多一點?”龍昊天故意這麼說,試探她的反應。

  他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或者,他心裡還是介懷的。也是,如果他當真那麼在乎她,不可能不介懷,這事還沒沒了了。

  “殿下怎不想,太子妃肚子的孩子會像你多一點還是像太子妃多一點。”兩人的關係剛剛緩和,流雲不想又鬧僵了,不然,要被他軟禁起來,子謙肯定要急死了,所以就笑嘻嘻

  的和他打太極。

  龍昊天微微一哂,她這是在逃避他的問題,本想,適可而止吧!沒必要又弄擰了,可是好奇心作祟:“我在乎的,只是我們的孩子。”

  呃!他不上當,流雲只好苦笑:“殿下說笑呢!太子妃的孩子,不管是皇長孫女還是皇長孫,都是最尊貴的,流雲算什麼呢?難道,殿下就不怕將來你的孩子重蹈你的覆轍?”

  流雲的話也說的夠明白了,若無意外,皇長子是皇位的繼承人,但是如果皇上最疼愛的孩子不是皇后所生,將來在繼承大統的問題上就會有無盡的麻煩。

  龍昊天想不出用什麼話來辯駁她。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這個問題,他也曾思考過,如果流雲真的是這麼想,那他無話可說,但是,太子妃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流雲不

  肯要孩子的原因,只是因為她不愛他,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嚴厲的打擊。

  “好了,不說這個,你也別繡什麼花了,等傷全好了再說。”龍昊天鬱郁地結束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就要不歡而散了。

  流雲識趣,也閉上了嘴。龍昊天叫來紫蘭和綠衣,兩人洗漱了,早早上床安歇。

  龍昊天沒有這麼早就睡覺的習慣,想點著燈看會兒書,又怕碰到流雲的傷口,兩人便換了一個方向,這樣流雲就可以睡在裡側。

  他的身上暖和,流雲不自覺的往他身上靠,靜靜的聞著他身上的龍涎香,心裡想著,謹清王拿到玉佩會做什麼呢?還有她心裡的懷疑,讓子謙想辦法打聽的消息可有著落?子謙

  現在不能進府,他們要如何聯繫呢•••••

  身後很安靜,龍昊天還以為她睡著了,回過頭來一看,她還睜著眼睛,怔怔出神。

  “在想什麼?”龍昊天翻了頁書,漫不經心的問。

  “我在想,要開春了,春天是播種的季節,我想在院子裡多種些丁香,海棠,連翹,白玉蘭什麼的,把院子弄的漂亮些,以前我住的那個院子就是種滿了花的,美極了,尤其是

  到了夏日的夜晚,開著窗,清風送爽,暗香浮動••••••”流雲幽幽道。

  “那還不簡單,請個花匠不就得了。”龍昊天輕笑。

  “我上哪兒請去?”流雲支起身子,半趴在他身上看著他。

  龍昊天放下書本,想了想:“以前不是有個叫徐••••對,那個叫徐四的花匠常送花來的嗎?”

  “你還說呢!徐四都很久沒來了,估計是看殿下不理我了,就不來巴結我了。”流雲悻悻嘟噥道。

  龍昊天寵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尖:“哦?這個徐四怎麼這麼沒眼力見的,居然不來巴結我們雲兒。”

  流雲拍掉他的手,懶懶的躺回床上,嘆了一氣道:“我才不稀罕別人來巴結奉承我呢!只有殿下是真心待我,別人怎麼看的怎麼想的,我才不在乎。”

  龍昊天微一怔楞,附近身來輕輕擁著她,柔聲道:“你的意思是•••••你只在乎我?”

  流雲面上一窘:“我可沒這麼說。”就要轉過身去不理他,卻忘了手臂上有傷,剛剛的動作又有點大,頓時“哎呦”一聲呼起痛來。

  龍昊天一陣緊張,忙板轉了她的身子,急聲問道:“怎麼樣?弄痛了?你瞧你,毛毛糙糙的,自己手臂上有傷都不注意點。”說著就要去查看她的傷口。

  流雲忙捂了傷口搖頭道:“沒事沒事,我忘了咱們換了一邊,就疼了一下,不要緊的。”

  “還是給我看看。”龍昊天不放心,堅持要看。

  “那你要負責包紮回去。”流雲拗不過他,怏怏道。

  “這有什麼,大不了我叫錢御醫過來。”龍昊天一臉的不以為然。

  當太子可真威風啊!要叫誰來誰就該連滾帶爬的滾了來,被叫來還是一種榮幸,不過,流雲可不想半夜三更的折騰一個老人家,嗯!那個錢御醫看起來有五十來歲了吧!挺老了

  。要不然,明天府裡又傳閒話了。

  流雲乾脆抱住他的頭,吻了上去,這樣總能叫你閉嘴了吧!

  龍昊天目瞪口呆,不僅是錯愕,此刻的心情足可以用震驚來表達,流雲居然主動吻他,雖然是帶點讓他閉嘴的意味,但是••••他喜歡。

  雲兒•••••這可是你自己送上來的,這可是你自己點的火,我概不負責。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04 PM

第一百十九章 授受不親

  龍擎天在書房裡走來走去,不時的停下來瞄一眼放在桌子上面那封密信,這是靖南王周文斌寫來的密信。他已和西胡汗王約定好,三月就發兵龍軒,既然無法說服阮承義,這樣

  就可以牽制住西路定國將軍阮承義的兵力。到時候,約定北方的蒙人一起發難,等京都起事,莫說太子,就算是皇帝老子也無一兵一卒可以勤王。

  計是好計,不過風險也大,一旦西胡和蒙人毀約,長驅直入•••••龍擎天猶豫,單單一個蒙人,龍軒並不懼他,現在西胡同時發難,到時候南邊的南蠻,還有西南的吐蕃會

  不會也趁亂分一杯羹呢?誰也不敢確定。

  可是父皇的身體似乎快不行了,這個冬日一過,便如油盡燈枯將要滅似的,母妃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還是沒有辦法讓父皇改變心意。母妃已經下定決心,與其這樣被動,還不

  如主動出擊。這樣一來,就必須環環相扣,不能錯一個環節,不然,落得個竊國之名,謀逆之罪,大家都得死。所以,三月,最遲四月,必須動手。所以,必須盡快找到太子手

  裡的那份密旨。

  太子手裡有密旨,這個消息父皇身邊最親近的內侍透露給母妃的,說父皇曾經給了太子一道密旨,將來,不管是哪位皇子窺視皇位,太子都可以憑這道密旨將其治罪,正因為如

  此,所以他們遲遲不敢動手,不敢對太子動手,也不敢對皇上動手。

  是成是敗,能否找到密旨是關鍵。

  所以,傅流雲,這個不怎麼聽話的棋子,這顆懷有異心的棋子,是該給她點厲害瞧瞧了。他對她仁慈,對她心軟,結果換來的是她的肆無忌憚,居然幫著太子去出謀劃策,這個

  該死的女人。

  龍擎天最後看了一遍那封信,把信扔進了香鼎,看著信紙在火種化為灰燼。

  莫衝看著眼前這個衝著他巧笑嫣然的人,以為自己是不是沒睡醒,做夢了。

  “喂!莫衝,你不認識我了?”莫衝傻愣愣的表情讓語蓉很鬱悶,她還以為莫衝看到她會驚喜的。

  莫衝這才反應過來,摸著腦袋訕笑道:“不,不是,是••••••是太意外了,我沒想到你會來。”剛才屬下來稟,說門外有個姑娘找他,他還以為屬下跟他開玩笑,原來是

  真的。

  “那就是不想看到我了?”語蓉挑著眉問他。

  “不不不,絕對不是。”莫衝連忙搖頭。

  語蓉故意板著臉,哼了一聲,兩眼望天,看他怎麼辦。

  呃!她不高興了,莫衝不禁慌了神,在她面前,沉著冷靜這四個字全體消失無蹤。

  “語蓉,你知道我嘴笨不會說話,我真的沒有不想看到你,是我一直想著,結果你就出現了,所以我••••有點懵了••••”莫衝訕訕道。

  語蓉拿眼角瞅他,還說自己嘴笨不會說話,這話說的都快趕上說書的了。不過心裡可是舒坦多了。

  “你先帶我去見流雲。”語蓉道。

  “行,你跟我來。”莫衝爽快的答應,這不是小事一樁嗎。

  語蓉這才綻露笑容,跟著莫衝進了太子府。

  “語蓉,你一個人來京都嗎?路上還順利嗎?什麼時候到的••••”莫衝邊走邊問。

  “你覺得我一個人能到京都嗎?”語蓉歪著頭看他。

  莫衝想也不用想,直接搖頭。

  “那就是了,這趟有人專門送我來的。”語蓉頗有些得意。

  莫衝心裡咯■一下,是誰千里迢迢的護送她過來的?傅家現在好像沒有男人啊!

  “哦?是誰?”他極力壓製心中的疑惑,用盡量平淡的語氣問道。

  “不告訴你。”語蓉可不是個有問必答,按常理出牌的人。

  莫衝不想讓她知道心裡對這個問題的在意程度,語蓉的脾氣他算是摸到了一點,你越是感興趣的事情,她就越要吊你的味口,越不在乎,她倒有可能告訴你。所以莫衝微微一哂

  ,淡淡道;“你能安全抵達京都就好。”

  咦?他居然不問了,本來想著他要是真的很想知道的話就告訴他算了,語蓉小小是失望。

  “家裡一切可好?”結束了一個話題,總不能冷場吧!這裡走到滴翠軒可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好啊!大家都身體健康,銀子也賺了不少。”語蓉懶懶說道。

  “嗯!那就好。”莫衝也是心不在焉,搜腸刮肚的在想下面要說什麼。

  “好什麼好啊?傅家的男人都還被關在大牢裡。”語蓉嘆氣道。

  “可是傅三公子已經放出來了,還有傅四公子,傅五公子,怎麼,你不知道麼?”莫衝奇道,隨即一想,可能那時語蓉已經在路上了,不知道也是正常。

  語蓉驚喜道:“真的嗎?你確定嗎?你保證你說的是真的?”

  莫衝笑道:“當然確定,傅三公子就在京都,流雲姑娘已經和他見過面了。”

  “呀!那看真是太好了,我要趕快見到流雲,莫衝,快走啊!快帶我見流雲。”語蓉開心的忘了形,拉了莫衝催促他走快點。

  莫衝的臉唰的就紅了,她居然拉著他的手,莫名的心跳加速,隱隱的歡喜,可是•••••這裡是太子府,前面不遠處就有他的屬下,好像往這邊看過來了。莫衝尷尬著,甩不

  能甩,拉著又不是,額上冒出汗來。

  “走啊!快走啊!”語蓉拉不動他,回頭一看,莫衝的臉紅的像只煮熟的蝦,語蓉這才意識到男女授受不親,趕緊甩開他的手,自己的臉也紅了起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怎麼

  這麼沒腦子的,去拉他的手,希望他不要誤會什麼才好。也不管他了,語蓉低了頭就往前走。

  “哎!你要上哪兒去?”莫衝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她。

  語蓉趕緊又甩開他:“你幹什麼啊?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見了像什麼樣?”語蓉義正言辭的教訓他,全然忘了剛才是她自己先去拉人家的手。

  莫衝趕緊松了手,臉更紅了,喃喃道:“對不起,我是想告訴你,滴翠軒在那邊•••••”

  語蓉大窘,瞪了他一眼:“你怎麼不早說。”

  莫衝真是啞巴吃黃連,不過,有什麼關係呢?那個人是語蓉啊!手裡還留有她的餘溫,柔若無骨,溫潤如玉•••••莫衝看了看自己的手,粗大寬厚的手掌,因為長年練武,

  上面長滿的繭子,這麼粗糙的一雙手,不會弄痛了她吧?

  語蓉朝莫衝指的路,逃也似的快步走著,心怦怦直跳,像要跳出嗓子似的,臉上陣陣發燙。他們不是第一次拉手,剛認識他是時候,她走不動了,他還背過她呢!那時候怎麼沒

  有這樣的感覺?這次見面,好像有些不對勁了,到底什麼不對了?卻又說不上來。

  莫衝只好不遠不近的跟著,始終不離她三步距離。

  到了滴翠軒,莫衝才叫住她:“你先在這裡等等,我進去通傳一聲。”

  語蓉看此處竹林小徑幽深,很詭異的樣子,就點點頭,老老實實在原地呆著,心裡奇怪,流雲怎麼住在這裡?昨日她就到京都了,褚大叔陪她來的,他們這一路都是喬裝打扮,上

  回流雲打發她回去傳話,她才知道原來一直有人暗中監視他們,所以,這次來就特別小心。昨天還見到了子謙,子謙把流雲的處境詳詳細細的告訴了她,千叮嚀萬囑咐,等見到

  流雲不該問的一句也別問,不該說的一句也別說。當時她就奇怪了,疑惑了,哪些話是能說能問,哪些是不能說不能問的?

  子謙沉默良久,嘆道:“只要有關流雲和太子的事情都不要說不要問,你只當她還是傅流雲•••••”

  語蓉想了許久才想明白,子謙的意思是,不要問流雲為什麼會和太子在一起,流雲到底要做什麼?

  雖然她心裡真的很好奇,但是子謙這樣鄭重的交代,不問就不問吧!她今日來是有任務的,完成任務為主。

  沒多久,莫衝去而復返,笑微微道:“可以進去了。”

  語蓉四下張望,嘟噥道:“莫衝,這個地方我總覺得很詭異。”

  莫衝笑了笑:“這裡原來是太子府的禁地,不過,因為流雲姑娘住在這裡,就不再是禁地了。”

  “禁地?難道這裡以前是藏寶閣嗎?”語蓉不解道。

  “藏寶閣?”莫衝微楞,虧她想的出來。

  “難道不是嗎?要不是這裡藏了寶貝,為什麼不讓人進來呢?”語蓉覺得自己猜的很有道理。

  莫衝啞然失笑,解釋道:“這裡以前是太子殿下的書房,太子不喜歡有人打擾,就禁止閒雜人等入內。”當然這其中還有個緣故是對任何人也不能說的,連他也不是很清楚,隱約

  猜到一點。

  “那就更奇怪了,太子殿下怎麼會讓流雲住到這種地方來?”

  莫衝沉吟道:“也許太子是希望流雲不被人打擾吧!”

  這個解釋可以接受,語蓉抿嘴一笑,俏皮道:“人家是金屋藏嬌,你們太子殿下則是禁地藏嬌。”

  莫衝連忙把食指放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在太子府不要隨便議論太子殿下,這是不敬。”

  語蓉翻了個白眼,悻悻道:“哦,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章 密信

  流雲已經迫不及待的在院門口相迎,一方面是真的想語蓉,一方面也是因為語蓉帶來的東西。

  因為有莫衝在場,兩人都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免失態,流雲輓了語蓉的手進屋,莫衝自覺的留在了外面,讓她們堂姐妹好好說話。

  等紫蘭上了茶,流雲就把她也遣了出去。屋子裡只剩她們兩。

  “語蓉,真是辛苦你了,路上還順利嗎?”流雲拉著語蓉的手,殷殷詢問。

  “嗯!是褚大叔陪我一起來的,一切順利。”語蓉見到流雲就開心的很,可能是從小和流雲一起長大的緣故,語蓉雖然開朗,但真正談得來的就只有流雲。

  “家裡一切都好?”

  “好,你不知道,咱們的酒樓生意有多紅火,如果能多開幾家分店,日進斗金都不成問題,真的要丟下這家店,姨娘們都還有些舍不得呢!還有啊,嬸娘和姨娘們讓我給你帶話,讓你在京都要好好照顧自己,上回嬸娘見我一個人回去,偷偷哭了好幾天,我說你也很快就會回去的,嬸娘就說,她知道你的脾氣,你爹的事要是沒著落,你是不會回去的••••••”語蓉忽而興奮忽而黯然的說著。

  流雲靜靜地聽,眼睛不由的就發澀,知女莫若母,還是娘了解她。

  “我娘•••••••她知不知道我在京城的事?”流雲想到這個問題,心裡就堵得慌,上次和三哥見面,她故意沒讓三哥替她保密,這些事情,娘是遲早會知道的,讓三哥先漏點口風也好,娘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語蓉搖頭:“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我怎麼會和嬸娘說呢?我只說你暫時住在閣老家中,嬸娘聽了還算放心。”

  “這樣也好,我娘的病怎麼樣了?”流雲擔心道。

  “一直在吃藥,不過大夫說,這種病還是靠養,要保持舒暢的心情,如今日子過得寬裕了,要吃補品也是難事,只是傅家的事還沒有最終結果,嬸娘想要保持舒暢的心情,有點困難。“

  語蓉如實告之,言下之意就是,嬸娘的病沒大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我娘要是見到了四哥五哥,應該能寬心些,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明易明承明俊已經放了出來了。明易就在閣老家暫住。”

  語蓉笑微微的點頭:“我聽莫衝說了,看來太子殿下對傅家的事還是很上心的,說不定,叔父和我爹他們過不了多久也能放出來了。”

  “但願如此吧!”流雲輕嘆道,這事要想了解,除非是太子在這場權利之爭中勝出。

  語蓉看了看關著的門,然後小聲道:“你讓我帶的東西帶來了。”說著從衣衫最裡邊兒掏出一塊玉佩,解下來,用手絹兒包了交給流雲。子謙當時來信就說這塊玉佩極其重要,

  一定要萬無一失,安安全全的送達京都,所以,她一直貼身戴著。一天要摸上百遍,現在摸心口已經成了她的習慣了,就怕不小心掉了。

  流雲拿在手上仔細看,這塊五福臨門,除了色彩絢麗,質地純淨,晶瑩剔透,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麼秘密在其中。

  “對了,子謙還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來府里幾次都見不到你,只好托我轉交。”語蓉又從袖袋裡掏出一封信來,信封上還有火漆。

  流雲心中一動,拆了火漆,取出信來看。

  語蓉見流雲看著信,眉頭越蹙越緊,神情越來越凝重,心裡也忐忑起來,是不是有大麻煩了?

  這是她讓子謙想辦法打聽關於皇上的消息,上次她就懷疑,皇上這樣處事,要不就是昏庸無能,要不就是別有居心,但是她對皇上不了解,更不能去問太子或是這個府裡的任何人,要知道窺探聖意是殺頭的大罪,所以只能走旁門,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子謙真的就打聽到了。

  皇上的病似乎是從六年前開始的,時好時壞,而且自從皇上病了以後,有一個奇怪的現象,以前寵幸過的妃子都沒有再受過寵幸,倒有幾個姿色不錯的宮女受過寵幸,後來都莫名其妙的死了。這可真是太奇怪了,難道說,就算寵冠後宮,風頭一時無二的周貴妃也只虛有其名?若真是如此,,說明了什麼呢?皇上生病後性情大變,對所有寵幸過的妃子

  都失去了興趣?有這種病嗎?還是說,皇上病了以後,失去了某種功能,所以他不敢寵幸妃子,怕被傳了出去,而故意找幾個宮女,事後殺人滅口?

  流雲蹙眉沉思,不得其解。

  “流雲,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語蓉擔心的問道。

  流雲回過神來,微笑著搖頭:“沒有,沒什麼大事,是我拜託子謙幫我打聽一些消息。”說著,把信封都扔到香鼎裡燒了,這封信要死被別人看到,就夠她死個千百回了,可見子謙是冒了很大的風險。

  既然流雲說沒事,語蓉就不好再問,來時子謙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別多問,好吧!她就裝聾作啞,該說的時候,流雲自然會說。

  “語蓉,你現在住在哪裡?”流雲莞爾一笑,不想讓語蓉太擔心。

  “現在住在客棧,不過褚大叔準備換個地方,說客棧人多眼雜的,不方便,子謙的意思也是,到時候找個僻靜的院子暫時住下。”語蓉也故作輕鬆道。

  “聽你說褚大叔,哪個褚大叔?”流雲聽著這個人很耳生。

  語蓉道:“我之前也對他沒什麼印象,後來喬汐哥哥說,幾年前,褚大叔來過咱們家的,還見過,就是你和明承明俊送雪瑩姐去杭州的前夜,不過,我還是沒什麼印象,他長的有點凶,滿臉鬍子,臉上還有刀疤,剛開始見到他,我還有點害怕,但是一路相處下來,漸漸的就不怕了,其實他人挺好的,從來沒對我凶過。”

  滿臉鬍子,有刀疤•••••流雲努力回想,是了,就是去杭州的前夜,她冒冒失失的闖進了爹的書房,爹正跟一個絡腮鬍大叔說話,當時爹還生氣的訓斥了她一頓,傅喬汐也在,他說那是他的師叔•••••••

  “他的你喬汐哥哥的師叔?”流雲問道。

  “對,你還記得啊?”語蓉訝異道,她怎麼這麼沒記性呢?流雲都還記得。

  流雲笑道:“我也是因為覺得他長的有點可怕,就記住了。”不過她覺得,那褚大叔若單單是喬汐的師叔,爹不至於那樣緊張。而且,在這樣關鍵的時候,他來到京都,會不會有什麼目的呢?

  “那子謙知道褚大叔和你一起來的嗎?”

  語蓉點點頭:“知道啊!昨天他們也見過了,還把我支出去,兩人在屋子裡嘀咕了很久。”

  流雲放下心來,既然子謙知道他,還喝他密談,此人應該是可信的,這也越發證明了她當初的懷疑是正確的,這個大叔不簡單。

  流雲握著語蓉的手,不無遺憾道:“本來你來了京都,咱們應該在一處好好聚聚,可是••••••”

  語蓉忙道:“沒事沒事,我覺得我還是住在外面的好,外面自由自在的,沒有太子府這麼多約束,你也知道我是大馬哈,又不會說話,再說,在外面要辦點事也方便,如果你要是想我了,讓莫衝來找我就成,我要想見你了,讓他帶我進來找你不就成了?這樣更好呢!”

  流雲心裡感謝語蓉的善解人意,今非昔比,她在太子府也不太平,而且局勢也不穩定,語蓉在這裡怕是會連累了她,現在她自己主動說要住在外面,也免去了要她開口的尷尬。。

  不過即便語蓉說的輕巧,滿不在乎似的,但是流雲還是覺得很抱歉,不過,歉意只能放在心裡了,流雲想了想又道:“語蓉,我三哥目前住在杜閣老府上,你有時間就去找找他,有什麼事你們也好商議著辦。”

  “我會的,呆會兒出了府,我就去杜府。”語蓉笑道。

  “那倒不用這麼著急,說不定那個莫侍衛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呢!”流雲掩了嘴笑道。

  說到莫衝,語蓉不禁想起剛才來時,兩人鬧了個大紅臉,頓時臉又紅了起來,嘟噥道:“他那個榆木疙瘩會說什麼啊!”

  流雲乾咳連聲,一本正經道:“人家可不是榆木疙瘩,堂堂太子府侍衛統領,一個榆木疙瘩能勝任?我看啊••••••是有人太厲害了,硬生生把人整成了個大木頭。”

  “哪是我整他?是他自己本來就笨好不好?”語蓉忿忿道。

  “咦?我有說那人是你嗎?哦•••••原來那個人是你啊••••••”流雲笑著打趣道。

  語蓉自己落了流雲的圈套,羞嗔道:“你誆我呢!”

  流雲卻認真了神情道:“我才不是誆你,我是真的覺得莫侍衛挺好的,如果將來有可能的話••••••”

  “流雲,你再說這個我就不理你了,什麼可能不可能的,我可從沒想過。”語蓉窘迫道。

  流雲微然一笑:“好好,我不說了,反正你的婚事也輪不到我做主,等大伯父乾爹平安無事了,自然會為你許一門好親事的,說不定比莫侍衛強百倍呢!”

  “啊?我才不要許別人•••••”語蓉驚訝的低呼,旋即明白流雲這又是在給她設套,但是為時晚矣。不過想想,如果將來爹真的要讓她嫁給比人,她該怎麼辦呢?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06 PM

第一百二十一章 皇上的病

  因為莫衝在外面等候,所以流雲也不便留語蓉,約了改日再談。

  送走語蓉,流雲就歪在炕上一遍遍的琢磨子謙打聽來的消息,皇上病了以後的奇怪表現難道就沒有起疑嗎?周貴妃呢?她又是怎麼想的?難道他們各取所需?周貴妃最需要應該

  就是權力,似乎她耶得到了,她欠缺的就是一個皇后的名份,而且這幾年皇上縱容謹清王坐大,卻沒有採取什麼措施,用帝王的平衡之術還是皇上妥協的條件之一?

  太子呢?太子也沒有起疑嗎?還是也知其中蹊蹺卻不能言?

  流雲發揮充分的想象,但凡可以解釋的通的可能都猜測推理了一番,天馬行空想的入神,連太子進來也不知道。

  龍昊天見她蹙眉沉思,還以為她在想江南的事,今天語蓉來了。他知道。

  “在想什麼呢?”龍昊天在她身邊坐下,和聲問道。

  流雲募地一跳,立即收斂心神,直起身:“殿下回來了。”

  “是啊!一回來就看見你神遊太虛。”龍昊天笑道。

  流雲微訕,她是神遊太虛,在太虛勝境探尋皇家的秘密,當然這是不能讓他知道的,這可是大忌。

  “今天語蓉來了。”流雲莞爾一笑,這就夠了,家裡來人了,自然想的是家裡的事。

  龍昊天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已經聽說了,還準了莫衝一天假。”

  “殿下可真是會體恤屬下。”流雲笑道。

  “我一直很善解人意,你不知道嗎?”龍昊天挑眉,笑道。

  “你不反對嗎?”流雲感興趣道。

  龍昊天瞅著她:“我為什麼要反對?這種事,你情我願,只要他們自己對上了眼,我樂得成人之美,不過我有點擔心,你那個堂姐的脾氣,莫衝怕是有苦頭吃了。”龍昊天嘴上

  擔心,卻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流雲想到上回,他被語蓉氣的一掌拍碎了椅子的事,暗笑:“你也說了這種事是你情我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為莫衝擔心,說不定她還樂在其中呢!”

  龍昊天哈哈一笑:“正是,我這可算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對了,語蓉來了,如果她想住在府裡,清閒局還空著。”龍昊天的意思是語蓉可以住在府裡。

  流雲微微一哂:“還是隨她吧!她是個率性的人,府裡規矩多,她不適應,反正她想我了,我想她了,請她來也是一樣的。”

  “哦,她這次來準備呆多久?”龍昊天對語蓉去了又來心存疑惑,本來讓語蓉住在府裡也好掌控她來此的意圖,現在••••••

  “我也不知道呢!語蓉七歲就來了我家,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我們兩的感情很好,她曾戲言,將來我在哪裡她便在哪裡,沒想到她真的跟到京都,不過我想她這次來也不全然是

  為我了,京都還有另一個讓她牽掛的人。”流雲打起親情牌,又把莫衝扯了進來,太子的問話頗有試探語蓉來此的目的的意思,希望能打消太子對語蓉的懷疑。

  龍昊天想了想,也許是自己多想了,希望是如流雲所言。

  龍昊天陪流雲吃了晚飯,又去外書房辦理公務,一直到亥初才回來,還帶了一疊摺子。

  流雲就倚在炕上捧了一本書陪他看摺子。

  流雲翻了一會兒《龍軒國志》裡面記錄的都是龍軒歷代皇帝的豐功偉績,和一些大事件。並沒有看到讓人感興趣的事情,史官記錄的都是正面的,或是經過修飾的歷史,那些晦暗

  的東西,是不可能被記錄下來的,說起來能有幾個史官有司馬遷這樣敬業呢?自己頂上的人頭要緊,所以,流雲翻了翻就沒有了興趣。去看太子,發覺太子對著一本摺子出神。

  “殿下,別看的太晚,明天您還有去早朝呢!”流雲柔聲勸道。

  “你先去安歇吧!”龍昊天心不在焉。

  流雲下炕去,給他換了一盞熱茶,又去書架找了一本《龍軒地理志》來看。

  “我陪你,反正我白天沒事,除了吃就是睡。”流雲重新盤腿坐在炕上。

  龍昊天兀自沉思,半響,道:“雲兒,蒙人似乎又有異動。”

  流雲心中一凜:“消息確切?”

  龍昊天點點頭,指著炕幾上攤開的那邊摺子,抬眼看她:“這是定北候來的密折,說是前方探子探到蒙人又在糾集軍隊。”

  難道謹清王要故技重施?流雲問道:“那殿下準備怎麼辦?”

  龍昊天沉吟道:“如果只是蒙人,我龍軒不懼,怕只怕,西邊西胡,南邊南夷會趁火打劫。”

  這倒也是,如果龍軒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那就不是這麼輕易可以解決的了。流雲也擔心起來:“西面有定國將軍阮承義鎮守,十多年來西部平寧,南邊有靖南王鎮守,雖然一

  直不安寧,但也沒讓南夷占了便宜去,但是他一起發難,龍軒也疲於應付啊!”

  “你知道嗎?就因為南邊一直不平寧,所以這些年朝廷不斷給南邊增兵,增派軍餉,算起來,鎮守四方的王侯,就數靖南王兵最精,糧草最充足。”龍昊天微眯起眼,寒光凜冽。

  “殿下的意思是••••••”流雲已經猜到了太子的意思,只怕想要趁火打劫的不是南夷,而是靖南王。

  龍昊天又點點頭,表示流雲猜的不錯。

  流雲心中一凜,她的話又沒說出口,太子怎麼就認為她猜對了呢?太瞧得起她了吧?默契到這種程度,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殿下,那你覺得聖上會如何應對此事?”流雲把話題引到皇上身上去,她對這個皇上了解太少了。

  “父皇••••••父皇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龍昊天說著,眼裡就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聖上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呢?這麼多年了,時好時壞的,有沒有換個御醫醫治呢?”流雲關心的問。

  龍昊天茫然搖頭:“父皇的病,連御醫也說不清楚,御醫換了好幾個,如今是方御醫在為父皇診治。”

  “那方御醫也說不清聖上的病情嗎?他連什麼病都不能確診,如何能治的好聖上呢?”流雲移道。

  “父皇似乎很相信這位方御醫,之前給父皇診治是幾位御醫都被父皇處死了,只有這個方御醫已經為父皇醫治了三年之久,這幾年父皇的病情也確實大有好轉,只是這個冬天一

  過,病情又加重了。”龍昊天道。

  “哦?那有沒有試過從民間尋訪名醫?”流雲越發覺得事情可疑,本來麼,治不好皇上的病,被皇上砍了腦袋也是正常的事,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在君王身邊做事就是把腦袋別在褲帶上

  的活計,看似威風,卻是隨時可能丟掉的性命,但是流雲以為那些御醫的死不是醫術不精那麼簡單,相反,也許就是因為他們的醫術太精了。

  “父皇龍體怎可交給民間的郎中醫治。”龍昊天不太相信民間的郎中,民間傳多有誇張的成分,所謂名醫,太多是名不符實,太醫院裡的御醫都是經過嚴格的考核,層層選拔出

  來,應該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們都束手無策,更不用說民間的了。

  太子這麼說太狹隘了,那些流芳千載的名醫,像華佗、李時珍,孫思邈等等,哪個是御醫出身來著?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太子就沒對皇上的病產生過疑問?

  流雲順著太子的話說:“那倒也是,聖上龍體金安馬虎不得。”

  龍昊天嘆了一氣,苦惱道:“現在父皇病況日益加重,這些事不知道是要瞞著還是告訴父皇?說了只怕父皇擔憂,不說,這樣的大事,若是稍有差池,誰也擔待不起。”

  流雲黯然片刻,抬眼正色道;“我以為殿下還是告訴聖上為好。正如殿下所言,這樣的軍國大事,誰也擔待不起。就聖上現在的情形,一旦各處戰火燃起,聖上就算有心也無力

  ,勢必讓殿下來主持大局,到時候殿下做任何事都可以名正言順,相反的,殿下顧慮著聖上的龍體,小心隱瞞,處理的好倒也罷了,處理的不好就都是殿下的過錯,落人口舌。”

  龍昊天聽到那句•••••••做任何事情都是名正言順。

  心中霍然開朗,就流雲這番話而言,她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場來分析問題,而且說的很對。

  看龍昊天面色微霽,流雲又小聲道:“雖然聖上龍體欠安,但聖上畢竟是聖上,余威猶在,殿下早點向聖上討主意,說不定聖上會有應對之策,殿下還須小心防範有人乘機作亂。”

  龍昊天眉心一跳,她又和他想到一塊去了,跟流雲說朝政大事,有時候比那些幕僚謀士更痛快,聰明的人,一點就透。

  “你說的極是,明日早朝後,我就去看父皇,先在父皇面前透點風聲。”主意一拿定,龍昊天精神振奮起來。

  可是隨即龍昊天又皺起了眉頭。

  “殿下••••••”流雲不解,說的好好的,怎麼又皺眉?

  “周貴妃時刻不離父皇左右,到時候要怎麼說才好?”龍昊天喃喃道。

  這可不好辦,也就是說聖上那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周貴妃就會知道。這堆太子很不利。也許,這也是太子這些年來漸漸處於被動的原因吧!

  “而且,明天見不見得到父皇還不可知。”龍昊天嘆息著。

  “怎麼說?”難道兒子要見老子都會見不到?

  “說起來,我已經有很多年沒和父皇好好說話了,每次去見他,都隔著簾子,有時候是周貴妃代為傳話。”龍昊天想到這個就頭痛。

  流雲大驚,這情形與她那些離奇的猜想似乎又進了一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斷指

    “殿下,你不覺得這其中有詐麼?”流雲覺得口乾舌燥。

  龍昊天眸光一斂,盯著她的眼:“你覺得有問題?”

  流雲腦中轟的一下,他這樣問,是不是說他也有過這樣的疑問?他有沒有去尋找過答案呢?

  流雲微微一哂:“我只是覺得奇怪,殿下不是說聖上的病情時好時壞嗎?那聖上龍體安康的時候,殿下去見聖上也是隔著簾子說話嗎?

  按理說,聖上有恙,作為皇子,更應在一旁侍疾,以盡孝道,如何反讓皇子遠離呢?周貴妃尚且能寸步不離侍候左右,皇子為何不可以呢?”

  的確很奇怪,他早就懷疑了,懷疑父皇是不是被周貴妃控制住,他曾經暗中查探,可似乎又不像,所有的主動權似乎依然在父皇自己手中,可父皇為什麼這麼多年與他隔簾相望呢?他實在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流雲看太子神色忽而凝重,忽而恍惚,決定再下一劑猛藥:“殿下,聖上才是所有問題的關鍵,殿下最好是能和聖上懇切的談一談。”

  龍昊天知道流雲的言下之意,必須解開這個謎團,不然就算自己再努力,也不能突破這個困境。龍昊天沉默半晌,把摺子一合:“我明日早朝後就去見皇上,這一次,我一定要見到父皇。”

  流雲點點頭,提醒道:“嗯!殿下要小心周貴妃。”

  龍昊天抿嘴一笑,如果他真的想見父皇,周貴妃是攔不住的,關鍵是父皇的態度,他不能忤逆了父皇的意思,但是這一次,他就要擰上一擰。也可探一探一下父皇的底。

  “好了,早點安歇吧!”龍昊天神色輕鬆了不少。

  流雲心下稍安,看來太子是下定決心了。流雲親自去鋪床,龍昊天道:“這種事讓紫蘭她們做就是了。”

  “我親自伺候你不好嗎?”流雲扭頭笑看他。

  “好啊!那我可就等著你來伺候了。”龍昊天面帶微笑雙手攤開,等著她寬衣。

  流雲看他賴皮的像樣子,嗔了他一眼,心裡嘀咕,真是個無賴。

  卻上前為他解了腰帶,替他寬了外袍,轉身要把袍子掛在龍鳳衣架上,他卻猛然從身後抱住她的腰身,他寬厚結實的胸膛緊緊貼在了她的脊背,灼熱的呼吸灑在頸後,他的手也不安分的向上移動,流雲下意識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呢喃著:“殿下,已經很晚了。”

  “是啊!很晚了,所以,我來為你寬衣。”他低啞的聲音,充滿情慾的意味,像輕輕的一陣風,卻瞬間點燃了她身體裡的火焰。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襟,撫上她的柔軟,聽見她低低喘息。

  “雲兒。”他輕喚著她的名字,吻密密的落下,在她的耳邊,頸窩,深深呼吸,貪婪的汲取她的芳香,今晚她的表現讓他又多了份信心,對她的珍惜與憐愛更甚,只想好好疼她,全心全意的疼她。

  他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慾望,耐心的一寸一寸的輕撫舔舐她的肌膚,一點一點挑起她的情慾,聽著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凌亂,感覺著她不安的扭動,伸手試探她的濕潤,脣邊浮起滿意地笑,她可真是越來越敏感了。

  流雲只覺渾身無力,雙腿發軟,站不穩,只能軟軟的倚著他。

  “殿下……”她囈語著。

  “嗯?”他輕哼,他知道她已經準備好了,但是遊戲才開始,他不準備輕易的放過她。

  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渴望,以星火燎原的勢態在身體蔓延,勢不可擋,叫囂著,讓她手足無措,情迷意亂。

  “殿下……”她一遍遍的喚著他,告訴著她的渴望。

  可他卻置若罔聞,一味的挑逗著,撩撥著,讓情慾升溫。

  流雲暗暗咬牙,這個混蛋,分明是在捉弄她,他灼熱的堅硬若即若離,忽輕忽重的碰觸著她,他自己分明已經繃緊的弦,好啊!讓她這麼難受,她也不讓他好過。

  流雲驀地伸手握住他的灼熱,只聽得他倒抽一口冷氣。

  喑啞著:“雲兒……”她的主動讓他有些意外,但是隨意被歡喜淹沒,他的雲兒,終於開竅了。

  “什麼?”流雲低喘。

  他咬著她小巧的耳垂,低語:“你做的很好。”

  流雲大窘,跟甩燙手山芋似的忙松了手,臉上燒的通紅。

  他輕笑一聲,驀地將她打橫抱起,兩人一起滾到床上。

  龍傲天丑時便醒了,藉著如水的月光,細細端詳她的睡容,她像一隻溫順的貓兒依偎在他懷裡,龍昊天心中暖暖,伸手輕輕將一縷發絲攏到她耳後,如果可以,他願意這樣看著她一輩子,但是,現在不行,龍昊天依依不捨、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她枕著的手臂,下了床,為她掖好被子,才披了毯子輕手輕腳的離開。

  他一離開,流雲就睜開了眼,他一動她就醒了,他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他的小心、細心、貼心讓她倍感溫暖,不管他們之間將來會怎樣,她都希望他能好好的,做一個流芳千古的帝王,而她,不應該是被載入史冊的人。

  現在只等他回來,告訴她那個謎底是什麼?已經是山雨欲來,只怕謹清王最後的指令就要到了,她辛苦的等待,等待的那個結果就要揭曉了。

  焦急的等待,讓這一日顯得格外的漫長,然而太子一直沒有回來,流雲讓小允子去打聽太子可曾回來,小允子回說,太子還在宮裡。

  流雲心中忐忑,恐怕事情進展的不順利。

  一夜惶惶,天一亮,流雲又讓小允子去問,太子還是沒有回來。想讓小允子去叫莫衝,莫衝也不在。

  到中午,流雲沒有等到太子的消息,卻等來了謹清王的指令,與指令一同送到的是一截小孩子的斷指,流雲差點暈過去。小孩的斷指,她第一反應就是融兒,謹清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居然這樣摧殘一個孩子,孩子有什麼錯,只因為他的傅家最柔弱可欺的人嗎?想到融兒被斷指的慘狀,流雲恨不能把謹清王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不,她一定要讓謹清不得好死,他加注在融兒身上的一切,她會要他千倍萬倍的償還。

  流雲盯著那截斷指和那張密令,盜取一道密旨,藏匿密旨的地點就在滴翠軒,鑰匙就在太子身上,七日為限。

  這算什麼線索?滴翠軒這麼大,她如何知道密旨藏在哪裡?還有,太子身上根本就沒有鑰匙,太子身上掛的玉佩都是不定的,難不成太子把鑰匙藏在身體裡?而且這密旨上是什麼內容,要謹清王大費周章的想盜取?心裡亂的很,流雲告訴自己應該冷靜下來,可是太子還沒有回來,融兒又出事,她根本無法靜心。

  連素凝都看出了流雲的不安,但是主子的心意下人是不可以肆意猜測,那是大不敬,也許姑娘是在為殿下擔心。

  “姑娘,你若是覺得無聊,是不是去請語蓉姑娘來府裡敘敘?”素凝提議。

  流雲搖頭,現在她心亂如麻,根本理不出頭緒,叫語蓉來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雖然太子是那麼說,想語蓉了隨時可以請她入府,但是她知道,沒這麼容易的。不到關鍵時候,她不會見語蓉。

  素凝又提議:“要不請徐氏花圃的徐四給姑娘送幾盆花來賞賞?”

  叫子謙來,對啊!現在她能商量的人只有子謙,當局者迷,或者子謙有主意。

  流雲點點頭:“也好!”

  素凝松了一口氣,笑道:“那奴婢跟小允子說一聲,讓他去請徐四。”

  子謙捧著一盆白玉蘭跟著小允子公公再次進到滴翠軒,暗暗慶幸,自己今天剛好過去了徐氏花圃,沒想到流雲正讓人尋他,慶幸的同時,子謙不免擔心,流雲主動找他,肯定是有要緊的事。褚將軍這趟過來,帶來一些不尋常的信息,不知道流雲找他跟褚將軍說的事有沒有聯繫……

  “徐四,你可是好久沒給我送花了。”流雲見到子謙,心裡小小激動了一下,面上卻故作不悅,淡淡道。

  子謙惶恐的低下頭,吶吶道:“姑娘恕罪,小的其實來送過花的,是府裡的公公說以後姑娘不需要花了,不讓小的進來。”

  流雲知道子謙說的是高公公,這個高公公,別看他表面上挺和善的,其實心裡主意多著呢!

  素凝在一旁道:“以後那位公公再攔你,你就說是太子讓送的,看他還敢不敢攔你。”

  流雲面色微霽:“我可不敢假傳太子旨意。”

  “這怎麼是假傳,奴婢親耳聽太子殿下說的。”素凝道。

  “好了,徐四,下回你就按素凝說的辦吧!”流雲輕笑道,太子確實是這麼說的,那麼自己何不理直氣壯?再說,現在局勢又發生了變化,少不得要子謙多走幾趟。

  子謙諾諾。

  流雲瞅著他懷裡還捧著的白玉蘭,道:“快把花放下吧!素凝給徐四沏杯茶來。”

  素凝應聲而去,紫蘭和綠衣在屋子裡,流雲指著院墻一角說:

  “把這盆花放到那邊去吧!”

  子謙會意,忙捧了花過去。

  “你還沒有融兒的消息嗎?”流雲壓低了聲音,語速很快,他們的時間不多。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08 PM

第一百二十三章 跪的容易

    子謙歉意的搖搖頭,一大群人他或許還能找著,可一個小孩子,京城這麼大,隨便往哪一塞,就如大海撈針。

  流雲黯然,咬了牙道:“今天他們送來融兒的斷指。”

  子謙一驚,難怪流雲這麼急著找他。

  “他們要你做什麼?”子謙馬上反應過來。

  “找密旨。”

  子謙又是一驚,謹清王既然下了這個指令,肯定是確定了太子手中有密旨。

  “我現在還不知道密旨上的內容,子謙,你幫我找一個仿製高手,以備不時之需。”流雲道出重點。

  子謙會意,流雲是不想把真的聖旨交給謹清王,到時候仿製一道假的。

  “時間? ”

  “七天。”

  “有把握拿到嗎?”

  “不知道,盡力而為。”

  子謙點點頭,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他知道一個仿製高手就隱居在河間縣,七天,來回加上仿製需要的時間,很緊了,但是再緊也要去做。

  “這事你放心,我馬上就去辦。”子謙給流雲一顆定心丸。

  素凝還沒有回來,子謙趁機問道:“你前段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我見不到你?”一想到前段時間每天惶惶不安,子謙就後怕。

  “沒什麼,出一趟門,遇上驚馬,受了點小傷。”流雲輕描淡寫地說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太子已經不動聲色的處置了王良媛,不想再提。

  子謙才不相信會如流雲說的這麼輕巧,可是看流雲不願提及的樣子,硬生生把所有疑問咽了回去,只低低道:“你自己要小心。”

  “我會的。”說話間,素凝來了,站在東次間的檐廊下問:“姑娘,請徐四屋裡喝茶嗎?”

  子謙看了眼流雲,低眉道:“姑娘,徐四還要去別的府裡送花,就先告辭了。”

  流雲微然一笑:“也好,你記得過幾日給我送些新品蘭花。”

  子謙作揖:“一定。”說罷,退了下去。

  素凝走過來,望著徐四的背影:“徐四走啦?這茶都沒喝呢!”

  流雲心不在焉道:“人家還趕著去別的府上送花。”

  這一夜,太子依然沒有回來,第三日一早,流雲再也坐不住了,帶了素凝去蘅芷苑。

  杜秋蘅面色憔悴,雙目焦慮,也不歪在榻上等流雲進去見她,而是由梅香攙著出來見流雲。

  “妹妹,我正要讓你去請你。”杜秋蘅見面就道。

  “可是為了太子之事?”流雲心裡一緊。

  杜秋蘅在扶手椅上坐下,示意流雲落座,屏退左右,方道:“太子前些日子可曾跟你說了什麼?”

  “太子妃指的是?”流雲問。

  “太子已經在聖上寢宮外跪了兩日兩夜,要求見聖上一面。”杜秋蘅很焦慮,這還是爺爺派人來告訴她的。殿下好端端的怎麼這麼執著的要見聖上,而且事前也沒有和一干大臣商議。

  “可知為了何事?”流雲故作不知,太子妃都不知道的事,她憑什麼知道,這是大忌。

  聽流雲這麼問,杜秋蘅嘆了一氣:“我還以為妹妹是知道的。”

  流雲訕然道:“我真不知道,我也在奇怪,太子殿下這幾日怎麼沒有回來。”

  “聽說殿下是因為聖上病體轉危,心中焦急不安,才執意要見聖上一面,當面請安。”杜秋蘅蹙眉道,聽說聖上所得之病甚是怪異,輕易不見人,連太子都很久沒有見過聖上的龍顏了。

  流雲聽了,心裡卻安定下來,太子之舉就算執拗,但占著一個“孝”字,誰也不能他什麼不是,起初她還擔心太子帶著一干重臣一起要見聖上,那樣很容易落下逼宮之罪。如果今天聖上還不肯見太子,那就說明其中有鬼,太子也算是得到了答案,所以,不管今天聖上見不見太子,太子最多跪上三日,那麼今夜太子就會回來了。

  “那可怎麼辦呢?太子去問疾是孝心所至,聖上為何不肯見太子呢?”流雲故作無措。

  “這事不是你我能妄議的,聖上自有聖上的道理。”杜秋蘅很謹慎的避開這個話題。

  “我只是擔心,要是聖上一直不肯見太子,太子又是個■脾氣,一個不肯鬆口,一個不肯罷休,豈不是就這樣僵著了?”流雲擔心道。

  “是啊!我也是擔心這點,所以,今早我就讓人給閣老捎信去,希望他們能想想辦法勸勸太子。”杜秋蘅心裡想的是,只要太子不是為了別的事去聖上寢宮跪請就好,就怕太子有其他目的,所以她想叫流雲來探探流雲的口風,現在既然流雲也不知道,或許太子真是的是因為擔心聖上的龍體才這樣做的。

  流雲道:“恩師能出面,太子一定會聽的。”確實,事情走到這一步,需要有人從中轉圈,讓太子和聖上都有台階下,恩師能出面那是再好不過了。

  杜秋蘅臉色稍霽,埋怨道:“太子也真是的,事先也不和你我知會一聲,讓咱們為他擔驚受怕。”

  “許是太子臨時起的意,不然一定會跟太子妃商議的。”流雲附和著。

  杜秋蘅睨了流雲一眼,看她也是雙眼布滿紅絲,想來這兩日也是心神不寧,她現在這麼關心太子了嗎?難道說,流雲對太子日久生情了?

  心裡突然煩悶無比,杜秋蘅意興闌珊,道:“我這幾日都沒休息好,乏的很,妹妹就先回吧!”

  流雲忙起身告辭:“太子妃不必太擔心,太子一定會平安回來,那流雲就先告退了。”

  杜秋蘅懶懶的點頭。

  流雲到滴翠軒,不再糾結太子的問題,把人都支了出去,一個人在屋子裡四下查看,謹清王說密旨就藏在滴翠軒裡,有道是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如果太子要藏東西,應該就是藏在這間屋子裡吧!可是在哪裡呢?流雲從書房開始找,幾乎每一本書冊都去翻了,就怕裡面有玄機,桌案下,櫃子裡,轉轉花瓶,翻翻墻上的畫,沒有,又敲地磚,趴在地上聽聲響,都沒有發現特別的地方。找完了書房,流雲又找炕間,炕上炕下,連炕壁上的磚塊都一一去摳過,最後還是一無所獲。流雲累地倒在炕上,心裡咒罵謹清王,也不知道他如何就確定密旨藏在滴翠軒裡,他怎麼就不能再確定一點,告訴她具體的藏匿地址呢?流雲望著頂上的描金彩繪的承塵,不會讓她爬到上面去找吧?她也爬不上呀!這樣下去,密旨沒找到,她就先趴下了。

  天色漸近黃昏,流雲吩咐廚房備幾道太子愛吃的小菜,讓紫蘭備好熱水給太子沐浴,在淨房生起炭火,又讓綠衣備好藥酒,備吃的,備熱水都還好理解,可是備藥酒做什麼?綠衣不解,不過姑娘既然吩咐了,她就去做。

  一直等到戌時正,太子果然出現在院門口,小允子扶著他進來的,流雲得到通傳,忙迎了出去,去扶太子了。

  龍昊天面上掛著勉強的笑容:“沒關係的,我自己能走。”

  流雲心裡哼哼,跪了三天兩夜,還能讓人扶著直立行走已經是牛人了,還要逞強。紫蘭和綠衣趕緊準備好沐浴的熱水。

  “殿下,先泡個熱水澡吧!會舒服點。”跪了這麼久,受罪的不僅是膝蓋,恐怕全身都僵了。

  流雲讓紫蘭她們都出去,想來殿下不會希望別人看到他的窘樣。

  龍昊天也不再堅持,扶著浴桶,任流雲為他寬衣。

  衣衫褪盡,流雲就看見他的膝蓋已經完全被青紫覆蓋,看著很是嚇人,眼睛不由的酸澀起來,低聲嗔怪道:“知道不是這麼容易能見的,為什麼帶了裝備去,也不至於弄成這樣子。”

  龍昊天扶著桶邊慢慢跨了進去,也沒看流雲,聽她說的有意思,笑道:“什麼裝備?難道我還帶個墊子去?那多沒誠意,周貴妃倒是為我送了軟墊子來,我都沒要。”

  流雲撩了熱水灑在他肩上,為他擦洗,邊道:“明的不能帶,暗的總可以的,下回我幫你做個跪的容易。”

  “跪的容易?那是什麼東西?”龍昊天奇道。

  呃!一不小心把小燕子的發明都說了出來,流雲微訕:“就是類似與護膝的軟墊,可以綁在膝蓋上,宮裡禮節多,動不動就要下跪,回回都是膝蓋受罪,真是可憐了膝蓋了。”

  龍昊天仰頭哈哈大笑:“這名字可真有趣,虧你想地出來,不過,跪是一種禮節,一種規矩,要是用了你說的那東西,就失去誠意,禮節無誠意就是失禮,規矩無心守就是違規,不可取也。”

  流雲嘟噥道:“迂腐……”

  龍昊天抓住流雲的手,回過頭來,看見流雲紅著眼,心中一暖,她這是在心疼他嗎?

  “不過將來,我除了跪天跪地跪祖先,不用再跪任何人,我許你也是,就算對我,也不用下跪。”他柔聲道。

  這是什麼待遇?就算是皇后見了皇帝也是要下跪行禮的。流雲愕然,他這是什麼意思?

  龍昊天把臉貼在她的手背,摩挲著,低低道:“雲兒,我希望你能永遠陪在我身邊。”

  流雲喉發緊,陪著他……心又開始刺痛,她不是已經學會控制了嗎?怎麼又開始痛了?流雲搖頭,不要想,不要想,不想就不會痛了。

  龍昊天察覺她的手一僵,抬眼看她,只見她咬著下脣,臉色煞白,很痛苦的樣子,驚呼:“雲兒,你怎麼了?”

  流雲深喘一息,痛苦稍稍緩解,她孱弱無力的笑了笑:“沒事,誰讓你那些煽情的話來,我心臟不好,承受不了。”

  龍昊天拿眼瞪她,伸手狠狠的舌了下她的鼻子:“你嚇死我了,害我剛剛又撞到膝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往事再提
  
     流雲關心道:“撞痛了?”

  龍昊天微哂,不以為然道:“反正已經麻木了。”

  也是,任誰跪上三天兩夜也要麻木了。

  “見到聖上了嗎?”流雲小聲地問。

  “沒有。”龍昊天語氣淡淡:“雲兒,你說的對,父皇那肯定有問題,只是我現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連周貴妃都幫著說情了,父皇就是不肯見他,他百思不得其解,父皇的聲音沒錯,父皇的語氣也對,看父皇這些年的行事,不像受制於人,父皇到底是怎麼了?”

  “不能從方御醫那裡問出點什麼嗎?或者從聖上平日所吃的藥裡查出點什麼嗎?”流雲困惑著。

  “如果可以的話,我只就查出來了。”曾經給父皇看過病的御醫都死了,現在的方御醫就在父皇身邊隨時候命,不可能問他,父皇所吃的那些藥,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流雲思忖道:“這麼說來,目前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就是周貴妃了?”

  霧靄蒸騰,讓龍昊天的眼睛顯得很迷濛,他的語聲飄忽著:“我看她也不一定清楚。”

  流雲怔了怔,有種衝動,想把月華有孕的事告訴他,可是,她要如何解釋這消息的來源?這幾天她一直在想,聖上把五彩玉佩賜給了月華,可見聖上對月華還是很重視的。月華臨死前找太子哭泣,太子以為是謹清王欺負了月華,月華說過不是,那麼,在宮裡,能讓月華懷孕的還有誰?如果太子和謹清都沒有說謊,那麼,那個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再回過頭去分析月華的心理,她被敬愛如父的聖上欺負了,並有了身孕,她要怎麼跟心愛的太子說明?沒有辦法說,說了,可能會導致父子成仇,會危及太子的性命,不說,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紙包不住火,她唯有一死,以求解脫。至於那塊失蹤了的玉佩,肯定是有心人藏了起來,至於藏起的原因和目的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想掩飾什麼,或許是想引起太子和謹清相互猜疑。

  “殿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月華的死和謹清王無關的話,還會和誰有關?”流雲決定旁敲側擊。

  龍昊天眸光一斂,她這是什麼意思?剛剛在說父皇的事情,她突然說起月華……

  面對他的逼視,流雲並不退縮,靜靜地望著他,他是時候,換個角度想一想這個問題了。

  “流雲,你好大的膽子。”他的聲音嚴厲起來。

  “我只是想幫你揭開這個疑團,或許,你一開始就想錯了,一直在一條錯的路上糾結,月華說過,這不幹謹清王的事。”流雲冷靜的提醒。

  龍昊天霍然站了起來,渾身淌著水,目中寒光大盛,似要將眼前這個人凍成冰柱。她這是在為謹清做說客嗎?

  他筆挺的赤裸裸的站在她面前,虎威凜凜,說真的,這場景有些滑稽。不過流雲笑不出來,溫聲道:“你就不怕凍著。”說著拿了帕子擦拭他胸口,他的胸膛起伏的厲害。

  在她輕柔的撫摸下,龍昊天慢慢恢復了平靜,復而又坐了下來,一言不發,任由流雲為他沐浴擦身。

  流雲不再說話,剛才那個問題就像一塊大石頭猛的丟進了他的心湖,他若還平心靜氣就不正常了,不過等他靜下心來,他肯定會去思考的。

  沐浴後,流雲又扶太子上了床,拿藥酒為他搓揉膝蓋。龍昊天才開口道:“說說看,你的想法。”

  “殿下,有些事只能意會不可言傳。”流雲抬瞼柔柔地看了他一眼:“再說,月華的事,殿下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清楚?他要是清楚,還用得著痛苦這麼多年,就是因為月華死的不明不白,他才耿耿於懷。流雲挑起了他心中的疑竇,卻又捏拿著不說透。

  “什麼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你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龍昊天不耐煩道,的確他的心很亂,還很害怕。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這事可疑,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如果是我站在月華的處境,有什麼事不能和心愛的人說,而非要選擇自裁呢?除非這件事她說不出口,難以啟齒,而且說出來會對她所愛之人不利,甚至危害到愛人的性命,所以她不能說,只有死,那麼單單是謹清王欺負了她,至於這樣嗎?”流雲避重就輕的分析著,但矛頭直指另一個人,太子應該聽的明白。

  龍昊天的臉色沉鬱的就像快要下雪的天空,濃重的陰霾,雙脣緊抿,手指隱隱在顫抖。

  流雲手上的傷雖說已經愈合,但畢竟傷到骨頭,一番折騰下來,那隻手酸軟無力,只好換一隻手幫他揉,膝蓋上淤青非常嚴重,可想而知當時有多疼,流雲很佩服他的毅力,換做是她,肯定早趴下了。

  好不容易完工,龍昊天還在那裡發呆,流雲收拾好藥酒,棉帕,為他蓋好棉被,這才出去叫來紫蘭綠衣把淨房收拾乾淨,自己也洗漱一番,等回來時,龍昊天還睜著眼怔怔出神。流雲推了推他,想讓他往裡讓讓,他也沒反應,流雲暗暗嘆了一氣,早知道就等他休息夠了再來和他說這些,現在害得他想睡也睡不著。

  “殿下,先睡吧!你都幾天沒閤眼了,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說,反正也不差這點時間。”流雲輕笑著說著放下紗帳,上床倚進他懷裡。

  龍昊天卻推開她,躺下轉了個身,背對著流雲,嘟噥了一聲:“睡吧!”

  換做流雲僵了一下,想想他也確實累了,又糾結著月華的事,心情不好是一定的,也就不來計較,為他掖了掖被子,取下他頭上嵌了翡翠的簪子塞在枕頭底下,方躺下閉上眼睛。

  第二天醒來,龍昊天破天荒的沒走,靠著個引枕,一手枕在腦後在沉思。

  “殿下,醒這麼早?”流雲沒有掩飾她的意外。

  他主動將她攬入懷中,摩挲著她的手臂,悠悠道,聲音裡滿是疲憊:“睡不著。”昨夜他睡得很不踏實,一會兒做夢,夢見父皇手裡握著一把劍,面目猙獰的指著他,一會兒夢見月華站在梅樹下笑盈盈的向他招手,他激動的跑過去,卻見月華又哭了,哭著哭著,眼淚就變成了紅色。他驚出一身冷汗,醒來時,晨曦已經漫進了紗窗。他就睜著眼,再也睡不著了,一直在想流雲昨晚說的話,她的意思他懂,他從來沒有往這層去想,但是流雲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的判斷和見解非常準確,常常是一針見血,流雲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或者她從謹清那裡聽到過什麼。

  流雲伸手去撫他微蹙的眉頭:“都是我不好,胡說八道,給你添煩悶了。”

  他的手緊了緊:“沒有,這些話,你不說,沒人會對我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流雲在他懷裡蹭了蹭,找了個舒適一點的位置:“你知道就好,不管怎麼樣,我總是為你著想的。”其實說的時候,她也捏了一把汗。

  龍昊天低頭看她,第一次聽她說這樣的話,其實他也想過,流雲和謹清有聯繫,就算她是奉了謹清之命刻意的來接近他,但是流雲會是心甘情願的嗎?謹清手裡捏著傅文柏的性命,流雲焉敢不從?他應該釋然的,應該設身處地的為流雲想想,應該努力幫她解除一切障礙,讓她能逃離謹清的掌控,這是理智的分析,但是,心裡就是有那麼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慮。

  龍昊天托起她的下巴,溫柔的迫使她抬頭看著他:“雲兒,在我面前你說什麼都可以,只要是真話,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商議著辦,我是真心喜歡你。”

  流雲心裡咯■一下,他怎麼這麼說?好像知道了什麼似的。流雲避過他的目光,嗔道:“我何時對你說過假話來著?”

  “你確定你沒有?”龍昊天勾起一絲淺笑,意味深長。

  流雲剜了他一眼:“怎麼沒有?我滿口都是假話,你沒聽出來嗎?”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懲罰你。”他抱住她,不讓她溜走,人在懷裡,心卻一下子空了,她越這樣越說明心虛有問題,月華就是這樣,什麼也不告訴他,結果……

  流雲掙扎著:“別胡鬧了,你膝蓋上還有傷。”

  “膝蓋有傷怕什麼,又不是這裡傷了。”龍昊天下身一頂。

  流雲伏在他胸口,面色緋紅、羞嗔道:“你還有精神鬧,今天不用上朝麼?”

  “大家都知道我在父皇寢宮跪了三天兩夜,這會兒我若出現在朝堂上,人家還以為我是不是戴了跪的容易去的,我不歇息個幾天,哪能體現我的一番仁孝之心?”他輕描淡寫的說著。

  流雲笑看他:“你真狡猾。”

  “我幹脆在府裡陪你幾日,落得個逍遙自在。”他笑道。

  “那西胡的事,你不管了?”流雲訝異道。

  “不管了,我得理理思路,這三天跪得我,頭暈腦脹。”龍昊天挑了挑眉。

  流雲暗呼糟糕,他要是天天呆在府裡,那她還怎麼找那密旨?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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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語蓉的疑慮

    晌午的時候高公公過來一趟,流雲迴避了出去,在院子裡看書曬太陽,書是一頁沒翻過去,腦子裡盡想著密旨的事,謹清王真的確定密旨就在滴翠軒?

  正愣著出神,高公公出來了,向她施了一禮,低眉順目顯得很是慈祥:「流雲姑娘,今兒個有風,還是回屋看書吧!」

  流雲突地一跳,醒過神來,笑道:「公公要走啦?」心裡卻道:我在這風口坐著,還不是為了方便你們主僕談話。

  高公公拱了拱手:「咱家告辭了。」

  「小允子,你送送高公公,高公公慢走。」流雲笑瞇瞇的送走高公公,回到屋子裡,太子瞇著眼在睡覺,鼻鼾微微。

  他現在倒睡的著了,流雲退了出去,坐在臨窗的炕上,盯著滿屋子的擺設發愁。

  沒多久,紫蘭來說,太子妃來了,流雲又忙迎了出去。

  杜秋蘅見面就執了流雲的手,問:「太子呢?」

  流雲朝內室努了努嘴,小聲道:「正睡著。」兩人到次間的炕上坐下。

  杜秋蘅愁眉不展,擔憂道:「可讓御醫來看過?跪了這麼久,又是咋暖還寒的時候,可別生出什麼毛病啊……」

  「昨兒個夜裡已經用藥酒擦了,我看太子精神還好。」流雲寬慰道。

  杜秋蘅卻是不悅:「用藥酒怎麼行?這個還得讓御醫來診治診治才好。」太子就喜歡上這來,偏偏流雲是個不懂得照顧人的,跪了那麼久,豈是用點藥酒就能解決問題的?

  「好,等太子睡醒了,就去請御醫。」流雲只好順著杜秋蘅的意思。

  杜秋蘅使了個眼色,梅香走了過來,杜秋蘅壓低了聲音道:「你現在就去請御醫來這裡候著,等太子醒了馬上診治。」

  「是!」梅香應諾下去。

  流雲微笑不語,秋蘅姐是用實際行動來表示她對她的不滿意。

  「妹妹,太子在你這裡,你可得多上點心,他們男人都是粗枝大葉的,不會愛惜自己的身子,咱們做女人的就該多想著點,多勸著些,不能由著他們的性子來,我現在有了身孕走動也不方便,只能拜託妹妹了。」杜秋蘅笑微微地說道。

  「太子妃教訓的極是,是我疏忽了。」流雲服低道,在這方面她想的確實沒有秋蘅姐周到。

  「我這也不是教訓,妹妹畢竟年輕,考慮不周也是有的,再說妹妹身邊也每個年長的嬤嬤來提醒妹妹,要不這樣吧!我回去就幫你物色個有經驗的嬤嬤過來,你這滴翠軒人也少。」杜秋蘅道。

  這是要在她這安插眼線嗎?她物色的人肯定是聽她的,流雲心思一轉,笑道:「若能這樣就最好不過了,現在雖然多了紫蘭和綠衣,但有時候還是覺得人手不夠,只是,這滴翠軒裡的人都是太子親指的,待我問問太子的意思,太子若沒意見,那我以後可就省心了。」

  杜秋蘅哪能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這是拿太子出來壓她呢!婉言謝絕。好啊!既然你要求得太子點頭,也不是件難事,只要合情合理,太子也不能拒絕的。

  「那就等問過太子再定吧!」杜秋蘅莞爾一笑。朝內室張望了一眼,若有所思道:「太子睡了多久了?」

  「沒怎麼睡,心裡裝著事呢!前不久高公公來了一趟,高公公走了以後,太子才睡踏實了。」流雲接實以告。

  「哦!」杜秋蘅點點頭,這樣說來,太子一時半會兒的是不會醒了,便道:「那就讓太子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流雲點頭:「也好,太子妃自己也要多保重才是。」

  送走太子妃,流雲歪在炕上、對太子妃要在她身邊安插眼線的事,做了下分析,一向安淡的太子妃現在不甘平淡了,也許吧!要做母親的人了,會考慮得更多,想的更遠,這是好事,將來太子妃成了皇后,太子成了皇上,太子身邊的女人會越來越多,層出不窮,太子妃的對手也會越來越多,後宮的爭鬥會比現在更加殘酷,激烈。如果還是一碗溫吞水,不學聰明點,這位置也坐不長久,向上回那種,爆出她在服避孕藥的事就做的不夠聰明,如果她是有心與她爭鬥,要反擊太子妃是易如反掌。所幸的是,她的心思並不在此。

  語蓉在杜府附近找了所清靜的宅子,一個二進的四合院,子謙安排了兩個僕人過來,本來傅明易也想搬過來,但是子謙建議他還是留在杜府比較好,一來安全,二來消息也靈通,傅明易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反正有什麼事過來也很方便。

  不過傅明易說不動大嫂,而且大嫂整日的神思恍惚留在杜府也不好,和語蓉一合計,就讓大嫂住到語蓉的四合院來。大嫂這幾天精神好多了,畢竟見到了傅家的人。雖然子謙很多事情都不告訴她,流雲也不講,但語蓉自己琢磨著也明白了分,難怪流雲當初為什麼那麼著急的要她回去報信,看來不僅是淮陰那邊被謹清王的人監控了,京城裡的人更是一早就被謹清王軟禁了,而融兒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謹清王手裡還捏著融兒做什麼呢?想想流雲那麼突然的就從了太子,只怕和謹清王脫不了干係,謹清王這是拿融兒在要挾流雲呢!

  想到這裡,語蓉就惴惴不安,謹清王到底要流雲做什麼呢?一旦被太子發現流雲在他身邊的目的,又會怎麼處置流雲呢?流雲的處境太危險了。好幾回,語蓉都想去找莫衝探探口風,可又怕自己不知道情況,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反倒壞了流雲的大事,於是只好忍著。

  褚大叔這幾天似乎有什麼心事,白天出去,晚上回來就皺著眉頭髮呆,也不知道他白天去了哪裡,是去做什麼?這樣子讓語蓉很是煩躁,好像周圍的人什麼都知道,偏她一個人蒙在鼓裡,瞎琢磨,依她以前的性子,早就爆發了。

  語蓉端了宵夜給褚大叔送去:「褚大叔……」

  門應聲而開,褚大叔面色溫和:「哦,是語蓉姑娘,快進來吧!」

  「褚大叔,我燉了些銀耳羹,你要不要嘗嘗?」語蓉笑瞇瞇道。

  「好好……」褚靖忠忙點頭,每次和語蓉說話,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也許掛念一個人太久,突然可以和這個人朝夕相處,讓他很不適應。沒辦法把想像中的角色和現實中的角色對應起來,更何況,現在他還必須保守著這個秘密,也許還要一直保守著。

  語蓉把銀耳羹擺在桌上,隨口問道:「褚大叔這幾天都在忙什麼?」

  「那個莫衝怎麼都沒來看你?咱們搬到這裡,他不知道嗎?」褚靖忠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

  語蓉臉一紅,嬌嗔道:「幹嘛要告訴他?他又不是傅家的人,而且我跟他也不熟。」

  褚靖忠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心中感嘆,這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十六年,彈指一揮間,當年突遭大難,他是死裡逃生,以為家人都不能倖免了,等他輾轉潛回京城,自己的忠實部下告訴他,他的夫人宛如已經被好友傅文棟救了,當時夫人已經身懷六甲,傅文棟是冒著殺頭的危險淌了這趟渾水,家裡平白無故的多出一個孕婦總是礙眼,故而對外宣稱納了一房妾室。真的很感激傅家在他最危難的時刻伸以援手,保全了宛如和孩子。為了避人耳目,又將語蓉送到了蘇州傅文柏家,當年在蘇州傅府只看了語蓉一眼,但他心願足矣,傅家把語蓉照顧的很好。現在,語蓉都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了,那個莫衝,嗯,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褚靖忠蔚然一笑:「還是告訴他一聲的好,我還有件事想求他幫忙。」

  「請他幫忙?」語蓉訝異:「有什麼事,子謙不能解決嗎?」她實在想不出,這個褚大叔會有什麼事要找莫衝。

  褚靖忠點了點頭:「我想請他捎個口信。」

  「給太子?」這是語蓉的第一反應。

  「不錯。」

  這下語蓉有些反應不過來了,他一個青城派的江湖人士,跟太子又有什麼糾葛?

  看出語蓉臉上的疑問,褚靖忠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這事說來話長,而且涉及到許多機密,他到京都以後就忙於跟阮將軍在京都的心腹會面,交代阮將軍的意思,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太子的意思了,可是他不能冒冒然的去見太子,以免事情洩露。

  「這事,讓子謙去安排也不合適,我想了想,還是找莫衝最合適了。」褚靖忠正色道。末了加了一句:「事關軍國大車,刻不容緩。」

  語蓉的神情不禁凝重起來,盯著褚大叔看了許久,難怪喬汐哥哥要讓他陪著來京都,原來是另有打算的,可是喬汐哥哥怎麼會跟軍國大事關聯上了呢?他不是一直在青城山學藝?心中諸多疑問,最後只問道:「子謙知道嗎?」

  「他知道,我和他說過,當時他也是這個意思。」褚靖忠心裡暗笑,這個語蓉平日裡看她咋咋呼呼,卻也是個心細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西邊的事

     正說著,僕人來稟,傅公子來了。

  語蓉和褚大叔忙迎了出去。

  「明易哥哥,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語蓉笑嘻嘻地說道。

  明易神色凝重:「進屋去說。」

  三人進了褚大叔的屋內,僕人上了茶就退了出去,順道把門掩上。

  「出什麼事了?」褚大叔問道。

  明易也顧不上喝口茶,說:「我聽閣老和蕭大人說,前兩天太子殿下在聖上寢宮門外跪了三天兩夜,想當面問疾,可聖上死活不見,後來還是閣老大人聯繫了朝中幾位閣老去做了一回和事老,這才把太子給勸回去了。我聽著這事覺得怪不對勁的,想找子謙商議商議,可是按子謙留下的聯繫方法硬是聯繫不到他,你們可知道他上哪兒了?」

  「什麼不對勁?我覺得簡直就是太不可思議了,老子病了,兒子去請安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聖上應該感動才是,怎麼反倒把人拒之門外不肯相見呢?」語蓉是個直腸子,怎麼想就怎麼說,反正屋裡的都是自己人。

  「可不是嗎?我也是這樣想的,然後我又聽到一個更為震驚的消息,說是大家都已經很久沒見過聖上的龍顏了,就連上朝的時候,聖上也是坐在簾內聽政議事的。」明易說道。

  褚靖忠皺起了眉頭,緩緩道:「其實,朝中早就有人對此有微詞,只是礙於太子沒有什麼表示,所以也不敢言論,現在看來,連太子也耐不住了。」這次太子此舉可謂是對這個疑問做了一次探底。

  「朝中現在已經議論紛紛,人心惶惶。」這兩句話是明易從蕭大人口中聽來的,可見太子跪請面聖之承如一顆巨石砸進了一潭深水,把每個人埋在心頭長久的疑問都激了起來。

  「那聖上現在豈不是很尷尬,如果他再不出來露面,估計什麼傳言都會冒出來,哎呀!太子這樣逼迫聖上,聖上會不會對太子生出怒意來?」語蓉擔心道。

  「聖上怎麼想的,現在大家都不清楚,反正如今朝中的言論大都是偏向太子的,認為太子孝心可嘉,更多人是想借太子來解開這個疑團。」明易思忖道。

  「沒錯,這事也只有太子出面是最合情合理的,而且太子秉承孝道,就算聖上心中惱怒,也不能把太子怎麼樣。」褚靖忠說道。

  語蓉冷然一笑:「要我說,弄不好,這聖上是個假冒的,不然,他幹嘛要躲著不見人?難道說他得的是面目全非的毛病?」

  明易和褚靖忠俱是心頭一震,誰說語蓉說的沒有幾分道理?恐怕很多人心裡也是這麼認為吧!現在周貴妃獨寵六宮,周家勢力日漸龐大,謹清王身邊的擁護者越來越多,會不會是聖上已經被掌控了?

  可是這個疑問馬上又被明易推翻,如果說聖上已被掉包,已經落入了周貴妃的掌控,為什麼聖上還有密旨給傅家,要傅家暗中支持太子呢?而且,縱觀之前聖上的種種舉措,並沒有說全然偏袒謹清王,而是很巧妙的維持著平衡,這樣看來,似乎主動權依然是在聖上手裡。不過,跟他們兩分析這些問題也沒什麼用,朝廷的大事,自有太子閣老他們去煩憂,他所關心的是,這件事會不會對太子造成不良後果,現在傅家的生死可就指望著太子殿下了。

  「子謙上哪去了?你們可知道?」明易把話題轉移到子謙身上。

  語蓉道:「我也在找他呢?本來他還說這兩天安排人送堂嫂回淮陰的,堂嫂好不容易想明白了,結果,子謙那邊沒了消息,褚大叔,您見到子謙了嗎?」

  褚靖忠搖搖頭:「沒有。」

  明易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不會是子謙出事了吧?」要知道謹清王的人一直在盯梢,說不定子謙暴露了行蹤被謹清王的人抓了。

  語蓉連忙搖頭:「不可能的,子謙做事很小心的,說不定他有急事要辦。」

  褚靖忠想了想:「我等下就去找找他,語蓉,你最好明天去一趟太子府,一來找一下莫衝,二來,去看看流雲,探探她的口風,太子的事,她應該比較清楚。」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語蓉應道。

  送走傅明易,褚靖忠就去找子謙,大約一個時辰以後,褚靖忠回來,語蓉還醒著等消息。

  「書筆店的活計說,子謙好像有急事,前兩天就離開了京都,說是不日就回。」

  語蓉聽了放下心來,就說子謙是辦事要緊事去了,不然不會一聲不響的離開,只是,有什麼事讓他走的這麼急呢?

  第二天,語蓉就去了太子府,門口的侍衛也認識她了,一聽說是來找莫衝的,態度好好的讓她稍後,馬上就進去通傳。

  沒等到莫衝出來,語蓉卻見到了段正平。

  「語蓉小姐?」段正平見到語蓉很是詫異。

  「正平?」語蓉也很些意外,旋即笑迎了上去。

  「語蓉小姐什麼時候來的京城?」正平問道。

  「有幾天了。」雖然流雲沒跟她說過正平什麼,但這正是語蓉所疑慮的,按說,正平當了流雲的保鏢這麼多年,大家又是共過患難的,流雲更應該把正平視為自己人。可是抄家時候發生的那一幕,以及流雲來京都後對正平的疏離,語蓉敏銳的察覺到這其中的玄妙,對正平也生出幾分戒備之心來。

  正平道:「你來找流雲?」這話有點多餘,語蓉來太子府不找流雲找誰呢?不過他自己也是心裡有點虛,不知道流雲是不是把他的真是身份告訴了語蓉。

  「是啊!我來看看她。」語蓉笑微微的。

  「嗯,我幫你進去說一聲。」正平轉身要回府。

  「不用了不用了,已經有人進去通傳了。」語蓉忙擺手道。

  正說著,莫衝從裡面出來,笑著打招呼:「語蓉。」然後見到和語蓉在說話的男子是段正平,莫衝笑容微微一僵,旋即如常,迎了上去。

  正平見到莫衝出來,便朝語蓉拱手一禮:「那我先告辭了。」

  語蓉含笑:「好。」

  莫衝等正平走遠了,朝一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點點頭。

  「語蓉,我去你住的客棧找過你。」莫衝坦白道,語氣裡有些抱怨的意思,語蓉離開了客棧去了哪裡應該來告訴他一聲的,害他沒處找。

  「哦!我們找了處四合院租了下來,這幾天一直在忙著歸置屋子,昨天總算是忙完了,今天就過來告訴你們了。」語蓉笑道。

  莫衝心下釋懷,一邊迎她入內,一邊問道:「搬到哪裡去了?其實你要租房子大可以告訴我一聲,我知道有個地方有空房子,環境也好,房子也新。」

  「你這麼忙,哪能事事煩勞你。」語蓉撇了撇嘴。

  「你知道我很樂意的。」莫衝說著臉就紅了起來,昨晚上兄弟們還開玩笑地說,在女人面前就是不能藏著掖著,有話就要大膽的說出來,女人就喜歡直截了當,有擔當有氣魄的男人。他想想有些道理,這種事,男人不主動一點,女人哪還好意思說?不過心裡想想是一回事,要當面說這些曖昧的話,他還是有點難以啟齒。

  語蓉表示懷疑地看著他。

  莫衝就急了,忙道:「真的。我第二天就去找你們了,想說給你們找個地方住下來,客棧裡人多嘴雜的不方便,結果你們已經人去樓空,問了掌櫃,掌櫃也不知道你們去了哪裡。」

  語蓉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裙擺,不否認,聽到他這麼說,她的心裡是很歡喜的。

  「莫衝……」

  「在……」莫衝本來心裡就打著突突,七上八下,她冷不丁著一喚他,他立即條件反射似的,挺胸應了一聲。

  語蓉扭頭凜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幹嘛這麼大聲,嚇我一跳。」

  莫衝訕笑道:「對不起,我習慣了。」心裡嘀咕,平日裡只有太子叫他,他才會這麼應的,在她面前他總是失態。

  「你還記得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大叔嗎?」語蓉問。

  「那位刀疤臉大叔?記得,怎麼不記得,對了,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麼會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我看他很凶悍的樣子。」莫衝回想起褚靖忠勇那種審視戒備的目光看他,看得他渾身不舒服,他還沒懷疑他呢,刀疤臉倒先對他表示懷疑。

  「他是我們傅家的故人,跟我爹有交情,而且他是我三哥的師叔。」語蓉解釋道。

  難怪了,他知道語蓉的三哥傅喬汐在青城山學藝,聽說也身手不錯,既然是傅家的故人,又是傅喬汐的師叔,那他就沒什麼好懷疑的了,算起來,刀疤臉是語蓉的長輩。

  「他想見見太子殿下,說是有很重要的事,你能幫忙安排一下嗎?」語蓉提出請求。

  莫衝遲疑了一會兒:「你知道大概是什麼事嗎?」

  語蓉老實的搖頭:「我不清楚,他說是軍國大事,他怕冒冒然的來見太子,會讓人懷疑。還有,他說了,太子見到他就會明白了。」

  「我幫你問問,至於見不見,還得看太子的意思。」莫衝道。

  「嗯!太子若是說不見,你告訴太子,是關於西邊的事。」這其中的玄機,語蓉也不甚清楚,什麼西邊的東邊的,褚大叔既然讓她這麼說,她就照說了。

  莫衝卻是一凜,西邊的事,難道是阮將軍?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11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4:50 PM 編輯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四方雲動

  語蓉沒想到太子也在滴翠軒,太子對她還算客氣,比起第一次見面劍拔弩張的情況,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太子因為跪了幾天,腿腳不方便,歪在炕上和莫衝說話,流雲就帶著語蓉進了內室說話,「住所已經定下了,就在杜府附近,明易堂兄經常會過來,堂嫂現在精神好多了,準備過幾日送她回江南去……」語蓉跟報流水賬似的把最近打的情況跟流雲說了一遍。

  流雲聽著,不時點頭。

  「最好是你陪著大嫂回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我哪能走啊!大嫂身邊有位媽媽照顧著,沒問題的。」語蓉不答應,好不容易趕來,才不會這麼輕易離開,起碼要等事情塵埃落定再走。

  流雲也知道說不動她,笑道:「也是,好歹把大事定下來。」

  語蓉莫名:「什麼大事?」

  流雲朝書房那邊努了努嘴,掩袖輕笑。

  語蓉愣了愣神,會過意來,鬧了個大紅臉,嗔道:「我發現你越來越不正經了。」

  「這怎麼叫不正經?這是再正經不過的事了,女人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關係著後半生的幸福,你總不想嫁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吧!如果你願意,我就去求太子給你們保媒。」

  「我以後再也不來了,你盡拿人家開玩笑。」語蓉撇了嘴道。

  「誰和你開玩笑,能有自己選擇相守終身的人,那是多大的幸運。

  告訴你,前些日子,我可是聽太子說,有個什麼將軍的,想把自己的女兒許給莫衝,叫太子保媒呢!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流雲唬她。

  「他愛娶誰娶誰。」語蓉心不在焉的嘟噥。

  「誰要娶誰?」龍昊天走了進來,剛好聽到語蓉的話。

  這下語蓉的臉更紅了,低垂了頭不敢言語,流雲就看著站在龍昊天身後的莫衝笑。莫衝一頭霧水。

  倒是龍昊天反應快,瞅瞅這兩人,便會過意來,諱莫如深的笑了笑。對語蓉道:「傅姑娘難得過來,今天就在這裡陪流雲用飯吧!遲些讓莫衝送你回去。」

  說完,又和流雲說:「我要去下未名居,下午再過來。」

  「殿下,您的腿……」流雲擔心的問了一句。

  龍昊天笑微微的搖搖頭:「不礙的。」說著,給莫衝遞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的出門去。

  等他們走遠了,語蓉才想起來自己來這裡有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情,便道:「聽說太子在聖上寢宮跪求面聖,跪了三天兩夜。」

  流雲點點頭,讓她坐下。

  「那,太子就不怕惹惱了聖上?」語蓉問。

  流雲嘆了一氣:「這有什麼辦法呢?如果不求個真相,很多事情都沒辦法進行。」

  「那現在呢?」語蓉關心道。

  「現在,我想太子心裡已經有了主張,我也沒問。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流雲莞爾道。太子從前夜的不安,到今日的泰然,這其中的心裡轉變,定是他已經有了對策。做事情要有的放矢才能事半功倍,不然,只能是做無用功,太子和謹清王鬥的死去活來,如果不能明瞭聖上心中的真實意圖,那都是枉然。

  「那就好,昨兒個明易堂兄過來說起這事,我們都覺得奇怪,哪有老子不肯見兒子的,除非這個兒子大逆不道,讓他失望透頂,可現在的情況並非如此,要我說啊,這老子肯定有問題,被調了包也難說。」這裡只有她和流雲兩人,語蓉說話就口無遮攔起來。

  流雲忙噓聲,起來走到外邊看了看方才回來,神情肅然:「你不要命了,說這些,被別人聽了去,可是殺頭的罪。」

  語蓉吐了吐舌頭:「我忘形了。」

  「京都是什麼地方?莫說這是太子府,就算你在自家屋裡說話也是要小心謹慎,我說了,有些事只可意會不能言傳。」流雲很不放心的叮囑語蓉。

  語蓉卻從她的話裡聽出些什麼來,看來,這事真有玄機。連連點頭道:「我知道了,下回小心了。」

  兩人不再議論這事,聊了些家常,用過午飯,龍昊天就回來了,語蓉識趣的告辭,莫衝送她出去。

  莫衝一路上不時地看看她,低了頭抿嘴傻笑。

  語蓉很是納悶:「你怎麼啦?撿到寶了?」

  莫衝慌忙搖頭,過兒又點頭。可不是撿到寶嗎?剛才太子殿下居然說,等形勢明朗了,給他保個媒,想來傅文棟不會反對這門親事。傅文棟是誰?那是語蓉的爹,太子要為他和語蓉做媒,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麼?不過,他可不敢在語蓉面前說這個,萬一語蓉羞惱起來,他可應付不來。

  語蓉看著他反常的表現,想著之前流雲說,有個將軍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莫衝,就莫名其妙的對莫衝生出惱意來,也不理,逕自走前面去了。

  龍昊天睡了個午覺,神清氣爽的又出去了,也沒跟流雲說去哪裡。流雲也不問,心裡巴不得他出去,她還要找密旨呢!

  謹清王那邊這幾天也是忐忑不安,太子跪求事件對他的觸動也很大,要說懷疑,母妃早就懷疑了,父皇病後的種種表現,很反常,但是太子都沒有說什麼,他們也不敢胡亂猜疑什麼,可現在,太子都按耐不住了,冒險試探了一回,這下,大家更猜不透父皇的心思。

  「要我說,咱們也別管聖上是什麼心思,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周崇簡道。

  龍擎天蹙著眉頭:「事情沒這麼簡單。」

  李尚書這回倒是和周崇簡意見一致:「不管聖上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咱們已經是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如果這個時候瞻前顧後,一旦錯失良機,後悔晚矣!」

  「李閣老,你在王爺面前說了這麼多話,只有今天這番話,我愛聽,要成霸業,就必須果斷決然,況且,咱們計劃周密,可以說是滴水不漏,怕什麼?」周崇簡豪氣乾雲。

  龍擎天淡淡的瞅了舅父一眼:「凡事無絕對。」話是這麼說,但是心裡也已經贊同了他們二人的說法,問:「宮裡的事辦的如何?」

  周崇簡道:「王爺只管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御林軍中幾個主要的職位已經開始慢慢的安插咱們的人,用不了多久,整個皇宮就在咱們的掌握之中。」

  龍擎天輕輕嗯了一聲:「我對西路還是不太放心啊。」他總覺得阮承義這個時候來表示心意有些蹊蹺。

  李大人拱手道:「關於西路,王爺也不必太過擔心,不管他阮承義是真歸順還是假投誠,咱們原定計劃不變,還是用西胡牽制阮承義,他若真投誠,對於我們是錦上添花,他是假歸順,我們也不能讓他來雪上加霜。」

  周崇簡笑呵呵道:「李閣老,你今天說的話,中聽。」

  李大人腹誹著:不是我今天說的話中聽,而是您崇國公難得有說的在理的時候。

  「好,一切按原計劃行事。」龍擎天拍案而定。

  一頂普通的青布軟轎停在一家毫不起眼的酒樓門口,今天這家酒樓裡一個客人也沒有,冷冷清清,倒不是這酒樓生意清淡,而是已經被一個神秘的客人全包下了。

  從軟轎裡下來一個穿白色錦袍的男子,行動有些遲緩,似乎腿腳不便利,身邊一個僕人模樣的趕緊去扶他,上了樓,進了最角落的一間雅間。裡面已經有一個面目有些猙獰的中年汊子在等候,見到來人,那漢子趕緊下跪行禮。

  「不須多禮。」白袍男子淡淡道,在僕人的攙扶下在臨窗的位置坐下,那僕人一手按在腰間,雙目緊緊盯著中年漢子的一舉一動,腰間是一柄軟劍,萬一中年漢子有什麼異常的舉動,那軟劍便會如靈蛇出洞,震殺四方。

  「莫侍衛不必這麼緊張。」那中年漢子微然道,看了一眼在座的太子,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和一枚印章。

  莫衝接過交給太子,龍昊天先看了看印章,這玩意兒,當年還是他送給阮承義的,上等田黃石。龍昊天又打量了中年漢子,方才打開書信。看著看著,神情就變得凝重起來。

  許久,龍昊天才合上書信,對中年漢子道:「沒想到,你就是當年的廣威將軍,還說你已經通敵叛國。」

  「殿下,草民當年是被崇國公誣陷的,真正通敵之人,並非是草民,而是崇國公。草民不過是隻替罪羔羊,只可憐草民家中一百三十八口全部問斬與菜市,此仇此恨,今生不報誓不為人。」褚靖忠咬牙切齒道:「草民這麼多年一直忍辱偷生,收集崇國公通敵賣國的罪證,也多虧了阮將軍一力相助,如今,草民手中握有周崇簡那廝與西胡私下交易兵器馬匹的證據。」說著,褚靖忠又掏出一本賬冊交給龍昊天。

  龍昊天並不急於看,其實他手裡也有一些證據,不過,他敢肯定沒有褚靖忠收羅的詳細。

  「阮將軍信裡說,西胡已和周崇簡達成協議,不日將犯我境?這消息可確切?」龍昊天現在最關心的是這件事,上回謹清王勾結蒙人不成,這回換西胡了。

  褚靖忠正色道:「千真萬確,不止是西胡,據阮將軍推測,這一次,蒙人也會摻一腳。其它的不言而喻,是要牽制西部和北部的兵力,想來,周氏是要有大動作了。」

  龍昊天眉毛凜起,看來,這一次,他們是要來真的了,剛前不久,南邊有消息來,靖南王在招兵買馬,準備糧草,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第一百二十八章 鎖

  「阮將軍有何打算?」龍昊天問重點,他毫不懷疑褚靖忠帶來的消息的真實性,周氏一族窺視皇位已久,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怕只怕,他們此舉引狼入室,非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會陷龍軒與危難。

  「阮將軍一打探到這個消息,就立即讓草民給殿下送信,一面也給謹清王去了一封密信,表示願意輔佐謹清王……」褚靖忠說著偷睨了下太子的神色,並無異常,便又繼續道:「將軍此舉是想穩住謹清王,想讓他撤銷與西胡的聯盟,此乃緩兵之計。」

  「謹清王根本就不可能放棄聯盟。」龍昊天不急不緩的插了一句。

  「的確,阮將軍也料到謹清王不可能信任他,所以,阮將軍還是做好了堅守的準備,阮將軍讓草民轉告殿下,要小心京中局勢的變化,京中一旦出事,西北兩路兵馬估計無法前來救援。」褚靖忠道。

  龍昊天微微頷首,阮將軍顧慮的及時,總不可能放棄抵抗外敵而來京中救援,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趕在對方動手之前行動,兵不血刃的把周崇簡手裡的十萬大軍解決掉,不過這事,難辦啊!

  「褚將軍辛苦了,待本宮解決了京都的危機,定為你平冤昭雪,還將軍一個清白。」龍昊天還是稱他為將軍。

  「殿下若是有用到人的地方,只管下令,草民如今雖不在行伍,手下無一兵一卒,卻有青城山千餘弟子,誓死為殿下效命。」褚靖忠感激不已,下跪磕頭,當年他在亂墳崗對一百三十七口褚家冤魂發過重誓,今生必定要拿下周崇簡的人頭來祭慰亡靈。

  龍昊天動容,忙起身將他扶起:「將軍忠義之舉,本宮銘記於心。」他素知青城山弟子眾多,個個武藝高強,若得他們鼎力相助,真是如虎添翼。

  莫衝如此才敢放下戒備,衝褚靖忠憨憨地笑。

  流雲已經黔驢技窮了,能找的地方她都翻過了,什麼影也沒有,這樣下去,她如何交得了差?流雲坐在床上苦惱著,腦子裡一遍一遍的回想,還有什麼地方遺漏。

  床,對了,除了身下的這張床還沒有檢查過。

  流雲跳了起來,先把床沿細細觀察了一遍,沒有特別的地方,流雲又把被子、褥子、枕頭全搬到了椅子上,露出下面的紫檀木床板,平整而光滑,也無異常,難道,她又想錯了?愣了一會兒神,流雲決定掀開床板來看看,床板很沉,流雲費了好大的勁才掀起一點,意外的下,下面並非是空的木檔,而是還有一層木板,再往上一抬,就看見床板正中有一個小小的鎖孔,流雲狂喜,應該就是這裡了。她總以為密旨這麼重要的東西,不可能放在這麼容易找到的地方,所以一直就忽略了,沒想到,偏偏就是藏在最容易找到的地方。只是開這個鎖的鑰匙呢?

  正在愣神,聽到外邊素凝高聲道:「殿下回來了。」

  流雲嚇的,心跳驟然提升到一百八,放下床板,以最快的速度將褥子鋪了回去,正要疊被子,門吱呀被推開了。流雲趕忙又撿起兩個枕頭扔回床上。

  聽見太子問:「你們怎麼不在裡面伺候著?」

  「太子妃說頭有些暈眩,想睡一下,讓奴婢們不要打擾。」紫蘭諾諾道。

  「算了,你們下去吧!」龍昊天說著走進了內室。

  流雲就和衣很沒形象的躺在床上,被子胡亂裹著,枕頭也是歪的。

  龍昊天一見這情形,驀地一驚,急忙上前關切道:「雲兒,你怎麼了?

  紫蘭說你頭暈。」

  「沒,沒事了。」流雲懨懨的搖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還說沒事,你看你,臉色這麼蒼白,我讓小允子去宣御醫。」

  龍昊天說著就要走出去。

  流雲忙起身拉住他:「殿下,我真的沒事,其實……其實,我不是頭暈,是肚子痛。」

  「吃壞了?」龍昊天疑狐。

  流雲倚進他懷裡,自己的心跳還是那麼快,快的像脫了韁的野馬。

  羞怯道:「是,是我的小日子可能要來了。」

  龍昊天恍然,抱住她,一手就去撫她的肚子:「現在好點了沒有?」

  流雲輕輕點頭:「已經不怎麼疼了,之前痛的打滾,還好殿下不在。」

  龍昊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怎麼說還好我不在呢?我在的話可以幫你揉揉。」

  「這個又不是揉揉就會好的,殿下若是在的話,我那狼狽模樣豈不都被你瞧見了。」流雲赧顏道。

  龍昊天啞然失笑:「你都痛的打滾了,還顧什麼面子,再說我又不是外人,我瞧見了只會心疼,怎麼會笑話你?我看還是讓御醫來診治診治,你以前可沒這毛病,說不定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藥吃出來的……」

  聽他給她找起理由,流雲暗暗鬆了口氣,還好他沒有懷疑。撒嬌道:「我不要看,這神事找御醫,難為情死了。」

  龍昊天拗她不過,只好命紫蘭去煮一碗紅糖姜茶來,然後陪她在床上捂了小半個時辰。吃過晚飯,龍昊天又出了未名居。

  這回流雲不敢再造次,生怕他什麼時候又回來了,今天多虧素凝機靈,不然就糟了。

  晚上,紫蘭和綠衣伺候太子沐浴,流雲也跟了進去,她是想看看太子身上是不是藏有鑰匙,以前都沒有注意。

  龍昊天就道:「你進來做什麼?身體不適,就趕緊去躺著,這裡有紫蘭她們伺候就行了。」硬是將她趕了出去。

  等太子沐浴完畢,神清氣爽地出來,流雲細細打量他,他身上除了一塊玉珮,並沒有戴什麼東西,按說他是不會把鑰匙藏在別處的,肯定隨身帶著,這玉珮絕不可能是鑰匙,那鎖眼她看過,比一般的鎖眼都要小。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龍昊天看她癡癡的望著他,打趣道。

  流雲定神道:「我看殿下今天心情很好啊!」

  心情很好?不會吧?他表現出他很快樂了嗎?她沒看出他眼中的憂慮嗎?龍昊天微笑著走到她身邊坐下,雙臂輕輕的環住她:「現在還有沒有不舒服?」

  流雲微微搖頭:「喝過姜茶,好多了。」

  「那就好,今天早點休息吧!我也乏了。」龍昊天淡然說道,鬆開了手,先上了床。

  「殿下,你不把髮簪取下來,怎麼睡啊!」流雲莞爾。

  「哦,對,總是忘了這個。」龍昊天伸手取下髮簪鏤金嵌翡翠的簪子,放在了枕頭底下。

  流雲腦中靈光一現,對啊!她怎麼把髮簪給忘了,除了玉珮,太子整日戴著的就是這根簪子了,看那簪子一端的大小,與那鎖眼差不離,而且雕琢的花式繁複。難不成,這就是那把鑰匙?

  「快睡吧!明日一早,我還要去辦點事。」龍昊天已經躺下,自覺的伸出一隻手臂給她當枕頭。

  流雲枕在他手臂上,怎麼也睡不著,要如何才能把那簪子拿到手呢?

  第二天一早,太子就出去了,沒過多久,太子妃差人來喚她去蘅芷苑。流雲問來人,太子妃找她何事,來人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流雲趕緊整理了儀容帶著素凝去了蘅芷苑。

  到了蘅芷苑,楚良娣和徐美人也在,太子妃說是姐妹很久沒有敘話了,大家聚一起好好說說話。流雲也沒心思跟她們閒聊,她們問一句,她答一句,大多時候,就靜靜地聽她們說笑,期間也淡到了王良媛。

  「聽說嫣兒妹妹近來病的沒了人樣,神智也不清楚了,以前驕傲的像只孔雀似的,現在只落得這般淒涼。」楚良娣長吁短嘆,感慨著,還不時暖了流雲一眼。

  流雲只做沒看見。

  杜秋蘅心底冷笑,誰讓她自己這般沒用,心夠狠,手段卻太拙劣了些,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面上也露出感慨的神情:「是啊!也不知嫣兒妹妹到底犯了什麼錯,讓殿下生這麼大的氣,本宮在殿下跟前求了好幾回情,差點把殿下惹惱了連本宮也一併處罰了……」

  楚良娣這番話的意思太清楚不過了,還不是想讓她在太子面前求情,好讓王嫣兒出來,她們兩個素來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她索性把話堵死了,叫楚良娣不好開口。

  楚良娣聽太子妃這麼說,就知道太子妃是準備袖手旁觀了,太子妃哪有這麼好心幫王嫣兒去求情?既然太子妃已經表明了態度,她就不好再為王嫣兒說話,只能怨王嫣兒自己命苦了。不過太子妃也別得意,一物自有一降,有傅流雲在,你杜秋蘅的位置也不可能坐的穩,這好戲還在後頭呢!

  大家又繼續東拉西扯,當然,主角只有太子妃和楚良娣,流雲和徐美人只有聽的份。

  如此坐了一個多時辰,太子妃才說乏了,大家起身告退。

  流雲一出蘅芷苑就開始神遊,慢慢踱著,滿腦子想的都是那根簪子,臨時仿製,不可能,這工藝,沒個七八天是做不出來的,早就過了期限了,偷出來,那更不可能,太子出門必戴,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會取下來,又不能趁他睡覺的時候開鎖,這個問題,相當棘手。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22 PM

第一百二十九章 烏雲遮月

    不過,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麼突然,中午,大子正在午睡,高公公急急的來找,太子都來不及綰發就出去了,到東次間說話,顯然是很重要的事。

  流雲盯著枕頭愣了一剎那,枕頭底下就是簪子。再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機會。流雲立即行動,從不知道自己的手腳可以這麼快,力氣有這麼大,所有的程序必須在三分鐘之內完成,否則,不知道太子什麼時候就進來了。

  果然沒猜錯,簪子就是密匙,打開床板底下那個密櫃,一道明黃的錦帛赫然出現在眼前,密旨。流雲不假思索,取了出來,將床整理整齊,把密旨藏進了自己的衣櫃底下,這裡,太子是從來不會去翻的,若不是她說要換件衣裳,連素凝、紫蘭她們也是不會去開的。

  做完這一切,流雲一顆心怦怦直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復。

  太子去了大約兩刻鐘才回來,臉色難看的嚇人。流雲關切道:“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龍昊天緊緊盯著流雲,盯的流雲直冒冷汗,許久方啞然道:“聖上病危。”

  一顆心噗通掉回了原處,隨即又驚起:“什麼?那現在怎麼辦?”

  “我現在必須馬上進宮,紫蘭,綠衣,伺候更衣。”龍昊天揚聲喚道。

  紫蘭和綠衣立即進來幫太子更衣,龍昊天在枕下取了發簪,綠衣為他插在髮髻上。龍昊天都沒顧得上和流雲道別,一拾掇整齊就出門去。

  流雲追了出去,佇立門邊,急聲叮囑:“殿下要小心。”

  龍昊天頓住腳步,沒有回頭,脊背僵直著,略一遲疑,大步前去。

  聖上病危,這將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難怪殿下這麼緊張,想必謹清王那邊也會措手不及。流雲把人都遣了出去,一面擔心著宮裡的局勢變化,一面戰戰兢兢的拿出那份密旨。

  流雲看了密旨,腦子裡更亂了,難道說正因為聖上給了太子這份密旨,所以,這些年聖上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周氏的勢力發展,任謹清王坐大嗎?太子憑著這份密旨,就算謹清王篡奪了皇位,他照樣可以振臂一呼,討伐竊國逆賊,如果情況再好一點,謹清就完蛋了,背上謀逆之罪,永世不得翻身。所以,謹清王處心積慮的把她安排到這裡來,他早就料到太子會愛上她,會讓她住進這滴翠軒,只有她入住了,太子在此間設置的種種機關才會取消,她才能肆無忌憚的尋找密旨“心驚肉跳,謹清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來執行這個任務的是別人,她們會不會真的把密旨交給謹清王呢?那樣,他就真的如願以償了,萬劫不復的將會是太子。

  可是,似乎又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流雲將密旨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再看一遍,看到落款處的時間是康仁二年,康仁二年,流雲記得清楚,是大哥成親那一年,距離現在有八年之久了,那時候,聖上還沒有生病。

  思路在某一處打了個結,她解不開,就這樣擰著,讓她頭痛欲裂。

  流雲深喘一息,讓自己平靜下來,不管這個結是什麼,意味著什麼,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處理這道密旨。流雲在屋子裡踱來踱去,良久,把素凝喚了進來:“你去一趟文思胡同,找傅語蓉小姐來一趟。

  素凝見流雲神情不太對勁,擔心道:“姑娘,語蓉姑娘昨日才來府裡……”

  看到素凝眼中的擔憂,流雲這才醒過神來,她是太緊張了,但是現在掩飾也太過醒目,素凝未必會信,便道:“是關於傅家的事,很急,讓她務必馬上來一趟。”

  素凝聯想到剛才太子也是急匆匆的走了,立即深信不疑,點頭道:

  “奴婢馬上就去。”

  語蓉得到素凝傳來的口訊,馬上就跟著素凝來到太子府。

  “素凝,你幫我看著點。”流雲吩咐道。

  “是。”素凝福身退了出去,把門帶上。

  “流雲出什麼事了?”語蓉一路都在猜測。

  流雲把用錦緞包好的密旨交給語蓉,鄭重了神情:“語蓉,什麼也不要問,把這個帶出去,小心不要讓任何人瞧見,我的性命,傅家上上下下的性命全系於此,你拿去交給子謙,他見了就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子謙這幾天都不見蹤影。”語蓉從沒見過流雲這樣嚴肅的表情,而且她說的那樣鄭重,心裡有些恐慌。

  “放心,子謙是出去辦事了,最遲今晚一定回來。”流雲盤算著時間,錯不了,不出意外,今晚子謙必回。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語蓉忐忑地問。

  “語蓉,你要向我發誓,向傅家的列祖列宗發誓,你不會打開這個包裹,你什麼也別問,也不要看,相信我,這是為你好。”流雲的神情凝重無比。

  語蓉在她的注視下,心情反而漸漸的平靜下來,流雲這是在以性命相托,於是用力點頭:“好,我答應你,不問,也不看,一定把這東西完完整整的交到子謙手裡。”

  “嗯!如果有人問你,你就說,是我讓你幫著做幾件春衫。”流雲已經為她想好了託詞。

  交代完畢,流雲又把素凝叫了進來:“素凝,你幫我送語蓉姑娘出府。”

  語蓉像揣了一包火藥在身上、渾身汗毛都豎立著,在素凝的護送下出了太子府,幸好一路上都沒出什麼意外,不然她就只能以死相護了,怕只怕,拼死了也護不了。

  褚靖忠從外邊回來,聽僕人說,語蓉被請去了太子府,褚靖忠心裡不安,正準備去找,語蓉,語蓉卻臉色鐵青的進了院子。

  “出什麼事了?”褚靖忠被她的臉色嚇一跳,忙問。

  “褚大叔,請你立即去找子謙,越快越好,一定要找到他。”語蓉先進屋,道。

  褚靖忠眉頭緊皺打量著語蓉:“到底出了什麼事?”

  “褚大叔,您別問,只管找子謙過來。”語蓉一臉的決然。

  “好,你等著。”褚靖忠見她如此,心知必定是發生了大事,她手裡還提了個包裹呢!不過語蓉堅持不說,他就不再繼續追問。

  語蓉等褚靖忠走了,先把包裹藏起來,可是藏哪裡都不安心,就怕有人會進來搶東西似的,最後想來想去,把包裹塞進了棉被裡,坐下來,只覺手腳冰涼。

  到了深夜,褚靖忠才和子謙一道而來。

  子謙聽褚靖忠說,語蓉去了趟太子府回來就急著找他,他就猜了個大概,所以,也是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

  語蓉見到子謙,如同見到了救星,跳起來就迎了上去,不過她忘了自己一直坐在這裡一動不動,腿腳早就麻了,才走兩步,酸麻難當,噗通摔了一跤。

  子謙和褚靖忠幾乎同時攙起了她,異口同聲問道:“語蓉,你沒事吧!”

  語蓉搖搖頭:“我沒事,褚大叔,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們去外邊守著,誰也不讓靠近這間屋子。”

  褚靖忠愣了一下,看看子謙,子謙微微點頭,褚靖忠輕聲道:

  “好!”轉身出了屋子。看來語蓉是從太子府帶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出來,要交給子謙。

  等褚靖忠出去了,語蓉才道:“表哥,你去棉被裡拿一下那個東西。”

  子謙扶她坐下,轉而去棉被裡掏出一個包裹來。

  語蓉道:“我沒看是什麼東西,流雲讓我發誓,決不看也不問,只說,你見了這東西就明白了,現在,這東西就交給你了,我總算完成了流雲的重托。”

  子謙拿著包裹,心裡明白,這裡面就是謹清王要的密旨了,沒想到流雲真的找到密旨,而他也幸不辱命,把人給帶了回來。

  “語蓉,你做的很好,現在你可以放心了,東西我拿走了,過兩天也許還要煩你再走一趟太子府。”子謙說道,希望太子這兩天不會想到要去看這密旨,不然就露餡了,這聖旨的仿造比不得書信,難度極高,沒有個兩天是完不成的。

  語蓉拍拍胸口,笑嘆道:“做這種事真是嚇死人了,當初鄭大人帶人來抄家,我都沒這麼緊張過。”

  子謙微微一笑:“你想著你做的一切可以幫流雲和傅家脫困,可以救很多人,你就不會害怕了。”

  “嗯!我就是一直這樣告訴自己的,不然雙腿早就軟了,連太子府也走不出來了。”語蓉自嘲的笑了笑。

  “好了,你好好安歇吧!”子謙拿了包裹推門出去。

  褚靖忠肅然立在院中,觀察著暗夜裡的動靜。

  “褚大叔……”子謙和他打招呼。

  褚靖忠轉過身來:“事情辦好了?”

  子謙微微一哂:“你別怪語蓉支開你,這是流雲……”

  褚靖忠做了個止的手勢:“你不用解釋,我了解,小心能駛萬年船,語蓉這樣做沒有錯,我更不會介意。”

  子謙點點頭:“這樣就好,畢竟她還不知道。”

  兩人會心一笑,子謙又問:“你的人,都安排好了?”

  “差不多了,這段時間陸陸續續的,到的差不多了。”褚靖忠道。

  子謙抬頭看了看天空中一片厚重的烏雲,月光隱在雲層中,暮色如墨,感慨道:“烏雲應該很快就會散去吧!”

  褚靖忠也抬頭看天:“那是一定的。”



第一百三十章 交令(一)

      龍昊天深夜方才回來,神情疲憊,一進屋顧不得洗手淨臉就躺在床上。

  流雲示意紫蘭她們都出去,她親自去絞了熱帕子送到床邊,輕聲道:“殿下,擦把臉吧!會舒服點。”

  龍昊天閉著眼睛接過熱帕子,蓋在臉上,濕熱的水汽鑽入毛孔,卻沒有舒適的感覺,或者說,他的心已經麻木了。

  “殿下,聖上,還好嗎?”流雲看那帕子上的熱氣都消散了,龍昊天還是沒有反應,便猶豫著問道。

  龍昊天長長吐了口氣,扯下帕子,雙目平水無波的注視著流云:

  “我不想談這個。”

  流雲心裡咯■一下,以前太子遇到什麼問題,或是有什麼心事,都會告訴她,和她商量的,今天怎麼是這種態度,從他眼裡,除了倦怠,看不出喜怒哀樂,直覺告訴她,肯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流雲往密旨上一想,旋即又否定了,他不可能知道的,她自認行事還是很謹慎的,應該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一定是宮裡的形勢不妙,他心情不好,是的,一定是這樣,她沒必要自己嚇自己。這樣想著,流雲微微笑著,接過帕子,換了熱水,又擰了擦手的帕子來,為他淨手,和聲道:

  “殿下今天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龍昊天沒有做聲,起來寬了外衣,換上褻衣,就躺下睡覺了。

  流雲看著他的背影,擔心著,如果這兩天形勢有變,太子要用到密旨怎麼辦?或者,就算暫時用不到,太子起了要看看密旨的心思又怎麼辦?子謙不可能這麼快就仿造好的。

  半夜裡,龍昊天就被一陣咳嗽吵醒了。

  龍昊天翻了身眯起眼看流雲,沙啞著問:“你怎麼了?”

  流雲一面咳嗽斷斷續續道:“沒,沒什麼?可能是夜裡著涼了,嗓子疼。”

  “掌燈。”龍昊天揚聲喚道。

  值夜的綠衣馬上點了燈來。

  “倒杯溫茶來。”龍昊天又吩咐道。

  “不,不用麻煩了,睡一覺就好了。”流雲不好意思道。

  “你這樣咳嗽怎麼睡得好?喝杯熱茶會舒服點。”龍昊天下床披了袍子。

  “殿下,你起來做什麼?”流雲詫異問道。

  他回頭:“我去淨房。”

  流雲大窘,人家半夜起來上淨房,她還一本正經地問。

  等流雲喝了熱茶,龍昊天也回來了,脫了袍子重新鑽進被窩,將她攬在懷裡,又為她掖緊了被子:“我抱著你就不會冷了。”

  流雲窩在他臂彎裡,感受著他身體的溫度,心裡暖暖的:昊天,別的忙或許我幫不上,但我一定不會讓謹清王奸計得逞。

  第二天,流雲受涼的癥狀越發明顯了,不僅是嗓子痛,還頭暈,龍昊天讓小允子傳來御醫,診脈開方,囑咐素凝等人要好生伺候流雲,他便又進宮去了。

  這就是流雲的辦法,我裝病躺在床上,你就是想看密旨,也不好意思把我從床上拖起來吧!不過,那苦藥……

  戰戰兢兢過了兩日,第三日,流雲還沒等來子謙送回密旨,就接到了謹清王的密令,讓她未正出府。

  流雲大驚,雖說今天已經是第七日,可還未到最後期限,謹清王怎麼這麼急?而且這個時候太子還沒回來,她要出府,總得徵詢太子或太子妃的同意,還得去拿假的密旨。沒辦法,流雲只得硬著頭皮去求太子妃。

  太子妃一聽她說去看語蓉,便笑道:“妹妹這幾日不是身體不適嗎?還是等過幾日身體養好了再去吧!”

  流雲莞爾道:“哪有什麼不適的,不過是夜裡受了涼,咳嗽而已,吃了御醫的藥馬上就好了。”

  太子妃笑嘆道:“到底是年輕,好的快。不過,最近京都不太平,你出去要小心些,或者叫幾個侍衛跟著去,免得再遇上驚馬瘋子什麼的。”

  流雲也顧不得她是不是話裡有話,笑道:“不用了,我會小心的。”

  出了蘅芷苑,流雲便出府去,剛想叫人備馬車,正平就出現了:

  “流雲姑娘,馬車已經備好了。”

  流雲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這是算好時間在等她,看來他也接到密令了吧!

  不能在人前露出破綻,流雲點頭微笑:“很好。”說著,在正平的引領下上了馬車,正平親自駕車。

  素凝這是第四次陪姑娘出府了,說真的,經歷上次驚馬的事故,她一出府警惕性就大增,不時掀開車窗的簾子,觀察外面的動向。

  “正平,去文思胡同。”流雲在馬車說道。

  “是!”正平應聲,馬車向文思胡同駛去,不多時就到了語蓉住的院子。素凝先下馬車然後來攙流雲,正平站在素凝身後,掏出一塊手絹:“素凝姑娘,這帕子是你掉的嗎?”

  素凝回頭一看,那手絹在眼前一晃,素凝立即癱軟了下去,不醒人事。

  流雲大驚:“正平,你對她做了什麼?”

  “你不要擔心,她沒事,只是會睡上兩三個時辰,今天要辦的事,你總不能讓她在旁邊吧!”正平將素凝抱起放進了馬車。

  的確,一路上她都在為這個事情煩惱,素凝雖說對她忠心不二,但是,這事畢竟太過重大,素凝知道了未必是好事,正平能這樣解決倒是很稱她的心意。

  “你快進去吧!這裡有我看著,要快,不然那邊不好交差。”正平目光坦蕩,直視流雲。

  流雲咬了咬下脣,現在是未時初,她最多能在這逗留兩刻鐘,如果子謙不能及時把密旨送來,那麻煩就大了,轉身敲門,報了姓名,僕人立即將她請進了院子。

  語蓉聽說流雲來了,急忙出來相迎,訝異道:“流雲你怎麼來了?”

  “進屋說話。”流雲小聲道。

  語蓉點點頭,帶她進了自己的屋子,關上房門。

  “子謙有沒有過來?”流雲急聲問道。

  語蓉搖搖頭:“還沒有,我也在等他,他說過最遲申時會過來……”

  “不行,來不及了,他必須現在就過來,語蓉,你讓人速速請他過來,把東西帶上,就說十萬火急。”流雲焦急道。

  語蓉見狀,不假思索:“好,我馬上讓人過去。”

  “不要走前門,留神有人跟蹤。”流雲想到正平還在前門“你放心,不需要出門。”語蓉神秘的笑了笑。

  不需要出門?這倒讓流雲很意外,難道他們還有暗道?

  “回來再告訴你。”語蓉開了門出去,須臾即會,道:“這四合院的後罩房挨著另一個院子,後罩房裡有暗門相通,他們可以從另一條巷子出去,沒有人會懷疑的。”

  這設計可真是巧,就知道子謙是個辦事穩妥的人,沒想到他穩妥謹慎到這種地步,難怪爹要把暗中的生意和組織交給子謙打理,家中的五位哥哥一來顯眼,二來,就謹慎和辦事能力而言,他們都及不上子謙。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焦急的等待,流雲是一刻也坐不住,走來走去,不時看著案幾上放著的沙漏,每漏下一粒細沙,她心中的焦躁不安就更多一分。

  她的不安也傳染給了語蓉,語蓉跟著她在屋子裡坐立不安,安慰她:“子謙一定會趕過來的,你放心好了。”

  她要的不是子謙趕過來,而是馬上趕過來,沒有時間了。可是兩刻鐘馬上就要過去了,子謙還沒出現,流雲急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流雲和語蓉應聲望去,只見子謙一頭大汗,手裡提了一個包袱出現在門口,他急切的叫了一聲“流雲”,迅速把門掩上。

  “東西帶來了嗎?”流雲比他更急。

  子謙脣邊綻開一個笑容:“幸不辱命。”

  流雲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

  語蓉很識趣地說:“我去給你們倒茶。”說完就出去了。

  子謙打開包袱,那密旨也是用紅色錦緞包裹了,子謙展開來:“你看看。”

  流雲接過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笑道:“你把內容改了。”

  “那是,總不能讓那個人知道密旨上的真實內容。”子謙笑著,雙眸晶亮。

  流雲很是滿意,把密旨卷了回去:“那個人看了這密旨,恐怕就毫無顧忌了。”

  “要的正是這種效果,他沒了顧忌行事難免就會露出破綻,因為當前的行事,容不得他多想了,流雲,這一仗,他輸定了。”子謙露出自信的笑容。

  流雲也是眼睛一亮,不知為什麼,子謙這句話就好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所有的煩躁瞬間消失,她就是願意相信他,毫不猶豫的相信他。

  “那真的呢?”流雲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真的還在我哪裡,我想著你這麼著急的要這東西,還十萬火急的,定是馬上就要去見他了,所以,還是暫時存放在我那裡比較保險,等你回到太子府,我再想辦法給你送進去。”子謙道。

  “現在只能這樣了,不過你一定要保管好,絕對不能出任何意外,要不然,咱們前功盡棄不說,還會危害到太子。”流雲叮囑道。

  子謙給了她一個安心的手勢:“我知道其中利害,我在密旨在。”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25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8-25 04:52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交令(二)

  流雲拿了假密旨出門,正平的目光就落在了流雲的手上,流雲想了想還是說道:「正平,我來過這裡的事,希望你能幫我保密。」

  正平點點頭:「謝謝你還願意相信我,這次,不會讓你失望。」

  有什麼卡在喉嚨裡,哽的難受,他們兩多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說上一句話,她並沒有抱多大的指望,指望正平能為她隱瞞,但是,她必須相求,沒想到,他答應了,目光坦坦蕩蕩,蘊著微微的喜悅,這一刻,彷彿又回到了以前,那些沒有任何猜疑,沒有任何嫌隙的時光。

  其實她知道正平一直是自責的,每回看到他,他的眼神都是充滿慚愧和期望,只是她不肯去原諒他。

  「上車吧!快來不及了。」正平輕聲催促道。

  「得兒駕……」馬車飛快的出了巷子。

  流雲一共見過謹清三次面,一次是在神秘的謹園,兩次都是在慈恩寺的密室,這一次,不知道會是哪裡。

  流雲摸了摸胸口,裡面是那塊五福臨門的玉珮,她也沒想好要不要把玉珮交給謹清王,而且玉珮上的秘密她還不知道,不過,她還是帶出來了。

  馬車吁的停下,流雲以為到了,卻聽正平說:「流雲,我必須先把素凝放下來。」

  流雲看看身邊依然昏迷的素凝,想想也是,帶著她一起去見謹清王可是一件危險的事。

  「你放心,我的手下會照顧好她的,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再帶上她。」正平怕流雲不同意。

  「好……」流雲應聲。

  正平探進馬車把素凝抱了出去,流雲掀開車窗的簾子,只見一個婆子隻手扶了素凝,正平又和她說了幾句,那婆子一點頭,將素凝扛在了肩上,步履輕盈很快就消失在巷子的轉角。

  馬車繼續前行,大約過了一刻鐘,馬車再次停下,這回停在了處僻靜的院落前。流雲探身張望:「這是哪裡?」

  「這是王爺在京都的秘密處所。」正平頓了頓:「從這裡往北走,步行只須一刻鐘就是太子府。」

  呃!居然就在太子府附近,這謹清也夠大膽的,還有正平他居然把這裡的方位告訴她。

  流雲默然下車,盯著那扇黑漆的大門,裡面的杏樹探出圍墻,已經抽出嫩綠的新芽,卻無法掩去這裡散髮出來的陰森之氣。

  「正平,我們進去吧!」流雲深喘一息,靜靜說道。

  正平的神色有些凝重:「流雲,如果你看到有人手持這樣的牌子來見你,你儘管信任他。」說著正平從懷裡掏出一塊黝黑的玄鐵盾形的牌子,那上面刻著一頭狼。

  這是什麼意思?流雲不解的看他,正平只微微一笑:「記住我的話。」說罷,他轉身去扣門,三急兩緩。須臾,門打開,正平回頭給她一個進去的眼神,流雲握緊了手中的假密旨跟著正平進了院子。

  有僕人帶著他們繞來繞去,明明就在前面,三步就可以走過去,偏偏,僕人要從旁繞,因為之前去過謹園,所以流雲沒有對此產生疑問,像謹清王這樣一天到晚想著算計別人的人,肯定很害怕別人會來算計他,所以,在自己的處所佈置下機關,最好哪天,他自己走迷糊掉,踩到自己設的陷阱,那就好玩了,自食惡果。

  腹誹了一陣,很快就到了一個月洞門前,可以看見裡面有一幢二層的小樓,正平止步,他不能再往前了,也不方便和流雲說些什麼,只好用眼神暗示流雲要小心。流雲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跟著僕人進了月洞門。

  上了台階,僕人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躬身退下。

  既來之則安之,這麼久了,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忍受了這麼多,今天終於可以有個瞭解了吧!事到臨頭,流雲反而沒有了害怕和擔憂,盡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她鎮定的推門而入。

  「你遲到了。」龍擎天的聲音略帶沙啞,透著散漫,卻能撩人心魄。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謹清王,可以來去自如?」流雲嗤鼻一笑。

  「的確,所以,本王決定原諒你的遲到,不過,若是你沒帶來本王想要的東西,那本王就要數罪並罰了。」語速緩緩,說的那樣清淡風清,就好比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流雲可不敢這樣想,這人是個瘋子,前一刻對著你笑,下一刻你或許就會發現身上插了一把刀。

  「王爺在自己的處所也要這樣裝神弄鬼嗎?你是不是不習慣光明正大呀?」流雲譏諷道。

  「哼!牙尖嘴利的,是不是讓太子慣壞了?」龍擎天笑微微的從插屏後面轉出來,這次終於不再一身紫袍,而是一襲青衫,沒有精緻的刺繡和寶石的點綴,樸素的讓人幾乎認不出來,不過另有一番味道,有那麼一點清逸的雅士的意思。

  流雲想到太子曾經說,贛州一事,讓謹清王損失慘重,不由失笑,他該不會是破產了吧!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但是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不是很有趣嗎?人要有娛樂精神。

  龍擎天見她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皺了眉道:「你笑什麼?」

  流雲忍住笑意道:「沒什麼,只是覺得王爺今天與眾不同,」

  龍擎天哪能聽不出她話裡諷刺的意思,她一定是在笑他今天的穿著。

  「本王要的東西呢?」龍擎天已經瞄在她手上的包袱,心跳加速。

  「融兒呢?」流雲不甘示弱,現在密旨在她手上,不乘機談談條件,難道還等這老虎發慈悲?

  龍擎天修長的鳳眼瞇起:「你似乎沒有資格和本王談條件。」

  流雲揚了揚手中的密旨。

  龍擎天啞然一笑:「本王轉瞬間就能從你手中奪過。」

  「王爺有沒有聽說過磷粉?」流雲歪著腦袋笑看他。

  「什麼意思?」龍擎天臉色微變。

  「沒什麼意思,我這個人好奇心比較重,又很貪玩,就在這錦緞上灑了磷粉,而我手裡還有一種一擦就著的火藥,我想試試看,是王爺的手快,還是這火著起來的速度快。王爺,您要不要試試看?」流雲笑瞇瞇的說著,這個混蛋,不玩死他,她就不信了。

  龍擎天的臉色又變了變,卻笑道:「你手上拿的如果是真的,那麼燒掉的話一勞永逸,本王就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如果是假的,那麼本王就決定把你家融兒的手指一根根的剁下來,當然,本王沒有驗證過的東西,一律當它是假的。」

  「王爺想必也知道這密旨是何等的難找,如若不然,王爺也不會煞費苦心用傅家來要挾流雲去太子府,你們的人找了好幾年都沒找到的東西,卻叫我七天之內找到,呵呵!這應該說我太聰明呢?還是運氣實在太好?」流雲睨了他一眼,繼續道:「我所做的一切均是為了傅家,我在乎的也只有傅家,你們兄弟兩鬥的死去活來,這龍軒的江山是姓龍還是姓周,與我毫無關係,密旨就在此,王爺信也罷不信也罷,今天若是不能讓我見到融兒,我是決不會交出來,大不了魚死網破。」流雲眸光一冷,神情決然。

  龍擎天仰頭哈哈笑道:「難怪太子會這麼喜歡你,你是個不容易被掌控的人,男人的心思,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要得到。傅流雲,你已經害的本王贛州失利,出征不成,不知道你還會害本王失去什麼?」龍擎天步步逼近,用一種探究似的眼神看著她:「本王找到你,利用你,到底是對還是錯?你,果真是一顆難以掌控的棋子。」

  當然是錯的,我說過就算要做棋子也要做扭轉天下的那一顆。流雲迎著他的目光,嘴角向上微揚:「王爺不是一向都很自信的嗎?」

  他伸手拂她的臉頰,輕柔的如二月春風,眼神變得迷離起來,呢喃著:「看來,本王還是逃不出這張臉的魔咒。」

  流雲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他想起了月華郡主,他對月華的感情也是真的吧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沒放棄尋找那塊五彩玉珮。

  「玉珮上有什麼秘密?」流雲脫口問道。

  他眼中的霧靄頓時散去,隨而是如狼一般犀利的光芒,如利刃要將人穿透一般:「你找到了?」

  流雲搖頭:「沒有,我試探了很多次,找遍了滴翠軒,都沒有。

  為什麼你就認定玉珮是在太子那裡,而不是在別人那裡?」

  不在他那裡還會在誰那裡?在宮裡,只有我們兩會去找她,他的情緒變得暴躁起來。

  「宮裡的男人除了你和太子,還有一位。」流雲靜靜道。

  他驀地伸手掐住了她的喉嚨,瘖啞著:「你放肆!」

  流雲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如果不是他,也不是太子,那麼,能動敢動太后身邊的月華郡主的人只有聖上。這也是月華寧死不肯說出真相的原因,她不能忘情於太子,更不堪做太子的母妃,亦不敢說出真相,讓太子與聖上反目成仇,唯有一死。

  他眼中的盛怒,如火山噴薄,幾乎要將她燒成灰燼,此刻就算他哢嚓扭斷她的脖子,她也不會覺得詫異,本來她就是在冒險,只要再過一下下,他就會想明白,當初太子的反應也是如此強烈。



第132章 交令(三)

    「是龍昊天教你這麼說的嗎?」龍擎天咬牙切齒恨不得活埋了眼前這個膽大妄為的人,他才不相信她的胡言亂語,龍昊天是在推卸責任,或者想要嫁禍父皇,好挑起他和父皇之間的矛盾,對,這是離間計。

  流雲被他掐的喘不過氣來,艱難道:「太子本來就是要娶月華郡主,如果那孩子是太子的,月華郡主為什麼要自殺?」

  「那是因為他們婚前就做出了讓人不齒的苟且之事,無顏以對……」龍擎天努力的找能讓自己信服的理由,可是手卻在顫抖不覺的鬆了力道。

  流雲直視著他,目光灼灼:「是這樣嗎?有個成語叫愛屋及烏,王爺一定知道它的意思吧?月華深愛太子,如果她腹中的孩子是太子的骨肉,她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住這個孩子,她會愛這個孩子勝過愛她自己的生命,如果孩子是太子的,當時的情況,他們完全可以用成婚來解決這件事,就算是太后也會看在重孫兒的份上,不為難他們,說不定還很高興呢!月華還有必要去死嗎……再說了你們皇家最擅長的就是行苟且之事……」

  「你住嘴……」龍擎天恕喝一聲,剛放鬆的手又緊緊掐住了流雲的咽喉:「你以為你是誰?膽敢冒犯天家尊嚴,我看你是活膩味了。」

  冒犯天家尊嚴,流雲冷笑。哼!從古到今天家出的齷齪事數不勝數,不勝枚舉,為了江山,父殺子,子弒父,兄殘弟,弟欺兄,美其名曰,是為了千秋大業,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滿足自身膨脹的慾望,而且,最讓流雲看不慣的就是天家所設的三宮六院,把天下美色盡收囊中,有多少女子一生困鎖深宮不見天顏直至老死,這和終身監禁有何差別?

  流雲睥睨的眼神,讓龍擎天異常懊惱,這個女人憑什麼這樣從容淡定,還敢嘲笑與他?不過不得不承認,她分析的有點道理,只是他一直很篤定的認為,月華的孩子就是太子的,所以壓根沒有往別處去想,突然聞之,內心的震動可想而知。這件事他一定會查,查個水落石出,如果流雲說的沒錯,那麼玉珮就一定還在宮裡,被想要掩蓋真相的有心人藏了起來。但是,他可不想在流雲面前表現出他的動搖,這事關係父皇的聲譽,皇家的體面。呃……他差點忘記了他靠近她的目的。

  「你別指望本王會中你的圈套,聽錢御醫說你有心痛之疾,怎麼樣?情刺的滋味不錯吧?」他收斂了恕意,又露出他玩世不恭的表情來。

  「王爺說不錯那就一定錯不了,不過流雲想想還真替王爺可悲,王爺威風八面,呼風喚雨,權傾朝野,卻喚不來心愛之人正眼一顧,無奈之下,服了情刺,本以為可以以毒攻毒,拔去心中的情毒,卻不料,這情刺成了你不能忘情的佐證,時不時的提醒著王爺有多失敗……」流雲譏諷道。

  他的眸光一斂,流雲只覺頸上一鬆,旋即手中一空,該死,他居然趁她不備把密旨奪了過去,流雲憤恕,氣得發抖,罵道:「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龍擎天學著她之前的模樣,晃了晃手中的密旨笑道:「你以為胡謅幾句話就能嚇到本王?什麼磷粉?如果你真點著了密旨你的手上沾滿了磷粉亦是不能倖免。」

  「你……」流雲無語,謹清王這隻老孤狸。

  「你身上的壞習慣可真多,不過,本王會很有耐心的一點一點幫你糾正過來。」龍擎天笑說著,解開了外麵包囊著的錦緞,明黃的顏色映入眼簾。

  流雲氣道:「誰要你糾正,你先糾正你自己,渾身上下,從裡到外找不出一處沒毛病的地方。」

  龍擎天不以為忤,心思全放在了密旨的內容和辨別密旨的真偽,許久,龍掣天仰頭大笑,笑的身體直抽搐。

  流雲惡狠狠的盯著他,心裡咒他:笑吧!最好笑岔了氣,直接死過去……龍擎天很不容易才止住了笑,笑的眼晴水光晶亮,問流云:「這密旨,你看過了吧?」

  「我說沒看過王爺會信嗎?」流雲冷冷地反問他。

  他點頭,哈哈道:「你說過,你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怎麼樣?看了這密旨有何感想?」

  「管我什麼事?什麼感想也沒有。」流雲瞟了他一眼:「現在可以讓我見融兒了吧?」

  「這密旨你是從哪裡找到的?」龍擎天問。

  「在我日日睡著的床板的夾層。」流雲忿忿然。

  龍擎天又是一陣大笑:「太子果然聰明,看是最起眼的地方實為最安全,不過遇見了你,他就算把密旨藏到地縫裡也會被挖出來的。」

  龍擎天心情非常好。

  這密旨他己經仔仔加細的辨別過,不論是黃帛的質地,父皇皇善用的口氣,還是加蓋玉璽,都沒有差錯,這的確是一道真的密旨,而且上面的內容……皇上秘密交代的事情,居然是父皇駕鶴西去之後要與李賢皇后同葬於東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難道父皇還怕母妃跟個死人去吃醋?嗯……似乎母妃確實常吃孝賢皇后的醋,尤其是父皇遲遲不肯立母妃為後,讓母后十分梗懷。好吧!不管怎樣,心頭最大的憂患己經除去,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龍昊天瞇起眼看流雲這密旨他己經仔仔加細的辨別過不論是黃帛的質地 皇善用的口氣還是加蓋玉璽都沒有差錯這的確是一道真的密旨而且上面的內容  皇上秘密交代的事情居然是父皇駕鶴西去之後要與李賢皇后同葬於東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難道父皇還怕母妃跟個死人去吃醋?嗯 似乎母妃確實常吃孝賢皇后的醋尤其是父皇遲遲不肯立母妃為後讓母后十分梗懷。好吧不管怎樣心頭最大的憂患己經除去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龍昊天瞇起眼看流云:「既然你的任務己經完成,太子府你就不必再回去了,就和你的融兒在此住上一段時間,等外面風停雨收,本王再對你另做安排。」

  流雲驚道:「你要軟禁我?」

  龍擎天挑眉一笑:「本王這是保護你。」

  「可是太子若發現我沒有回去,就會發現密旨不見了。」流雲並非沒有想過現在的情況,在來之前,她就和子謙談及,倘若她一去不回,那就想辦法把真的密旨交回到太子手中,至於她的安危,子謙應該能找到這裡。但是流雲不能在謹清王面前表現的那麼淡定,她必須緊張,很緊張,這樣他才不會懷疑。

  「這密旨,丟了就丟了,沒什麼大不了,本王倒是想看看太子丟了你,會是什麼反應?」龍擎天左邊嘴角輕揚笑容邪魅。

  「你……你言而無信……」流雲氣的直哆嗦。

  「你不是早就對本王下了定義了?不會是到現在才看透的吧」

  龍擎天挖苦她。

  「你會不得好死的。」流雲惡毒的詛咒他,會砍下融兒手指的人就該千刀萬剮。

  龍擎天不以為的點點頭:「你若陪著本王,本王怎麼個死法都無所謂。」

  流雲隨手拿起身邊一個掐絲琺琅的轉心瓶就朝他砸過去。

  他一個旋身,手一抄,轉心瓶穩穩接住,很寶貝的用衣袖去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吹了一口氣,淡淡道:「一生氣就砸東西可不是好習慣,先把這個壞毛病改了……」

  話未落音,「嘭」的一聲,流雲把另一隻轉心瓶砸了個粉碎。

  龍擎天見狀,手一鬆,又是「嘭」的一聲:「這瓶子是一對的,既然一隻碎了,那這隻就一起碎了吧!」

  太子府,未名居,龍昊天臉沉的像鍋底:「還沒找到嗎?」從那天看到流雲把床弄得一榻糊塗,那褥子一角都還掀著,肚子痛最多把被子滾亂了,把褥子揉皺了,總不可能連褥子都要掀了吧!當時他就懷疑了,到了晚上,流雲開始盯著他頭上的簪子看,流雲果然是聰明過人,能想到鑰匙就是他每日插在髮髻上的簪子。所以,第二天,他故意讓太子妃把她叫過去,支開她,換了道假的密旨進去,為了防止有人偷這密旨,他仿了不止一份,他希望是自己多疑了,可是,流雲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中午,高公公故意說有急事來找他,他也故意把簪子留下,兩人躲到了東次間,那裡有個機關,只要打開床板夾層的那把鎖,就會觸動那邊的機關,滴翠軒裡的機關可是龍軒一位隱士空空道人所設,奇妙無比,他看著那個緩緩轉動的旋鈕,心跌到了無底深淵,這就是她來太子府的最終目的嗎?

  後來她找了語蓉,找語蓉做什麼呢?叫語蓉去交差?可是語蓉住的那個院子,沒有人進出過,再然後就是今天,流雲出府了,之前他特意吩咐太子妃,如果流雲要出府,不要攔她,他就是要看看,流雲是否真的要把這密旨交給謹清王。結果,派出去跟蹤的人反倒失蹤了,流雲的去向也不明,到現在,天都黑了。

  莫衝慚愧道:「是屬下大意了。」

  龍昊天的確很不滿意莫衝這次的表現,輕敵。

  「殿下,依老奴看,唯今之計只有把語蓉姑娘抓起來,流雲盜走密旨以後見過傅語蓉,肯定是叫她來商議如何處理密旨一事。」高公公進言道。

  莫衝並不知道那密旨是假的,還道是真的,急的滿頭大汗,流雲姑娘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呢?現在還連累到語蓉了,太子若是追不回那密旨,語蓉性命難保啊龍昊天凜了莫衝一眼,冷聲道:「高公公所言極是,就請高公公親自走一趟,把人帶回來。」這個任務可不敢交給莫衝,這愣小子,別是被女人迷了心竅,到時候做出糊塗事來。

  莫衝心知太子此舉是不信任他,本來還想到時候先問問語蓉,或者先勸勸她,現在,他什麼都不能做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28 PM

第133章 被困(一)

    青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棵大樹下,腦子裡很亂,搖搖晃晃站起來,眯著眼看昏黃的落日,才慢慢想起來,她未初和姑娘一道出門,去了文思巷可是之後呢?她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她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姑娘呢……一連串的疑問,讓素凝的腦袋發脹,遠遠看到有農人在田裡幹活,素凝踉蹌著過去問話,才知道這裡是城東郊外,離城有四五里遠近,此處人煙稀少,想叫輛馬車是不可能了,素凝只好跌跌撞撞的回城去,流雲姑娘定是被人擄走了,她要趕回去稟報太子。

  高公公奉命來到文思巷的小院子的,還未及敲門,語蓉己經走了出來,子謙走的時候說過,如果流雲去見謹清王回不來的話,太子一定會找上門來,所以,只管等太子前來尋人再把那東西交給太子就成。

  “高公公,你們的反應還真是遲鈍。”語蓉己經迫不及待的要把手裡的燙手山芋扔還給太子。

  高公公怔愣了一下,感情這語蓉姑娘在等他們,目光越過語蓉的肩膀,高公公看見褚靖忠挖著膀子衝他微微一點頭。

  呃!要不要把褚靖忠一併帶走?他居然也住在這個院子裡,不過轉念一想,太子和他說起過褚靖忠的事,如果把他一併帶走,或許會影響太子的計劃,暫且還是算了,高公公目光又落回到語蓉身上,手中拂塵一甩慢聲細氣道:“語蓉姑娘那就走吧!”

  等他們一走,褚靖忠把門一關,回屋取了早以備好的包被從後罩房的暗門離開,語蓉這一去,應該會在太子府呆上一段時間,而他也要開始忙碌,這個院子,不需要了。

  高公公直接把人帶到了未名居,莫衝候在門外,見到語蓉來,他也不知道是應該悲還是喜,他冷靜地分析過,如果流雲果然是為謹清王辦事的,那麼,出事之前,她一定會想辦法叫語蓉離開,可是語蓉並沒有走,還從從容容的跟著高公公過來,這是不是說明,這件事有內情?也許事情並非如太子所想的那樣?莫衝欲上前說話,可是高公公倨傲冷漠的神情讓他欲言又止,只能用充滿擔憂的眼神示意她要小心應對。

  語蓉反倒給他一個安慰的微笑,到今天她才知道流雲留在太子府的目的,流雲己經做了她該做的,那麼剩下的,就看太子的了。

  莫衝見她微笑,不禁更加擔心起來,這個語蓉一直都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你的堂妹偷走了太子的密旨,這可不是普通的聖旨,也許成敗就在此。

  龍昊天盯著桌紫上攤開的密旨,她費盡心機偷走了它,如今卻又來一招完璧歸趙算什麼意思呢?龍昊天困惑的看向語蓉。

  語蓉把事情原委仔仔細細說了一遍,所謂的仔仔細細大多是她加油添醋虛構出來的,其實她了解的也不是很詳細,但是總體是錯不了的,不說的嚴重一點,悲慘一點,如何能襯托流雲的情深意重,大義凜然!

  龍昊天聽著,整個人一會兒如在火裡烤,一會兒又似在冰水裡泡,難受的無法說話。他猜的沒錯,流雲的確是受謹清王的指派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偷他的密旨,他也猜對了,流雲或許是有苦衷的,她的苦衷就是傅家一干老小的性命捏在了謹清王手裡,謹清王盯上傅流雲,應該是四年前那趟姑蘇之行吧!那時候,他就在布今日這個局……然而,他還是猜錯了,也許是因為一開始他就是用懷疑的態度審視她,常常糾結在信與不信之間,如果,沒有那次避孕藥丸的事,也許他會最終選擇信任,如今他知道,他錯怪了她,她的計劃,只是在救傅家和不損害他的利益之間找平衡點,而且,她做到了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密旨是假的……是他太過狹隘,或者說,太想得到了,反而會患得患失,仔細的回想,其實流雲一直都在幫他,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設想,如果她真的是為謹清王賣命的何須如此?

  “她什麼時候離開的?”龍昊天沉默了許久才幽幽問道。

  “未正差兩刻光景,謹清王約定的時間是未正。”語蓉回答。

  “有沒有說地點?”

  “她也不知道地點,是正平駕的車,正平是謹清王派來監視流雲的。”語蓉說道正平就咬牙切齒,虧她上回見到他還給他好臉色看,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她就該賞他一個大耳刮子,叫莫衝修理了他。

  “殿下,依語蓉姑娘所言,他們約見的地點應該就在城中,以文思巷為中心,周圍兩刻鐘能到的範圍。”高公公思付道。

  龍昊天眉心一皺,高聲道:“莫衝……”

  莫衝應聲入內。

  龍昊天神情凜然:“本宮命你,速派人在以文思巷尾中心周圍兩刻鐘能到達的範圍搜尋流雲姑娘,再派人到四處城門查探有沒有可疑的馬車出城,記住,動靜要鬧的越大越好,就說太子府的一個寵妾被人擄走了……”

  莫衝心裡咯■一下,這是要公然搜捕流雲姑娘?

  “如果查到流雲姑娘的下落,一定要想辦法將人安全的救出來。”

  龍昊天補充了一句。

  莫衝似乎有些明白了,太子殿下說的是救而不是抓,又看語蓉對他眨眨眼,莫衝忙應道:“遵命。”

  莫衝風風火火的辦事去了,龍昊天轉而對語蓉道:“傅姑娘暫時就先住在府裡吧!文思巷己經不安全了。”

  語蓉微微一曬:“可不是嗎?我把衣服都收拾好帶過來了。”

  龍昊天搖頭苦笑,現在,他只想把流雲找回來,這個傻瓜,什麼都自己扛著,如果能早一點把真相告訴他,他可以配會她演戲,也不用她一個人擔驚受怕,捱的這麼辛苦,只是現在說這些也太遲了,還不知道她落在謹清王手裡會怎麼樣……心一抽一抽的疼。

  素凝剛到城門就看見了莫衝,帶了一隊人馬在和守城的士卒說話,很多火把把城門照的透亮。

  “莫將軍……”素凝跌跌撞撞朝莫衝走去。

  莫衝回頭一見是素凝,趕忙跑了過來扶住就要摔倒的素凝:

  “素凝,你從哪裡來?”

  素凝喘著氣,搖頭:“城外,離這大地有四五里,我走了好久……你快回去告訴太子殿下,流雲姑娘出事了,我醒來以後她就不見了……”

  “太子己經知道了,我現在就是奉命尋找流雲姑娘,你先回府,把事情的原委和太子交代一下,說不定我們從中找到找索。”莫衝叫過來兩個待衛弄了一輛馬車把素凝送回府去。

  流雲和一個三歲大的孩子面對面的坐著,她笑容溫柔,語聲更溫柔:“融兒,你不記得姑姑了嗎?”這句話有點渣,融兒才多大,上回見的時候,融兒還不會說話呢!要記得住她才奇怪了,天下第一神童了,不過,哄小孩嘛,這是套近乎的必要手段。

  “我是你的姑姑啊!六姑姑,你小時候姑姑還抱過你呢!你最喜歡姑姑了,姑姑一逗你你就笑……”

  融兒沒反應,大眼晴充滿戒備的看著她。

  流雲不氣餒,這事都怪謹清王這個大變態,把孩子折騰的都傻掉了,不過,幸好這個大變態沒有真的砍下融兒的手指,當她看到融兒十指俱在的時候,那種喜悅,真的比中大獎還高興,只是不知道苦了哪家的孩子……“融兒不要怕,姑姑會保護你的,有姑姑在那些壞人不敢欺宜你的,再過些天,姑姑就帶你去見你娘,見你爹,還有祖父祖母好不好?”

  融兒的眼晴亮了一下,但他依然緊抿雙脣。

  流雲知道融兒動心了,還是娘親對孩子最有吸引力了,流雲笑微微道:“姑姑來這裡之前己經見過你娘了,你娘好想融兒呢!你娘還幫你重新做了一個睡寶寶,和原來的一模一樣。”流雲驀然想起大嫂做布娃娃的事,一邊做一邊念叨:融兒沒有睡寶寶晚上就不肯睡覺……“真的和原來的一模一樣嗎?”融兒脫口問道。

  流雲心中一喜,融兒終於是開口了,流雲坐到他身邊去:“當然一樣啊!你原來的睡寶寶是不是粉色的臉,穿著天青色褂子,頭上還扎了兩根小辮子呀?”

  融兒的眼裡迅速充淚,晶瑩的淚珠如斷了找的珠子,一顆顆的掉下來,他抽泣著:“融兒的睡寶寶,被壞人扯掉了,頭沒了,手也斷了,壞人還說,要是融兒不聽話,就把融兒的頭和手也扯下來……”

  流雲難過的將他摟進懷裡,輕拍著他的背:“不怕不怕,有姑姑在,融兒不用怕,姑姑會把那些壞人都趕走的,他們再也不能來欺負融兒……”

  融兒抱住流雲大哭起來,流雲也跟著心酸落淚,可憐的孩子受了多少折磨。

  “嘖嘖嘖……這個姑姑可真是厲害啊?還能打壞人呢”龍擎天譏諷著走了進來。

  流雲忙把融兒護在身後,憤憤地瞪著那張妖魅又可惡的臉:“你想幹什麼?”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困(二)

  “你以為本王想幹什麼 ?”他邪魅的笑。

  流雲眼珠子打轉,選擇了無禮他的角度,冷泠道:“王爺的心思深沉如海,誰猜得到啊?”

  他仰頭哈哈一笑,並不以為忤,用很優雅的姿態在一張黃花梨靠背椅上坐下,曼聲道:“來人,把傅小公子帶下去。”

  流雲感覺到衣衫一緊,是融兒抓住了她的衣服,流雲輕拍融兒的手,柔聲道:“融兒乖,融兒先下去玩,呆會兒姑姑就來找你,好不好?”

  融兒猶豫了一下,看看流雲再看看謹清王,乖乖的點頭,一個婢女過來牽了他的小手出去。

  流雲正襟危坐,雙眸犀利的盯著謹清王。

  “本王很可怕嗎?”龍擎天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覺好笑。

  “王爺覺得流雲在害怕嗎?”流雲很不屑的反問。

  嗯……的確不像,只是她渾身散髮出的敵意,讓他不悅,心裡生出要捉弄她的心思來,反正他現在也很無聊。於是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這是一張臨窗的大炕。

  流雲立即往邊上挪了挪,跟這個人靠的太近不是什麼好事,上次在慈恩寺的密室裡,可把她嚇的不輕。本來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要站起來逃他遠遠的,但是這樣似乎顯得太怯懦了。

  只是她還沒挪出去三寸遠,就被他一個大力的拉扯跌進他的懷裡,他邪邪的笑:“你不是不怕本王麼?逃什麼 ?”

  他的手如鐵箍一般圈住了她,叫她動彈不得,流雲一邊暗中用力想要掙脫,一邊冷聲道:“王爺分不清,什麼叫害怕,什麼叫厭惡嗎?我只是厭惡和你靠的這麼近。”

  她再怎麼用力也是徒勞,但是他很欣賞她的倔強,包括她說的那些不好聽的話,他活到現在,只遇見過兩個人敢這樣對他說話,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有時候他就想,是不是因為月華只是對他橫眉豎眼,所以他才越發想要得到她,情這個東西,總是讓人琢磨不清,來了就來了,毫無道理可言。

  “傅流雲,你真是太像太像她了,你這麼像她,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他迷離著雙眼,吶吶,似囈語。

  “王爺既然知道我叫傅流雲,那麼還有什麼好困惑的呢?月華郡主已經不在了,我也變不成月華,所以,王爺還醒醒吧!”流雲冷冷道。

  “太子當你是什麼呢?是傅流雲還是月華?”他說著,手一松。

  流雲忙離他三尺遠:“我只是為了完成王爺交代的任務,保全我的家人,至於太子當我是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笑看她:“說謊,人可以自欺,亦或欺人,但情刺不會。”

  流雲嗤鼻一笑:“王爺現在過來就是為了討論這個問題?”

  “當然,這個問題對本王來說很重要。”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很渴望得到真實的答案,迫切的。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呢?我不想捲入你們之間的爭鬥,可偏偏就卷了進來,我常常想,如果四年前,不是因為好奇心起,偷偷的跟著哥哥去了虎丘,沒有遇見你,我的人生又是怎樣的一番情景……”流雲雙眼空茫的落在赭色拼花的地磚上。

  龍擎天不由回想起當年在虎丘見到的那個少年,那一刻,他真是以為是月華重生了,如果,她不是傅家的人,他一定會把她帶走,可是,偏偏她是傅家的女兒,那個不識時務,頑固不化的傅文柏的女兒,於是他精心策劃了這一切,一邊擴大自己的勢力,一邊等待她長大,這一等就是四年。現在。她終於坐在了他身邊,可是她的心也和月華一樣裝進了另一個人,而且是他親手將她推向了那個人,心情莫名的煩躁起來。

  “如果當年本王沒有遇見你,那麼,此刻你已經和傅家所以人,包括融兒,一起血流菜市口。”他的語氣驟然冷峻起來,像不期而至的霜降。

  流雲側目看他,但見他鳳眼微眯,眸若寒星,也正盯著她看,心裡一緊,剛才她說了什麼惹得他這麼不高興了?激怒他可不是什麼好事。畢竟現在她和融兒的性命都在他手裡捏著。

  “那也不錯啊,起碼現在王爺就不用煩惱了。”流雲故作淡然的笑了笑。

  “太子在找你。”他冷不丁的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流雲一怔,不知他的何意,或者確切的說,她是不知道太子是什麼意思。她已經和子謙都商量好了,這個時候,真的密旨應該已經交回到太子手中,太子會怎麼想出她呢?當她是一個背叛者,還是能體諒她的苦衷?

  “而且是大肆的尋找,弄得京都城飛狗跳。”龍擎天心裡也在想,太子這麼大張旗鼓,一副生不見人死要見屍的樣子,到底他在乎的不流雲還是在乎被流雲偷走的密旨。

  流雲微微一哂,卻沒有說話,在謹清王這個喜怒無常的人面前說什麼都是危險的,沉默有時候是最好的語言。

  “你不擔心?”她的平靜讓他頗感意外。

  流雲抬眼看他:“我要擔心什麼?反正一切都不是以我的意志為轉移,從始至終,我只不過是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我擔心也沒用。”

  “你倒是想的明白,很有自知之明,本王就喜歡你這種脾氣。”龍擎天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看她。

  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自在,如芒刺在背,流雲道:“天色晚了,王爺可以去安歇了,我也要去陪融兒了。”流雲下逐客令。

  “本王去哪裡安歇呢?這裡可是本王的房間。”他輕笑。

  流雲微窘,這裡又沒寫他的名字,她怎麼知道這裡會是他的房間,他安排她和融兒在這裡見面,她還以為 這是給她準備的房間呢!

  “那王爺安歇吧!流雲告退了。”流雲起身施了一禮。

  “沒有本王的命令,這個房間你一步也跨不出去。”他索性拿了個大引枕,閒閒的倚著。

  流雲心裡咒罵這個大變態,難道他還真想做那種齷齪的事情來?當她是什麼人了?

  “王爺到底想怎樣?我這幾天因為盜密的事情可是一直膽戰心驚,好幾天都沒睡好了,我累了。”流雲耐著性子說。

  “哦?”他左眉輕揚:“你這樣一說,本王倒是想起來了,你這麼辛苦的完成任務,本王理應好好犒勞你才對,這樣吧!本王今天就准許你在本王的房間裡安歇。”

  流雲差點吐出來,無語 望著這個厚顏無恥到極點的人,居然想到這種犒勞方式,他以為他這個是黃金屋?別說是黃金屋,就算是鑽石屋她也不稀罕。

  “王爺如果真的想犒勞我,那就放我離開。”流雲靜靜道。

  “放你離開?你再回到太子身邊?”他的眸光又凜冽起來。

  “我為什麼非得回太子身邊?繼續做影子嗎?我最討厭做別人的影子,我只是我。”流雲凜了一眼,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有想過,如果能脫困,她是要回到太子身邊還是回江南去?

  他直起身來,一字一頓道:“這輩子,你註定要成為別人的影子,這就是命。”

  流雲看見他的目光如暗夜中的狼,散髮著讓人恐懼的幽光,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流雲不禁向後退去,他一步步逼近。

  “傅流雲,你是本王的,四年前就註定了你是本王的人,本王等了那麼久,現在,本王一了夙願。”他很鄭重的宣告著,宣告她是他的所有。

  流雲邊退邊道:“王爺不覺得你這樣說很諷刺嗎?王爺當我是什麼?一件東西?想送給誰就送給誰,想拿回來就拿回來。”

  “只要你能接受這個事實,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他已經把她逼到了床邊,她蒼白的臉,和身上大紅的錦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他的身體陡然亢奮起來,熱血沸騰,腦海中已經幻想出,她潔白如玉的身體躺在大紅錦被上,任他肆意擷取……“不,我無法接受。”流雲驀然撥下髮髻上的金釵,對準自己的頸間大動脈,決然道:“王爺如果一定要逼我,那我就唯有一死。”

  “你以為你有機會尋死嗎?本王的動作永遠比你快,你來見本王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本王以為聰明如你,早就應該做好了心裡準備,不要再跟本王玩什麼尋死覓活的把戲,惹怒了本王,你知道會有多嚴重的後果,上次本王沒有剁下融兒的手指,並不是表示本王可以一再的放縱與你。”龍擎天冷冷的說道,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的,現在他身體裡的那根弦就已經緊的不能再緊了。

  “龍擎天,你真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難怪月華不選擇你,你這個人,根本就不懂感情……”流雲為之氣結。

  “住口。”他喝斷了她:“你以為本王要你的感情?哼,本王可比太子誠實多了,本王就是要你做個影子而已,在本王心裡,你永遠及不上她的萬分之一,除了這張臉。”

  流雲極怒反笑:“你可真是一個誠實的人,而且還是天下第一大情聖,既然你這麼愛月華,怎麼不跟她一起去死啊!那樣就可以提早去排隊,說不定下輩子月華會優先考慮你,你還吃什麼情刺啊?既然這麼愛,都刻骨銘心了,就該為月華守一輩子貞潔,還日日溫香暖玉抱滿懷,呵呵,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真是可笑之極,所以,別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大情聖的樣子,真的是很噁心……”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32 PM

第一百三十五章 被困(三)

  龍擎天被她的話徹底的激怒了,一把將她推倒在床上,撲**壓製住她,將她的雙手扣在頭頂,他喘著粗氣憤怒的盯著她的眼睛,目光交匯,氣息糾纏,卻無半點曖昧之意,他像把火,想要燒了她,她像塊冰,想要凍結他。

  “你別以為本王不敢動你,本王可不是太子,會慣著你,你若再敢對本王出言不遜,本王就先一顆一顆的撥了你的牙。”龍擎天威脅道,他從未這樣縱容過一個人,明明可以乘此機會把傅家連根鏟平,卻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甚至,連江南的眼線也收了回來,他在她面前一直說著狠話,他也曾經下過決心,一定要給她好看,尤其是在得知,贛州失利和出征計劃失敗都是她在背後搞的鬼的時候,他真想一掌劈死她,可是,怒氣在她身上來的強烈迅猛,退的更快,一轉念就無影無蹤。龍擎天非常痛恨自己這種愛恨不明的心緒,似乎,他的情緒被什麼左右著,他卻找不到原因,思來想去,或許是因為她太像月華了,所以,他總是不忍加注更厲害的手段在她身上,真真是太讓人沮喪了,他不能繼續這樣迷糊下去,他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她知道誰才是誰的主宰。

  流雲似乎可以 看見他眼中有兩簇火苗在攢動,她也想相信一個人盛怒之下,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別說撥了她的牙,就是要剝了她的皮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超出了這條底線,那麼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哪怕是生命,是的,現在人要侵犯的是她的底線,如果她守不住,那麼,只有玉瓦一起碎了。

  “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喜歡實話實說,王爺喜歡聽假話,對不起,我一句也說不出來,王爺要是撥了我的牙也好,要殺了我也罷,請便。”流動雖然被他壓製在身上,但絲毫不妨礙她輕視、藐視、鄙視他。

  見過擰了,沒見過這麼擰的,有道是越烈的馬越能激起人們征服的慾望,她越是桀驁不遜,他就眼都越要征服她,喜歡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以是溫情款款,也可以是似烈火焚燒,哪怕化為灰燼。龍擎天慢慢鬆開她的手,支起身子。

  他這是妥協了嗎?流雲疑惑。

  “你這麼不識好歹,總有一天會死在本王手裡,所以 膽敢藐視本王的人都該死,但是。本王現在還舍不得你死……”龍擎天這個“死”字一出口,右手快如閃電在流雲胸前一點。

  呃!流雲只覺身子一麻,想開口罵人,可動了動嘴脣卻發不出聲音來,隨即她驚恐的發現,她不僅是說不了話,而且,身體也動不了了,這應就是所謂的點穴嗎?這個卑鄙無恥的傢伙,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怎麼?不說話了?”龍擎天幸災樂禍的抱著雙臂看她徒勞的瞪眼,瞪吧!就算你把眼珠子都出來了,也改變不了現實,現在,你是魚肉,我為刀俎,你……只能任人宰割。

  他半倚在她的身邊,用指背拂著她的臉,聲音變得柔和起來:“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安安靜靜的,多好,女人要學會溫柔,再漂亮的女人如果張牙舞爪的,也會顯得醜陋無比。”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相信也已經把龍擎天刺成了密集型的篩子,她美美關他什麼事,沒聽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嗎?如果有人對著敵人還要搔首弄姿,賣弄風騷,那隻能說這樣的女人太賤了。

  “又在想什麼呢?”龍擎天笑問:“是不是在想,本王接下來會做什麼?”

  這個人翻臉比翻書快,變臉比變天快,如果此人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只怕什麼劉德華,金城武,梁朝偉都要靠邊站了,什麼金馬影帝,金雞影帝非他莫屬啊!

  流雲忿忿的想別過臉去,但是動不了,只好翻了個白眼,表示她對他的憎恨。

  龍擎天的手滑向她的腰間,輕輕一扯,腰帶鬆開來。流雲被點了穴,原本身體就僵硬了,現在更加如石化,在心裡把滿天神佛,中外神靈都祈求了個遍,希望這惡人突然猝死了才好。然而,事與願違,他的手,不僅解開了她的腰帶,還滑進了她的裡衣,他的指腹光滑溫暖,游走在她平坦的小腹,逗留在肚臍眼附近,輕輕的畫著圈。流雲呼吸急促起來,胃裡一陣陣翻騰,好像游走在她肌膚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一條蛇。

  他的吻隨即落了下來,如蜻蜓點水,點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最後落在她的脣上,輕輕含住她的下脣,舔舐著如同品嘗一道美味的糕點。

  他也用龍涎香,和太子一樣的味道,甚至他吻她方式,都和太子那麼相似,可她完全體會不到和太子親吻時,那種美好支心悸的感覺,只有一陣陣的噁心反胃。他的手開始向上游走,游走的極慢,但是這距離實在是太短暫,只一個喘息間,他的手便覆蓋在了她的柔軟,輕輕的揉捏著,漸漸的加重了力道,重到讓她感覺到疼痛,他的吻也深入起來,伴著粗重的呼吸,他的舌開始如狂風席捲她口中的每個角落,吮吸著,啃噬著,舔舐著……流雲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如果真的能窒息而死倒也乾脆,只是他很有分寸的,在她有憋氣到極限的時候,就會松一松,讓她緩一緩,然後再開始新一輪的進攻。他在這方面絕對是個高手。

  衣衫被褪去,只剩一個肚兜,香肩盡露,酥胸半掩,這個樣子是最具誘惑力,龍擎天呼吸一滯,卻不是因為這具充滿誘惑的軀體,而是她胸前佩著的一塊玉佩。

  “五彩玉石?”龍擎天打了個激靈。

  流雲這才想起,自己來時把五彩玉石帶出來了,一直貼身戴著,現在被他褪了衣裳想瞞也瞞不住。

  龍擎天的激情驟然退了下去,一把扯下玉佩,粗暴的動作也不管在流雲頸項上留下一道紅印,他把玉石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冷聲道:“這玉佩你找到了,居然產告訴本王。”

  流雲說不出話來,只能冷冷的看著他。

  他伸手在她身上一點:“說,這玉佩是不是太子賞你的?”她既然把玉佩戴在身上,那肯定是經過太子許可的吧!龍昊天,你這個偽君子。

  流雲咳了兩聲,試著動動手指,還是不行,原來他只解了她的啞穴,流雲道:“這玉佩不是月華的,是我的。”

  “你可真夠厚顏無恥。”龍擎天慍怒,她居然說這玉佩是她的。

  流雲定定地望著他:“厚顏無恥的人是你,我的就是我的,何必撒謊,對你來說這玉是寶貝,但我傅流雲向來視金銀珠寶如糞土,要不是看這玉佩五彩繽紛,絢爛可愛,我都懶得戴。”

  “你……”龍擎天被她氣的胸口堵的難受:“上次本王讓你找玉佩的時候,你為何不說你有這樣的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這五彩玉石天下無雙,你以為你騙得了本王?”

  “這五彩玉石天下無雙不假,當年這塊玉石一分為二,打製成一對玉佩,一塊當做貢品送進了宮,而另一塊落在了我的上,哼!可笑的是,這一對玉佩,兩個相似的人,相隔千萬里,終究還是糾葛在一起,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呢?”流雲苦笑著。

  龍擎天怔愣著,在思考她的話有幾分可信:“貢品是天下無雙,傅家居然敢私藏其一,已然是犯了欺君大罪。”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傅家現在已經背負欺君之罪,不在乎多這一條。”流雲不屑道。

  “這玉佩果真是你原先就有人?不是太子 給你的?”龍擎天追問。

  “若是太子給我的,我還不要呢!誰要別人戴過的東西。”流雲冷哼道。

  龍擎天看著她的眼睛,坦坦蕩蕩,並不像在說謊,依她傲慢的性子,月華的東西,她還真的不稀罕要。她說,這是天意,難道,當真是天意嗎?心跳驟然加速,目光落在她深陷的鎖骨,和突起的山峰,慾望之火又灼灼燃燒起來,燒的他,口乾舌燥,身下脹痛不已。

  “流雲,既然這是天意,那我們就奉天而行。”他喑啞著,一手繞到她的背後,摸索到帶子的打結外,胡亂扯了下來,緩緩掀開這層最後的屏障,揭開這迷人山水的真面目。

  “不要……”流雲絕望的喊著,剛才她還以為會有轉機,結果,一句天意又把她逼入絕境,不留餘地,而她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正平呢?子謙呢?太子呢?為什麼沒有人來救她?為什麼要讓她承受這種侮辱?上輩子她做錯了什麼?這輩子又造下了什麼孽?如果老天爺後悔給她一個重生的機會,那麼現在就收回吧!收回這條生命,她寧可灰飛煙滅。

  “不要說不要,本王要你……”龍擎天的女人很多,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楚,床第之歡,與他而言就是發泄,純粹的生理需要,的確,他有很多手段,足以讓人欲仙欲死,然而他不屑,說出來誰會相信,只有那些曾經在他身下承歡的女人知道,他的脣從不親吻她們,他的手從不撫摸她們,只有最原始的發泄。

  而今天,他像撫摸一件珍稀的寶貝,憐惜到心隱隱作痛……



第一百三十六章 脫困(一)

  突然覺得自己的說什麼都是徒勞,那種你若是再碰我,我就死給你看,或者,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對他而言,不會比空氣中的塵埃更重,與他,皆是笑話,於是,她說不出口,可是,真的就這樣任憑事情發生嗎?她覺得她應該就此死去,不管用什麼手段,然而,一轉念,憑什麼要死的人是她?她做錯了什麼?該死的是這個惡人吧!於是她內心的糾結就變成了沉默,無聲的抗拒,或者就當麻痺自己。

  努力讓自己的意識游離這個身體,然而,他的每一個親吻,每一下撫摸似乎都像攥住了系著風箏 線,一次次的把要逃走的她拉回現實,逼著她清醒的面對,繼續痛苦的糾結。

  他低吼著驀然離開她,盯著她泛紅了的臉頰,開始迅速的胡亂的扯著自己身上的衣裳,急切的,焦渴的,似久行沙漠的人,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綠洲,一汪清水,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囂著那種深層的慾望,是的,他等了四年,很久很久了……人再次覆了上來,他的目光更加熱切,他的呼吸更加粗重,他的動作也更加粗暴,之前的溫柔全部轉化為暴戾,他的變化大的總是讓人措手不及,沒有承上啟下的過度,就像翻書,這一夜和那一夜完全不同的內容。流雲咬著脣,忍受著他剛才猝然大力分開她的雙腿,以致拉傷了她的韌帶的痛苦,痛苦是可以忍耐的,可這樣羞人的姿勢,自己最私密的地方完全暴露在一個自己不喜歡 ,甚至是討厭的人眼前,這種羞辱,真 難以承受,流雲被逼出一滴淚來。她想過要堅強,不在他面前掉一滴淚,她要從始至終用鄙夷的目光看他,而不是哭哭啼啼的怒罵或是求饒,可她終究沒有那樣堅強,流雲,不是萬能的人,不過是蒼茫人世一片浮雲而已,風一吹,就散了……只要他稍稍再往前,只要再前進一點點,他就可以闖進她的身體,完全的占有她,他看見了她的眼淚,倏然滑落,一滴又一滴,仿佛滴落在他心間,帶著滾燙的溫度,燙的他微微的疼,他眉眼的稜角柔和了下來,卻依然透著堅定決絕,食指的指腹撫上她微微紅腫的雙脣,沙啞著,似催眠一般的說:“流雲,以後,你只屬於我……”

  可笑,我不會屬於任何人,就算是我的愛的人。

  流雲心裡回應著,嘴巴一張,猝然咬住了他的手指,狠狠地,用力咬斷骨頭 力量,直到自己的牙齒都發痛。

  龍擎天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直等到她筋疲力盡的鬆開了牙關,鮮血淌進了她的口中,沿著脣角蜿蜒滑下,在蒼白的肌膚上畫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他微然一笑:“你用這種方式宣告你對我的占有嗎?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你的印記,那麼,是不是,我也該在你身上留下點什麼呢?”

  他的目光轉移到她的肩膀,深陷的鎖骨形成兩個非常誘人的深渦,他慢慢低下頭去,伸出舌頭輕輕舔舐著光潔如玉 肌膚,然後,猛的張嘴咬住,隨即下身一用力往前一頂。流雲痛 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雙重的疼痛讓她連腳趾都蜷縮了起來,這個變態……當嘴裡充滿了血腥的味道,龍擎天才松了口,用滿是鮮血的脣去吻她亦沾滿鮮血的脣,模糊的低語著:“這味道如何?是不是覺得很刺激?”配合著提問,身下又是重重一擊,引得她嗚咽出聲。

  “你叫啊!你的聲音很好聽!我想聽……”他在她脣邊喃喃。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左衝右突,卻找不到缺口,只有讓自己專心的投入到一場瘋狂的情事中以得到暫時的紓解。

  所有最惡毒的詞語都無法表達她對他的恨意,他們是兄弟啊!那她算什麼?

  寂夜中有清脆悅耳的鈴聲丁鈴響起,因為響得非常急促,讓人不由的心慌起來。

  龍擎天的動作戛然而止,身子一僵,側耳細聽,須臾就聽見有人高喊……抓刺客……龍擎天忽的離開了流雲,迅速的起身穿上衣服,動作快速卻不失優雅,取下掛在墻上的寶劍,就要衝出去,這片宅院是非常隱秘之所,因為設置了機關重重,所以,他沒有派多少人守衛,現在有人闖了進來,他就不能像在王府裡一樣,可以悠閑的喝茶,漫不經心的等待屬下把不速之客拿下。他走了兩步雙回過頭來,走到床邊,拉過一床被子為她蓋上,並掖實了被角以免她受涼,低頭輕啄了她的脣,低聲道:“等我,我馬上回來。”這個可惡的入侵者,可真會選時間,倘若他因此而不,他一定讓那個入侵者變成太監。

  等你?嗯!我一定等你,等你變成一具屍體。流雲心裡咒道,卻是不免擔心,到底是誰闖了進來?這裡和滴翠軒一樣,到處都是機關,萬一不小心中了機關,只怕是凶多吉少,不管來人是誰,闖進這裡多半是為她而來,她不想有人因為她而喪命,包括正平。

  在這之前,她一直都不肯原諒正平,因為他處心積慮潛伏在她身邊這麼多年,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帶著目的的,這樣她很難接受,畢竟在這過去的三年裡,她是那樣信任他,他們之間有著旁人難以比擬的默契,她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他就能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用她開口,他就能把她所需要的展現在她面前,所以,當他說……我會護你一輩子的時候,她感動了。正因為這份默契 這句誓言,所以,她梗懷,無法原諒,但是,現在她明白了,正平有正平的苦衷,這是他的任務,他確實是為了完成任務而來,就算他對她的一切都是在演戲,也無可厚非,而且,他一直在祈求她的原諒……其實,她已經不恨了,在正平用自己 身體擋在她前面,一腳踹翻驚馬的時候。他第一想到的是她 安危,正平對她,並非一切皆是虛假。

  想了想,流雲又擔心起子謙來,子謙一定能找到這個地方,他會不會冒險前來?依他的性子,絕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有犯糊塗的時候呢?

  太子是不會親自前來的吧!就算他查到了這個地方,也不會親自來的吧!但願他不要來,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可就前功盡棄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流雲被一陣刺耳的金屬碰撞的聲音驚的回過神來,交手了,心跳狂亂,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金屬碰撞聲開始凌亂起來,好像加入戰鬥的人越來越多,到底是敵眾我寡,還是敵寡我眾?不得而知,突然的,就沒有聲音。流雲惶恐的想,是戰鬥結束了嗎?呆會兒走進來的會是誰?如果是謹清王,那麼,說明來人已經戰敗,戰敗的下場似乎只有一個吧!流雲打了個冷戰,心中狂喊……不要不要不要……喊了無數聲不要,門吱呀被推開,流雲驚恐的睜大眼睛望著那扇十錦?子,就看見一身白衣翩翩,謹清王出去的時候穿的就是這身白衣,流雲腦子轟然一下,懵了。

  龍擎天把一把寶劍“■”的放在了桌案上,望著流雲一言不發,神情既嚴肅又帶著一絲沮喪。

  流雲朝那寶劍瞄了一眼,心中一抽,她認得,那是正平的寶劍,他果然來救她。

  “沒想到,他會為了你而背叛我。”他淡淡說道,淡的像是天邊一絲飄渺的雲煙。

  流雲望著頂上的鮫紗雲帳上的山水墨畫,仿佛還是那個春日的早晨,她揉著惺忪的睡眼,他就那樣笑微微的,用寵溺的眼神看著她,說……瞧你這黑眼圈,困的話就再去睡會兒吧!

  “你把他怎麼樣了?”流雲啞啞的問。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只說:“我沒有想到,他會為了你,把劍指向我……”

  “你把他怎麼樣了?”流雲這次定定的看著他,問。她只是想知道那個答案,儘管她已經猜到了,現在,她要證實。

  龍擎天嘴角向上,浮走一絲輕蔑的笑,目光中狠戾之色如寒星閃耀:“敢拿劍指著本王的人,你以為他還有第二種下場嗎?”

  流雲望向窗外,看不到夜色,更看不到夜色裡那濃郁的深紅色,她在回想,今天正平在進門之前跟她說的那番話,如果你見到有人拿著兒狼牌,可以全然信任他。那個時候她不明白,現在回想,他早就猜到她會被困,他一早就做好了要闖進來救她的準備。

  “今天你們進來的時候,他默默記下了入園的路線,呵呵!鬼影不愧是鬼影,只要他起過一次,再複雜的路線,他也能熟記於心,只可惜,他不知道,我這園子,白天和夜晚開啟的機關是截然相反的……哈哈……”龍擎天笑著,笑聲中透著一股子蒼涼。被自己最信任的屬下背叛的滋味,不是那麼好受。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33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脫困(二)

  龍擎天被段正平一事弄的沒了心情,久久的看著流雲無聲的*了一息,也不幫她解開穴道,一個人坐在臨窗的大椅上發呆。

  屋子裡死一般的沉寂,身心都疲憊到極點,像一根弦繃到快要斷裂,可腦子裡清明的如同白晝,這樣的日子,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她就像行走在霧靄疊嶂的山谷叢林,迷濛的讓她無法前行,還能堅持多久?流雲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痛。

  龍擎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流雲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正平的劍也不見了,她的五彩玉佩也不見了。不見了就不見了,到現在,還有什麼可以在乎呢?她已經被那個人徹徹底底的的落塵埃。

  唯一可以讓她感到安慰的是,她可以和融兒在一起,每天帶著融兒,給他講故事,講江南傅家,點點滴滴。日出日落,日復一日,轉眼過了十餘天,再沒有了任何動靜。她反而安心下來,她的安慰已經至關緊要,只要那些人,能好好的照顧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要為了她而有任何的改變,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她又隱隱的感覺,這樣的平靜是不正常的,像是在醞釀著什麼,暴風雨嗎?

  這天夜裡,融兒已經在她懷中睡去,她依然睜著眼,沉浸之前給融兒講的故事裡,故事說的是暮春三月的杭州之行,那些事,真的很遙遠了呢!都記不太清了,他們曾經說過的話,踏過的山水,走過的足跡……如果,有一天,她再也記不起來了,怎麼辦?

  深深的夜裡,似乎有悶雷滾滾,是春雷嗎?沉悶的聲音,像是地底發出的一般,像是成千上萬的奔馬撒蹄踏過心上。

  越來越響了,漸漸的能聽見嘈雜的聲音,不對,流雲小心翼翼的把手從融兒頸下抽出來,融兒現在可粘她了,不抱著他,他就不肯睡。流雲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窗邊,只見夜空布滿紅光,流雲疾步去找開門,走到院子裡,但見是西北方火光沖天,呃!她記得正平說過,從這裡往北走就是太子府,而太子府在皇宮的東邊,那麼這個方向起火,會是皇宮嗎?心陡然一驚,難道京都形勢巨變?

  流雲本想爬到院子中的一座假山上,但是生怕那裡會有機關,這裡的僕人是警告過她們的,絕對不能亂走。所以,她只好爬到欄桿上,舉目,試圖看的更遠。

  聽清楚了,那是震天的喊殺聲,京都終於還是免不了一場動盪,是誰在攻打皇宮?謹清王嗎?他有十多天沒來了。

  游魂趕緊回屋把衣裳穿整齊,這種時候,誰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還是早做防備的好。

  “■”的一聲,有什麼重物倒下,流雲吃驚的想出去看看,支見一道黑影倏然躍窗而入。

  “你是誰?”流雲首先想到的是融兒,搶步護在了床前,融兒依然熟睡。

  那黑衣人默默的看著流雲,片刻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狼牌,的正平給她看過的狼牌一模一樣,這牌子終於出現了。

  “外面 的人已經被我解決了,現在,你快跟我起,遲了就來不及了。”黑衣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流雲也沒有片刻猶豫,快速的從衣架上取了件披風,說:“好!”轉身去抱融兒。

  那人走了過來,在融兒身上不知名的穴位點了兩下,用披風將融兒裹了起來,一把扛在肩上:“跟著我的腳步。”

  流雲用力點了點頭,正平說,可以相信這個人,那麼她就全然把自己和融兒的性命交到他的手裡。

  今天可真是一個好時候呢!謹清一定沒時間顧及她了,只要能出這個院子,就可以了,流雲不擔心,這份既然能進來,當然也能出得去。

  可是,很快,流雲就發現自己想的太簡單了。黑夜中,不知從哪裡躍出五六個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無痕,主人早就猜到你會來這裡,現在,速速把人放下,跟我們一起去見主人。”其中一人低聲喝道,語氣甚是嚴厲。

  原來這份叫無痕,流雲擔心的看著他,無痕把融兒交到流雲懷裡,低低道:“往右後退兩步,再往左後退三步,站在假山底下不要動。”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是看著那些黑衣人的,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們的眼睛。

  流雲接過融兒依言後退開去。

  “憑你們,能擋得住我?”無痕的聲音俊冷透著輕蔑。

  那些人的瞳孔驟然一緊,懼色一閃而過,看得出來,他們是懼怕無痕的,應該是對無痕很了解的。

  “擋不住也要擋,這還是你教我們的。”那人心中微一動搖之後,恢復了原來的殺氣,一個人,若是不怕死了,那也就沒什麼好畏懼的了,殺手,過的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離他們最近的就是死亡,不是別人死就是自己死。

  “很好,那就來吧!看你們能不能過我十招。”無痕語聲淡淡,從容不迫,似乎毫不把眼前的人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沒有去握劍,只這樣目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沒有人動,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結,時間亦停止住,只有遠處的火光把夜空照的更亮了,流雲屏住呼吸,等待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他們都是西府的殺手,沒有弱者,高手的對決,無痕看似很淡定,胸有成竹,而那些人,置之死地而後生,應該那不是輕易就可以解決的,這必將是一場惡戰。幸好,無痕點了融兒的穴,不然,讓小孩子看到這一幕就不好了,流雲不禁抱緊了融兒。

  既然他們不肯先動手,他可沒時間在這裡跟他們耗著,無痕足尖輕點,一個飛身,如驚鴻掠起,同時背上長劍如靈蛇出竅,一道寒芒,在夜空中舞出劍花如雨,快,太快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聽見金屬撞擊的聲音,叮叮噹當,無痕的劍已經和五柄長劍交接,戰了幾個來回。

  那聲音極為刺耳,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流雲目不轉睛的盯著無痕的身影,只見他身形快如閃電,長劍飛舞如龍,飛閃騰挪,左挑右刺,沒有很花俏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凌厲的挑刺。

  “七、八、九……十……”無痕數到第十招的時候,一個旋身退到流雲身邊,收劍。

  那五位殺手保持著進攻的姿勢一動不動。

  “還不倒?”無痕長劍往背後一插,準確無誤的直入劍鞘,而那五人應聲而倒,流雲驚訝的看見,他們每個人的頸間都出現了一道血痕,鮮血汩汩流出,居然都是被無痕割了喉。

  無痕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雖然同為西府殺手,但級別不同,武功更是天差地別,除了鬼影是能與他一較高下,其餘人等,在他眼裡不過是一根任人削砍的木頭。如果不是因為中了機關埋伏,又有誰能擋得住正平的劍?這個笨蛋,他早就警告過他,可他已經聽不進去了,為了這個女人……無痕的鼻子一酸,心裡呼吸道:正平,大笨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用,自己的事都 搞不定,還要我來幫你收拾殘局,你說你欠我的,來世再還,你最好給我記住了,在下面乖乖的等著,要是敢先去投胎,我一定把你抓回來,剁成肉渣。

  “走吧……”無痕再次抱起融兒,催促著。

  流雲正要舉步,無痕卻一把將她拉了回來,用力之猛,流雲重重的撞在了身後的假山上,痛的她差點背過氣去。眼前一花,無痕的長劍再次出鞘,快速的飛舞著。

  叮叮叮……流雲這才驚覺,他們正面臨著一陣如雨的飛箭,發亮的箭簇,如流星撲面而來,密密麻麻。無痕越舞越快,將飛箭一一打落。

  可他身上還扛著融兒,動作未免會受影響,流雲心中著急,想幫幫不上忙,若這箭一直這樣射下去,不,也不用一直,只要再來一陣,怕是無痕出無法抵擋了。

  “無痕,你自己起,不用管我們。”流雲毅然說道,她已經連累了正平,不能再連累正平的朋友。

  無痕沒有功夫理她,自己走?就算現在他想走,也要他走得了才行。

  “無痕,你快走吧!或者你把孩子帶走,把他交給江南傅家……”流雲急道。

  “女人,閉嘴。”無痕厭煩道,這個女人有什麼好的?這麼囉嗦,正平喜歡她什麼?

  流雲噤聲,只有看著飛蝗如雨的箭不斷的射來,又叮叮的掉落在眼前,心急如焚。

  無痕的氣息逐漸的沉重起來,有些力不從心了。再這樣下去,大家都要變成刺蝟吧!可惜他身上背著一個,身後站著一個,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啊……那個人,真的就傻傻的在那邊等著,就不會想辦法來幫一把!

  就在無痕煩惱不已的時候,突然飛箭停了,聽見慘呼聲,兵刃交接的金屬聲,無痕暗暗松了一口氣,那人還不錯嘛!手上居然也有幾個高手。



第一百三十八章 脫困(三)

  “現在可以走了。”無痕悶聲道,這個院子,那些 人是不能進來 。

  流雲急忙跟上,出了院子,無痕把肩上的融兒交給流雲,道:“接你的人來了。”

  “謝謝你……”流雲感激道。

  “不用謝我,我救你出來只是為了能讓他瞑目。”無痕說罷,幾個起落,消失在黑夜裡。

  流雲怔然的望著無痕離去的方向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黑衣人跑到流雲跟前,為首一人拱手道:“傅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吧!沈公子在前面接應。”

  流雲收回目光,來人既然道出沈公子,定是子謙派來的。為首的那人從流雲手裡接過融兒,低喝一聲:“撤……”

  幾個人擁著流雲朝既定的方向迅速撤離。

  眼前就要出了巷子,為首那人卻剎住腳步,機警的豎起耳朵:“前面有人。”

  大家也立即停下腳步,一雙犀利的眼在黑暗中搜索著危險的信息。

  “傅姑娘。”巷口出現一階人:“傅姑娘莫怕,我等奉太子之命前來救傅姑娘。”說罷,那人將目光移向流雲身邊的黑衣人,殺氣忽至。

  流雲疑惑,太子的人來的可真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

  “你說你們是太子的人,可有憑證?”流雲上前幾步,站在了最前面。

  來人從懷中掏出一面金牌,扔了過來。站在流雲身邊的一個黑衣人,伸手接住,交給流雲。流雲拿在手上看了看,沒錯,這樣的金牌,莫衝也有一塊。

  流雲把金牌扔了回去,道“你們回去稟報太子,就說傅流雲已經安全了。”

  “傅姑娘,我等奉太子令,必須把傅姑娘帶回去,請傅姑娘莫要為難人等。”那人拱手道,一副你不跟我走是不行的樣子。

  流雲沉默片刻,側臉問抱著融兒的那人:“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立即回到:“在下賀老六。”

  “好,賀老六,你們帶著小少爺走吧!我跟他們走。”流雲定定道。

  “可是……”

  流雲抬手止住了賀老六:“就這樣吧!小少爺的安全為重。”

  賀老六是個武夫,空有一身蠻力,嘴上笨的很,沈公子有交代,讓他們把傅小姐帶回去,可現在卻讓太子的人帶走了,了回去如何交差呢?不過既然太子的人說是來救小姐的,應該不會對小姐不理吧!也罷,先帶小少爺罷交差,再看沈公子怎麼說。

  流雲一徑走到巷口:“我跟你們走,他們都是傅家的人,不許為難他們。”

  那人拱手垂手:“這個自然,我等只奉命帶姑娘回去。”

  流雲點點頭:“太子現在在何處?”

  “皇宮。”他簡單扼要的說了兩個字。

  流雲望向西北方的夜空,他在皇宮,這麼關鍵的時刻,他不專心退敵,反倒想起她來做什麼呢?而且現在的她,真的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他若知道謹清王對她做的那些情事,他會是什麼反應?隱瞞嗎?不,她不想瞞他,帶著面具的生活已經讓她厭倦不已,身心疲乏,現在,就算她的面目已經醜陋不堪,千瘡百孔,她也不想再欺騙他。

  “走吧……”流雲嘆息一聲。

  子謙在一輛馬車旁等了又等,心一直卡在嗓子眼裡,說不出的難受,四肢冰涼,手裡都是汗,希望別出什麼意外才好,可惜他不會武功,如果會的話,早在流雲被困的第一天,他就和正平一起闖進去了,可是正平說,裡面機關重重,不熟悉情況的人進去必死無疑,讓他在外面接應,他一個人進去就足夠了……結果,他沒等到正平帶著流雲出來,卻先來了正平的死訊。他只能帶著正平事先交給他的狼牌,去“逐月小樓”找無痕。現在無痕去了那麼久,自己派去接應的人也沒個消息,難道又失敗了嗎?錯過了今夜,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今夜謹清王率三千死士號稱進宮護駕,崇安王的人十萬兵分四路將京都圍了個水匯不通,太子雖有奇兵,又有青城勇士相助,但是,鹿死誰手,的確難料,真相,只有等到天明才能見分曉吧!所以,必須在今夜救出流雲。

  終於聽到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子謙猝然抬頭,看見賀老六帶著眾人跑了回來。子謙在人群中尋找流雲 的身影,直到最後一個人從黑暗中現身也沒有見到流雲。子謙的心猛的一沉,疾步迎上:“傅小姐呢?”

  賀老六抹了把汗,喘著粗氣道:“我們本來已經帶小姐出來了,可是半路上碰上了太子的衛隊,他們奉太子之命要帶小姐回去,小姐把小少爺交給在下,她自己跟著太子的人走了。”

  “什麼?”子謙驚呼,太子這個時候自己都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管顧流雲,莫不是有詐?

  “傅小姐,認識那些人?”子謙問道。

  賀老六道:“不認識,不過他們給小姐看了一塊金牌,小姐就相信了。”

  子謙陷入沉思,既然流雲能確認是太子的人,那就好,不管怎麼樣,在太子那裡安全是可以的保障的。那就先安頓好融兒再做打算吧!

  子謙看趴在賀老六肩上一動不動的融兒,蹙了下眉:“小少爺怎麼了?”

  “好像是被點了穴,一路上安靜的很。”賀老六說道:“沈公子不必擔心 ,點穴一般過幾個時辰自動會解開的。”

  子謙有點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今天沒能見到流雲,真的很失望啊……無痕回到逐月小樓,腳步就變得踉蹌起來,推開房門,趔趄著摸著桌子坐下,拉下蒙在臉上有黑色面巾,摸了摸左邊的胸口,摸到一根鋼針,該死的,他以為那些混帳東西射的都是長箭,誰知道這其中還混雜著鋼針,他一個疏忽……這是他進西府以來第二次疏忽,上王爺,還是四年前了,在刺殺一個武將,為崇安王鏟除異己的時候,他一個不慎,腿上中了暗器,要不是鬼影來的及時,說不定他就一命嗚呼了,今天,他又疏忽了,可惜鬼影來不了了。

  無痕咬牙撥出鋼針,迅速點了周邊的穴位止血,不過,心脈已經受傷,即使止住了血,也無濟於事了。無痕笑了笑,從懷是掏出兩塊狼牌放在桌上,一塊是他的,一塊是鬼影的,耳邊依稀回響起若干年前,他們兩第一次領到這塊牌子的時候,主上說……整個西府殺手裡,能擁有狼牌的只有你們二人。呵呵,真是無睥光榮啊!鬼影的表情卻很嚴肅,他知道,這塊牌子讓鬼影想起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無數的幽魂,幸好,主上要留兩個人,如果只能留其一人話,他該怎麼辦?主上走了,他就笑嘻嘻的說:“你說這兩頭狼會不會是一隻公的一隻母的?”

  鬼影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如果有母的,也是你那一隻,我的,一定是公的。”說著,他把屬於他的那塊狼牌塞進懷裡,轉身走人。

  他在後面不服的喊:“嗨……憑什麼你的就是公的,我的就是母的?”

  “鬼影……你小子,本來我想讓你一個人在下面好好反省反省,好好想想,你到底欠了我什麼,哎!不過,我還是心軟了咱們從小就在一走,一起這麼多年了,沒有你的日子,我過著也沒多大意思,還不如下去找你,咱們再攜手並肩,遇神殺社,遇鬼斬鬼,也是逍遙自在……他奶奶的,老子是殺手啊,天下第二的殺手,最後一次任務居然是救人……鬼影,你害了我一世英名。

  無痕慢慢的垂下了頭,手裡緊緊握著兩塊狼牌,脣邊掛著笑容,緩緩閉上了眼睛。

  流雲並沒有被帶回太子府,而是到了一處地下密室。

  先前出示金牌的那名侍衛道:‘太子讓姑娘暫且在此安頓,現在外面亂的很,太子說,他會盡快來見姑娘的。”

  流雲點頭,表示了解,太子府說不定還沒有這裡安全,而且太子說的這麼肯定,會盡快來見她,他對今日的變動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了嗎?他確定他可以應付得過來嗎?還是忍不住要擔心啊……“太子妃呢?還在太子府嗎?”流雲想到太子妃現懷有身孕,現在局勢這麼亂,她的安全可有人照顧?還有素凝,出事後,她去了哪裡?正平說過不會傷害她,那就一定不會的,素凝會不會已經回太子府了呢?還有語蓉,她幫她去和太子說明原委,太子一定會把她留下的,所以,太子府一定要安全才行啊……“姑娘不必擔心,太子早有安排。”那侍衛回道。

  “好了,你下去吧!我困了,想休息一會兒。”流雲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今夜可真是個驚險不斷,累的她都快睜不開眼了。事已至此,她擔不擔心都起不了什麼作用了,還不如睡一覺,說不定,一覺醒來,塵埃已經落定。

  “屬下告退。”那侍衛躬身退了下去。

  流雲和衣躺下,蓋上被子,什麼也不去想,不一會兒,沉沉睡去。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36 P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執手誤(一)

  數日之後,流雲被迎回了太子府,重新入住滴翠軒,一切仿佛照舊,然而一切又都不一樣了。太子府裡每個人的心情不一樣了,因為今時今日,太子不再只是儲君,到下月初三,黃道吉日,便是太子的登基大典,也就是,再過一個多月,龍軒將迎來第三十二位帝君。

  數日前的那場激戰,流雲是從小允子口中得知,聽他繪聲繪色的描述,方覺,那夜讓人驚悚的,並非那場燒亮整個京都夜空的大火,而是皇城中,那場血流成河的戰鬥。太子秘密訓練的建龍衛以及青城勇士在此一役中,功不可沒。

  據說那日,謹清王以勤王為名猝然發難,太子便手持密旨,內外夾擊將其困住,先前周氏不動聲色的換掉宮中禁衛的各處頭領,殊不知,太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早就注意了他們的一舉一動,後發制人,一招制命。

  周貴妃在混亂中被刺死,謹清王下落不明,原來圍住京城的十萬大軍,則因為周崇簡的離奇暴斃而做土崩瓦解之勢,朝廷下一旨,只將罪名悉數加在崇安王一人之身,對其部下余眾既往不咎,那些人,之所以謀反,多是想出從周氏身上獲得更大的利益,眼看周氏不行了,樹倒猢猻散,朝廷肯不追究,已是在喜過望,焉有再執意去背那叛國謀逆大罪?其實說來簡單,但這其中玄妙之處甚多,環環相扣,只要一個環節出了差錯,說不定便是另一種局面。

  然而,這其中還有兩個問題,謹清王下落不明,太子已經命人全城搜捕,仍不見其蹤影。謹清王此人生性狡詐,狡兔三窟,他在京城到底有多少秘密處所,若非知情之人,實在是難以將他尋獲。如果被他逃去南方,這將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再就是聖上現在的情況,聖上在這場變故的開始到結束都沒有現身,只是下了一道傳位的聖旨,說他已經年老體衰,無法繼續主持國事,將皇位傳於太子,他就做個安樂的太上皇,好好頤養天年。聖上下旨是被迫無奈,還是真的安於做一個太上皇?不得而知,想必,只有太子一人是清楚這件事的真相。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去詢問太子,因為現在的太子 ,是即將登基的君王。

  大亂初平,肯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忙碌,太子一直不得空來見她,語蓉頗有微詞:“再忙,見一面的時間總還是有的吧!你為他做了那麼多……”

  流雲不以為意:“我為的只是傅家。”這是最最實在的話,也是最初懷的心思,只是後來事情的發展有些偏離了初衷,不過,幸好,不是背道而馳,傅家的安危本來就和太子的利益息息相關。為他和為傅家,是一樣。她可以騙別人,但她騙不能騙自己,從情刺的第一次發作,她就已經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然而她也知道,依自己的個性,二十一世紀的女性根深蒂固的對愛情和婚姻的觀點,他和她不會有結果,所以,一直都在抗拒和掙扎,一次又一次的淪陷,到現在,她也是茫然,該何去何從?

  “也許太子真的很忙吧!哦,對了,莫衝說,叔父和我爹他們很快就能放出來了。”語蓉之所以抱怨,是為流雲抱不平,但是想想自己現在要見莫衝一面不也一樣很難?昨天才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說了不到五句話,人家都匆匆的走掉了。

  這是必然的,太子上位,不先解救幫自己賣命的人怎麼能行?只是,現在想想,也許謹清王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如果不是看在她的份上,傅家早就灰飛煙滅了,留爹的性命到現在,真的不是他一貫的作風,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恨他,恨他入骨。如果沒有那一夜,她都不會這麼恨他……“流雲,你在想什麼?”語蓉看流雲怔怔失神,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家了,想娘了。”流雲幾不可聞的嘆了一氣。

  語蓉嘻嘻一笑:“這還不簡單,等太子登基,封你做了貴妃,你再風風光光的回蘇州省親去,嬸娘還不得高興的合不攏嘴。”

  “你怎麼不說,等你和莫將軍大婚,請我娘來喝喜酒啊……”流雲挪揄她。

  語蓉霎時就紅了人,羞赧道:“誰說要嫁給他了?”

  “呃!你嫌他不好啊?那我讓太子給你另指一個更好的。”流雲故意一本正經的說道。

  語蓉急忙道:“我又沒說他不好。”

  流雲樂了,卻裝腔作勢道:“那就是不喜歡咯,既然不能兩情相悅,那還是不要勉強在一起的好,這事,我會跟太子說的,你不用煩惱了。”

  語蓉的直跺腳:“你要跟太子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他來著,你胡亂猜疑。”

  流雲只是笑看著她漲紅了的臉。

  語蓉說完醒悟過來,流雲這是在耍她,又氣又羞,跺了跺腳,道:“你盡拿我尋開心,我不跟你說了。”

  流雲斂了笑容道:“我這哪是拿你尋開心,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語蓉聽了,雙眸璀璨如星的望著她:“那你呢?你不喜歡太子 嗎?太子這麼愛你,你們一定也會很幸福吧!”

  流雲若笑:“那不一樣,他是帝王,而且……”

  “而且什麼?”語蓉見她欲言又止,追問道。

  而且,他們之間是有無法逾越 的鴻溝,的時候,不是相愛就能在一起,這些,語蓉是沒辦法理解的,流雲笑笑:“沒什麼。”

  “你是擔心將來太子做了皇帝,三宮六院的妃子,就把你忘了是嗎?”語蓉自以為了解流雲的心思,寬慰道:“不會的,太子並不是個花心的人啊!而且我相信,不管太子身邊有多少女人,你永遠會是他心中最好的那個。”

  “呵!你怎麼這麼了解太子啊?”流雲歪著頭笑看她。

  語蓉訕訕一笑:“我這可不是了解,只是既然有些事情不無法改變的,那就只能改變自己的心,這樣才能讓自己高光起來啊!就像當初我和你在金陵失散了,剛開始,我好害怕,後來我就想,你一定會在京都等我的,我只要能到京都就一定能和你見面,我一天到晚就這樣告訴自己,讓自己深信不疑,充滿信心,你看,結果真的就和我想的一樣了。所以,有時候,心態很重要,患得患失的,只會讓自己變得迷茫,失去正解的判斷。”

  流雲不禁對她側目相看,這可還是那個天真無邪,從不知道愁滋味的語蓉嗎?居然也能說出這樣的一番富有哲理的話來,的確如此,山不過來,我過去, 時候,同樣的一件事,換一種態度去面對,會是截然不同的結果。只是,太子也會這樣想嗎?

  太子太子府裡人人揚眉吐氣,興高采烈的同時,也氤氳著一種莫名的緊張與壓抑,尤其是蘅芷苑裡,太子登基的時間都已經確定下來了,按理說,皇后的冊封大典也該差不多時間進行,可是,太子那裡一點消息也沒有,是不是太子立後一事上有所猶豫?正常的說身為太子妃名正言順的皇后的不二人選,又身懷龍裔,太子怎麼可能棄她而另立他人?誰都勸她放寬心,皇后之位非她莫屬,但是冊封皇后的事一日不定下來,她這心就空懸一日。

  不過,這天,杜秋蘅從楚良娣口中聽到這樣一個消息,所說,太子和謹清王在決戰那夜,曾在對峙的時候有過一段對話,說,流雲是謹清王的人,所說太子當場就發怒,舉弓一箭射向謹清王……杜秋蘅聞此言,心中暗喜,第二天,京城裡沸沸揚揚,把一場奪位之戰堪堪說成了,其實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引發的戰爭,好奇心人人有之,對八卦更是津津樂道,傅流雲這個名字立即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聊天熱點。

  這件事也自然傳到了龍昊天的耳朵裡,他勃然大怒,到底 是誰 在散布謠言,本想下令徹查,可是,如果大動干戈,反讓人有欲蓋彌彰之嫌,江水易治,悠悠眾口難堆,這口氣可能硬生生的憋在心裡,說不出 的歡愛。

  流雲回來已經有些日子了,可他總以忙為藉口,不和她見面,不是不想見,只是,三弟的那番話,他不知該不譔信。他知道三弟這個人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的,更何況當年他對月華就有非分之心如今流雲落在他手裡,他能放過?好吧!就算真的是那樣了,他也該理解流雲的苦衷不是嗎?可是,理解歸理解,真正要面對又是另外一回事。

  龍昊天望著衣架上那件明黃色耀眼的龍袍,很快他就將披上這件龍袍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從此,可以睥睨天下,一統萬里江山,而他身邊的人呢?本來,他要牽著她的手,一起踏上那個寶座,哪怕為此承擔所有的責難都無所謂,現在,他滿心的猶豫,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能了,不可以了。他得到了天下,卻不知道該如何牽起她的手……
   


第一百四十章 執手誤(二)

  這幾天流雲清晨醒來總是覺得噁心反胃,初時不以為然,漸漸的連有人提到吃食她都覺得胃裡一陣陣翻騰。

  “素凝,我都說了。不要再問我想吃什麼,我什麼也不想吃。”流雲莫名的煩躁。

  素凝以為流雲的煩躁是因為太子一直沒有來的緣故,也是呢!太子昨兒個還去了蘅芷苑,怎麼可能沒有時間來這裡呢?難道太子也聽到了那些傳言?

  “姑娘,好歹吃一點,看您這些日子清減了不少,這樣下去,可是要壞了身子的。”素凝好言相勸。

  胃又開始抽搐了,難受的她直冒冷汗,是不是得胃病了呀?任何時候都覺得胃裡是滿的,就沒有饑餓的感覺,這樣下去,還真是不行了。

  “好吧!你幫我弄點清淡的小米粥來。”流雲想了好久才想到這一樣吃食,從來沒有體會過吃東西也要這麼費力的思考,這麼艱難的做決定,也許是愛心情的影響吧!太子始終不來,眼看著登基的時間越來越近,他是怎麼想的?如果,是因為那些傳言,他無法接受,那麼就放她走吧!從此再無瓜葛。

  聽到流雲終於鬆口,素凝欣喜的下去準備吃的。

  香噴噴的小米粥,外加一碟香菜香乾,小炒三絲,酸辣白菜。素凝擺好了飯菜,喚流雲來吃。流雲勉為其難過來坐下,看著清爽可口的粥菜,“哇”的就吐了起來,嘔的腸子打結,眼淚■飛。

  素凝急忙給她撫背順氣,紫蘭去拿熱水擰熱帕子,綠衣去沏茶。

  “姑娘這是怎麼了?趕緊去喚御醫來瞧瞧。”素凝嘟噥著,急聲喚了小允子來:“小允子,快去請御醫來,姑娘身體不適……”

  流雲想阻止來著,到時候,別人還以為是她裝病,目的就是為了讓太子來看她,當然這個別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她的自尊心作祟,不希望太子有半點誤會。

  可是素凝吩咐的快,小允子應的快,走的更快,而她吐的上氣不接下氣,連話也說不上來了。

  御醫來的時候,流雲已經軟綿綿的躺在了床上,渾身無力,還是不時的作嘔,本來這幾日就沒吃什麼東西,吐的都是清水,到後來是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

  御醫給流雲診了診脈,雙眉一展,起身拱手,笑微微道:“恭喜姑娘,姑娘這是喜脈……”

  流雲人覺腦子轟的一聲,炸起了一道驚雷,整個人都 懵了。喜脈?懷孕?怎麼可能?

  素凝驚喜道:“御醫,你可診仔細了?”

  御醫笑道:“姑娘脈象往來流利,如盤走珠,絕對錯不了,是喜脈。”

  “太好了,姑娘,您 有身孕了呢……”素凝歡喜的要掉下淚來。

  紫蘭和綠衣也來道喜,小允子更是開心的跑去了未名居。

  未名居裡,龍昊天剛剛和大臣們商議完登基的事,一手後起撫額,雙目微闔在休息,聽得小允子在外間嚷嚷道:“殿下,喜事,大喜事。”

  龍昊天正了正身子,薄斥道:“咋咋忽忽的做什麼?有什麼事情進來說話。”

  小允子滿面堆笑,跟撿了大元寶似的高興,殿下登基在即,又添龍裔,豈不是雙喜臨門?

  “殿下,流雲姑娘有身孕了。”小允子笑嘻嘻的稟道。

  龍昊天陡然站了起來,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這幾天姑娘總是吃不下飯,今天還吐了一場,小的就去請了御醫來給姑娘診治,誰知,御醫請脈說是喜脈,殿下,是喜脈啊!”小允子看殿下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龍昊天這回聽仔細了,小允子說是流雲有了身孕,霎時宛若心花怒放,這可真是在喜事啊!龍昊天急不可耐,就想馬上立即見到流雲,她懷了他們的孩子……龍昊天疾步離了坐,就往殿外奔去:“走,小允子,去滴翠軒。”

  “是!”小允子應的響亮。

  腳步才要跨出門檻,龍昊天頓住,遲疑了半晌,又折了回去,跟在身後的小允子被他的舉動弄有點莫名。

  龍昊天坐在椅子上托腮思忖道:“小允子,你去把御醫請到這裡來,本宮,有些事情要問。”

  “是!”小允子黯然應道,心中嘀咕,殿下這是怎麼了?樂傻了不成?或者,殿下是想親自多御醫口中得到證實。

  流雲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平復過來,細細回想,才發現,自己有兩個月沒來月事了,心思一直都在別的地方,所以竟然忽略了這事。一個生命在自己身體裡扎根,並且將逐漸孕育著長大,最後呱呱墜地與自己見面,將來要喊自己為母親,這是與她血肉相連的一個生命,也是牽系她和太子的一根無形的繩索,這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所有的煩躁都在這一刻歸於平靜,心中盪漾著綿綿的愛意。原本迷茫的心也在這個時候安定下來,她沒有什麼好猶豫了,為了孩子,她願意努力,衝破所有的困難,只為給孩子一個未來。不求叱吒天下,只求平安一生的未來。

  “太子駕到……”門外小允子高唱。

  流雲欣喜的跳下床,怎麼突然就這麼精神百倍了呢?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不錯。

  素凝忙扶住她:“姑娘慢點,您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了。”

  雙身子,這個詞真新鮮,很有意思。

  “沒事的, 我現在覺得精神很好呢!”流雲笑道。

  還未迎出廳堂,龍昊天就進了內室。

  四目相望,在空中緊緊糾纏著。

  他看出她的喜悅,雙目璀璨如星。

  她卻讀不懂他眼底的蘊含著的情緒,是喜非喜,是怒非怒,有種說不出來 的隱痛一般。流雲的心驀地就沉了下去 ,可是,她還是像所有溺在水中的人一樣,試圖掙扎,想要撈一根浮木,哪怕只是一根毫不起作用的稻草。

  勉力擠出笑容,有點兒倉皇無措的感覺:“殿下,我沒想到,孩子會在這個時候來。”

  “我也沒有想到。”他扶她坐下。

  “殿下不高興嗎?”流雲小聲的問。

  “沒有,都是我的錯,你說過不想要孩子的……”他的眼中歉意深深。

  “不,不是這樣的,我是有些意外,但是我沒有不想要……”流動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說不清楚 ,當初,她可是一直偷偷的服藥:“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想要這個孩子 。”既然解釋不清,那麼直接說出自己的決定好了。

  他帶著疑惑和探究的神情望著她,不這樣嗎?她真我想要他們的孩子,單純的因為他還是因為別的?猶豫了這麼久,再次見到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是要她的,不管三弟說的是不是真的,不管外邊的傳言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她,無法捨棄,他願意和她有個新的開始,但是,現在,現在必須先解決一個問題。

  龍昊天端起旁邊桌案上的茶水一口喝下,流雲那聲:“別喝,那是冷的……”的提醒依然太遲。

  一杯茶潤了喉,可依然口乾舌燥,龍昊天抿了抿脣,不敢看流雲的眼睛:“流雲, 我讓御醫給你熬了一碗藥……”說不下去。

  流雲怔愣在那裡,臉色慘白,她知道他的說的一碗藥是什麼意思,如果是安胎的藥,他不會用這樣的語氣來說 。

  流雲用力絞著手中的帕子,想以此讓自己冷靜,可是,心空如荒原,不,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殿下是不是認為這孩子不是你的?”既然到了這個份上,她不必再藏著掖著,迂迴婉轉,不如一針見血,直達問題的根源。

  龍昊天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問,嘴角抽搐了一下:“御醫說,你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他沒有正面回答,卻比正面回答更讓人心寒,御醫說的就完全是正確的吧?到底懷了多久的身孕,她這個當事人應該是最清楚的吧!一個多月,那正是她被謹清王軟禁的時候,他的意思,那孩子有可能是謹清王的。

  流雲靜靜的望向他,手在顫抖:“你介意嗎?哪怕明知道孩子是你的,你也執意不要了是嗎?”

  “流雲,將來我們可以有很多孩子。”龍昊天痛苦道。

  流雲冷笑,將來……現在都沒有機會了,還會有將來嗎?然而她不能意氣用事,她要為一個生命負責:“如果我求你,求你留下這個孩子……”

  “雲兒,我已讓人擬旨,等我登基以後,我就是皇貴妃。”龍昊天急切道。

  “謝謝殿下厚愛,只是流雲要的是孩子,不是什麼皇貴妃,如果殿下不想要這個孩子,那麼請放流雲離開,讓流雲帶著孩子去過平靜的生活。”流雲決然道。

  “雲兒,別任性,我不會讓你離開的。”龍昊天加重了口氣。

  “不是我任性,是你太殘忍,還是你的孩子……”眼淚倏然滑落,跌碎在衣襟。

  是的,他殘忍,可是,他有什麼辦法?是命運對他太殘忍,他不能冒這個險,萬一這個孩子是三弟……他無法想象,即使孩子生下來,將來他看到這個孩子也會忍不住想,他是三弟的孩子,這是一種最殘忍的折磨,這個孩子的存在會成為人他和流雲最大的障礙,所以,他必須殘忍的除去。他也知道她會恨他,而他會用所有的愛,在以後悠長的歲月裡去彌補她的傷痛。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42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執手誤(三)

  “昊天,不要逼我。”流雲做著最後的努力,不想失去,孩子對她而言,不時單純意義上的一個新生命,更是,他們之間彼此珍惜愛戀的見證,是她的希望所在,如果孩子沒了,那麼,一切的美好隨之破滅,她不想。

  龍昊天差點被她哀婉懇切的神情打動,幾乎軟下心來,可是耳邊又響起三弟的話:“流雲也是我的,我奪不走你的江山,但我可以奪走你的女人,你最愛的女人……”

  他真恨不能親手殺了他,就像當初月華死的時候那樣的恨,雖然現在他知道了事情 的真相,月華之死非是三弟的過錯,但他當真敢玷污了流雲,就是死有餘辜。而且,流雲對此事並沒有半句辯解,依他對流雲的了解,這事八成是真的。

  暗暗咬牙,心一橫:“去兒,喝了藥,我們重新開始。”說罷,龍昊天轉身出了內室,決絕的不給自己留餘地,不然他會心軟,留下孩子,後患無窮。

  流雲驀然發笑,止不住的放聲大笑,他可真是天真啊!重新開始?怎麼可能呢?他親手毀掉了一切,將她的心徹底粉碎,踩在腳下,沒有可能了,真的,昊天,沒有可能 了……她笑著笑 ,眼淚如珠子斷了線,撲簌著跌落。

  他也聽見了她的笑聲,明明是笑聲,卻那樣的凄厲,剜人心一般的凄厲。他低頭喃喃:對不起,雲兒,我也是迫不得已,將來你會明白的。

  高公公候在門外,身邊的小太監端新舊一個紅漆托盤,托盤上放置著一碗苦澀難聞的褐色藥汁。

  “高公公,這裡交給你了,不要弄傷她。”龍昊天無力的說著,感覺腦中一片空白,雙腳重如千斤,每邁出一步都像在泥濘中跋涉,艱難萬分,怎麼會這樣難受?

  “老奴明白。”高公公微微欠了欠身。

  素凝看著情形不對,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一旁的小允子拉住了她的袖子,站她擠眼搖頭,示意她不要造次。可是,姑娘……高公公凜了在外面伺候的眾人,用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道:“爾等在外伺候,沒有咱家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說著,給身邊的小太監遞了個眼色,小太監默默的跟著高公公進了屋子,房門隨即被關上。

  “流雲姑娘,希望你以了解民政的苦衷,現在外面謠言四起,滿城風雨,殿下為如果不這樣做,將來會有多少人在這個孩子身上動腦筋,殿下這也是為了你和孩子著想……”高公公好言相勸,雖然說,這事錯不在流雲,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殿下還是執意冊封她為皇貴妃,已經是對她仁至義盡了,流雲姑娘應該感恩才是。

  流雲止住了笑,對高僅僅的話置若罔聞,這些話,對她來說都是廢話,她的眼裡只有那碗湯藥,他真的就這樣狠心啊!就算她有千錯萬錯,孩子有什麼過錯?為什麼大人的罪孽要由孩子來承擔?她的心痛啊!痛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高僅僅……”流雲的聲音打著飄:“麻煩你,去換一碗藥來。”

  “姑娘……”高僅僅也是無不遺憾,也許這孩子是殿下的,可這只是也許,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是不允許的:“姑娘還是喝了吧!”

  “我喝,但是請你換一碗藥,鶴頂紅還是砒霜,什麼毒藥都 ,我想和孩子一起起,省的他路上孤單,他還小呢,不會照顧自己。”流雲幽幽的說著,兩行清淚落下。

  高公公怔了怔,這才聽明白流雲的意思,她這是要孩子一死。這怎麼成?殿下是決不會允許的。

  “姑娘想開點,殿下即將登基,繼承大統,您就是尊貴無比的皇貴妃,傅家也能重享榮華,何必為了爭一時之氣呢?”高公公耐心的勸說。

  “高公公,請你按我的意思去做。”心死了,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姑娘,既然姑娘執意如此,那老奴只好冒犯了。”高公公欠身一禮,上前,迅速出手點了流雲 穴位,這是殿下交代的任務,他務求毫發無傷的讓她喝下這碗藥,至於喝了藥以後會發生什麼,就不是他的責任了。

  流雲身子一陣發麻,再也動不了,當初謹清王也是這樣對她,她還以為只有謹清王是這樣的卑劣,原來,這是皇家一貫的伎倆,持強凌弱,理所當然。

  小太監上來捏住流雲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然後將藥緩緩灌下。

  流雲能清晰的感覺到苦澀的藥汁淌進胃裡,翻騰作嘔,可是卻吐不出來,她喝下的殺死孩子的毒藥,她卻眼睜睜的,沒有一點辦法。

  一碗藥汁悉數灌下,高公公言喚人進來,讓素凝和紫蘭她們扶她躺下,御醫已經在外候著,只等珠胎落下便大功告成。

  素凝早就明白了七八分,進來看到流雲木然的神情,如一具沒有了生氣有行屍走肉一般,頓時淚下,殿下真是太狠心了,姑娘前一刻還那樣高興。

  心的痛到了極點,已經麻木,身的痛又漸漸清晰起來,像有一隻手在扯著她的五臟六腑,痛的整個人都痙攣了,誰知道,這不不是孩子在垂死掙扎呢?孩子也會痛的吧!意識逐漸的混沌起來。

  再醒來時,流雲發現自己還是躺在滴翠軒的床上,一切如舊,真恨啊……她怎麼就沒死過去呢?

  “雲兒,你醒了?你覺得還好嗎?”龍昊天及時的送上問候,流雲昏迷了以後,他一直守在一旁,寸步不離,看著她那蒼白如紙的臉,還有那一盆又一盆的血,他的心就止不住的顫抖,真怕她再也不會醒來,他守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就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現在她終於醒了過來,他的一口氣也算是緩了上來。

  再次看到這張臉,心裡竟然泛不起一點漣漪,連恨他都是一種浪費,這個 人,如何她就傾心了?流雲撇過臉懶得看到他,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和他的一切。

  伸手想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就這樣簡單的動作,她都費力的很。

  “你在找什麼嗎?我來幫你。”強烈的內疚感,讓龍昊天極力的想要討好她。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揮開她的手,從頸上扯下掛著的玉佩,那塊五福臨門,那個什麼空空道人,這叫恩嗎 ?這中殘好不好  ?

  “這個,我想好我不需要了。”流雲虛弱的說道,遞了過去。

  龍昊天想去接,就在手要觸及她的手的時候,流雲突然松了手,不計玉佩玎玲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碎響,她不是不小心,她是故意的,什麼“五福臨門”,這玉佩簡單是就是萬惡之源,碎了好,碎了一為百了。

  龍昊天低頭龍頭看,大驚:“你怎麼也有這塊玉佩?”

  呵!他用的是也有,那麼,他已經找到另一聲了?

  是的,龍昊天已經找到了另一塊,正如流雲猜想的那樣,一切都被她言中,可恨他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看透。當今病魔纏身的聖上,其實並非真正的聖上,當初太后所生乃是一對雙胞胎,其中弟弟居然長著一對紫色的眼睛,被視為妖孽,皇祖父要將其殺死,可是太后一時心軟就偷偷藏豐收了孩子,那個孩子一直被關在一間密室裡,暗無天日。那年太后病重,父皇一時心軟,就帶了皇叔去見太后,誰知,皇叔將父皇殺死,自己冒充做了皇上,但是他天生一對紫瞳,無法避人耳目,所以,他只好裝病,與所有父皇臨幸過的妃子都保持距離,而被他臨幸過的女子都在事後殘忍的殺害,唯有對月華是例外,皇叔戀上月華的美貌,強要了她,致使月華有孕,而月華不知道其中的內情,一來覺得無顏再面對他,二來怕破壞了他們父子之情,而讓他置身險境,所以唯有一死,來守住這個秘密,來保護所愛之人,月華貼身佩戴的那塊玉佩,正是在皇叔身上,就是他,在月華死後第一時間拿走了,害得他一起以為是三弟的錯……而皇叔更狠毒的一招就是,他故意縱容三弟坐大,讓他們兄弟兩鬥的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幸虧流雲的提醒,否則,他如何也不會往這上面去想,有的放矢,才能順藤摸瓜,的出了問題的所在。如今,皇叔被他重新囚禁於那間他成長的暗室,他要將他關一輩子,永遠不能再見到陽光。

  “雲兒?”他心中充滿了疑問。

  為什麼?就當這是命吧!流雲疲憊的閉上雙眼,她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

  “雲兒,別這樣,我心裡也不好受。”龍昊天將碎玉一塊塊撿起,在掌心拼湊,原來,她也有這樣一塊玉,真的是天意嗎?兩個這樣相似的人一個天南,一個志北,一前一後來到了他的身邊。一個為他而死,一個因他而心碎,真的兩個都要失去嗎?視線變得模糊不清,雲兒……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第一百四十章二 逃(一)

  流雲再沒有約他任何回應,說什麼都太遲了。

  她這樣子讓龍昊天既無奈又擔心,只好讓語蓉前來勸她。

  語蓉握著流雲的手,難過的直掉淚,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流雲,別再難過了,先把身子養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語蓉實在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吸知道那麼艱難的時候都過來了,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身子是最要緊的。

  “流雲,你哭吧!哭出來你會好受一些……”

  “流雲,你說,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 不那麼難過……”

  流雲虛弱的搖了搖頭,這種痛,只有讓時間來緩解,別無他法。只是,這個地方 ,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語蓉,幫我帶話給子謙,我想離開這個地方,讓他幫我想想辦法。”流雲明白,如今能幫她的人,也許只有子謙和語蓉了。

  語蓉怔愣了一下,決然點頭:“好,我一定把這話帶到。”只要 流雲能開心起來,什麼決定,她都支持。

  蘅芷苑裡,龍昊天如同失了魂一般坐著,木若呆雞,翻來覆去只會重複一句話:“我真的做錯了嗎?”

  杜秋蘅看在眼裡,疼在心裡,輕輕的將太子的頭抱在懷裡,柔聲安慰道:“殿下不必自責,殿下您沒有錯,怪只怪那孩子自己福薄,來的不是時候,其實蘇乙正2這樣做才是真正的為流雲妹妹好,她現在是在氣頭上,無法體諒殿下的一片苦心,將來,她會想明白的……殿下,您別再難過了,您這個樣子,臣妾看著心裡也難受啊……”

  會嗎?流雲真的會原諒他嗎?如果她只是生氣,如果她肯哭鬧,就算她罵他找他都無所謂,可是……她連看他一眼都 不願意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殿下,別難過了,殿下登基在即,在這關鍵時刻,切莫為了兒女之情亂了心神,臣妾會妥善照顧流雲妹妹的,殿下放心就是。”

  龍昊天茫然的點頭,現在他根本就提不起精神去應付登基的事,只想著將來的歲月,如果沒有了流雲,還有什麼意思?如果,沒有出這樣的事,他會高高興興的牽著她的手,一同登上金鑾寶座,和她攜手天下,這是他心中對她的承諾,可是……可惡的龍擎天。

  人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當她心心念念的願望達成以後,強勢的對手變成不堪一擊的弱者,失敗者,她就會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的惡毒,換上一副同情者的的姿態去施捨憐憫,以此來證明自己是個好人,是個寬宏大度的人。杜秋蘅現在就是這種心態,她非常迫切的想去表示她對流雲的關懷,可是底下的人不許,說是怕沾了晦氣,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杜秋蘅才打消了這個念頭,讓梅香一天三往滴翠軒跑,又送安慰又送補品。

  流雲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藥來吃藥,飯來吃飯,只是吃的都很少,整天的,不是安安靜靜的睡著就是怔怔的發呆,才幾日,人就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

  語蓉帶話去的第四天,子謙來了,這是以徐四的身份,給流雲送幾盆薔薇來。

  語蓉也特意在這個時候來,好給他們打個掩護。

  子謙不過是一個花匠的身份,是進不了內室的,所以,流雲只好勉強起來,說是想到外面院子裡曬曬太陽。

  素凝和紫蘭等人都很高興,這是不是意味著姑娘最難過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語蓉找了個藉口,把人都支開:“流雲,子謙,你們有話趕緊說,這裡終究是不方便的。”

  子謙看到流雲瘦的只剩皮包骨,胡來璀璨如星的雙眸,如今變得黯淡無光,眼下正是生機勃勃的時節,可流雲整個人蕭瑟的如深秋枯黃的葉,眼睛不由自主的酸澀起來,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克制著,才能不讓自己失態。

  “流雲,你再忍耐幾日,我帶你走。”原來還有一點點猶豫,此刻都已蕩然無存,他若再不帶她離開,她就真的要枯萎了。該死的太子,流雲為了他,做了多大的犧牲,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回報。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那日,他就是拼了一死,也不能讓流雲回到太子身邊。

  流雲呆滯的眼睛,終於有了一點異樣的光彩,但心裡還是有些不確定,要離開太子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等進了皇宮那就更加困難了,而且還是考慮到太子會不會窮追,那時,她又該何處藏身?關鍵是,不能連累到子謙。

  子謙能讀懂她眼神中的那絲猶豫,擔心,害怕。他蹲下身來,外人看去,好似他在為流雲講說花草。

  “你別擔心,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做到,但是,我需要你的配合,流雲,快點讓自己健康起來,你可以裝病,但是,真實的你,必須是健康的,這個計劃的關鍵在你。”子謙暫時拋開心痛與憐惜,認認真真的跟她說這些,希望她能聽進去。

  “子謙,麻煩你了。”流雲囁喏著,她知道這是件極危險的事,一旦事情敗露,太子這個無情的人會做出什麼,她不敢想象,要她死,她求之不得,可子謙和傅家……“計劃我已經想好了,現在只欠一樣東西,我相信我可以把那東西弄到手,時間,就定在四月十五吧!還有七天的時間,到時候,我讓語蓉給你傳話,告訴你該怎麼做,流雲,相信我。”子謙說道。

  他堅定的目光給了她勇氣和力量,子謙說可以就一定可以,她一定可以逃出這個牢籠。流雲情不自禁的點頭。

  七天,很快了……流雲在暗暗積蓄體能,表面上看,是比之前還不如。太子依舊每日過來看她,和她說話,不過每次都是他自己自說自話。和這個人,她無話可說。太子每次期望而來,失望而回,倍添惆悵,流雲什麼時候才能原諒他?這個過程實在太漫長。

  到了四月十五,再過三日就是皇上的登基大典。因著流雲病著,病的都說不出話,也起不來了,所以,這一天,太子妃和楚良娣她們都已經搬進宮中,只有流雲留下來養病。太子是執意要讓流雲也搬進宮去的,可是, 有人進言,皇上初登在寶,重病之人晦氣纏身,不宜入宮,還是等病人身體康復再入宮不遲。

  流雲非常感謝說這話的人,可以讓她留下。

  不過宮裡的嬤嬤送來了皇貴妃的品服和首飾,流雲一眼,滿目的金色,華麗的天刺痛了她的眼,皇貴妃,真是尊貴呢!昨日太子還說,要給爹和幾位哥哥加官進爵,呵,滿門榮華,羨煞多少人啊!可對她來說 ,這一切都成了浮雲。

  這天下午,語蓉來了,流雲見到語蓉忍不住心裡激動,不知道子謙做了什麼安排。

  語蓉打發了屋子裡的下人,關上門,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匣子,交給流云:“這是子謙讓我交給你的,說是吃了這藥丸,我看上去說和死了沒兩樣,可以維持三日,三日之後給你服下解藥便能甦醒過來。”

  假死?這倒是個好法子,可是,能瞞得過宮中御醫嗎?而且,只有三日,萬一龍昊天不肯將她發喪怎麼辦?問題諸多。

  “流雲,你只管把藥服下,其他的一切我和子謙會安排,你放心。”語蓉的神情也是篤定的,胸有成竹的樣子。

  流雲心一橫:“好,我信你們,不過,請你們答應我,如果沒有辦法把我弄出去,就不去給我解藥了,我就這樣去了,也是好的,你們絕對不能為我冒險。”

  “流雲,有句話,可能現在還說,將來就沒有機會說了,還記得,你曾經說過人的一生,沒有人能一直陪著我們,那時,我不信,我總想,將來不管怎樣,我們一定要都要努力的在一起,可是,現在我信了,流雲,也許,你喝了這藥以後,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了……”語蓉唏噓著。

  流雲也是感慨,是啊!服了這藥,要麼就是她成功出逃,但是從此就要隱姓埋名的過日子,和傅家的一切都要斷了,再想和語蓉見面是不可能了,等於是再一次重生,萬一,服了這藥,她逃不出去,那她就真的死了。

  語蓉含著淚繼續說道:“可是,流雲,我希望你能快樂 ,不管你在哪裡,只要我想著你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在某一處,開心的,快樂的,也會想著 ,那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想,嬸娘也一定會這樣想的。所以流雲,你安心的走,安心的過你伯日子去,逍遙和,瀟灑的……”

  流雲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語蓉,這個七歲就來她家,第一次見面就搬出一磊堆好玩的東西要和她分享的語蓉,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讀後感,怎能不叫她感動落淚,上蒼對她還是眷顧的,沒有了愛情,她還有擁有親情,友情,她還有那麼那麼多啊……“語蓉,如果我活著,我一定會每天每天的想你,你也一定要讓自己幸福快樂,讓我們彼此祝福吧! 我發誓,只要我還活著,有生之年,我一定會來看你,語蓉,我走到哪裡都不會忘了你……”流雲一把抱住語蓉,熱淚長流。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44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夏至

  寶平三年,夏至,黃昏。

  龍軒仁宗皇帝一襲青色薄衫,只帶了一個小太監帶到昔日的太子府,在鏡湖邊走了一圈才踏入湖邊的竹林小徑。閒人止步的牌子,每年都要用紅漆重新描一遍,生怕不夠醒目,讓我忽視了。

  閒人止步,並非因為這裡藏了什麼重要密旨,珍稀的寶物,只是因為仁宗覺得,那個人的魂魄也許偶爾會回來看看,便不能讓人打擾了她。

  推開月洞門,只見墻角的薔薇開的正艷,挨挨簇簇的覆蓋了整面圍墻,院子是另一端,在前年開了一灣清池,植上了一池的荷花,一切都按她喜歡的樣子來布置,可是,她還看得見嗎?

  仁宗站在薔薇花前發了一會兒呆,又站在荷花池邊嘆了幾聲氣。今天,是她的生辰,很久以前就想,等到她生辰的時候,他該怎樣為她慶祝才好?在擺盛宴?仁宗搖頭,她不喜歡應酬,還不如,就他們兩,坐在紫藤架下,一壺梨花白,三兩小菜,星月為燭,竹影為舞,她肯定是喜歡這樣的。又想,該送她什麼禮物才好?金銀珠寶太俗氣,珍珠翡翠也配不上她,或許,還不如送她一池荷花,她定會滿心歡喜……“皇上,酒菜擺好了。”小允子低眉順眼,把高公公那股子淡然沉穩的神態的學了個十分像。

  龍昊天轉過身來,看見紫藤架下的青石桌上,擺放了一壺灑,三四道小菜,兩隻白玉盞,兩雙銀箸,眼睛不由得發澀,喉結上下滑動,那個人,再也不會笑盈盈的坐在他對面,用秋水般的雙眸脈脈相凝。

  流雲,默念這個名字,心中痛楚如巨浪翻涌。

  他以為他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彌補她的傷,還有很多很多機會去愛她,沒想到,就在他即將登基的時候,她香消玉殞,從此上天入地再也尋不到好怕  蹤跡。

  那時的他是怎樣的心情?月華走的時候,他抱著梅樹痛哭,而流雲離開的時候,他卻連淚都流不出來 ,真正的萬念俱灰。

  她是被他殺死的,被他的自私,被他的絕情……她求過他,被他狠心拒絕,對她的淚視而不見,對她絕望的笑充耳不聞,只為他心中的那點疑惑,就這樣,親手扼殺了他們的孩子,也殺死了她。到死,她沒有約他留一句話,到死,她沒有再看他一眼,這是怎樣的恨啊……恨到把一個人從深愛到遺忘。而他,那麼可笑的以為,還的悠長的歲月,還有重修舊好的機會。

  當語蓉背著他,把流雲的遺體付之一炬的時候,他不顧一切的衝向火海,是莫衝和高公公死死拉住了他。那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和她一起化為灰燼吧!

  可是語蓉說:“流雲不會願意的,她說過,她死後,就把她火化了,骨灰灑入江河,她要走的乾乾淨淨。”

  這樣的話,如刀子扎進心間,鮮血淋漓的痛,能怪誰?她說過,她不羨榮華富貴,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也說過,許你的我都會一一實現。結果,人食言了,怪誰?

  小允子滿上兩盞灑,然後退開幾步,靜靜的站在一旁,不打擾皇上追思流雲姑娘。本來,應該稱她為皇貴妃的,冊封的聖旨都擬好了,可是,皇上最終還是撤了聖旨,皇上說,如果他下了這首聖旨,只怕流雲姑娘在天上也是要恨他的。哎!真是造化弄人,皇上和流雲姑娘多好的一對……小允子黯然感嘆。

  龍昊天舉起酒杯地對月相敬,然後灑酒在地,算是祭奠流雲在天之靈。

  小允子忙上前再次為皇上斟滿。

  “雲兒,你現在在何處呢?我後來才聽聞你出生時的異象,你真的是龍女轉世嗎?我寧可相信這是真的,相信你是回到龍宮或是天上去了。那麼,將來,我也算有地方去尋你,你還會這樣恨我嗎?會裝作不認識我嗎?”龍昊天吶吶自語著。

  雲兒,你知道嗎?去年年底,我抓到了龍擎天,想到他對你做的那些事,我真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是,他畢竟與我骨肉相親,血肉相連,當年戰亂中,他殘了雙眼,算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吧!如今,我將他終身囚禁,你會不會怪我?雲兒,你也是傻,為什麼都不告訴人,當年他逼你服下情刺之毒,你每每莫名心痛,我還道你是裝的,原來,你是因為對我動了情是嗎?我是個傻子,是個呆子,我總是懷疑你,如果一切能重來,雲兒,我願意拋棄一切來換回你,坐擁無上的尊榮,獨享無邊的寂寞,這就是你給我的懲罰……龍昊天雙眼逐漸模糊,蘊滿了淚水。

  在別處他是帝王,在這裡,他只是一個懊悔的男人,可惜世上沒有後悔的藥,他只能咽下自己釀的苦酒,一杯,一杯。

  同一輪明月下,江南一處不知名的小山坳裡,北面靠山,東邊是一個桃花森,十里桃花,花香十里,西邊是一條清潺的小溪,一座白墻黑瓦,雅致的院子坐落其間。

  院中也有一個紫藤花架,滿園的鮮花,奼紫嫣紅,競相怒放,在月夜下,暗香浮動。

  一個身穿丁香色綾衣,撒花水霧草綠色紗裙的女子,跑進跑出,一會兒擺碗筷,一會兒上菜,忙的不亦樂乎。

  “子謙,菜夠了,就咱們兩又吃不完,別做了別做了,趕緊來吃吧!”女子催促道。

  “再等會兒,這道西湖醋魚就快做好了,你餓的話,你先吃,我馬上就來。”男子在廚房裡大聲說道。

  女子看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肚子裡的饞蟲早就開始作怪了,用筷子夾了一個欽工丸子,先祭祭五臟廟。好吃,真好吃,沒想到子謙還有做菜的天分,這欽工丸子做的十分的地道。

  “流雲……”傳來男子低柔的聲音,如春夜徐徐的微風。

  “子謙,你的廚藝越發精湛了。”流雲稱讚道。

  “我若不進益,也對不起你每日的誇獎啊……”子謙笑微微的端上一般西湖醋魚走了過來,一手還拿著一小壇酒。

  嘿嘿,流雲訕笑,人麼,都是喜歡聽好聽和話,多天表揚表揚,能激起學習的興趣。

  “菜上齊了,可以開飯了。”子謙看她笑顏如花,心情也十分舒暢,只要能常常看到她的笑容,他做什麼都是情願的。

  想當初,他把她從太子府裡救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蕭條的就像冬日枯萎了的荒草,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勸她的話說了不知道幾車,都不見效,他只好一邊為她治病,一邊帶她遊山玩水,希望名山秀水的鍾靈之氣能給她注入生機,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她才慢慢的從痛苦中解放出來,一年前,他們偶然經過此地,她便喜歡上了這十里桃花。他也就隨她的心願,在這裡建了一座小小院落,從此安定了下來。

  “我記得大前年的夏至,你帶我去草原看藍天白雲,風吹草底,前年,你帶我在大明湖邊賞月,去年你又帶我上泰山看日出,一直東奔西跑的,今年,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吃一頓生辰酒了。”流雲笑著說,為子謙倒了一杯酒。

  “呵呵!是我考慮不周,害你三年沒喝上生辰酒,以後,每年我都為你準備。”子謙笑呵呵道。

  流雲心中感激,這幾年子謙一直無怨無悔的為她付出,犧牲了太多,讓她心有不安。她不是不知道子謙的心意,可是,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了,有過太多的傷痛,太多不堪的過往,就算子謙不在意,她也過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子謙,謝謝你這幾年一直陪著我,如果沒有你,我想我早就死了,那些艱難的日子,看不到希望的日子,終於都過去了,我想,以後我會好好的活下去,真的很喜歡這裡,山明水秀,桃花十里,小橋流水,子謙,謝謝你給我這一切……”流雲常常凝望著眼前這個濕潤如玉的男子,十幾年過去 了,他的眼睛,還是一如初見那時,濕潤如玉。

  子謙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只要 你喜歡就好。”

  當年他也是這樣說……你喜歡就好 。只是,當年他對她是否有情?其實,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子謙這樣寵愛她,不不是因為可憐她,怕他離開了,她就會活不下去?他對她只是同情,憐憫成了習慣?很難說沒有這種可能,子謙是個好人。

  “可是,子謙,你該回杭州了,姑父姑母都還等著你回去呢!”這話,是她醞釀了好幾日的,以為可以輕輕鬆松說出來,可是,真的說出來,她又忍不住擔心,害怕,如果子謙真的離開了怎麼辦?似乎,習慣的人不止是他。但是,她不能這樣自私啊!子謙是家中獨子,姑父姑母可還等著子謙回去繼承家業,傳承香火的。

  子謙端著酒杯的手一顫,酒灑了出來。

  他以為她應該知道的,他的心意,雖然他什麼也不說,不是,他不想說,只是覺得還應該再給她一點時間,還需要再等等,可是,她現在卻讓他回杭州,她不知道嗎?在人間蒸發的不止是她傅流雲,他沈子謙一樣是回不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雨

    “呃……對了,我還得去下長壽麵。”子謙找了個藉口,今夜實在不適合談這個話題,或者,是自己心裡有那麼一點膽怯,如果,他能早一點醒悟,能早一點看清自己的心,說不定完全就是另一種狀況了。現在,他能說什麼呢?他已經沒有資格再要求她什麼,能這樣陪著她就已經足夠了,陪她一輩子。

  眼看著他慌張的逃離,流雲苦笑著,抬頭望月,月牙彎彎,星光點點,夜色好美啊!其實不該說這樣煞風景的話的。

  鍋裡的水已經開了,子謙掀開鍋蓋把做好的刀切麵放了進去,一邊在另一口鍋裡,炒著青菜肉絲,放點香菇,香氣撲鼻,可他的心思卻飄忽起來:呆會兒出去,她又繼續這個話題該怎麼辦?總不能再找藉口遁走,說實話嗎?不敢,萬一她拒絕呢?事情說開了,就沒有轉圈的餘地了,真是苦惱。

  流雲等了好久,一碗長壽麵需要做這麼久嗎?不過,轉念一想,子謙這是在躲她呢!

  “子謙,子謙,那長壽麵你可別給我燒糊了。”流雲搖頭笑了笑,大聲提醒。

  子謙回過神來,連忙“哦”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把面盛了出來。

  “來了來了,長壽麵來了……”子謙笑呵呵的端了面出來。

  流雲也已經決定,這事暫且放下不提,等合適的時候再談,笑道:“做了這麼久,這面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我來嘗嘗。”

  爵了一勺湯,輕輕吹涼,淺嘗一口,立時,眼睛眉毛皺在了一起:

  “呃!子謙,你在湯裡放了什麼作料?”

  子謙莫名地看著流云:“沒放什麼啊!我來嘗嘗。”

  子謙自己也嘗了一口,哎呀!剛才走神,多放了一勺鹽,鹹的都發苦了。子謙訕訕道:“我去重新做。”

  流雲趕忙攔住:“別弄了,這樣也可以吃的。”子謙從來不犯這種低級錯誤的,肯定是剛才她的話擾亂了他的心神,說起來,是她的錯。

  “這怎麼吃啊?”子謙做砸了長壽麵,覺得很慚愧。

  流雲俏皮一笑,盛了一碗西紅柿蛋湯,然後夾了一夾長壽麵混了起來:“這樣不就可以吃了?”

  “這樣行嗎?”子謙還是覺得不踏實。

  “怎麼不行,你嘗嘗看。”流雲夾一根麵條送到了子謙嘴邊。

  子謙怔愣了一下,流雲這是要喂他嗎?子謙這一怔愣,流雲就反應過來了,這樣,是不是表現的太過親熱了?當下手僵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好子謙很快就反應過來,頭往前一湊,含住了流雲夾著的麵條,流雲的臉頓時就紅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樣混合的味道確實美味,還是因為這是流雲喂的緣故,反正子謙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

  兩人的臉都泛著紅,東拉西扯的,把話題岔開了去,來緩解剛才曖昧和尷尬的氣氛。

  “也不知道語蓉現在做娘親了沒有,雪瑩比她成親晚些,都已經抱上孩子了。”流雲一手托著腮,一手把玩著小巧的酒杯,嘆道。

  “那還用說,指不定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子謙說道,可立即就覺得這也不是一個好話題,怕流雲想起自己的孩子,平添傷心。正想著說些什麼才好,只聽流雲道:“哎!時間過得真快,以前天天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要想再聚,都是奢望了。”

  她在這個世上,已經算是個不存在的人了,如果想繼續這樣的生活,就必須切斷和過去的一切。

  “如果你真的想見語蓉,我們就去京都怎樣?”只要是流雲的心願,他都會想辦法為她實現。

  流雲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去年咱們回蘇州想去看看我娘,差點都被人認出來,算了,還是過幾年再說吧!等大家都把我忘的差不多的時候,再偷偷的去看看他們。”她不想她的出現給家人帶去麻煩和困擾。

  兩人只顧著說話,菜沒吃多少,一罈子酒卻喝得差不多了。末了,流雲暈暈乎乎的就趴在桌子上了。子謙寵溺的笑了笑,將她抱起送回房間,為她蓋了一條毯子,然後他就靠在床住子上看著她。這幾年一直都是這樣,等她入睡了,他才能放心安歇。尤其是第一年,流雲常常是睡著睡著,在夢裡哭醒過來。他希望,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哪怕是午夜夢醒的時候,睜開眼就能看見他,覺得有個肩膀可以依靠,覺得她並不是孤單一人,不管怎麼樣,他都是在的。

  第二天,流雲醒來的時候,枕邊放著一封信,或者說是一張便箋更確切。上面寫著:雲兒,我去鎮上了,早飯已經做好了,在鍋裡溫著,午飯只能辛苦你自己解決了,晚飯之前我會趕回來的,對了,今天可能要下雨,記得如果出門要帶傘,當然最好是別出去了,路不好走。

  子謙真是囉嗦啊!流雲起來伸了個懶腰,推開窗門,看天色果然是陰沉沉的,子謙那傢伙只知道交代她這個,叮囑她那個,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帶傘去。這麼急的要去簽下那家店鋪,是不是在告訴她,他是非留下不可了?

  流雲一上午百無聊賴,無所事事,其實人太閒了也不是什麼好事,空虛啊!或者,開家店鋪起來,有點事情忙碌一下也是好的,子謙是個做生意的料,浪費了可惜,她也不賴,鬼點子還是不少的,他們兩個合作的話,要賺點小錢還是很容易的吧!這樣想著,流雲不由的著急起來,不知道子謙有沒有盤下那家鋪面?

  果然如子謙所言,這天一到正午就開始下起雨來,一開始是淅淅瀝瀝,像春雨,漸漸地越下越大,到後來,已經是傾盆大雨,整個天地都被水汽連城了一片,模糊不清。

  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雨呢?這要下到什麼時候?那大雨落在屋頂,■裡啪啦,漫天撒豆一盤的聲音讓流雲焦躁不安。看看桌案上放的自鳴鐘,都已經是申末了,她擔心的是,小溪的水會不會暴漲?那座木橋會不會被衝垮?從這裡往小鎮的道路上會不會出現塌方?子謙是個守承諾的人,他說晚飯之前會趕回來,那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要往回趕的。

  不行,她要出去看看,流雲去雜物間取了傘,艱難的撐著出了院子,地上的水已經淌成了小溪。古時候沒有水泥路,沒有柏油路,尤其是這種小山坳裡,大多是黃泥路,一到下雨的天根本就走不出去,子謙說過,等有了錢要在這裡鋪一條青石路一直到小溪邊,那麼她出門的時候就方便了。是啊!子謙拋棄了萬貫家財,陪她浪跡天涯,現在,也有沒錢使的時候了。

  流雲也不來踮腳尖了,反正踮不踮的,結果都一樣,還不如放開腳步,來到小溪邊,果然溪水已經暴漲,都快漫上那座木橋了,這座木橋年代久遠,有些腐朽,不知道經不經得起洪水的衝擊,等有了錢得造一座石橋,這樣才牢固,流雲放眼望溪對岸,可是漫天的水汽,視線極差,五十米開外的景物都模糊不清。

  雨下的實在是大,還夾著風,撐著傘也不管用,不一會兒,流雲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可是她不想走,希望,下一刻子謙的身影能出現在眼前,但是又不想他回來,太危險了,他要是能呆在鎮上就好了,或者在路上的農家避避雨,就是不要拼命的往回趕。

  因是大雨,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算算時間,申時已過,這都戌時了。對岸的情況根本就看不清了,溪水也漸漸的沒過了木橋,感覺在流水的衝擊下,那木橋巍巍顫顫的,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流雲的一顆心就提在了嗓子眼。

  她執著的等在溪邊,她堅信子謙這個傻子會趕回來,所以,她要在這裡看著他安全的出現在眼前。

  天又黑了,流雲提了裙子吃力的跑回院子,進門去看自鳴鐘上的時間,她等的心焦,根本吃不準現在是什麼時辰,天,戌時過半。子謙沒有按時回來。

  流雲在屋裡點了燈,希望子謙遠遠就能看見光亮,然後又點了一盞風燈,小心的用傘護著,自己淋濕了沒關係,可是燈不能滅,她要去給子謙照明。如果那傢伙回來了,絕對不能讓他過橋。

  流雲一直等一直等,天色已經黑透了,雨也漸漸的小了,可是那個人就是沒有回來。一定是出意外了。

  之前只是擔心,現在這個擔心終於在腦子形成了一個她不願意去承認的答案,這個念頭一閃起,心就像被刀子扎了一下,痛的她喘不過氣來。

  不會的,她用力搖頭,子謙那麼聰明,那麼能幹,什麼事都難不倒他,怎麼可能被一場雨給難住了呢?他一定是在哪裡避雨,等雨停了就會回來了。流雲拼命的安慰自己,可是,心就像掉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一直掉一直掉,怎麼拉也拉不住,思想就是不受控制的去想,出事了……


作者: laura_0968    時間: 2012-8-21 03:50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混亂的夜

    子謙摸著黑,踩著泥水艱難的往回趕,第一次對流雲食言了,也是沒辦法的事,誰知道半路上遇到一個村子被泥石流掩埋了,許多人被埋在裡面,一些命大逃出來的無不失聲痛哭,一個母親一邊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孩子的名字,一邊用自己的手去挖泥巴。他既然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呢?當然他也知道流雲會著急,不過總是救人要緊,只有回去以後再和流雲解釋了。於是,他便留下與當地的人一起挖泥巴。

  轉過桃花林,遠遠的就看見院子裡點著燈,都丑時了,流雲還沒有睡嗎?子謙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再往前,呃!小溪邊似乎有一星光亮。子謙凝神注目,隱約可見一人提燈立於溪岸,是流雲。天啊!她一直在等他,站在溪邊。子謙心裡一緊,跑了起來。

  木橋已經被水淹了,幸好兩邊還有欄桿,不過也很危險,誰知道底下的木板有沒有被水衝走呢?可是管不了這麼多了,流雲在等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子謙緊緊抓著兩旁的欄桿,腳下溪水湍急,一個不穩就會被水流衝倒掉進水裡去。

  “流雲,我回來了……”子謙高喊著。

  流雲覺得自己都快石化了,什麼叫做絕望的期待,這一夜她算是深切的體會到了。一直被恐懼包圍著,一直保護著她的那個人,今夜突然就脫離了她的視線,她找不到他,不知道他會在哪裡,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而她什麼也做不了,只有站在這裡期待著,祈禱著,那樣的無力,她甚至在後悔,昨夜還說了讓他回杭州的話,要不是她這樣說,他不會這麼快就決定去盤下那家店鋪的,之前一直都在說再考慮考慮……也就不會遇上這場大雨了。

  突然間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流雲遲鈍的反應著,是不是她太過期望他的出現而產生了幻覺?

  “流雲,我回來了……”

  那聲音再次響起,這回聽的十分真切,流雲轉動了下眼珠子,提起了風燈,燈油已快燃盡,散髮著微弱的光,流雲就著這光亮在黑夜裡搜索那個人的身影,他在哪兒?

  看見燈光晃動了一下,想必是流雲聽見自己的聲音了,子謙忙又道:“流雲,你站在那裡別動,等我過來。這烏漆抹黑的,地上又濕又滑,萬一摔倒了就不好了。”

  “子謙,你在哪裡?”流雲頓時如同打了一劑強心針,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向橋頭跑來,子謙回來了,這是必經之路。隨即又擔心,喊道:“子謙,你小心點,這橋被淹了,你慢慢走,慢一點……”

  心裡一著急,沒留神腳下,流雲滑了一跤。

  “哎呀……”扭到了腳。

  子謙聽到她呼痛,驚的魂飛魄散,也不管那木橋危不危險的,疾步淌了過來,衝到流雲身邊,將她扶起,關切道:“怎麼樣?哪裡摔傷了?都叫你不要動了,這裡又沒有石階,都是泥巴,很滑的……”

  流雲任由他數落自己,只是痴痴的望著他。

  子謙發現她的不對勁,去摸她的臉,好冰,再摸她的手,也是冰涼冰涼,身上的衣服亦是濕透。子謙著急起來:“流雲,你一直在這裡淋雨嗎?瞧你整個人都快成冰棍了,這個樣子,萬一生病了可如何是好……”子謙搓著她的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流雲還是痴痴地看著他。

  “流雲,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沒有按時趕回來,本來是可以的,可是,路上遇見了泥石流……”子謙以為流雲在生氣,努力的想要解釋。

  泥石流?流雲心抽搐了一下,她就擔心他路上出什麼意外,果不其然,這山區雖然風光秀麗,空氣清新,但是,地質災害也多,尤其是泥石流。現在他安安全全的站在她眼前,捧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解釋著,可她還是感到後怕。

  一個動作沒有經過大腦,或者受大腦潛意識的指揮,流雲突然抱住了子謙,緊緊地抱住,把臉貼在他的胸膛,聽著他那因為緊張和急促的心跳。

  “子謙,以後去哪裡都帶著我吧!”流雲幽幽的說著,直到這一刻心才平靜下來。

  子謙身子僵了一下,腦子裡嗡嗡作響,有點發暈,但是雙手自主自發的環住了流雲,小心翼翼的應了一聲:“好……”

  “子謙,我冷……”

  子謙加了幾分力,抱的更緊了:“你衣服濕透了。”

  “你也是啊!”流雲說著,脣邊綻開一抹微笑,也許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原點,當年她放手,是因為她以為他另有心上人,而現在……流雲在他懷裡蹭了蹭,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她的小動作,引的子謙喉嚨發緊,心裡漲滿莫名的歡喜,同時又有些害怕,害怕這不是真的。

  他舔了舔發乾的嘴脣,低啞著:“你能走嗎?還是我抱你回去?”

  當然能走,雖然扭了一下腳踝,但並不嚴重,不過,他讓她擔心受怕了一夜,讓她在風裡雨裡望穿雙眼,無論如何也得給個補償,於是,流雲嚶嚀了一聲:“好像崴到腳了。”

  子謙義不容辭的抱起她回到院子裡,將她放在竹椅上:“流雲,你暫且忍耐一會兒,我去燒點熱水。”說罷跑廚房裡去,把火生起來,又回自己房間拿乾淨的衣服,就著冷水清洗了一下,把自己收拾乾淨,差不多水也燒開了。

  流雲很不好意思的看他忙前忙後,可她不是說腳葳了嗎?現在又跳起來去幫忙的話,豈不是露了餡?只好乖乖的坐著。

  “要不要幫忙?”子謙問正準備洗澡的流雲,突然又覺得這話問的彆扭,人家要洗澡你去幫忙,難不成還幫人家去洗啊!自己的臉先紅了起來。

  流雲也是羞赧,赧顏道:“麻煩你幫我拿一下乾淨的衣衫。”

  子謙“哦”了一聲,逃也似的跑走了,流雲忍不住笑了笑。

  子謙去流雲的櫃子拿乾淨的衣服本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可是他又憋的臉頰通紅,因為,他手裡正拿著一件月白繡水仙花的肚兜,想著這是流雲貼身穿的,渾身的血液就不由自主的奔騰起來。

  “子謙,你找到了沒有?”流雲催促他。

  “找,找到了……”子謙收斂了心神,暗暗罵自己,這是在胡想什麼呢?流雲今天是受了驚嚇才會顯現出她的脆弱,你怎麼可以趁人之危呢?不能再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

  一路鄙視自己告誡自己,子謙心不在焉的“■”的,就撞在了一根柱子上,頓時滿眼金星。

  流雲聽見聲響,忙裹了浴巾,要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可是心魂不定的人總是容易出意外的。流雲一下著急,腳上又濕,這回可是真的,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

  子謙自己這裡還疼的星星亂閃,聽見裡頭“呯”的好大一聲動靜,立時想也不想就衝了進去:“流雲……”

  呃!再優雅漂亮的女人,摔跤的時候都是狼狽的,更何況,身上除了一塊浴巾什麼也沒有,美女出浴本該是多麼銷魂嫵媚的姿態,而她傅流雲,簡直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子謙也傻眼了,流雲摔在地上,身上只掩了塊浴巾,如雪的肌膚上還有晶瑩的水滴,香肩盡露,酥胸半掩,玉腿修長。他知道他該立即滾出去,可是,流雲摔倒了他不能不扶。子謙還算機智,趕緊側過身去閉上眼睛,支支吾吾:“流雲,我,我什麼也沒看見啊!你放心,我真的沒看見,我,我給你送,送衣服來……”

  流雲窘迫的睨了他一眼,什麼都沒看見,你是瞎子嗎?誰信呢?不過,看他果真雙目緊閉,額上還有一個大包,透著烏青,他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試著要站起來,可這回似乎真的葳到腳了,一用力就鑽心的疼。

  流雲沮喪著:“子謙,我,我起不來了……”

  “啊……起不來了?那,那怎麼辦?”子謙語無倫次,急的額上冒汗。

  流雲無可奈何:“那,只有麻煩你了……”心裡慪的要死,形象……

  “哦……”子謙聽話的閉著眼往她這邊挪,跟個瞎子似的。

  好不容易摸到流雲的手臂,流雲從他手裡拿過衣服:“你等一會兒,我穿上衣服。”

  “好!”子謙伸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感覺這屋子裡怎麼這麼熱啊!熱氣蒸騰。

  “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流雲穿好了衣服叫他。

  子謙睜開了眼,卻不敢看流雲,抱起她回屋去。

  “哎!你看著點路,小心又撞了柱子。”流雲看他兩眼望天很是擔心,反正今夜兩個人都是奇奇怪怪的,希望別再出什麼意外才好。

  子謙訕訕,真奇怪,又不是第一次抱她,她生病的時候,抱來抱去是常有的是,為什麼以前都覺得很正常,今天就覺得不一樣呢?抱著她,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芳香,心神就飄忽起來,心猿意馬的,身體一陣一陣的發熱,口乾舌燥,這種熱,還帶著一種莫名的焦躁不安,無法排解,哎呀!是不是淋了雨,又趕夜路,生病了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除夕

    自從雨夜之後,流雲和子謙之間就變得微妙起來,常常是說著說著,不知道那句話觸到了那根莫名其妙的弦,然後兩個人就會臉紅,然後就會不知所云。

  流雲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子謙對她好的沒話說。可是,關鍵是她不能確定,子謙對她的感情到底是愛的成分居多還是憐憫的成分居多,這一點很重要。她這個人,素不喜歡別的施捨,尤其是感情上。

  所以,流雲很猶豫,直接問吧!問不出口,旁敲側擊得來的答案她又懷疑,真是備受困擾。

  子謙的心情也很忐忑,他喜歡流雲,帶她遠走天涯的時候,他就做好了為流雲放棄一切的準備。本以為今生無緣,可現在他還能日日陪伴她身邊,他很珍惜這樣的日子,很想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好好照顧這個人。但他不敢冒昧,不敢唐突,因為他不敢確定流雲是否完全走出了過去的陰影,是否有心去接納一份新的感情,本來他想要一個水到渠成,哪怕五年,十年,但是,最近好像有點難以壓製心中的衝動,總是想要更多,更多……

  那場泥石流,讓流雲心有餘悸,這個小山坳再美,她也不敢在山溝溝裡住了,正好子謙盤下了鎮上的一個鋪面,準備開一家綢緞莊,新店開張,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總不能讓子謙天天兩頭跑,這十里路可是不近。恰好,鋪面後面還帶一個院子,有一廂三間的正房,東西也有兩廂房,流雲就提出住到鎮土去,桃花林這邊就當是休閒的莊子,什麼時候清閒了過來小住幾日。

  子謙正在為開店和照顧流雲不能左右兼顧而煩惱,流雲的提議正中他下懷,兩人湊了個大晴天,找了一輛馬車搬到鎮上去了。

  兩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忙而不亂,沒幾日新店開張,流雲還特意做了幾套新式的夏衫放在店裡當樣,男女皆有。沒想到,凡事前來光顧的過的客人,一見流雲的手工喜歡的不得了,尤其是流雲設計的花樣,那繡工,在這種不大不小的鎮上那是前所未見的,於是紛紛要求定制,一時間生意紅火。

  流雲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子謙亦是不肯讓她這樣忙碌,本來開店是想他來出力養家餬口,怎好讓流雲勞累了。

  於是兩人商議一番,又盤下隔壁的一家雜貨鋪,樓下專門放置樣衣,樓上請了幾個繡娘,開了一個繡坊,等於是一家成衣鋪。客人可以買布自己回去做,但是要放在這裡做的就必須是鋪子裡的衣料,自帶的一律不接。

  這樣一來,流雲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只要每日指點下那些繡娘就可以了。

  如此,半年忙下來,收益頗豐,在鎮上也大有名氣,加上子謙為人謙和,謙和又不失精明,讓人敬他又不敢小覷了他,鎮上的人都尊他一聲馮掌櫃。子謙自從和流雲一起流浪以來就換了母姓,更名馮子謙。

  而鎮上的人都稱流雲為馮夫人。這兩人絕對是鎮上最最養眼,最最起眼,最最登對的一對,人人稱羨。

  流雲對馮夫人這個稱呼倒不排斥,聽著還隱隱的歡喜,只是人家若是當著子謙的面叫她馮夫人,就會讓她窘迫不安,而子謙每回聽了就憨憨地笑。

  轉眼又到了除夕,過年,流雲就滿二十了,子謙也有二十七了。

  在古代這個年紀的男女,起碼都是兩三個孩子的爹媽了。

  流雲想起,前些日子,隔壁的劉大娘找她悄悄地說,她認識個郎中,專治不孕不育,好包生男孩。流雲當時大窘,人家以為她和子謙是夫妻,不過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有孩子,還道是她不會生育呢!難怪有幾個經常光顧的小姐,每回看到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估計是想著,這麼年輕有為,英俊帥氣的馮掌櫃怎麼找了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怎麼還不把她給休了?流雲是有苦說不出,他們假夫妻怎麼可能生得出孩子來?

  “流雲,你別忙,放著我來。”子謙備好了一桌菜,來叫流雲吃飯,見流雲在為他的床鋪換新的錦被,忙上來制止。

  “先來吃飯吧!呆會兒我自己會整理的。”子謙不好意思說道,這段時間流雲忙壞了,因為要過年了,所以前來定制新衣的人多的不得了,而且都點名要流亦親自繡花樣,價錢好商量,流雲也不想想自個兒的身體,一股腦兒的都應了下來,天天開夜工,害他懊惱的差點把店拆了。

  “很快就好,你先去擺碗筷吧!”流雲手上忙碌著,一會兒就把床鋪整理的整整齊齊,按說早就該換了,可是她一直忙,忙的昏天暗地,最後一件衣服還是今天下午交的貨,收了加倍的錢,想想漸漸鼓起的腰包,再忙碌些也是開心的,這就叫成就感。

  年夜飯,擺在廳堂,就兩人,左手邊是流雲的房間,右手邊是子謙的房間,中間由十錦隔扇隔斷。

  “哇,子謙你做了這麼多好吃的。”流雲看著滿桌的菜肴,都是她愛吃的,不由得食指大動。

  子謙笑微微的給她盛了一碗胡桃蛋花酒:“過年麼,總該好好慰勞慰勞自己,來嘗嘗,這是用金華米酒做的,加了胡桃肉,蛋花,紅糖,說是這個大補,你最近辛苦,多吃點。”

  “嗯嗯,這個好吃,我喜歡。”流雲嘗了一口,很是香甜。

  子謙見她吃的開心,心情大好,給自己倒了一碗加熱的米酒,不放任何作料。那種甜甜的味道是女人愛喝的,會喝酒的男人都喜歡喝純味的酒。

  “來,嘗嘗這道八寶豬肚,這可是野豬肚,是獵戶李大彪送來的,上面還有四條花紋,說是野豬每吞下一條毒蛇,胃裡就留一條花紋,花紋越多的豬肚就買的越貴,說是極好的養胃之物,你胃不好,多吃點。”子謙溫言悅色道。

  流雲笑了笑,夾起一塊來吃,子謙在豬肚裡又放了糯米,花生,蓮子什麼的,一起燉爛了,一片片的切起來,味道極好,真是有心了,只是他並不知道,其實她不是胃不好,而是每回情刺發作的時候,她不想讓他知道,便說是胃痛。害的他到處找養胃的方子,嘗嘗做麵條給她吃,幸好,她也是喜歡吃麵食的,不然可就遭殃了,沒胃病都要弄出胃病來。

  “還有這個菊花羹,有明目的功效,你繡花很費眼神……”子謙一一介紹:“聽說桑葚酒可以明目,我已經和養蠶的杜大爺說好了,明年桑葚出的時候,給我摘最好最大的來,給你泡個幾罈子桑葚酒來。不過,流雲,我還是要說,以後你不要再這麼辛苦了,咱們開店只要日子能過的去就可以了,不要做的太累,真的要賺大錢我也就不做這個生意了,只是為了圖一個安逸罷了。”

  這話子謙已經說過好多回了,流雲也想過要聽子謙的,可是,當人家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一副懇求的表情,她就不知道怎麼拒絕了,哎……慢慢改吧!

  “子謙,這滿桌的菜,有哪一道是做給你自己吃的?”流雲似笑非笑地問。

  子謙怔了一下,說:“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啊……”

  臉上一陣發燙,他心裡只想著她,估計都沒想過自己喜歡什麼。

  流雲低頭喝了兩口菊花羹,微微的甜,卻讓心裡的幸福感滿滿的溢出了出來。

  “你等下啊!我有東西要送給你。”流雲起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須臾,捧了一套天青色的棉袍和一雙棉鞋出來。

  “子謙,你換上試試。”流雲笑盈盈遞了過去。

  子謙意外道:“你什麼時候做的?”她不是一直在忙著趕別人的活嗎?

  “再忙也不能少了你的。”流雲笑道。

  “可是,這得費多少工夫?”子謙看著衣上那精緻的刺繡,腦子裡就浮現流雲在燈下一針一線的樣子,就心疼,雖然很高興,但他真的心疼,寧可穿破衣服也不要流雲辛苦。

  流雲嘟噥了嘴道:“叫你換上就換上,這麼囉嗦。”

  “哦哦!”子謙見她嘟起了嘴,趕忙去換上。

  子謙的膚色白皙,骨架子又生得好,看起來文質彬彬,卻也是健碩有力的,這石青色的緞子,既襯他的膚色又顯得喜氣,顯得他神采奕奕,豐神朗朗。那種俊逸儒雅的氣質,難怪有那麼多的小姐來店裡,看的不是布料,而是子謙。

  流雲笑了起來:“嗯,很好看,很適合你。”

  子謙自己看著也歡喜,這可是流雲第一次親手給他做衣服,做鞋子,穿起來好感覺就是不一樣,那麼合體,那麼溫暖。

  “我也有件禮物要送給你。”子謙神秘兮兮地笑道,本來是想等飯後再送的,結果她先送了,那他也就沒必要藏著了。

  “是什麼啊?”流雲好奇道。

  “你閉上眼睛。”子謙走了過來。

  嗯,通常這樣的情形,男方不是送女方戒指就是項鏈吧!不管他送她什麼,她都會喜歡的。流雲乖乖閉上眼睛,子謙身上幽幽的蘭香縈繞鼻息,讓她有片刻的心神搖曳。

  手上好像多了一樣東西,是紙張之類的。

  “這是什麼?”流雲睜開眼,真的是紙張,確切的說是一封信,連火漆都未揭過的信。

  “你看看。”子謙笑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結局

    流雲打開來,一陣急跳,驚呼:“這是語蓉的信,你怎麼會弄到語蓉的信?”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山人只有妙計,你放心,語蓉並不知道咱們在這裡。”子謙看到流雲驚喜的表情,心中吁了一口氣,總算心思沒白費。

  流雲坐到一邊去看信,子謙繼續喝酒,看流雲。

  許久流雲才合上信,語蓉這傢伙,真是好迅速啊!三年兩抱,現在肚子裡又有了,這個莫衝,也太威武了吧!也不讓語蓉歇歇。

  “看完了?”子謙問道,看流雲掛著眼淚,不過眼神是平和中帶點喜悅,信中說的應該都是喜事吧!

  “看完了。”抹了把眼淚把信折好。

  “你不準備給我看看嗎?”子謙故意問道。

  “有什麼好看的,那是我們姐妹的閨房私密話。”流雲本來也想讓子謙分享這份喜悅的,可是想起信末那句話,就不敢子謙看了,去倒子謙的酒來喝,今天真是高興啊!一定要喝點酒才行。

  子謙哈哈笑道:“好好,我不看,吃菜,喝酒。”

  屋外炮竹聲聲,喜氣洋洋,流雲喝的微醺,醉眼朦朧的問子謙:

  “子謙,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子謙也是醉眼朦朧的望著她,不語,為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

  “子謙,他們都叫我馮夫人,這樣下去怎麼好啊?你都要娶不起老婆了。”

  “是啊!你說怎麼辦呢?“子謙笑的別有深意。

  “我不知道呀!要不,我讓鎮上的趙媒婆幫你物色物色。”

  “不勞你費心了,我已經有意中人了。”子謙還是笑。

  “誰啊?我見過沒有?”流雲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人醉心不醉,神醉意不醉。

  “唔……暫時保密,我想你會見到的。”子謙挑了挑眉。

  流雲瞅著他,這傢伙使起壞來的時候也真夠壞的,居然敢來戲弄她,她才不來上這個當!

  “不行了,我醉了,我要去睡覺。”流雲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你小心點。”子謙趕忙起來相扶。

  流雲腳下一個虛浮,幸虧子謙扶住,流雲就整個人倒進了子謙懷裡,嬌妍如花,媚眼如絲,子謙看著這樣的流雲,腦子裡不由的就浮現那日流雲春光乍泄的模樣,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每日對著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心上人,要做柳下惠實在痛苦。可是,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然而,身體裡的血液不受控制的都往一個地方涌去,那個地方,簡直要爆裂了。

  聽到他的心跳不規則的急跳,他的呼吸也凌亂粗重起來,真是酒壯慫人膽,流雲非但沒有想要逃離的想法,反而往他懷裡鑽了鑽,如果,他認為時機到了,那麼,她願意。

  “子謙,我好熱……”

  “我也熱,流雲。”子謙哪裡禁得起流雲的磨蹭,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叫囂著:流雲,我要你……

  子謙盯著她那如櫻桃般紅潤的雙脣,微微開啟的雙脣,像是在向他發出魅惑的邀請,忍無可忍,子謙猝然吻上她的脣,輾轉吸吮著,仿佛這是生命的甘泉,是他渴望已久,久到只要一想起,心都會顫抖。

  流雲被他吻的喘不過起來,意識徹底渙散,整個人如同漂浮在春水之上的浮木,混混沌沌的,只能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任由他帶著她沉沉浮浮。

  兩個人是怎樣滾到床上的?不知道了,衣服是怎樣除去的?也不清楚,口中的呢喃了什麼?更不知道,只有屋外的炮竹,■裡啪啦,吵鬧的很。

  流雲想起語蓉信裡最後說的那句話:流雲,相信我,子謙才是最適合你的,什麼時候抱著你們的孩子來看我啊。

  是啊!經過那麼久,經歷了那麼多,還是當初這個人,一眼就喜歡上的人,陪她走到了最後。

  “對不起,流雲,對不起,我不能這樣。”子謙的動作戛然而止,伏在她身上急促的喘息著,額上汗滴如雨。他努力的支起身子,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棉袍,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裡。

  流雲被這個突發的狀況徹底懵了,像是在雲端突然被人一棍子打了下來,狠狠的摔了狗啃泥,狼狽不堪。

  她拉過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裹了起來,沒頭沒腦的裹起來,子謙是什麼意思?嫌棄她已經不是完璧?介意她的過去?淚水像決了堤的河水,怎麼止也止不住。

  子謙知道她在哭泣,就算她捂著被子,也能聽見她嚶嚶啜泣的聲音,他懊惱的扯著自己的頭髮,為什麼不忍一忍?就算流雲願意,他也不能這樣唐突了她,看來,這事不能再拖了。

  這一場變故,讓兩人之間的關係如寒冷的嚴冬,直降到冰點。流雲開始躲著子謙,店要過十五才開門,繡娘們也要過完十五才回來,流雲就整日的在屋子裡設計春天的樣衣,足不出戶。子謙叫她吃飯她就吃飯,吃飯去洗碗,然後又去忙自己的活。子謙剛開始還故意來跟她說話,可是流雲均推說很忙,不答腔,他也就悻悻的走開了,到後來子謙也變得忙碌起來,一天到晚的往外邊跑,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有一回,流雲看見他站在街上和幾個女子說話,那些女的,兩眼放光,高興的直點頭,跟小雞啄米一樣。流雲的心就痛了痛,考慮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子謙,等這一季的生意做了,手頭上存點錢,就離開吧!

  既然不能在一起,那就早點離開吧!

  就這樣僵持著,一直到了三月三,這日快黃昏的時候,子謙來說:

  “你準備一下,我們等下要去個地方。”不是商量的口氣,而是命令的口氣。

  流雲淡淡的瞄了他一眼,看他今天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應該是新的,也不知他是請誰做的,花樣和款式跟她做給他的一模一樣,穿這麼漂亮,去相親嗎?流雲道:“我今天很忙,你自己去吧!”

  “不行,這事,我自己一個人辦不了,你必須去幫我。”子謙態度很強硬。

  呃!求人幫忙還這種口氣?看來,這事有點棘手,算了算了,看在反正也快分手的份上那就幫一幫吧!流雲放下手中的活。

  “那個……你今天穿漂亮一點。”子謙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流雲怔了怔,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自己穿的跟新郎官似的,就差胸前一朵大紅花了,現在又叫她也穿漂亮一點,搞什麼鬼?

  不管他,流雲才不來拾掇,就這樣出門。

  子謙把店的生意交給新請來的夥計,已經套好馬車在門口等流雲,見流雲出來,忙搬了小凳子讓流雲上車。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流雲問。

  子謙跳上馬車,自己親自駕駛:“去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流雲都快睡去了,掀開簾子向外看了看,呃!這裡的景色很熟悉啊!恍惚了半天,終於想起來:“這不是去桃花林的路嗎?”

  子謙回道:“是啊!那個院子有人想要買,咱們反正也不住,今天咱們去收拾一下,就賣了算了。”

  混蛋,流雲在心裡暗罵,去收拾屋子穿這麼漂亮做什麼?而且,要收拾為什麼不早上就來收拾,非得等天黑?那個院子有著那麼多美好的回憶,他說賣了就賣了,也不問問她的意思。

  馬車過橋的時候,流雲發現,橋已經由木橋變成了石橋,過了橋,要上坡了,子謙才讓流雲下車。流雲下來一看,通往院子的上坡道上鋪了整齊的石階。

  “這都什麼時候弄的?”流雲詫異。

  “哦!我剛弄的,不弄好這些,這院子也賣不起好價錢。”子謙輕描淡寫道,率先踏上台階。

  流雲跟在後面咬牙切齒。

  進了屋子,天已經全暗下來了,子謙摸了摸腰間的袋子:“哎呀!

  我忘帶打火石了,我去找找。”說著便往廚房去。

  流雲撇了撇嘴,打火石,燭台邊上就有啊!去年他們走的時候又沒帶走的?流雲摸過去摸到桌案邊,在燭台旁摸了摸,果然摸到打火石。

  ■■“嗤”的,冒出一星火光,流雲點燃了蠟燭。

  似乎有什麼不對,流雲瞅著眼前的蠟燭,這,這不是龍鳳喜燭嗎?

  桌上還放著花生,紅棗,蓮子,桂圓等果品,還有桂花糕,菊花糕,玫瑰酥等點心,再看四周,彩綢高掛,正堂墻上還貼著一個大紅的喜字,流雲又走到臥室,梳妝檯,八寶格,大衣櫃上也都貼滿喜字,床上是大紅的鮫紗繡銀絲芙蓉帳,大紅的富貴牡丹花緞面錦被,百子嬉戲緞面錦被,疊的一層又一層。

  屋子裡光線又亮了些,流雲滿心疑慮的回過頭,只見子謙笑微微的把另一根龍鳳喜燭點燃,語聲溫柔:“好事要成雙,喜燭怎好只點一根呢?”

  “子謙,你,你這是做什麼?”流雲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啊?難道說,那人把這院子買去是要做新房的?所以才需要來收拾收拾?

  子謙含著笑向她走來,目光如水,深情款款:“流雲,八年前,是我糊塗,錯過了你,八年後,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流雲,我要做你的丈夫,我要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照顧你一輩子,疼愛你一輩子,流雲,做我的妻子吧!”

  流雲不可思議的望著子謙,是她神智不清出現了幻覺還是子謙腦子出了毛病?這麼突然的就說,要做她丈夫的話,他不是一直都介意的嗎?介意她的過去,所以,那夜,他落荒而逃。

  “不。”流雲搖頭:“不,子謙,我不要你憐憫我。”

  子謙一把抓住流雲的雙肩,急切道:“我這不是憐憫,上天都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所以才給了我第二次機會,流雲,我對你的心,八年如一日,從來沒有變過。流雲,這不是憐憫,沒有一種憐憫可以讓人捨棄一切而甘之如飴,沒有一種憐憫會讓人思念到瘋狂痛入骨髓,沒有一種憐憫會想要與一個人共度一生,並以此為幸福,流雲,聽明白了,這不憐憫。”

  “可是……可是,那晚……”流雲覺得嗓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舌根發緊,酸澀的很,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她想哭。

  “對不起,那晚是我不好,我不能讓你隨隨便便,不明不白的跟了我,你是我這一生最疼惜的人,我要名正言順的擁有你,流雲,嫁給我吧!”子謙再次懇求。

  流雲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撲進子謙的懷裡,唏噓道:“你是個大壞蛋,你這樣戲弄我,我以為你嫌棄我了,不要我了……”

  子謙憐愛的撫著她的發,在她耳邊輕道:“傻瓜,我就算嫌棄我自己也不會嫌棄你,我想要你想的都快發瘋了,怎麼可能不要你。那晚,天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差點都沒憋出病來。”

  流雲聽到這,忍不住破涕為笑,這傢伙真是好壞好壞,自己打扮的倒像個新郎官,可她呢?普普通通的一身衣裙,哪有新娘子的樣子,不由撅了嘴道:“我才不嫁呢!哪有不穿喜服的新娘子的?”

  子謙笑道:“有喜服你就肯嫁我麼?”

  流雲心一動,他還有後招?不過,這麼浪漫的求婚,她可不能頂真過了頭,有根藤她就順坡下吧!於是道:“有,我就嫁。”

  “你說的?不能反悔哦?”子謙壞壞的笑著。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流雲裝作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子謙則是一副你輸定了的表情,得意地走到衣櫃邊,打開來,拿出一套大紅喜服:“這是我從江寧縣定來的,拿了你的衣服比的尺寸,來吧!我的新娘子,讓為夫為你穿上。”

  “請蒼天為證,十里桃花為媒,我杭州沈子謙……”

  “我蘇州傅流雲……”

  “願意結為夫妻,不管貧窮富貴,不管生老病死,都不離不棄,恩愛白首。”

  “流雲,執子之手,與子攜老,我終於做到了……”

  流雲含笑倚在子謙的胸懷,八年恍若一夢,夢醒,他依然在她身邊。什麼朱門繡戶,什麼榮享天恩,能和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廝守一生,那便是最大的幸福,蒼天終不負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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