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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梨花白 -【綺羅】《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0 AM     標題: 梨花白 -【綺羅】《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7-2 07:39 PM 編輯

【書名】:綺羅

【作者】:梨花白

【內容簡介】:

  甫入京城,便被繼母安排嫁給那個據說兇惡丑陋還克妻的殺人狂魔。

  既是人心涼薄,就別怪她要掙個魚死網破。

  等等,那位引得京城千金們兩眼冒紅心的英雄你是哪個?

  風雲際會中,殺人狂魔轉眼炙手可熱。

  惡毒女配暗自咬牙:那個走狗屎運的女人怎麼還不死?

  顧綺羅表示:這麼幸福的小日子,姑娘我可得好好兒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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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1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5 10:07 PM 編輯

第一章:入京

深秋的天空碧藍如洗,幾朵白雲悠悠而過,隨著秋風凜冽而緩緩變幻著形狀。

寂靜的佛堂中,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看著身旁剛過十六歲生日的女孩兒,輕聲道:“去給你娘上柱香吧,然後把牌位仔細收拾好,咱們今天看來是必要走了。”

顧綺羅輕聲答應,老婦人嘆了口氣,拍拍女孩兒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兩個穿著樸素的婦人正等在那裡,看見她出來,忙上前陪笑道:“老太太,這天氣漸漸轉涼了,您老和大姑娘也該啟程了,老爺太太日夜盼著呢,若是再晚些日子,天兒越發冷,道上也不好走了。”

周太夫人看了這兩個僕婦一眼,淡淡道:“知道了,今兒就走,東西我和丫頭已經都收拾好了,你們去預備馬車吧。”

“哎喲,這敢情好,車馬都是已經預備好了的,奴婢們這就去安排。”兩個僕婦眉開眼笑的說著,其中一個便往屋裡看了看,狀似恭敬的道:“老太太和大姑娘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不曾有遺漏嗎?要不要奴婢再進去幫著看看?”

“不必了。我一個窮老婆子,能有多少東西?你們不是說京城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聽著周太夫人聲音有些冷,於是兩個僕婦忙陪笑道:“這個自然,老爺如今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官兒,就算不能像人家公侯府第那樣錦衣玉食,也萬萬不會虧了老太太和大姑娘。”

“那就行了。”周太夫人說完便揮揮手,於是兩個僕婦轉身離開,去安排車馬。她則站在屋外,看著院子裡兩棵桂樹,許久,方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去京城,也不知是吉是兇。明陽性子寬和,如今雖做了官,卻也不會不顧惜綺羅,怕就怕那個女人會鬧出什麼麼蛾子,怎麼想都覺著她沒什麼好心。只是又能怎麼辦?丫頭漸漸大了,我一個孤老婆子,還能帶她多久?前些日子那一場大病,就差點兒要了她的命去。再說她也到了婚配的年紀,去了京城,有她爹那個五品官,說不定能嫁一個官宦子弟,一生衣食無憂。唉!素娥啊,你可得保佑綺羅,這孩子命苦啊……”

周太夫人絮叨著自言自語,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聽身後“吱呀”一聲,她回頭看去,就見顧綺羅手裡捧了一個小包袱,知道裡面裝的是女孩兒母親的牌位,於是老太太點點頭,輕聲道:“馬車過會兒就來了,去把咱們這幾天收拾好的包袱都拿出來吧,那裡面還有我幾件體己,你都是知道的,千萬看著些,莫要讓那兩個媳婦沾手。”

“知道了。”顧綺羅柔聲答應著,心裡有些好笑:那幾件祖母的體己據說是前朝古董,不過她看著不像什麼值錢的樣子,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就怕被人算計了去。

顧綺羅,我就要替你去京城了,此一去不知吉兇,你那個繼母好像不是個省油燈,幾個姐妹也不知性情如何?但不管怎樣,我會替你好好兒活著,會替你好好護著祖母,孝順她,絕不會讓她在那府裡受氣吃虧。

收拾了東西出來,看著周太夫人慈祥的眼神,顧綺羅心裡嘆了口氣:老人家還不知道她真正的孫女兒早在三個月前那場大病中香消玉殞,如今這身體裡,只是一縷來自不同時空的幽魂。好在她繼承了原本那個顧綺羅的記憶,老太太年紀也大了,許多事情也不去分辨,不然在這朝夕相處的祖母面前,還真是容易露餡兒。

馬車慢慢駛進院子,顧綺羅拎起裝著周太夫人那幾件體己的包袱,在兩個僕婦的扶持下和祖母上了馬車。她在這裡只生活了三個月,卻仍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院子,然後鉆進車內,挨著周太夫人輕輕坐下。

********

京城顧府

正廳裡,呂夫人慢慢撥著茶杯蓋兒,一面頭也不抬的問面前站著的中年婦人:“西跨院的房間都收拾好了嗎?我算著老太太和大姑娘這幾日就該到了。”

“回太太的話,已經都收拾好了,照著您的吩咐,被褥都是全新的,用的最上等的料子,擺設也是從庫房裡取出的精品……”

恭敬稟報的婦人是呂夫人的陪嫁,因為嫁給了府裡的管事周宏,所以人稱周大娘,乃是呂夫人的心腹,就是這府裡的兩個姨娘,也要讓她三分。

但她此刻在呂夫人面前卻是無比恭敬,因為她深知這位主子的性格,是最喜歡人家敬畏她的。

“好了,不用說這麼多,你辦事我放心。”

呂夫人慢慢放下茶杯,對周宏家的表現表示滿意。她正要再說些什麼,就聽左手旁的韓姨娘笑道:“太太真是孝順,只這也太精心了,老太太和大姑娘在杭州鄉下住了十幾年,想來都過慣了樸素日子,如今您這樣替她們打算著,只怕她們不識您的好心,反而要說您太過奢華了。”

呂夫人笑道:“胡說,老爺不過是個五品官,奢華又能奢華到哪裡去?只是老太太和大姑娘既然來了,我總得盡一份心。別忘了,大姑娘可是這府裡的嫡女千金。”

另一個莊姨娘也連忙陪笑道:“看太太這話說的,咱們三姑娘也是千金嫡女,那還是太太親生的,怎麼也不見您這樣精心?”

呂夫人笑容更深了,搖頭道:“錦繡是我生的,我待她好待她差她還能挑我這親娘的不是麼?就算委屈點,她不受著誰受著?大姑娘就不一樣了,唉!那孩子也是命苦,剛生下來娘就沒了,跟著老太太長到這麼大。老太太又念舊,這麼些年了,我和老爺不知說過多少回,去接她們祖孫倆過來,偏老太太不肯挪地方,若只把大姑娘接過來,難道剩下老太太一個人在鄉下住著?所以到底拖到現在,謝天謝地,如今老太太可總算是轉過了這個彎兒。等她們到了,把給大姑娘定的親事和她一說,明年打發大姑娘出了閣,老太太就能安心享清福了。”

韓姨娘忙陪笑道:“可不是?真真太太是最孝順的。大姑娘從小兒孤苦,如今卻能有這樣一樁親事,不是太太菩薩心腸,真心為她考慮著,她能有這個運氣?說起來,這一回那位蕭二公子也該從邊關回來了吧?”

莊姨娘悄悄看了韓姨娘一眼,心裡豎起大拇指,暗道:還是你厲害,這樣話都能說出口,我到底還是不如你。這門親事那就是太太拿著大姑娘的命去巴結蕭家,倒讓你說成了金玉良緣,顛倒黑白也不是這麼個顛倒法的。

就連呂夫人,面上笑容都微微滯澀了一下,但她旋即就笑道:“也不是什麼菩薩心腸,只是我想著大姑娘是個沒娘的孩子,我不替她操心,誰還來管她?老爺一心撲在公事上,對兒女嫁娶渾不在意的,我不出頭怎麼辦?”

莊姨娘雖然不屑韓姨娘為了拍馬屁連良心都不要了,然而這種時候也不得不違心贊揚幾句,免得風頭都被韓姨娘搶了去。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正說得熱鬧,就見門簾一挑,走進來一個丫頭,對著呂夫人恭敬道:“太太,老太太和大姑娘的馬車已經到了府外。”

這就是顧府?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

扶著周太夫人一路往後宅而來,顧綺羅暗中打量著這座京城五品官的府邸,發現和紅樓夢黛玉進的賈府一比,自己好像要寒酸得多。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正常的,賈府是什麼勢力?顧府怕是連人家一根指頭都比不上,更何況現在並不是什麼太平盛世:邊關連年打仗,國庫空虛,百姓們雖不至於民不聊生,卻也生計艱難,顧府能在京城裡有這樣一座三進的大宅子,已經算是不錯了。

呂夫人和韓姨娘莊姨娘等早已候在臺階下,此時見她祖孫倆進了大門,忙都上前來迎接,頓時把顧綺羅的活兒給搶了去,看著被眾人簇擁著的周太夫人,她嘴角邊不由泛起一絲嘲弄笑容,暗道此時個個擺出這樣親熱孝順的模樣,希望你們是真有一顆孝心才好。

進了大廳,眾人讓周太夫人坐在首位上,呂夫人率領姬妾子女們給周太夫人行了禮,這才站起身,拉著身旁三個女孩兒滿面春風道:“老太太,這是二姑娘蘭綃,今年十五歲。這是三姑娘錦繡,剛剛過了十四歲的生日。四姑娘素紈,過年就十三了。”

說完又牽過女孩兒們身畔一個小男孩的手,微笑道:“這是您老的小孫子,叫清風。清雲在國子監上學,不到休沐日子不能回家,等他回來,再讓他來拜見您。這些年您老一直住在杭州,也不肯進京,除了大姑娘,孩子們都不能在您膝下承歡盡孝,如今好容易把您盼來了,往後可還得您多疼疼她們。”

這呂夫人果然是個角色,一番話說得讓人心裡十分熨帖。顧綺羅眼角余光在周太夫人面上一瞥,卻見老太太只是微微露出些笑容,淡然道:“你這話說的,讓我這老婆子都有些慚愧了。哪裡是我不肯進京疼他們?是我知道你們的境況,明陽不過是個五品官,你們在京裡日子也不富裕,我若是來了,少不得大張旗鼓的,倒不如在鄉下,我也落得清凈,你們也不用晨昏定省,倒能專心服侍明陽。”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2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22 PM 編輯


第二章:親事

“是,您老人家的苦心,老爺和兒媳都明白。”呂夫人一笑,看著幾個女孩兒拉了顧綺羅姐姐妹妹的叫起來,她就笑道:“好了,知道你們在這裡怕拘束,都出去玩吧,帶著你們大姐姐在府裡走一走,你們大姐姐初來乍到,你們這些做妹妹的,該好好盡心才是。”

女孩兒們笑著答應了,便拉著顧綺羅出門。這裡呂夫人親自捧了茶遞給周太夫人,這才在下首坐了,笑著道:“老爺大概傍晚才能從衙門裡回來,原本他該在家中等候您的,實在是衙門這些日子因為各地稅賦進京而忙得不堪,所以不敢誤了公事,還請您老見諒。”

“應該的,公事為重。”

周太夫人眼皮子一搭,淡淡說了一句。她瞭解自家兒子,忙於公事大概不假,但也未必就至於忙到這個地步,想來是這女人不知說了什麼巧話,哄得兒子勤於政事,她正好借機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一個連兒子都不是很放在心上的老太太,還能在府裡翻得起什麼風浪?趁早兒識趣些,萬事莫管,好好兒養老就罷了。

呂夫人從周太夫人的態度中便明白她是清楚感受到這個下馬威了,心裡十分滿意:多了個婆婆在府中,晨昏定省也都罷了,但若是想利用婆婆威嚴來壓服自己,甚至是把這府裡的權力奪一部分給她孫女兒,那就想都不要想。希望這個下馬威能讓老太太認清處境,如此婆媳方能和睦相處。

“老太太連著走了這些天,一定是累了,太太不如把那個好消息說給老太太聽,或許還能解解乏,讓老人家精神振奮一些。”

見無人說話,廳中氣氛有些冷場,韓姨娘連忙笑著開口。果然,呂夫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目中多有贊賞之意,然後轉身向周太夫人道:“老爺前些日子把大姑娘的親事給定了,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對象便是蕭將軍府的二公子。”

周太夫人的臉“啪”一下就沉了下來,她並不相信呂夫人的話,真要是極好的親事,顧錦繡也十四了,是議親的年紀,怎麼不給她女兒?雖說長幼有序,可這種事情,怎麼也能找到理由應付過去的。

只此時到底不瞭解情況,卻不能輕易發火,於是沉聲問道:“哦?是什麼樣的好親事?讓你們竟然連千里之外的綺羅都想起來了?”

“看老太太這話說的,大姑娘替我們在您老膝下盡孝,老爺每每說起,都十分疼惜欣慰的,有好人家,自然就想著她了,何況大姑娘又是嫡女,雖然咱們家不是什麼公侯權貴,也算是官宦之家,這樣的嫡女千金,也到了定親的年紀,老爺和我怎麼敢因為她不在眼前便忘了?”

呂夫人知道周太夫人心中不滿,她卻也不以為意,啜了一口茶後笑道:“蕭府雖然沒有爵位,卻是武將世家,到了蕭將軍這一代,更了不得。如今蕭將軍是皇上欽封的二品輕車將軍,管著十二團營中的神機營,在京城武將中也算是位高權重。蕭家的二公子也是十分了不起,聽說從小在邊關長大,如今年方十八,在邊關三軍中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勇猛無儔,韃子聽見他的名字便要望風而逃,只可惜年歲太小,不能承擔大任,所以如今不過是個正五品的千戶。不過老太太想一想,他今年才十八歲啊,就做到了五品官,老爺少年得第,在京城熬了十幾年,也只是個五品官罷了,那蕭家子的前途,當真是不可限量。”

“你們老爺給綺羅定的親事,就是這個蕭家二公子?”周太夫人微微蹙眉,暗道若真是照這女人所說,倒的確是門好親事,綺羅是高攀了的,只是她怎會有這樣好心?

呂夫人優雅笑容中的那絲得意掩飾的很好,外人只能體會到她臉上親切如春風般的笑容,聽了周太夫人的話,她面上笑容更深,輕笑道:“正是呢。那二公子從小兒跟著父親在邊關長大,後來蕭將軍受傷,回京述職,他卻沒跟著回來,在邊關一住就是十五年。不過如今既定了親,是怎也要回來完婚的,想必過年前應該回來,到時候說不定會來拜見老爺,老太太應該就可以看到了。”

“在邊關長大,讓韃子都膽戰心驚的人物?那不就是一個赳赳武夫麼?”

不同于周太夫人的疑惑,顧綺羅在聽到幾位姐妹于高傲話語中透露出的這個消息後,立刻便抓住了其中重點,她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如同開屏孔雀般高傲得意的三姑娘一眼,淡淡說道。

“什麼武夫?那……那可是年少有為的正五品千戶,和爹爹一樣大的官兒。”

顧錦繡一愣,她沒料到被眾人瞧不起的這位土包子姐姐竟會有如此犀利的眼光,竟一下就看穿了這事情光鮮外表下的那一層齷齪,微微的羞惱之下,竟是連那絲假笑也不屑裝了,大聲辯解道。

“正五品的千戶啊,好像是挺了不起的。”顧綺羅微微垂下眼睛,淡淡道:“不過本朝向來重文輕武,這正五品的千戶,好像不能和爹爹這個正五品的戶部給事中相提並論吧?”

幾個女孩兒全都愣住,有些震驚的看著這位她們根本沒瞧在眼裡的大姑娘,卻聽顧綺羅又淡然道:“武將世家,若是封了爵位,或許還會有些份量,只是一個二品將軍的話……”她忽然抬起眼看向顧錦繡,輕聲笑道:“老爺太太至於拿我去巴結這麼一戶人家嗎?能有什麼利益?”

“你……你胡說什麼?”

顧錦繡這下是真的惱羞成怒了,豁然站起身,冷冷道:“大姐姐真是在鄉下呆的久了,如今進了府裡,竟也是這樣的沒規矩,這話你去老爺太太面前問吧,哼!不識好人心,我懶得和你說。”

話音落,她便陰沉著面孔轉身離去,顧蘭綃和顧素紈彼此看了一眼,顧素紈便也隨後離去,於是這後花園內便只剩下了顧蘭綃和顧清風,陪著顧綺羅坐在小亭子裡。

顧清風到底是個小男孩兒,見兩個姐姐都走了,便不安分的挪著屁股,顧蘭綃便明白小傢伙是坐不住了,微微笑道:“好了,你去玩吧,不許走遠了,就在這附近,也不許爬高爬低的,知道嗎?”

顧清風興奮答應一聲,爬起身迅速遠去,於是顧蘭綃忙對身旁丫頭道:“去看著二少爺,別讓他摔了。”

那小丫頭行了禮後退下,這亭子中只剩下姐妹二人,顧蘭綃這才強笑道:“三妹妹就是那個性子,姐姐初來乍到,想必還不瞭解,總之,您別和她計較。”

顧綺羅微微苦笑,搖頭道:“我在鄉下住了十幾年,如今來到這府裡,說是大姑娘,其實和無根浮萍何異?不然怎麼會剛入府中,就聽到這樣消息?我也知道,老太太即便疼我,可我的事也終究是要老爺太太做主。我現在只是不明白,蕭家到底有什麼好處?讓老爺太太這樣下力氣巴結?分明也只是個尋常的武將世家罷了,這樣人家,能幫的上老爺什麼?”

顧蘭綃的面容一僵,她也沒想到這鄉下來的女孩兒初入府中,竟是半點情面都不給爹娘留的,開口閉口都是諷刺老爺太太賣女求榮,因心下不由嘆息,暗道小胳膊扭不過大腿,就算這事兒確實是爹爹考慮不周,太太有意為之,你就和軟些又如何?這樣的強硬,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顧綺羅看著顧蘭綃的目光,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一笑道:“便是我態度溫柔和氣,老爺太太就會取消這門婚事麼?我看怕是不能吧?既如此,我很快都要是別人家的人了,還低聲下氣做什麼?想著太太能多給我些嫁妝嗎?”

顧蘭綃心中一凜,看著顧綺羅的目光立刻就有些不同。暗道:沒想到這位大姐姐竟有這樣心胸,看得如此透徹。是啊,我也是蠢了,她就是再溫柔和氣,這門婚事便能作罷麼?既如此,與其低頭也改變不了什麼,還不如挺胸抬頭,反正無論怎樣,太太也不會對她有一絲疼惜,哪怕是在這府裡鬧一場子又如何?太太鐵定不敢得罪蕭家的,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能從中另有收獲。

一念及此,心中那點同情立刻化作了敬佩和另外一份心思,打定主意暗地裡要和這大姐姐多親近學習。因左右望望,見四下無人,方才小聲道:“那蕭家的大女兒幾年前被指給榮親王做了側妃,如今朝野都說皇上有意立太子,而那女人運氣好,榮親王唯一的兩個兒子都是她生的,榮親王妃又是個體弱多病的,榮親王十分愛寵她,這若是將來榮親王好運,能做太子,登基做皇帝,你想想……那蕭家可是一朝之間就要飛黃騰達了。”

“原來如此。”顧綺羅微微點頭,忽地又笑道:“照這樣說,這倒的確是門好親事,只是京城這些官兒最是耳聰目明的,這樣大好機會,還不爭破頭?咱們家又沒什麼根基,怎麼竟把這樣好事兒爭過來了?老爺太太又怎麼會把這好事兒安排給我?那蕭二公子莫不是有什麼隱疾不成?”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3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23 PM 編輯


第三章:憤怒

顧蘭綃有些猶豫,然而想到那蕭二郎的事在京城早已人盡皆知,即便這會兒自己不說,只要稍後顧綺羅向下人們打聽打聽,應該也就能明白。

想到此處,便把心一橫,沉聲道:“實話說,我今日和姐姐乃是初見,心中原本也有些瞧您不起,誰知一番話說下來,我才知道姐姐看的通透,心中不由十分佩服。這話我告訴了您,姐姐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不然三妹妹和太太都饒不了我。”

“二妹妹放心,我這人向來恩怨分明,今日你告訴我這番話,我只有感激你的份兒,怎麼會去害你?”顧綺羅一面說,心裡便微微點頭,暗道這位二妹妹不管是否奸詐,能說出這番話,心思倒比那三姑娘四姑娘強上幾分,唔,這位好像是莊姨娘的女兒?

正想著,就聽顧蘭綃沉聲開口道:“那蕭二郎自從三歲隨父離京,之後就常年在邊關,後來隨著三軍征戰各方,名聲漸響,卻是從未回過京城。但因為他武藝高強,下手狠辣,所以人人都說他是殺神下凡,據說有一次大戰,他一人就殺了三百多個韃子,連刀都卷了刃,且他身高兩丈面目兇惡猙獰,出了戰陣,就連三軍將士都讓他嚇得失魂落魄,所以從那以後,他就有個殺人狂魔的綽號……”

顧綺羅倒吸一口冷氣,再也沒辦法繼續端莊下去了,伸手制止顧蘭綃,她咳了一聲:“那個……二妹妹,你……你等一下,殺人狂魔就罷了,戰場上都是不得已,你……你說他身高丈二面目兇惡猙獰是怎麼回事?那……那還是人類嗎?”

“所以才叫他狂魔啊。”顧蘭綃看著這位大姐姐,臉上全是同情,幽幽道:“究竟他長什麼樣,咱們也沒親見,只是這京城中也有幾位世家子弟去過邊關,回來都是這麼說的,許是以訛傳訛也說不定。”

“再訛能訛到哪兒去?”顧綺羅心裡把那笑裡藏刀的呂夫人罵了個狗血噴頭,暗道你這歹毒的惡婦,把我當棋子嫁人也就罷了,你好歹找個能看的是吧?哪怕風流花心,到時候我和他各過各的就是。現在你弄這麼個身高兩丈的,兩丈那是多長?泥馬洞房花燭夜,我就是不讓他嚇死也得讓他壓死吧?

“還有一樁事……”既然話都說開了,顧蘭綃就準備“好人做到底”。卻見顧綺羅的目光中都帶了驚恐,喃喃道:“還……還有?這一條還不夠要命的?還有什麼?”

“哦,聽說這蕭二公子是個克妻命,去年他們家原本給他定了一門親事,可還不等二公子從邊關回來,姑娘便得急病死了。他們家緊接著又說了一門親事,結果那姑娘十五看花燈的時候丟了,到現在也沒找著。”

顧蘭綃看著顧綺羅目中的驚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寒,她心裡雖然也滿是同情,卻也忍不住暗中生出些快意,暗道太太最是歹毒,慣會笑裡藏刀,只不過這一次她也做的太過分了,連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都做不出來這種事,她倒攛掇著爹爹答應了親事,只不過如今看這大姐姐,可不像是什麼善茬兒,呵呵,這府裡只怕日後就要熱鬧了,好,當真好得很。

顧綺羅怎會不明白顧蘭綃心中藏著的那點小心思?不過這妹妹比起另兩個,總算還有些敦厚之心,值得交往。但她此時心中怒極,也沒心思和對方培養感情,只是在心中暗自發狠道:好一對無情無義沒臉沒皮的夫妻,老太太還說我那爹爹是個好的,哼!既然那蕭二郎的名聲無人不知,他自然也很清楚,卻照樣做出這種決定,可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真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沒想到啊,姑娘我剛穿越,就深刻的體會上了。

顧綺羅是一肚子氣,卻也明白自己初來乍到,現在還不是出頭的好時機,兵法雲: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最起碼也得把這府裡上上下下都做個大致瞭解,才能視情況開展宅鬥大業,鬥倒惡毒繼母改變自身命運。

入鄉隨俗,她來到這個架空時代,原本是該低調做人,奈何人性涼薄,那就別怪她要掙個魚死網破,大不了就是一條命唄,反正這條命也是撿來的。若是要她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到任人欺壓的地步,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大姐姐也不必煩惱,兩家剛剛換了婚書,蕭家還沒下聘,這事兒也不是板上釘釘的。”顧蘭綃看到姐姐眼中的火光,忙又添了一把火,心想大姐姐怎麼說也是千金嫡女,太太又是最講究面子光鮮的人,若真是逼得大姐姐豁了出去鬧一場子,即便不能成事,也能把太太鬧個灰頭土臉的。

顧綺羅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站起身道:“今兒我第一天到府裡,兩眼一抹黑,多謝妹妹和我說了這麼多,這會兒老太太和太太大概也說完話了,一路車馬勞頓,只怕老太太這會兒有些乏,我先送她老人家去休息,回頭再找妹妹說話。”

顧蘭綃也連忙起身笑道:“姐姐太客氣了,咱們如今是一家人,說話的機會有的是。倒是這會兒你和老太太累了,歇息要緊。等養足了精神,怕是太太就該把服侍的人派過去了,姐姐還有得費心呢。”

“我知道了。”

顧綺羅沒把顧蘭綃這點小挑撥放在心上,用頭發絲想都明白:呂夫人能派什麼好人來服侍自己?不過還是那句話,她現在身單力孤初到貴地,只能按兵不動,這服侍的人,先湊合著用,若不是什麼省事的,將來再收拾就是,說不定到時還是個突破口呢。

顧蘭綃果然說的沒錯,呂夫人很快就把服侍她們的人派了過來。兩個粗使婆子,一個管著各項雜事的中年僕婦叫做春大娘的,然後周太夫人身旁是兩個大丫頭,一個叫做琥珀,一個叫做珍珠。顧綺羅身邊也是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大丫頭叫做春杏,今年十五歲;小丫頭叫春喜,今年只有十三。

“咱們家比不得那些權貴人家,幾位姑娘身旁都是一個丫頭,只有大姑娘,太太慮著您剛到京城,又孤苦,所以派了兩個丫頭過來,這兩個丫頭都是伶俐的,姑娘盡管放心用她們,有什麼事就直接和奴婢說,但凡奴婢能辦到的,必定為姑娘辦的妥妥當當,就是奴婢沒辦法,那不是還有太太呢嗎?”

春大娘站在地中央,狀似恭敬地向周太夫人和顧綺羅介紹著幾個丫頭,眉梢眼角盡是得意之情。

“多謝大娘,麻煩您回去告訴太太一聲,就說綺羅感激她的關懷。”

顧綺羅淡淡和春大娘敷衍著,直到她告退出去,這才親自扶了周太夫人進裡屋,柔聲道:“祖母想必乏得很了,不如好好歇歇,離晌午還有一會兒呢。”

周太夫人坐在床上,看著那簇新被褥,久久沒有言語,耳聽得顧綺羅要告退離開,她這才猶豫著道:“先前你們太太和我說,她和你爹已經給你定了門親事,單看門第還是不錯的,只是我總不能放心……”

“祖母,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縱然太太不把孫女兒放在心上,不是還有爹爹嗎?祖母不必為這個煩惱,您先歇著吧。具體的,等我打聽打聽,到時候再和祖母說。”

聽了顧綺羅的話,周太夫人便點點頭,然後嘆氣道:“果然老了就是不中用,不過在廳裡和她們說了會兒話,這會子頭都昏沉了,好了,丫頭你也去歇一歇,晌午時候再來叫我。”

顧綺羅答應了,輕手輕腳退下,回到自己房間,春杏春喜兩個丫頭也跟著她進門。兩人見顧綺羅並沒有進裡屋的意思,而是坐在椅子中,春杏便忙倒了茶捧過來,輕聲道:“姑娘累了,先喝口茶潤潤喉嚨吧。”

“嗯。”

顧綺羅接過茶,目光在兩個丫頭臉上掠過,忽地笑道:“你叫春杏?她叫春喜?這名兒是誰起的?”

“是太太給起的,奴婢和春喜是上個月才被買進府裡,太太說就是為了服侍大姑娘才買我們的。”

春杏垂首恭敬回答,她的話倒是讓顧綺羅心中一動,暗道上個月才買進來的,這丫頭是在委婉的澄清身份,說她進府日子淺,還沒被太太收服,所以來伺候我並非是要做太太的耳報神麼?

因忍不住便多看了春杏兩眼,然後笑道:“既跟了我,那便是我的人,這兩個名兒不好,我不喜歡,太俗氣了,從今後你就叫杏花,她就叫春雨。你覺得呢?”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4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40 PM 編輯


第四章:顧老爺

春杏一愣,沒想到這位從鄉下來的大姑娘剛剛入府,竟然就要挑戰太太的權威,這是……擺明瞭車馬要和太太對立嗎?都不帶隱忍一下的?也是,剛進府就知道自己被定給了那樣一個人家,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更何況這可是關系到自己的終身。如今這大姑娘還能端端正正坐在這裡,已經算是沉得住氣了吧?若真不懂事,早鬧到太太跟前去了,哪裡只會通過改名這種事來表達對太太的不滿?

只是名字而已,何況這名字還是進府後呂夫人給起的,並沒有絲毫不舍之情,春杏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而違逆現在的主子,於是恭敬道:“多謝姑娘賜名,奴婢以後就叫杏花,她就叫春雨。”

春雨年歲雖小,卻也機靈,知道杏花是個心思玲瓏的,因也忙跟著行禮道:“是,奴婢也多謝姑娘賜名。”

“行了,你們下去吧,我也要歇歇,看著快晌午了,進來叫我。”

顧綺羅站起身,看著兩個丫頭退出去,她輕輕伸了個懶腰,眼睛微微瞇起:呵呵,甫入京城,火坑陷阱就都給自己準備好了,這個家,還真的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啊。

“老太太太太,老爺回來了。”

隨著簾外小丫頭的聲音響起,門簾被挑開,一名四十開外的中年男人緩步走了進來,這便是顧家老爺,時任戶部給事中的顧家老爺顧明陽了。

顧綺羅微微抬頭,仔細打量了進來的男人幾眼:還算是個英俊的中年人,神態從容沉穩,滿面春風般的笑意,不同于呂夫人那虛偽的親熱笑容,這顧明陽行動舉止,的確是給人如沐春風般的溫柔感覺。

進屋看見正中坐著的周太夫人,顧明陽臉上便露出十分激動之色,緊走幾步來到老太太身前跪了下去,哽咽道:“不孝子拜見母親,這些年讓母親在老家受苦了。”

“又不怪你,是我自己怕住不慣京城,不肯來。好了,起來吧,都是當爹的人了,別嚇壞孩子們。”周太夫人看見兒子,也是激動喜悅,旁邊琥珀忙用帕子替老太太擦去淚水。

顧明陽站起身,扭頭看向一旁站著的女孩兒們。呂夫人連忙上前,拉著顧綺羅的手送到他面前,含笑道:“老爺在家裡,就總念著老太太和大姑娘,如今可總算是一家團圓了,妾身也替老爺高興。老爺看,這便是我們大姑娘,長得多好?舉止也從容,到底是老太太調教出來的,不比她這些姐妹們,整日裡只會淘氣。”

“女兒見過爹爹。”

顧綺羅這才又鄭重其事的行了禮,眼角餘光暗自打量著顧老爺的神色,發現這爹爹眼中確實有激動關切之色,只是面上強自平靜,微笑道:“不用多禮,為父忙於政務,也有三年未見你了,這會兒比三年前又高了些,果然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也越來越像你母親了……”

說到最後一句,語中現出一絲哽咽,顧明陽忙打住話頭,坐在周太夫人下首問起她們進京的經過。

這個父親,還真不像是為了仕途就賣女求榮的。可若不是賣女求榮,這門親事怎麼解釋?還是說,這廝演技太高,所以竟連我這閱人無數的白骨精都給騙過去了?

顧綺羅心中更傾向於後者:在官場混的,不鍛煉出一點臉皮和演技怎麼能行?因此上對這個父親便有些冷淡,顧明陽問了她幾句話,也被她不鹹不淡的應付過去了。

顧明陽做了這麼多年官兒,豈能連女兒對自己的疏遠都看不出來?因心下奇怪,暗道這不是久未見面的陌生疏離,也不是女兒大了回避父親的生疏,怪哉,這孩子從前見我分明十分親熱的,怎麼如今進京來,一家人以後都可以團聚,盡享天倫之樂,她倒和我生分了?轉念一想,便有些明白了。

因此晚飯後,他仔細想了想,便對顧綺羅道:“綺羅,你和我到書房,為父有話和你說。”

顧綺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能有什麼話和我說?若是為那門親事,你那好繼室下午已經和我說過了,這種事情,本來也不該你做爹爹的來告訴我吧?

於是忍不住便看了周太夫人一眼,卻見老太太欣慰笑著,柔聲道“你爹既叫你過去,自有他的道理,你就過去吧。”

顧明陽伸手撫了撫額頭,暗道我這個當爹的真是失敗啊,連自家女兒都不信我,得先看著她奶奶,閨女啊,爹我又不是老虎,你怕我把你給吃了不成?

一面想著,卻也知道京中傳言的厲害,難怪女兒心中對自己不滿。於是來到書房後,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綺羅已經知道為父給你定的親事了?”

這樣的直接,看起來很是光明磊落無愧於心啊。

顧綺羅看著一臉坦然的男人,心中有些吃驚,暗道:納尼?演技高到這樣逆天的地步?臉皮也厚到這樣令人發指?不對啊,如此人才,怎麼可能到現在才混成一個五品官兒,這不符合官場定律啊。

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卻波瀾不興,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輕聲道:“是,女兒已經知道了,下午時太太親自和女兒說的,祖母也知道了。”

顧明陽欣慰地點點頭,捋著胡須道:“唔,我就說,你和爹爹久別重逢,怎麼這樣不冷不熱的,果然是知道了這件事,這麼說,京城裡的流言你也都知道了?”

顧綺羅現在已經有些相信顧明陽不是自己想像中那種賣女求榮的陰險無情父親了,只是她仍有些好奇,暗道您老人家給我安排了這樣一樁婚事,倒要聽聽你現在怎麼解釋。

因此也就不吭聲,等同於默認了顧明陽的說法,這倒讓顧明陽有些稀奇,又認真看了女兒幾眼,方搖頭笑嘆道:“你這孩子的性子倒是倔強強硬,唉!當初你母親也是這樣的性格,縣城之中,誰不知姚家姑娘最是膽大妄為,以至於蹉跎老大……咳咳,我原先還說你不像她,看來那會兒你是還沒長大。不過孩子,你聽爹的話,凡事要和軟些,怎麼說你如今也是官宦小姐,不能像在鄉下那樣胡來了。”

顧綺羅眼睛微亮,心想這可是歪打正著了,先給我爹打個預防針,讓他知道我是什麼樣性子,從此後我做些出格的事,他也有了防備。哼!有這樣的繼母,還想讓我委屈做小白兔?別扯淡了,姑娘我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麼?

顧明陽見女兒不說話,越發瞭解她的強硬,只是他心裡想著這大女兒在母親面前盡孝,從小就不在自己身旁教導撫養,因此心中有愧,再者想起發妻,也自唏噓,他又不是那種古板嚴厲之輩,所以對著強硬的顧綺羅,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沉吟了一下,就把話題轉到了那樁婚事上。

“人人都說那蕭家二郎是殺人狂魔,其實這都是無稽之談,堂堂七尺男兒,保家衛國殺韃虜,怎麼能叫殺人狂魔?不過是大家聽信流言,說他高大醜陋,渾身浴血後便如地獄修羅一般。這其實卻是誤傳了,爹爹聽人說,那蕭江北雖不是什麼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卻也是高大威猛,斷不是京城流言所說的醜陋之輩。”

這番解釋倒是有些出乎顧綺羅的預料,但她很快就發現了這番話中的重點,因輕聲道:“爹爹,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京城所有人都這樣說,這些流言又是從幾位世家公子口中傳出來的,可信度並不低。您說您是聽了別人的話,說那蕭家公子是被人誤傳,但不知您口裡那位別人是誰?他說話靠譜嗎?他可曾親眼見過對方?”

“你這孩子啊,就這幾句話,便知道你性子有多野。”顧老爺頻頻搖頭嘆氣:“哪有大家子小姐能問出這樣話的?”

“爹爹說過,我是從鄉下來的嘛,性子難免野一些,就算要收斂,也得慢慢來,更何況,這關系到我的終身,女兒豈能不問個清楚明白?”

短短時間內,顧綺羅就有些瞭解了顧明陽的性格,因此也不畏懼這番話,反而走上前,輕輕搖著父親的袖子,咬著嘴唇小聲道:“爹爹就不看在女兒的份兒上,也看在女兒這些年照顧祖母,看在女兒早逝的娘親份兒上……”

“唉!你這孩子。”

顧老爺見女兒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立刻心軟了,因想了一會兒道:“那個人自然是可信的,他是你們太太的堂弟,一向在各地做生意,經常去邊關,從前遠遠見過那蕭江北幾回。好孩子,你放心,爹爹把你許配給蕭家,或許仕途上的確能得一點便宜,但爹不是那種為了前程就賣女求榮的人,也是那蕭家為人不錯,你嫁過去不會受氣,再者那蕭二郎雖不是什麼驚才絕艷之輩,但他年紀輕輕就有這些戰功,前途還是不錯的。至於克妻,那是誤傳,蕭將軍和我說過,他兒子的八字好得很,並不孤獨剛硬,只是他生氣這些流言,只說日後自可水落石出,所以不肯解釋,要不是和爹爹好,也不會和我說。因著這些,爹才會替你結這門親,不然你雖也是千金嫡女,但此前在鄉下十幾年,要找個好的,卻也不是很容易呢。”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43 PM 編輯


第五章:禮物

“原來是太太的堂弟。”

顧綺羅冷笑一聲,卻見父親板起臉道:“我知道,你心裡大概對太太有些意見。這卻是不該。這麼多年,她為這個家也是付出良多,為父若沒有她幫襯扶持,也到不了這個地步。你大概是想,太太的堂弟,自然幫著她撒謊,只是你也不想想,這麼大的事,她們敢明目張膽的騙我嗎?日後就不怕戳穿了騙局我生他們的氣?”

顧綺羅心想:戳穿騙局又如何?到時隨便就說看錯了,沒看清,你便是生氣又能怎的?還能殺人嗎?或許會疏遠太太,但只看你剛剛這番話,便知她早已經將你捏在手心裡,到那時打疊起千百樣柔腸深情哄一哄,你也就回心轉意了,呵呵,最後除了我被犧牲,其他的都是如意順遂,真真是皆大歡喜。

不過這番話她沒有說出來。眼看顧明陽已經板起了臉,大姑娘便知道這是父親的容忍底線,更清楚呂夫人在對方心中的地位。若只是一味頂撞,只怕反而壞了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印象,讓他以為自己只知胡鬧,那自己在這個家裡就真是沒有一點兒地位可言了,大姑娘不會為了一時意氣就把自己陷入這種不利的境地。

因此便微微一笑道:“爹爹怎麼這樣說?女兒也沒說什麼,只是有些驚訝罷了。婚姻大事,自然是憑爹爹和太太做主,女兒知道,雖然相隔遙遠,但爹爹心中一直是關心著女兒的。”

果然,顧明陽的臉色便好看了些,點頭道:“雖然我兒性子大膽,總算還不至於到胡鬧的地步。你能這樣想,爹爹也覺欣慰。如何?京城天氣不比江南,可覺著不適應?有沒有什麼缺少的?盡管和你們太太說。”

“女兒倒覺著京城天氣比杭州好,杭州雖暖和些,但是太潮濕,祖母的腿腳受不得潮,如今來了京城,這屋裡有地龍火炕,還有炭盆,竟比江南還要暖和幾分,也不潮濕,在這裡住了不到一天,祖母和女兒已經喜歡上這氣候了。”

“這是剛入冬,若是再過陣子,那天氣當真嚴寒,只怕你們會有些不適應,不過只要少出門就好。”顧明陽呵呵笑著,對大女兒的表現十分滿意。

接下來父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兒閑話,顧綺羅暗暗品評著這父親心性,心中松了口氣,暗道我這爹爹倒也算是坦蕩君子。他敢承認和蕭家結親於他的仕途也有好處,但凡能做到這一點,人品就不會差到哪裡去。且聽他言談,也不古板嚴厲,倒是個寬和的好父親,這當真是不錯,適合我在這府中展展拳腳。就是有一條,他對太太太信任了,看來要讓那個惡毒女人付出代價,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面想著,見顧明陽臉上露出淡淡倦容,她就站起身道:“爹爹白日裡在衙門處理公事,竟不能在家等著見祖母,足可見繁忙到什麼地步,既如此,女兒就告退了,還請爹爹早些歇息,公事雖忙,也該愛惜身體才是。”

“好好好。”顧明陽笑著站起身來,點頭欣慰道:“我的好女兒如今也能關心爹爹了。也罷,你和你祖母一路車馬勞頓,想必也乏了,這就回去歇息吧。對了,先等一下。”

顧明陽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起身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錦盒,走上前遞給顧綺羅,笑道:“前陣子在街上偶然看見這瓔珞,倒是十分精美,爹爹便買下來,想著你在鄉下樸素,縱有太太幫著準備衣服首飾,總也要時間不是?所以這瓔珞就給你戴吧。”

“多謝爹爹。”

顧綺羅接過那個錦盒,又聽顧明陽誠懇道:“你不必為婚事煩惱,也不必有疑心,爹爹和蕭將軍同朝為官,十分瞭解他的人品秉性,蕭家雖是武將世家,家風卻並不粗魯莽撞,是京城中難得的和樂寬厚人家。至於蕭江北的相貌,你也不用擔心,蕭大人英俊瀟灑,聽說他的發妻也曾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你想,他們的兒子就算不是俊美無儔,又怎可能生成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呢?”

“好,爹爹放心,女兒不會多想。”

不管如何,顧明陽對自己還是誠懇的,他只是太容易相信繼室呂夫人,又或許那個蕭將軍也的確和他投緣,所以才會有這門親事。雖然不如意,但這個父親,倒還是不錯的。

顧綺羅心中嘆息,轉身離開顧老爺的書房。回到自己房間後,杏花和春雨已經把熱水準備好了,洗了個熱水澡,便已經到了戌時末。

“姑娘是要安寢嗎?還是想吃點夜宵?”杏花跟在她身旁輕聲問著,然後笑道:“廚房晚上的夜宵有湯圓,小餛飩……”
“不吃了。”

顧綺羅打斷杏花的話,鉆進已經被暖好的被窩,笑著道:“這一路風塵的,如今終於洗了個熱水澡,再換上這寬松的家居衣裳,真是太舒服了,我只想睡覺,不想吃什麼夜宵。”

“那好,奴婢便不打攪姑娘了。奴婢和春雨就在外面,姑娘夜裡有事,只管喚一聲就好。”杏花微笑著,正要替顧綺羅把簾子放下,就聽她忽然道:“對了,把桌上那個錦盒拿過來,那是爹爹給我的瓔珞,我還沒看呢。說起來,爹爹倒也細心,公務這樣繁忙,竟也慮到我剛到京城,太太準備首飾衣服要時間,所以在街上看見這瓔珞精美,就買了給我。”

杏花將錦盒拿了遞給顧綺羅,心中卻是一凜,暗道老爺對大姑娘一片慈父之心,而這位大姑娘鋒芒內斂秀外慧中,看來太太要拿捏住她,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顧綺羅看著杏花的表情,便知道自己這幾句話對這精明丫頭已經起了作用。

她才不信呂夫人會派兩個清清白白的丫頭過來,只不過這杏花看起來也不簡單,竟在自己面前隱隱露出了做墻頭草的打算,畢竟來府裡才一個月,這倒很正常。但她最喜歡對方聰明沉穩的那份氣度,算計中還透著股坦然大氣,若能收服,說不定倒是一個好幫手。當然,現在的自己在府裡沒有根基,貿然許什麼承諾,只怕這丫頭表面恭順,心裡卻要把自己當成笑話來看。唯有於日常點滴中慢慢加重砝碼,才能讓這丫頭重新站隊選擇。

呂夫人為了表現出賢惠大度,加上那一門親事她終究心虛,所以並不敢明目張膽派自己的得力心腹來顧綺羅身邊,只不過她畢竟是當家主母,自覺著肯定能拿捏住這兩個丫頭做她的耳報神,卻不料這恰恰給了自己可乘之機。

顧綺羅一面想著,便將那首飾盒子打開,果然,裡面放著一隻光華燦爛的金瓔珞,當中鑲著一塊翠綠欲滴的翡翠,一看便是價值不菲。她心裡十分滿意,看了一會兒後將錦盒蓋上,遞給杏花道:“好生收著吧。”

杏花笑道:“老爺對姑娘當真是疼愛的緊,這樣好的物件兒,在別的姑娘身上可沒看到過呢。”

顧綺羅淡淡笑道:“也不能這麼說,爹爹不過是念著我這麼些年在杭州鄉下服侍祖母,所以如今想補償我一些罷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好了,你去睡吧,今兒收拾這屋子也累了。”

“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太太都弄好了,奴婢們不過是按照姑娘吩咐稍微做了點改動而已,這麼點活兒,還累不著。”杏花笑著說完,這才告退出去,一邊就在心裡有了計算。

第二日早起,顧綺羅先去看了下周太夫人,打聽她昨晚兒睡得怎樣,然後便道:“祖母,如今不同往日,我要往太太那裡去請安,等一下再和太太一起過來看您,那時候咱們說多少話都行。”

周太夫人點頭微笑道:“原該如此,你去吧。”

顧綺羅轉身出門,杏花陪著她往呂夫人這裡來,到了一看,只見顧蘭綃顧錦繡顧素紈姐妹三個都在座,呂夫人正和韓姨娘說著什麼,見她來了,女孩兒們都起身笑道:“我們還說大姐姐什麼時候過來,可巧你就來了。”

顧綺羅笑道:“妹妹們起得倒早。我原該早些到的,去看了眼祖母,所以耽擱了一會兒。”

呂夫人忙道:“老太太怎麼樣?昨晚上睡得如何?我這也正要帶著丫頭們去給她請安呢,以後你就不必往我這裡來,直接在老太太那裡就是,咱們家不比那些官宦貴族,沒有那麼多規矩。”

顧綺羅微微垂眼笑道:“雖說不是官宦貴族,但這晨昏定省是每一家的規矩,我哪敢不遵守?還在老太太那裡等著,越發顯得我眼裡沒人似得,太太體恤我心領了,但萬萬不敢遵從。”

呂夫人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就笑道:“好好好,你這樣說,可知是懂事的好孩子,剛才竟是我說錯了話。既如此,咱們坐一會兒,便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吧。”

顧綺羅便在顧蘭綃身旁坐下,往屋裡看了一眼,然後扭頭小聲道:“老爺上朝去了?”

顧蘭綃輕輕點頭道:“是啊,每天五更就得上朝。如今還好,等過些日子天冷了,更遭罪呢,老爺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唉!前幾日還聽他念叨腿疼,這都是為了咱們一大家子。”

顧綺羅默默點頭,將這情況記在心裡。接著就見呂夫人站起身道:“走吧,咱們去給老太太請安,再過一會兒就該用早飯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45 PM 編輯


第六章:生日宴

轉眼間過了三天,這三日裡,顧綺羅表現的很是低調沉默,和姐妹們往來的也不多。於是一些以為能看到好戲的下人們慢慢就歇了心思。

想想也正常,大姑娘憑什麼和太太鬥?就憑太太給她安排了一樁差勁到極點的婚事?她不過是從鄉下來的女孩兒罷了,老爺對太太又信任的很,真要是為這點子事情鬧個不可開交,太太兩巴掌就把她拍死了,到那個時候她才知道什麼叫孤立無援呢。

這些下人們心裡都清楚,之所以還會有隔岸觀火的心思,一是因為呂夫人素日裡嚴苛,她們不得偷懶,月銀也不豐厚,所以背地裡除了那幾個忠心耿耿有油水的,其餘人心裡都恨她;二則,大姑娘不管怎麼說,還有老太太給撐腰呢。但是看如今這個情況,老太太明顯是要靠著兒子兒媳婦養老,府裡萬事不管,這也難怪大姑娘興不起風浪了。

“我原本以為,她不知要怎麼鬧呢。誰知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嘛,到底是從鄉下出來的,什麼事兒都不懂,自然要夾著尾巴做人。”

因這一日,三姑娘顧錦繡閑著無事,便往母親房裡去說閑話,聽母親問起顧綺羅每日裡都做什麼,她便嗤笑一聲說了一句。

呂夫人面色淡然,過了會兒才沉聲道:“你也莫要小瞧她。這門婚事除了你爹因為素日裡對我深信不疑,又和蕭將軍投契,所以不曾懷疑我,別人大概沒有一個不是心知肚明的。你那大姐姐能隱忍著心中怒恨,不動聲色過了這幾日,要麼她便是個窩囊到極點的,要麼便是一個城府深沉的人,這會兒不動聲色,暗地裡卻在瞭解這府裡一切,只等著抓到機會,要給我來一下狠的。”

“母親也太瞧得起她了吧?她是個什麼東西?敢給你來狠的?”顧錦繡冷笑一聲,對母親的話並不在意。卻聽呂夫人沉聲道:“她不敢?她若真是這樣窩囊,怎麼第一天就把我給她的兩個丫頭改了名兒?這固然可以說她莽撞沒規矩,但若細想一想,也未必不是存著向我表達不滿的意思。你啊,被我慣壞了,渾不知人心險惡,反正我告訴你,千萬莫要小瞧了她,最起碼這幾日要小心謹慎,將來若真的證明她就是個窩囊廢,那會兒隨你怎麼揉圓搓扁我也不管。”

顧錦繡聽母親這樣一說,也鄭重起來,坐直身子想了想,便搖頭道:“這幾天她大多數都在屋裡,也很少出門,我和二姐姐四妹妹過去了幾次,也不過是說說閑話而已,我看她繡花兒不是很好,想必在鄉下也沒有時間練習。娘,你說她長得也不是特別漂亮,女紅也不行,性子又沉默,這要是將來嫁過去,蕭家不會怨咱們看輕他們家吧?”

“呵呵,就蕭二郎那名聲,如今能有正經女孩兒肯嫁,他們蕭家就該偷笑了。”呂夫人不屑一顧的冷笑一聲:“別的都好說,就說他那個兇狠性子和模樣,這若是妻子一個不如意,他是不是就要殺妻?在邊關和那些韃子殺慣了,性子起來哪還會想著什麼規矩情分?因為這個,好門第家的女孩兒誰敢進門?除非是那不顧女兒死活的,便是這樣人,也得顧及下名聲。蕭二郎如今臭名遠揚,除了老爺這種坦蕩君子,誰肯沾邊兒?不如此,你以為就憑你大姐姐一個從鄉下進京的毛丫頭,能進蕭家的門?做什麼美夢呢。”

顧錦繡點點頭,想想又笑道:“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娘,再過兩日是王祭酒家孫女兒的生辰,過年時候我們幾家的女孩子湊在一塊兒,她說過今年生日要去望月樓過,還邀請我們參加,不如那天我邀了大姐姐一起去,再慢慢看她品行,如何?”

“去酒樓過生日?這可是胡鬧。”呂夫人皺了皺眉,卻聽顧錦繡笑道:“王玥兒可不就是喜歡胡鬧呢?偏偏她祖父祖母疼她,家裡人拿她也沒辦法。不過娘你放心,王家是什麼樣人家?再胡鬧也有個限度,那酒樓是她舅舅的產業,那天會整個兒包下來,一個閑人也不讓進,如此既清凈,我們這些平日裡出不了門的女孩子也樂得輕松,又給了她面子,何樂而不為?”

呂夫人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她爺爺畢竟是三朝老臣了,在皇上面前也說得上話。老實說,若不是那女孩兒愛胡鬧,你要和她相交都難呢,如今不過是那些公侯千金不願與她往來罷了,你自己也要掌握個分寸,和她交好可以,千萬莫要讓她連累了你的名聲。”

“娘放心,這個我心裡有數。”顧錦繡見母親同意了自己的建議,十分高興,於是立刻迫不及待就跑出去尋顧綺羅了。

“去酒樓過生日?京城女孩子們竟這樣自由嗎?”

恰好顧錦繡來的時候顧綺羅不在,等她回來,杏花才告訴了她這消息。聽見她問起,杏花便笑道:“這個奴婢倒是聽說過一些,那王家姑娘性子最是活潑好動的,有祖父祖母疼愛,她家人也不怎麼管她,所以才能生出這樣奇巧心思,若是別的千金小姐,怕是不能這樣自由的。”

春雨在旁邊笑道:“其實這是很好的機會,姑娘可以出門走一走看一看,平日裡想出門,哪有這樣容易?”

“王家姑娘若要出門,也是很困難嗎?”顧綺羅心思微動,忙又問了一句,卻聽杏花笑道:“王家姑娘要出門自然不難,聽說她還經常扮成小子的模樣出去玩呢,那王祭酒年輕時就以性格疏狂聞名,如今自然也不肯禁管這寶貝孫女兒,只要不是太過格,他們家都由著那王小姐的性子來。”

顧綺羅點點頭,心想這倒是不錯,有這麼一個“榜樣”在,日後我也可以效仿下,出幾趟門。呵呵,名聲?我都這樣了,還要名聲幹什麼?若是能讓那蕭家退親,倒是意外之喜呢。只要出去的次數多了,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什麼賺錢的門路,只要有銀錢傍身,我還怕什麼?

“姑娘到底去不去?若是去的話,奴婢好讓春雨去和三姑娘說一聲,後日早上車馬齊備了,也好讓她來通知您。”杏花溫溫婉婉的問,只見顧綺羅笑容滿面道:“去,怎麼不去?你說的沒錯,我自從進京,除了在馬車裡看過這京城的大街小巷外,還沒怎麼逛過呢,正好趁這機會出去透透氣,也看看京城風光。”

於是兩日後的早上,顧錦繡和顧綺羅打扮停當,便坐了馬車來到京城望月樓。

下了馬車,只見諾大一座酒樓,門前竟是冷冷清清的。顧錦繡正奇怪,就見從樓裡走出兩個僕婦,看見她們便笑道:“原來是顧府三姑娘來了,這位想必就是大姑娘吧?我們家姑娘已經在二樓等著了,請隨我們上樓去。”

姐妹兩個於是跟著那僕婦走進酒樓,只見一樓大廳竟是空空蕩蕩,半個人都沒有。顧錦繡便笑道:“今天玥兒把這酒樓包了下來,真是清凈的很,若是往日,這大廳裡不知該有多熱鬧。”

“是啊,舅老爺家這座酒樓的生意很好呢,在京城這樣繁華的地角,能有這麼大一座酒樓可不容易,所以那些王孫公子平日裡呼朋喚友,都喜歡來這裡,大家都要一個面子嘛。”

兩個僕婦和顧錦繡說著話,便將她引到二樓上,只見座中已經坐了五六個女孩兒,看見她們,紛紛上前笑著打招呼。顧綺羅注意到當中有一個叫做程秋嬋的,當真是花容月貌明艷照人。另有一個叫焦芬芳的女孩兒,氣度從容沉穩,也比別個不同。王玥兒特意介紹說她父親就是今年剛升了吏部右侍郎的焦大人,頓時引起了顧錦繡一番贊嘆。

接著又有幾個女孩兒陸續前來,到晌午時分,這二樓兩張桌子已經坐滿了。王玥兒便命人上菜,也不囉嗦,只喝了大家一起敬的生日酒後,便命開席。

顧綺羅早上沒胃口,只吃了兩口粥,這會兒早就餓了,因此對王玥兒這爽利的行事風格大加贊賞。女孩兒們邊吃邊說,倒也是其樂融融。

這些女孩子平日裡都是相熟的,此時沒有了家人禁管,自然要放肆些,一時間,二樓全是嘰嘰咯咯的說笑聲。

顧綺羅和這些女孩兒都不熟悉,她又是個謀定而後動的,此時只是一面吃飯一面用心聽著女孩兒們說話,女孩兒們和她不熟,顧錦繡自也不會在乎她感受,因此時她這裡竟有些冷落。她也不在意,反而覺得這樣也挺自得其樂的,而且這望月樓的酒菜味道著實不錯。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雖然女孩兒們沒和她說話,可她總覺得身上粘著些目光,終於忍不住抬頭望去,就能看見一些人很不自然的扭頭裝著和身旁人說話。

這下顧綺羅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只是有些奇怪:自己怎麼會引起這些女孩兒的注意呢?難道因為她是從鄉下來的?不過那些目光中倒也不像是帶著輕視啊。

轉念再一想,她明白了:大概這些女孩兒之所以關注她,就因為她是即將嫁給那個有名的克妻醜陋殺人狂魔的可憐女人吧。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6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49 PM 編輯

第七章:不速之客

果然,用完飯後,女孩兒們自覺和顧綺羅有些熟悉了,便都聚集到她的身邊,先是說了一些閑話,接著話題便引到了那遠在邊關,身負“殺人狂魔”之名的蕭二郎蕭江北身上。

“姐姐也真是可憐。”程秋嬋嘆息著:“京城中人誰不知道那殺人狂魔的惡名?這也罷了,偏偏還是個克妻的天煞孤星命,有女孩兒的人家誰敢沾邊兒?偏偏那蕭將軍仗著和顧大人交好,竟然騙了顧大人把你許配給他那兇名遠楊的二兒子,這也太不地道了。”

顧綺羅微微一皺眉,以她的聰慧,自然早已看出來:這些女孩子當中或許有同情她的,但大多數是懷著獵奇心理甚至一些惡意。例如這程秋嬋,剛才就和顧錦繡十分親熱,這會兒說出此話,完全看不出她是真心為顧綺羅嘆息,話裡話外倒充滿了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這令她很不舒服。

“程姐姐別這麼說,怎麼叫騙?其實我們家和蕭家也算是門當戶對。”顧錦繡微笑著開口。蕭家只是武將世家,大夏向來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低於文官許多,所以程秋嬋才敢這樣放肆。

“這倒也是。”程秋嬋微微一笑:“蕭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只是那蕭二郎……嘖嘖嘖,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樓下傳來“咣當”一聲,王玥兒忙向樓下喊道:“什麼事?”

“哦……沒……沒什麼。”下面傳來夥計略顯驚慌的叫聲,眾女卻都沒有在意,對程秋嬋笑道:“不知是哪個毛腳夥計,大概東西掉地上了,咱們繼續說。”

而被她們稱為毛腳夥計的那個跑堂,此時正驚疑不定看著門口站著的俊逸無比的少年,壓低了聲音結結巴巴道:“這位……客官,今兒小店被王祭酒家的千金包了,不待客,您……您請別處去。”

少年面無表情的抬頭向二樓看了一眼,上面女孩兒們對那殺人狂魔的議論聲鉆進耳朵,他滿不在乎的一笑,沉聲道:“我不上樓,就在下面吃一碗面。”連日趕路,早上也只喝了一碗稀粥,蕭江北這會兒早已餓得前心貼後樑了,並沒有耐心和夥計廢話。

“客官,小店真的……”

此時掌櫃的也已經被先前報信的夥計請了出來,只是剛剛說出六個字,便見這少年的眉頭輕輕一挑,薄唇一抿,轉眼間,原本就挺得筆直,身上有些煞氣的少年便猛然多出了一股讓人腿肚子打哆嗦的殺意,他好看的桃花眼輕輕一翻,沉聲一字一字道:“我只吃一碗面就走。”

“好……好吧。”

掌櫃的原本要接著拒絕的,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話出口竟然就變了。他目光從少年手中掠過,少年手裡提著的大概是一柄寶刀,刀身以層層粗布縛住,饒如此,那寶光寒氣卻仍是絲絲縷縷透布而出。

兩個夥計引著少年到了角落裡一張桌子,一邊擔憂地看了樓上一眼,暗道小姐們啊,你們可小點聲吧,這……這都被人家聽去了。

樓上女孩兒們哪裡知道樓下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此時討論的正熱烈,而旁邊顧綺羅卻有些聽不下去了:蕭江北不管他是兇神惡煞也好還是殺人狂魔也好,他總是在邊關保家衛國殺韃子吧?怎麼就讓女孩兒們說的這樣不堪呢?

顧綺羅在現代便是出身於軍人世家,只不過母族那邊是大富之家,所以她長大後才會隨著母親投身商場,然而對於軍政方面她也很有興趣,平生最敬佩崇拜的,便是那些捨身為國的軍人。因此即便蕭江北是自己即將跳進去的一個火坑,但聽這些女孩兒們把他說的好像比那殺人越貨的匪徒還罪大惡極,她心裡也不禁有些不平。

恰好此時程秋嬋正得意說道:“真是不明白,為什麼邊關將軍們可以容忍這樣一個滿手血腥的殺人狂魔?萬一哪天他狂性大發,說不定連軍營和城鎮百姓都要遭殃……”

“程姑娘,請留些口德。蕭二公子在邊關十餘年,為的是保家衛國,即便他殺的韃子多了些,那也是他身為軍人的光榮,你這種不負責任的猜測,是對他最嚴重的污蔑和侮辱。”

顧綺羅終於是忍不下去了,冷冷打斷程秋嬋的狂妄言語,雖未拍案而起,面色卻是陰沉似水。

程秋嬋一愣,沒想到一直沉默著的顧綺羅竟會突然發難,怔愣過後,一張絕美面孔便猛然漲紅,冷哼分辯道:“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他本來就嗜殺如命,人人都這樣說的。”

顧綺羅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從身旁幾個女孩兒或輕蔑或冷笑的面孔上掠過,方沉聲道:“說他嗜殺如命,我且問你,他可曾殘殺同袍?可曾殘殺百姓?漫天流言,說他是殺人狂魔,也無非就是因為他殺的韃子多了些,可身為大夏軍人,殺韃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朝廷尚且有梟首之功,怎麼這赫赫戰功,到你們嘴裡竟成了嗜殺如命?各位姑娘,你們這是想和朝廷唱對臺戲麼?”

這樣罪名誰承擔得起?女孩兒們紛紛變色,程秋嬋更是面色鐵青,咬牙尖聲道:“顧姐姐莫要往我們頭上扣大帽子,梟首之功,那是獎勵在戰陣中英勇殺敵的將士,可沒說殺無反抗之力的俘虜也算。”

顧綺羅微微一笑,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然後抬眼看著程秋嬋,悠悠道:“我很奇怪,大家都知道韃子兇殘成性,他們搶我大夏百姓的糧食燒我大夏百姓的房子,掠奪我邊關百姓去給他們做奴隸,多少百姓就被活活累死打死在異鄉,屍骨都不能歸回故里。這樣的虎狼之輩,程姑娘憑什麼說他們做了俘虜就沒有反抗之力?虎狼就是虎狼,又變不成綿羊。何況你經歷過什麼?你可曾見過戰友慘死在那些韃子的刀下?你可曾見過安寧太平的城鎮被韃子鐵蹄蹂躪,滿目瘡痍屍橫遍地的慘象?你什麼都沒有見過,又怎能瞭解邊關將士心中對韃子的滔天怒恨?一群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禽獸,憑什麼做了俘虜便可以逃過性命?還要給他們吃的喝的?怎麼沒聽說韃子對待我大夏俘虜也是這樣優容的?”

程秋嬋沒料到顧綺羅的口齒竟如此厲害,一時間不禁又氣又急,大聲分辯道:“你……你……我大夏是禮儀之邦,自然不會和那些蠻夷野人一般見識。我們泱泱上邦天國,自該心懷仁義以德服人,總有一天,那些蠻夷感受到我大夏胸懷,自會臣服,畢竟他們是人,又不是野獸。”

“無知,愚蠢。”

顧綺羅冷笑一聲,暗道自己真是無聊,這些閨閣中的嬌花小姐連抗日電視劇都沒看過,又怎能瞭解那些天性兇悍的劊子手到了平民之中就會化身為禽獸不如的殘暴機器?我和她們說個什麼勁兒?她們知道什麼啊?

“哼!你辯不過人家,自然也只會這麼說。”程秋嬋長長吐出一口氣,就好像自己贏了一個大勝仗般洋洋得意昂首說道。

“呵呵,禮儀之邦以德服人?我中原大地延續至今,上下五千年,一直都是禮儀之邦,你可曾看見韃子被感化馴服過?北方草原多礦產牧業,韃子不會耕種不事生產,只能靠著征服周邊小國,搶掠我大夏邊境才能生存。你不能給他們糧食茶葉鹽巴,就說自己是禮儀之邦,便想感化他們?做什麼白日夢?你若是給了糧食茶葉鹽巴,他們便會認為我們示弱求和,從此後更加貪得無厭,歷史上這樣的事還少嗎?況且我們憑什麼要給他們糧食茶葉鹽巴?把他們養肥了,回頭再來咬我們嗎?所以大夏和韃子之間,只有血海深仇,沒有什麼仁義感化。除非將來兩國可以平等合作互通有無,這卻要先把韃子打怕了打服了,他們才會老老實實的與你言和……罷了,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明知道你聽不懂……”

“誰說我聽不懂?”程秋嬋一跺腳:“你不過是個從鄉下來的野丫頭……”

“程姑娘,姐妹們好容易聚在一起,大家討論辯駁都可盡情盡興,不過莫要因此便口出惡言,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耳聽得程秋嬋連這樣話都說出口來,座中終於有人看不下去。顧綺羅循聲看去,只見開口的是那個焦侍郎家的千金,焦侍郎是這裡女孩兒們父輩中最大的官兒,想來她既然開了口,其他人說什麼也要給幾分面子的。

果然,程秋嬋便不言語了。一旁顧錦繡卻有些忍不住,看了顧綺羅一眼,咯咯笑道:“程姐姐也別不服氣,今日之爭都要怪你,你明知道那殺人……那蕭二郎是我大姐姐的未婚夫,竟然還說他的壞話,怎麼能怪得我大姐姐據理力爭,你說,是不是你的錯?該不該罰?”

顧綺羅冷冷看了這妹妹一眼,卻是沒說什麼,但不悅之意顯露無疑。不過既然顧錦繡打了圓場,女孩子們自然不會去在乎一個鄉下丫頭的感受,紛紛嘻嘻哈哈笑起來,輕輕將這個話題揭過。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7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53 PM 編輯


第八章:回府

而樓下那名少年此時也已經吃完了兩大碗面條。然後起身沉默的在桌上放下了一小塊碎銀。

“客官,這一碗大排面是十五個銅錢,兩碗就是三十個,這銀子怎麼著也有二兩重了,用不了這麼些。”

一直在遠處看著這邊的夥計看見桌上那一小塊銀子,不由得眼睛一亮,連忙湊過來陪笑說道。卻見那少年沉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賞你了。”

“哎喲,謝謝……謝謝客官。”夥計掩不住滿面喜色,低聲道謝,卻見那少年大踏步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來輕聲道:“望月樓的大排面,果然不錯。”

“多謝客官誇獎,客官若喜歡,以後盡可過來,小店的招牌菜還有許多呢。”夥計被那二兩銀子晃花了眼,說話都流利了許多,完全忘了就在之前,他還被這殺氣凜然的少年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蕭江北卻再沒有說話,只是回身抬頭順著樓梯向二樓看了一眼,然而歡聲笑語雖陣陣傳來,卻見不到一個人影。

顧家大姑娘,是叫顧綺羅對吧?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一個凜冽聰慧女子。蕭江北心裡想著,大步出門,暖洋洋的冬日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忽然覺得心情很不錯。

跟隨他征戰多年的大黑馬靜靜站在望江樓的大門前,蕭江北翻身上馬,摸了摸大黑馬的鬃毛,輕聲道:“回家。”接著輕輕一夾馬腹,大黑馬長嘶一聲,正要飛奔,卻被主人拉了一把韁繩,它哀怨地看了一眼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無奈地邁起碎步緩緩往東而去。

“二少爺回來了。老太太,姨娘,二少爺回來了。”

總管興奮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接著門簾一掀,只見一個中年美婦人快步走了出來,欣喜問道:“二少爺回來了?在哪裡?到家了嗎?”

“已經在前院了,因為老爺在衙門裡,所以二少爺這會兒正往這裡來,要給老太太和姨娘請安呢。”那總管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兒,話音未落,就聽身後腳步聲響,他連忙回頭,果然便見自家如芝蘭玉樹般的二少爺大踏步走進來,見過香姨娘後便進了老太太屋裡。

這總管只激動的老臉發紅,挺直了胸膛走出二門,見不遠處有個僕人經過,他連忙叫道:“李長貴,快,把家下僕人們都叫過來,二少爺回來了,這以後府裡多了個主子,大夥兒可不能再像從前那麼憊懶了。”

李長貴疑惑地看著總管,陪笑問道:“梁總管,這……大傢伙兒也沒憊懶啊。再說,二少爺就算回來,也不會管咱們的閑事吧?那可是在戰場上殺進殺出的主兒。”說到這裡,他便湊過去,小聲道:“梁總管您看見少爺了?真是傳聞中那般高大兇……威……威猛嗎?”

“屁。”

梁總管的胸膛又挺直了幾分,滿臉興奮驕傲的激動道:“我和你說,咱們家少爺,那真是俊美無儔風姿瀟灑豐神如玉玉樹臨風,我就和你說,這麼多年,我見了多少所謂風采照人的公子哥兒,可和咱們二少爺一比,那就都是螢火蟲,咱們二少爺是皓月。嘿嘿!這些年讓那些王八羔子把咱們二少爺傳的跟地獄修羅似得,因為老爺不計較,二少爺不回來,我是滿肚子氣沒法兒分辯,這下好了,二少爺回來了,那些造謠的混蛋們等著把眼珠子摳出來吧。我就說嘛,老爺和太太的兒子,怎麼可能像他們說的那麼醜,哈哈哈哈……”

李長貴愣愣看著手舞足蹈唾沫星子亂飛的梁總管,心想真不愧是總管,瞧瞧這才學,平時都不知道梁總管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唔!不知道我們二少爺到底生的有多好看,竟把梁總管都給整瘋魔了。唉!也別說梁總管,這些年誰不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呢。

十五年未回京城的二少爺終於回來了。只不過是片刻間,這消息就傳遍了府裡每一個角落,而被下人們翹首期盼的主角此時正坐在許太君的房中,認真聽著老太太和香姨娘邊擦眼淚便敘述別後之情,時不時笨拙的安慰兩句。

“是了,過些日子是顧家老爺的壽辰,你如今既回了京城,也該去一趟。老實說,這門親我是有些不同意的,那顧家大小姐前幾天聽說才從鄉下接過來……”

“此事全憑父親做主。”

蕭江北打斷了香姨娘的話,讓她不自禁便是一愣,暗道怎麼回事?二少爺好像對這門親事很滿意?只那是因為京城傳言不堪,不然就憑大姑娘如今在榮親王府的地位,憑他在邊關立下的大小軍功,怎麼也不至於娶一個五品官家的鄉下丫頭,雖然那是嫡女。

從看見蕭江北後,香姨娘就在心裡把蕭老爺給埋怨了一通,只說他給兒子定的親事太急了些。就憑這孩子的人才家世,只要他回京城,那些謠言豈不是不攻自破?到時候便是一品大員的女兒,怕也要擠破頭的求嫁,如今卻因為老爺著急,就定了那麼一門尋常親事,這實在是太委屈少爺了。

香姨娘是蕭江北母親的陪嫁丫頭,小姐去世後,蕭東海也沒有另娶繼室,就把幾個生了兒女的通房丫頭給提了做姨娘,讓香姨娘總管家裡事務。香姨娘只有一個親生女兒,對蕭江北簡直是當做眼珠子一般,既有母子親情,又有對主子的恭敬,卻不料蕭江北三歲時跟著他那大大咧咧隨心所欲的父親去邊關,竟從此再沒回京。即使蕭東海在四年前回京述職,他也沒跟著回來。香姨娘黯然神傷之時,也曾懷疑過是不是有人在二少爺面前說了自己壞話,所以對方才十幾年不肯回府。

不過現在追究這些都沒有意義了,讓香姨娘在意的,是蕭江北對這門親事的態度。她原本都生出了一絲退親的念頭,可是看蕭江北絲毫沒有這個意思,只好打消了這想法,在那裡盤算起來,一面沉吟道:“顧老爺的壽辰是在十日後,到時候你去顧府,這禮不能輕了,恰好中秋節的時候,大姑娘賞了些東西下來……”

大姑娘就是蕭江北的親姐姐,如今榮親王府的側妃,她很得榮親王寵愛,賞下來的東西自然也都不是尋常之物,香姨娘料著蕭江北以此做壽禮,算是給足了顧家面子。卻不料不等說完,就聽對方斷然道:“不必,我從邊關帶的東西傍晚到家。”

於是香姨娘便明白了,她就說這小主子怎麼會兩手空空回家,原來還是置辦了些東西的,大概讓親兵之類的人護送著回來,他卻著急回家,所以提前進京。

一念及此,心中大是欣慰,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道:“少爺在邊關一住就是十五年,期間連家都不曾回,我心裡只道你是對我生了氣,如今看你還知道急著回家,我……我……我當真高興的很。”

“姨娘多心。”

蕭江北硬邦邦安慰了一句。香姨娘倒也不覺得難受,知道這小少爺從小就是不茍言笑的。只是蕭江北離家多年,許太君和香姨娘實在是有太多話想問,因此拉著蕭江北說個不停。

蕭江北一直便是那副面癱模樣,卻也沒什麼不耐煩,只不過面對長輩們的詢問,仍是那副惜字如金的風格。如此說了大概一刻鐘,忽然就聽外面有丫頭報說:“三少爺大奶奶和姑娘們來了。”

蕭江北站起身,就聽香姨娘笑道:“也不知道你今日會突然回來,如今江南在衙門裡,江中倒是在家,只他如今還沒定性呢,只愛在姐妹群裡廝混,你這做哥哥的如今既回來了,該好好說說他。”

蕭江北的面上終於露出了一點表情,無辜的看著香姨娘,雖未說話,但那意思很明顯:有爹爹和哥哥在,為什麼要讓我管弟弟?

香姨娘哭笑不得,就在這時,門口一位少婦和三個女孩兒以及蕭江中已經走進來了,眾人都是好奇看著蕭江北,上前見禮後,蕭江中便瞪著眼睛道:“當日是哪個混蛋造謠,說哥哥生的高大兇惡,如地獄惡魔來的?我要去打掉他的牙……”

“江中”

香姨娘連忙叫了一聲,蕭江中是容姨娘的兒子,她自然不會像對待蕭江北那樣恭敬。果然,蕭江中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幾個女孩兒也都好奇的看著這二哥哥,心裡都想著謠言真是害死人啊,雖然也知道被造謠者都是被潑了黑水,可潑在二哥哥身上這盆水也未免太黑了一些,到底是哪個喪心病狂的?竟然造出這樣的謠言?到時候二哥哥只要在京城轉幾圈,那造謠的傢伙會被眾多官宦千金給揍成豬頭吧?

蕭家姑娘們情不自禁還都為那造謠者擔心上了。不過和蕭江北說了一會兒話後,便感覺到造謠者有一點說的不假:二哥哥那一身經歷百戰的氣勢確實是十分驚人。

不過也恰是如此,才越發讓人目眩神迷,少女們那有不仰慕真正英雄的?蕭江北這樣的容貌氣質,在京城那些富貴門裡長大的世家公子哥們面前一站,那殺傷力簡直是毀滅級別的。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8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56 PM 編輯


第九章:壽禮

冬月初一是顧明陽的四十五歲壽辰。顧府並沒有太多的下人,所以從兩天前就忙活起來,為壽辰做準備,呂夫人不管心腸如何歹毒,管家倒的確是一把好手,到前一天晚上,府中各處便都預備妥當了。

因這一日大清早,顧綺羅起床梳洗穿戴整齊,便戴了顧老爺給的瓔珞,前往上房給父親祝壽,順便送上自己準備的賀禮。

恰好在門口遇見了顧錦繡,姐妹倆雖然心裡彼此看不順眼,面上仍是和和氣氣打了招呼,然後相攜一起進門。

進門便看到父親下首坐著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少年,顧綺羅正疑惑這少年是誰?便見顧錦繡跑上前去親熱叫了一聲“哥哥”,她這才想起,顧府中大少爺在國子監學習,自己還一直沒見到呢。

於是連忙上前彼此見過,顧清雲眉清目秀,說話也十分溫潤動聽,行了禮後便歉然道:“論理早該回來見祖母和姐姐,只是因為國子監規矩嚴格,之前休沐日,又因為出了一些事沒回來,所以今日父親壽辰,我才特意請了假趕回來,這才見到姐姐,姐姐和祖母在這府裡可住得慣?”

顧綺羅笑道:“住的很好,弟弟既在國子監,就該用心向學,姐弟們日後見面有的是,倒不急於一時。”

顧明陽在座上笑道:“雲兒是昨天傍晚才到家的,我想著老太太這兩日不大舒服,連晨昏定省都免了,所以就沒叫他過去打擾,等下再讓他和你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接著莊姨娘帶著顧蘭綃姐弟倆也到了,見兒女們都到齊,顧老爺便端坐首位,看著六個子女行了禮,又送上各色禮物,他不由大為欣慰,因對呂夫人感嘆道:“天倫之樂天倫之樂,想我在外勞碌,你在家中操持,所為何來?還不就是為了眼前情景?”

呂夫人笑道:“老爺說的是。不如看看孩子們給的賀禮?也不知她們姐妹花了多少心思,我聽說三丫頭四丫頭為了這個,連著好幾天忙到深夜呢。”

顧蘭綃心中微微一動,看了顧綺羅一眼,她知道太太只提起兩位妹妹,是對自己和顧綺羅走得近有所不滿,只是這二姑娘也頗有心氣,並不像母親那般懦弱,因此雖然知道呂夫人的敲打之意,卻也並不放在心上。俗語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二姑娘不過是和顧綺羅說了幾回話,一直被死死壓抑著的反骨就有些嶄露頭角了。

顧清雲是寫了一幅字送給父親祝壽,顧綺羅在一旁點頭,顧明陽也是得意不已,連誇兒子有進步。接著顧清風卻是送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壽星翁托著壽桃,不過五六歲的孩子,能畫出什麼像樣的?顧錦繡看了一眼,便“噗嗤”一聲笑出來,搖頭道:“這畫的什麼啊?那壽星老頭怎麼畫的跟個白饅頭似得?”

莊姨娘和顧蘭綃臉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忽聽顧綺羅笑道:“清風這麼大點的孩子,能畫成這樣就不錯了。壽星公的腦門又光又亮,可不就像個饅頭呢?難道一個五歲孩子的畫兒,倒要去看他什麼佈局筆法,要求他形神兼備不成?不過是看個意趣,收下他這一片孝心,爹爹說是不是?”

“沒錯,綺羅說的太對了。”

顧老爺贊許的看了大女兒一眼,伸手摸著顧清風的小腦袋,柔聲道:“我兒既喜歡畫畫兒,改日爹爹送你幾枝好畫筆,再替你請一個會畫畫的先生,你跟著好好學一學,即便將來不靠它傍身,這有自己的愛好興趣,也可調劑身心。”

顧清風小臉上的不安羞愧一下子就沒了,興奮答應下來。這裡顧綺羅忍不住就看了一眼顧明陽,眼中難掩震驚之色。忽聽呂夫人笑吟吟道:“老爺也是的,畫畫不過是末技,看你這樣鄭重其事,連綺羅都看不過去呢。”

“嗯?綺羅認為為父太驕縱你小弟了嗎?”顧明陽哈哈一笑,轉過身看著大女兒打趣問道。

這個歹毒的女人。顧綺羅心裡暗暗罵了一句,面上卻綻開春風般的笑容,搖頭道:“太太說錯了,女兒是有些震驚,卻絕不是不認同父親。自來父母望子成龍者多,女兒在杭州時,不止一次聽說過誰家的兒子被父母逼著學習,最後幾乎成了癡呆。女兒著實沒想到父親竟如此豁達,所謂因材施教,不過如此。畫畫雖是末技,也未必不能出息,先帝時的名臣范大人,當日不也是因畫而和先帝結緣,從此後才平步青雲的麼?因此女兒有些感嘆,似父親這樣,對兒女們才是真正的關懷和愛護,我能生為您的女兒,何其有幸?”

“哈哈哈,你這孩子,為父向來以為你性格有些沉默寡言,這還發愁呢,沒想到你說起好話來,連花都能讓你給說開了。”顧明陽捋著胡須哈哈大笑,一旁呂夫人看了顧綺羅一眼,眉頭微不可覺的皺了一下。

被呂夫人誇獎說連續熬了幾個深夜的顧錦繡和顧素紈的禮物是一個荷包並一幅繡品,倒能看出是用了心思的,也十分精美,卻也是尋常之物。顧明陽也誇贊了幾句。倒是二女兒顧蘭綃的生日賀禮是親手繡的一條腰帶,顧明陽十分喜歡,交給呂夫人道:“幫我收著,明兒出門就用它了。”

最後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綺羅身上,這還是顧綺羅第一次為父親賀壽,眾人都有些好奇她會獻上什麼賀禮,不過轉念一想,左右不過是那些東西,就出奇又能出奇到哪裡去?

正想著,就見顧明陽已經打開盒子,拿出兩個長方形的墊子,疑惑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向顧綺羅道:“綺羅,這……這個是什麼?若說是椅子墊,好像又不夠大,總不會是墊馬紮的吧?”

自家老爹還挺有幽默感的。顧綺羅暗暗在心裡吐了句槽,然後笑道:“前些天聽二妹妹說起父親天天不到五更就出門,每到入冬後,就犯腿疼病。女兒想著父親上朝要三跪九叩,將這個綁在膝蓋上,可以護一護膝蓋。”

這護膝在各種穿越小說裡已經被用爛了,然而對顧明陽這種人確實是十分有用,當下顧老爺的眼睛就不由得一亮,在那護膝上輕輕撫摸了兩下,抬起頭對呂夫人笑道:“真難為她怎麼想得出來?這孩子真是細心,她妹妹一句話,她竟然就放在心上了。”

呂夫人和丈夫做了十幾年夫妻,只看他的目光,便知顧綺羅這件禮物當真是送到了丈夫的心坎上,自己女兒費盡力氣準備的賀禮,在這樣禮物面前,立刻便黯然失色了。她心中暗恨,面上卻笑道:“是啊,大姑娘真是心思玲瓏,竟能想出這樣東西,只是有一條,這可行嗎?別被人知道了,說老爺不恭敬。”

“這有什麼不恭敬的?”顧明陽搖搖頭笑道:“你是沒看見那些老大人,恨不能套好幾條棉褲子在身上,有時候官服都撐的變了形,皇上也知道老大人們上朝辛苦,從不理論的。我如今只不過綁個護著膝蓋的,這東西也不是很厚,有官服一遮,萬萬看不出來,比那些老大人強多了,又能護著膝蓋,看來我今年這兩條腿總算不用遭大罪了。”

呂夫人聽見丈夫這樣說,卻也無奈,只好順著說了幾句誇贊的好話,然後眾人一起去見過了周太夫人,一家人就在老太太這裡用了早飯,看著天色還早,顧明陽便對兒女們道:“你們都回房去吧,客人們上門還早著呢。”

於是顧清雲顧清風兄弟倆和女孩兒們一起告退離開,這裡呂夫人便笑道:“我再去廚房看看預備的食材,寧可叫富裕些,也別短缺了,不然豈不讓客人們笑話。”

“好,辛苦夫人了。”

顧明陽目送著妻子出門,這才回身和母親說些家常閑話,聽老太太問起顧綺羅的婚事,他便笑道:“母親放心,我怎能害自己女兒?京城那些謠傳不必理會。對了,我聽蕭將軍說,江北已經從邊關回來,想必今日應該會上門,到時我親自看過他,回來告訴母親,您老便可放心了。”

周太夫人點點頭,瞪了兒子一眼,冷聲道:“若那蕭家子真像傳言中說的不堪,我不管你那老臉上過不過得去,說什麼也得把這門親事給我退了。”

顧明陽一愣,下意識便要反駁,但看母親一臉嚴厲怒氣,他便把話咽下了,應付著點頭答應下來。

且說顧綺羅等出了門,顧蘭綃便笑道:“反正左右無事,我去大姐姐那裡坐一坐,大姐姐不會嫌我煩吧?”

“怎麼會?我也正盼著有個人說話呢。”顧綺羅微微一笑,卻聽旁邊顧錦繡也笑道:“既如此,那我和四妹妹也過去坐一會兒,清風你來不來?”

顧清風剛要答應,就聽身旁顧清雲道:“不必了,我帶清風去書房,看看他寫的字。”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1:59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12:58 PM 編輯


第十章:蕭府風格

顧清風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求救似得看向顧綺羅,這小傢伙倒是精明,知道能反駁顧清雲的只有這大姐姐,卻聽顧綺羅笑道:“也好,只是弟弟莫要太嚴厲了,清風還小呢。”

顧清雲笑道:“我曉得。”一邊說著,看向顧綺羅的目光中便帶著一點同情和擔憂,但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說什麼,便帶著顧清風離去了。

雖然繼母不怎麼樣,但這個弟弟好像還不錯?顧綺羅明白顧清雲那一抹擔憂目光是怎麼回事,在心裡默默想著,忽一眼看見顧錦繡,不由暗自納悶道:一個娘肚子裡怎麼能跑出這樣不同的兄妹呢?難道大弟像父親?三妹妹像母親?所以才會這樣截然不同?

當下一行人來到顧綺羅房間,杏花連忙捧上香茶點心。顧綺羅見春雨不在,便問了一句,只聽杏花笑道:“前面人手不夠,太太讓人來問春雨能不能過去幫忙?奴婢想著姑娘這裡也沒什麼事,就做主讓她去了。”

顧綺羅點點頭,對幾個妹妹笑道:“招呼不周,妹妹們湊合吧,先前太太給的茶葉喝完了,我還沒命人去討新的,這茶葉是我從杭州帶來的雨前龍井,當日給了老爺太太一些,我自己還留了一點兒,你們喝喝看怎麼樣?”

“杭州便是龍井的產地,還是雨前龍井,那自然是好的。”顧蘭綃微微一笑,啜了一口茶,品了品滋味後點頭道:“果然是好茶。”

顧錦繡卻無心和她們閑談,喝了一口茶,乾巴巴誇獎了兩句後便忍不住對顧綺羅擠眉弄眼,嘿嘿笑道:“姐姐可知道?聽說那蕭二郎已經從邊關回到京城,今日爹爹壽辰,他說不定會上門來哦。”

“哎呀,這是真的嗎?”顧素紈驚叫一聲,旋即又喃喃道:“聽說他身高兩丈,和廟裡的金剛差不多,不知咱們家的門夠不夠高啊?”

顧錦繡看了顧綺羅一眼,見她沉著臉,心中越發得意,卻假裝嗔怪道:“四妹妹你傻啊,門不夠高,他總會彎腰的嘛,怎麼也能進來的。”

“也對哦。”顧素紈吐吐舌頭:“我真是好笨,竟然連這點都想不通。”

顧蘭綃看了顧綺羅一眼,連忙笑道:“這都是沒有準兒的事,蕭二公子回來了?我怎麼沒聽說過?就算回來了,他一路風波,也未必會來祝壽。”

“什麼啊,前幾天我就聽到信兒了,他們家人還出來說他有多好多好,結果呢,從回京城後就躲在家中不肯見人,唉!大姐姐真可憐,要嫁給這樣的……”

“好了,今兒是爹爹壽辰,談論別人做什麼?”顧蘭綃實在是氣不平,平時她因為是庶女,所以總讓著顧錦繡,但眼看如今這妹妹不但要撕開姐姐的傷口,還要在上面撒一把鹽,她真是看不下去了。

顧錦繡撇撇嘴,卻是沒再說下去。她對顧綺羅一直看不順眼:一個從鄉下來的沒娘野丫頭,不過是因為她娘運氣好,在老爺未發跡前嫁給他做了原配,還真把自個兒當成千金嫡女了,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最可恨的是,祖母和父親還都那麼疼愛欣賞她,這簡直讓一直以來都被眾星捧月的顧錦繡無法忍受。

實在是不想和這鄉下丫頭說話,但為了之後的好戲,顧錦繡強自忍著,一面喝茶一面和顧蘭綃等人耐著性子閑扯,一想到那殺人狂魔今天有可能出現在壽宴上,而這素日嘴臉可惡的大姐姐說不定會被嚇昏過去,她就興奮非常,因此她不想錯過一丁點兒顧綺羅的驚惶不安表情。

轉眼間就是將近兩個時辰過去,顧錦繡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她是為了看顧綺羅的惶惶不安強自鎮定委屈難過才留在這裡的,卻不料這麼長時間,那女人仍是沒事兒人一樣的自在說著話,這讓顧錦繡心裡更加不爽,只能不住在心裡安慰自己:裝,讓她裝,哼哼!很快她就裝不下去了。

“三妹妹四妹妹,不如咱們去老太太那裡吧,估計各府的女眷們也就要到了。”

正在心裡暗暗咬牙,就見顧蘭綃站起身,顧錦繡也早不願意在這裡呆著了,聞言連忙起身道:“好,那咱們這就過去吧。”

說完當先出門,卻見春雨從院門口跑進來,小臉紅紅的,大冬日裡,額頭上竟出了細汗,也不知是有什麼事急著稟報。

顧錦繡眼睛一亮,連忙道:“你不在前面幫忙,跑回來做什麼?可是有什麼重要客人來了?”

春雨正撐著膝蓋大口喘息著,聽見這話便連忙點頭,然後看著顧錦繡身旁的顧綺羅道:“來了……來了許多客人,如今前面後面都忙的不可開交,許多公侯家的女眷和姑娘們都到了。”

“什麼?公侯家的女眷?”顧錦繡上前一步,指著春雨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麼?老爺不過是個五品官,平常和這些公侯府第又沒什麼走動,人家怎麼會過來?”

話音未落,就見呂夫人身旁的心腹丫頭玲瓏也從院外走進來,看見她們便急切道:“姑娘們原來在這裡,倒讓奴婢好找,快,太太讓姑娘們往老太太屋裡去,一下子來了許多客人,老爺太太如今都忙不過來了。姑娘們快過去幫著招待一下,奴婢還得找呂管家去得意樓訂酒席。”

“這是怎麼回事啊?”

顧錦繡也懵了,嘴裡喃喃念著,就和顧綺羅等人來到周太夫人的房間,果然,就見大廳裡此時已經坐的滿滿當當,呂夫人正陪幾個沒見過的雍容婦人說話,看見她們幾個來了,忙叫到跟前,給眾人一一介紹起來。

這樣大陣仗,顧家三位姑娘都沒經歷過,難免就露出一些拘謹之態,倒是顧綺羅一直落落大方,好歹在現代也是出身名門,這種場面還不至於就讓她手足無措。

在顧家女孩兒犯嘀咕的同時,眾多女眷們也在細細觀察著她們四姐妹,接著眾人就都在心中惋惜起來,暗道都說這位大姑娘是從鄉下進京的,可這舉手投足間,竟是名門閨秀的風範,她那三個妹妹可比她遜色多了,可惜啊,這樣一個好女孩兒,竟被糊塗的父親許配給了蕭家那個嗜殺如命的克妻魔王,也不知這女孩兒嫁過去後能熬多久?可惜,太可惜了。

“錦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這麼多人來啊?”

程秋嬋也是剛到,仗著和顧錦繡相熟,便把她拉到一邊悄聲詢問,卻見對方攤手苦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程秋嬋便沉吟冷笑道:“聽說今天那位蕭家二公子可能會來賀壽,所以大家都是想來看看他吧?京城流言說他是面相醜陋的殺人魔,他們家卻說他是風度翩翩,呵呵,到底是牛魔王還是玉面郎君,今兒說不定就能見個分曉。”

“他就算來賀壽,也不會跑到女眷雲集的後堂來,在這裡能看見什麼啊?”顧錦繡蹙起眉頭,不知怎的,心中似乎有些不得勁兒。

顧綺羅卻在一旁微微挑眉,暗道蕭府中人既然這麼說,那個蕭二郎只怕還真不是什麼貌相兇惡的,最多也就是尋常罷了,不然蕭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怎敢顛倒黑白說瞎話?那蕭二郎總也要見人的吧,到時豈不是自打臉?

正想著,就見一個丫頭走到呂夫人身旁說了幾句話,於是呂夫人便忙起身走到門前,須臾間迎進一名中年秀麗婦人,顧綺羅正疑惑這是誰?怎麼呂夫人神態如此親熱?就聽身旁顧蘭綃小聲道:“那便是蕭府的香姨娘,因為蕭將軍原配夫人逝去後,他沒有再續弦,府裡一應事務都是這香姨娘處理的,所以今兒便是她過來。平時這位姨娘可是很少出現的,他們家的應酬,都是蕭將軍往各府去。”

那個就是蕭府現今的女主人,一個姨娘?

饒是以顧綺羅的定力,這會兒也不由驚得目瞪口呆,腦海中不自禁想起父親的話:蕭府是寬厚之家,自己嫁過去絕不會受氣。現在看來,老爹的實在是太保守了,這何止是寬厚之家?這根本就是寬厚到了奇葩地步的大家庭啊。看過的宅鬥小說中有姨娘當家十幾年的嗎?既然如此愛重這個姨娘,你特麼倒是給扶正啊,姨娘當家,總是名不正言不順,又不是老的動不了,湊合過兩年就行了,那位未來公爹到底是怎麼想的?

大姑娘一肚子吐槽卻不能出口,憋得夠嗆,這時又聽顧蘭綃小聲道:“姐姐只看這家行事,就知道為什麼他們是京城流言中長盛不衰的主角了,偏偏不管大家怎麼傳,蕭家依然我行我素,也不知道他們家老太君和蕭將軍是怎麼想的。”

話音未落,便見呂夫人招手叫顧綺羅過去,於是顧綺羅起身來到呂夫人和香姨娘身邊,在香姨娘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仔細打量這位姨娘,只覺著這女子雖然不是正室夫人,卻是氣度嫻雅慈眉善目,比起笑裡藏刀的呂夫人可親多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2:00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01:05 PM 編輯


第十一章:蕭千戶到

“這位就是大姑娘?長得可真是漂亮,更難得是這份兒從容氣度。”香姨娘拉著顧的手點頭誇贊,呂夫人越發笑得歡暢,正要附和著謙遜幾句,就聽門外忽地響起一嗓子:“蕭千戶到。”

蕭千戶?那是誰?怎麼好端端來了這麼一出?

廳裡眾人頓時開了鍋般的議論紛紛,忽地有人想起來,不由驚叫一聲道:“蕭千戶?就是駐守邊關十五年,日前才回京城的蕭家二公子?”

原本如同沸騰般的大廳陡然就變得落針可聞,哪怕平日裡再矜持鎮定的公侯貴婦們,此時也都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呆呆看著大門處,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蕭二郎來了?他真的敢上門賀壽?還敢來後堂?

呂夫人也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震驚過後便是心虛,想到眾人看見蕭江北後的反應,只怕都要認為自己是蛇蠍毒婦了。一時間,她面色就有些難看起來,暗暗埋怨香姨娘,心道你們家二公子回來就回來吧,長成那個模樣咱們行事就收斂些行不行?這會兒竟跑到大庭廣眾面前來亮相了,這是來賀壽還是來砸場子呢?

最好奇的則要數座中女孩兒們,想到傳言中那蕭江北的醜陋兇惡,大家紛紛往各自親人身後退去,卻又掩不住好奇,抻著脖子向門口望。

而顧錦繡程秋嬋等女孩兒們在大驚過後,便都起了幸災樂禍的心思,笑吟吟看了走過來站定的顧一眼,顧錦繡便湊過去小聲道:“姐姐盼星星盼月亮,不知道盼來的是個什麼樣人呢?但願他莫要像傳言中那麼醜陋兇狠才好。”

顧微微握拳,對顧錦繡的挑釁恍若未聞,她心裡此時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覺:這個蕭江北選在這種場合下高調亮相,是不是……會給大家一個驚喜呢?

就在這萬眾矚目中,蕭家二公子蕭江北已經大步走進院子,蹬蹬蹬上了臺階,然後出現在大門口。

如果下巴真的可以因為驚訝而掉下來的話,那此時廳中一定是鋪滿了層層疊疊的下巴。眾人看著那光芒萬丈神采飛揚走進來的少年,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這是蕭二郎?那個以醜陋兇狠殺人如麻又克妻聞名京城好幾年的蕭二郎?這……這也太他媽坑人了吧?搞錯了吧?一定是搞錯了吧?

蕭江北常年在邊關,對穿戴並不講究,但不代表他沒有品味,今日是給未來岳丈賀壽,自然不能像平日裡那樣隨意。因身上穿了件簇新的竹葉暗紋石青色箭袖長袍,系著五色絲絳玉佩,外面披一件黑色姑絨斗篷,一頭黑發用一枚金環高高束起,因為素日走路便是龍行虎步,因此上進到大廳時,那被風揚起的斗篷和長發方才落下,越發顯得他風采照人卓爾不群。

蕭江北顯然是習慣了這樣的注視,面對眾人驚訝贊嘆的目光,沒有一點兒猶豫躊躇,目不斜視來到周太夫人面前,躬身行禮道:“小子蕭江北,見過太夫人。”

“你就是……蕭家的那孩子?”

周太夫人驚訝過後,只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連忙招手道:“不必多禮,好孩子,過來給我看看。”

蕭江北依言上前,周太夫人也顧不上這一個外男突然闖入後院實在不妥,只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這出色到耀目生輝的男孩兒,好半晌方轉頭對香姨娘道:“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雖然一直住在杭州鄉下,可早年為了生計奔忙,各色人物也見過不少,竟從未見過如這孩子一般出色的。長得好還在其次,關鍵是這份兒氣度,不是經過磨礪之人,哪有這樣光彩鋒芒?難得,實在難得。”

香姨娘看著大廳中女人們臉上或懊悔或艷羨或仍在驚愕中的種種復雜表情,心中那口憋了好幾年的鬱氣終於是煙消雲散了。因聽見周太夫人如此說,她便笑道:“老太太莫要這樣說,他才多大歲數?磨礪的日子在後面呢。只不過這孩子在邊關十五年,風吹雨打的,所以顯得硬朗些罷了。”

“姨娘這話太謙虛了。”周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目光看向呂夫人,一面心道我莫非真是錯怪了兒媳婦?這蕭二郎明明是個人中龍鳳般的出色人物,家世也不錯,這樣的好人選,她沒給自己女兒,倒給了,這在繼母當中,可不多見呢。

誰知一看過去,就見呂夫人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因為太過震驚,那雙眼睛竟還直勾勾盯在蕭江北身上,竟是連當家主母的風度儀態都顧不上了。

周太夫人便冷笑一聲,看見這樣的表情,如何還不知這兒媳婦只怕是弄巧成拙,並非真的好心。只是對方如此盯著蕭江北看,真是連主人家的臉都要丟光了,幸虧廳上人都在震驚當中,還沒注意到她。因忙咳嗽了一聲,總算讓呂夫人回過神來,這才連忙挪開目光,看著香姨娘,勉強笑著誇贊了幾句,至於心中那幾乎吐血的苦澀懊悔,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廳中如她一般心情的女人顯然不在少數,只是這會兒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大家都是慣常應酬往來的,掩飾心思那必須是基本功,而且得練得紮實,才有資格拋頭露面,於是此時收了心思,一個個都真心贊美起來。

顧嘴角邊彎起一抹微笑,看向蕭江北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在她身邊,顧錦繡和程秋嬋等女孩兒一個個都是失魂落魄的,甚至程秋嬋竟喃喃念叨著:“怎麼可能?不可能,他不是惡魔修羅嗎?怎麼……怎麼可能?錯了,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好在此時廳中的氣氛又活躍起來,所以她這自言自語並沒有人聽到。說完後,程九姑娘自己也回過神來,忍不住就看向顧綺羅,眼中嫉恨之色幾乎要滿溢出來:這個鄉下出身的野丫頭,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好運氣?那樣出色的男人,怎麼可能就便宜了她?這真是天意弄人。

不服啊,程秋嬋是一千一萬個不服:自己比顧綺羅何止強千倍萬倍?就因為傳言有誤,結果便和那個出色少年失之交臂,要知道,當日蕭將軍可也是有意要和程家結親的,卻被自己那高傲的父親一口拒絕,想到這裡,程九姑娘竟連她父親都恨上了,也不想一想,如果他父親當日真答應了這門婚事,她是不是會嚇瘋了。

程秋嬋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提顧家三姑娘顧錦繡了。她是顧綺羅的妹妹,也同樣是千金嫡女,可現在,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蕭江北是姐姐的未婚夫,怎麼可以這樣?這府中是她娘親當家,什麼東西都是她先挑,挑最好的,可為什麼到了終身大事,這對一個女孩兒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時,顧綺羅竟然會有這樣的好運氣?她竟然就要嫁給這個京城中最出色的男人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以?該死的,若是她死了,自己作為妹妹,代替姐姐出嫁,是不是就順理成章了?

顧三姑娘渾然不覺自己這想法有多麼危險,她整個人都被強烈的憤怒和不甘淹沒了,驕橫如她,才不會去想這憤怒不甘有多麼的可笑,她只是覺著,顧綺羅萬萬配不上蕭江北,自己決不能讓這個姐姐如此得意順遂。

便在這群女孩兒們心思各異之時,就見一直在周太夫人面前答話的蕭江北猛然轉過身來,隨著他視線掠過,女孩子們怔愣過後,便都情不自禁微垂臻首,綻開一抹羞怯笑容,這會兒理智尚未回籠,她們只是下意識的想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那個少年面前。

蕭江北也沒想到回頭就看見了這麼多人,劍眉微微蹙起:那麼多女人,哪個會是顧家大姑娘?那個明知自己臭名遠揚卻仍是會為他抱不平,說幾句公道話的女孩兒?

然後他的視線便停留在了顧綺羅秀氣的面龐上,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在這剎那間,蕭江北就確定:這個場中唯一沒有低頭,目光清澈中帶著一絲玩味的女孩兒應該就是顧綺羅,那個將來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凜冽女子。

發現蕭江北看過來,顧綺羅忍不住輕輕挑了挑眉,毫不畏怯的迎著那銳利目光,眼中稍微流露出一點挑釁:想測試我的膽量?哼!怕你啊,姑娘我從小到大,還沒遇到能用目光便讓我低頭的人呢,我老爸都不行,何況你一個沒滿二十歲的黃毛小子,風采過人又怎樣?那也是黃毛小子。

蕭江北一直漠然的臉上忍不住便綻開了一絲笑,如同雲開月現,冰雪消融,那些原本就讓他迷住的女孩兒,看見這一幕,一個個忍不住就心如鹿撞起來,顧綺羅身旁的顧錦繡和程秋嬋等女孩兒更是面紅心熱,暗暗尋思著:他這個笑容是不是給我的?好像他看的方向就是我這邊呢。

正想著,就見蕭江北竟撇下了周太夫人,徑自大步往這邊走來。女孩子們被他的大膽舉動震驚的同時,心跳也更加猛烈起來。

顧綺羅也瞪大了眼睛,看著蕭江北的目光充滿了不可思議,直到對方在自己面前站定,她才回過神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2:02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01:09 PM 編輯


第十二章:寶刀贈紅粉

“是綺羅姑娘嗎?”雖是問句,但蕭江北相信自己的眼光,能在酒樓上說出那樣一番話的女子,除了這個唯一敢在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含著玩味和挑釁的秀麗佳人,再無別人。

“是我。”

顧綺羅垂下視線,微微退後一步輕聲應答。暗道這貨的眼光雖然厲害,但未免也太瘋狂了些,不過他是邊關回來的野人,這樣做也說得過去,自己可還得在宅門中生活一段日子呢,不能和他一樣啊,還是先退一步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顧綺羅心中默默念著,卻不料,下一刻眼前便多出了一柄短彎刀,刀鞘上鑲滿了金玉寶石,光華燦爛奪目。耳聽得蕭江北鄭重道:“這是我斬殺北匈左平王的戰利品,今日初見,無以相贈,就把這把短刀送給姑娘吧。”

這貨太奇葩了。

顧綺羅心中哭笑不得,暗道第一次見面就送姑娘家彎刀,你真做的出來啊。再者說,這是私相授受啊,這……這不是宅鬥中的大忌嗎?不過轉念一想:這貨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視世俗禮教為無物的狂傲囂張,能幹出這種事兒來其實也不算很意外。

“這不是私相授受。”卻不料蕭江北似是看出了顧綺羅心中所想,忽然又硬邦邦說了一句,然後他的目光在廳中眾人身上掠了一圈,那意思很明顯:這麼多人看著呢,怎麼能叫私相授受?

“好,那就多謝公子了。”顧綺羅接過彎刀,一臉平靜:呵呵,反正我也是大家眼中從鄉下來的野丫頭,放肆些,不懂事些,這不都是應該的嗎?這彎刀上的寶石可值不少錢呢,北匈左平王的東西,那能差了嗎?最重要的是,這樣震動人心的浪漫,一生能夠經歷一回,便是做的出格些我也認了。

蕭江北心中的歡喜更多了幾分,他知道自己的舉動在眾人眼中有多麼乖張狂傲,但眼前女子竟絲毫沒有被驚嚇到,甚至直到此時,她仍是一臉平靜微笑,這絕對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女人,沒想到老天對自己還真是偏愛得緊。

原本熱鬧的廳中再次落針可聞。女眷們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暗道這蕭江北果然是在邊關住了十五年的野人,就算是定親了,哪有當著眾人面就送未婚妻東西的?簡直是聞所未聞。

女孩兒們也都掩住小嘴咽下驚呼,心道這太可怕了,真是咄咄逼人,雖然長得真好看,不過性格果然好兇。唯有如此想,她們才能欺騙自己:心中泛起的那些莫名情緒絕對不是羨慕和嫉妒,絕對不是。

周太夫人對蕭江北這舉動倒是不以為忤,不過也知道這坦蕩磊落的孩子顯然犯了忌諱,老人家正要打圓場呢,卻不料自己孫女兒竟大大方方收下了那把彎刀。老太太先是一愣,接著便微微笑開來,轉頭看著香姨娘小聲道:“這兩個孩子彼此看對眼了,我也覺著他們真是難得的般配。”

“是啊是啊。”香姨娘連連點頭,心中大大松了口氣:蕭江北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她也給嚇到了,幸虧那顧家大姑娘竟如此端莊大方體恤人,拼著自己被人看輕也不肯讓未婚夫難堪,不然若此時她恪守禮教,不肯接受的話,二少爺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用不上一天工夫,京城裡那些看不得他們蕭家好的小人就能把他給編排的灰頭土臉。

想到此處,香姨娘心中對顧綺羅的好感度立刻呈爆發式增長,再聽到顧老太太這句話,她一雙眼睛都笑得月牙兒般彎起來,想著回去就應該預備下聘的事了。

“少爺,您給老夫人的禮物奴才給帶來了。”

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一個喘著氣的聲音,眾人抬頭望去,就見一個小廝捧著一張大老虎皮走進來。

蕭江北目光一閃,知道大概是父親聽說自己跑後院來了,所以立刻讓小廝把自己送給周太夫人的禮物給直接送到了這裡來,好歹也是個理由嘛。

這禮物原本是和壽禮一起的,蕭江北並沒想著單獨拿過來,此時小廝捧了來,他在心裡想著自己確實粗心了。因就將那白色的老虎皮從小廝手中接過,又來到周太夫人面前,雙手遞上去,鄭重道:“這是小子在北疆獵殺的一頭白老虎,剝下皮精心炮製後的成品,還請太夫人笑納。”

下面立刻又響起了一陣驚嘆聲:原本眾人看著蕭江北是這樣一個俊逸少年,都有些懷疑他在北疆的兇名了,不過如今一看,這玉樹臨風的少年竟是連白老虎都能打死,那功夫得多出色。

當然,這會兒就沒人會去想什麼殺人狂魔的傳言了,在座的貴婦人們不約而同想到的都是如此年紀輕輕,便有這樣勇武,若是再過幾年,他要立多少戰功?是不是積累下來都可以封爵了?武將的地位雖然比文官低,但若是有了爵位,那就大不同了,若是真的榮親王將來能登大寶,憑著他姐姐,說不定就能封侯甚至是國公,真要是有這樣造化,那就是一步登天啊。

這樣想著的貴婦人們心中更是懊悔,都埋怨丈夫聽信傳言,也不好好打聽打聽,早知今日,這蕭府大奶奶的位子輪得到那從鄉下來的野丫頭嗎?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且她們不但不能表現出悔意,還得裝出平和微笑模樣附和幾句郎才女貌的祝福,因為基本功紮實,所以大家表現的都很得體。

香姨娘心中雖得意,卻還沒有忘形,因咳了一聲,意在提醒蕭江北:少爺啊,你可該走了,人看了,禮也都送了,還想怎的?再在這裡賴下去,可就有些太過放肆,也是對顧家的不尊重了。

蕭江北也明白庶母的意思,他雖狂傲,卻也知凡事該適可而止,自己仗著在邊關十五年闖出的名頭,今天已經是過分了。這也是無奈,他這些日子每每想起當日酒樓上那沉著動聽的聲音,想到那一番話,心中就總有熱血翻湧,今日來到顧府,原本想克制一下的,可應付前面那些文武官員的誇贊,很快他就不耐煩了,一個沖動之下,便忍不住過來了這裡,他真的很想看一看,那個還未見面就讓他念念不忘的未婚妻究竟是什麼模樣。

如今人看過了,他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歡欣喜悅,心滿意足之下,便行禮告退。卻不料還未走出門,就見顧府那呂總管匆匆跑進來,結結巴巴道:“蕭……蕭千戶,宮裡來人傳旨,請您即刻進宮見駕。”

蕭江北一愣,不明白皇上怎麼會知道自己,而且還特意派人傳旨要見自己,但他很快就醒悟過來,於是點點頭便要出門,卻聽身後香姨娘急切道:“傳旨的公公可曾說過是什麼事?”

呂總管搖搖頭,心想您真看得起我,我從我們老爺做一個七品的通政司經歷開始就在這府裡當差,到現在也有十幾年時光了,就壓根兒沒看見過那些宮裡的公公,我敢湊上去和人家搭話嗎?

蕭江北卻回過頭來,沉聲對香姨娘道:“無妨,想來是鄭老將軍在皇上面前提起了我。”

香姨娘心中一暖,雖然少爺對自己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但他對誰都是這麼副樣子,也就是剛剛看見顧家大姑娘,方露出一絲笑。如今肯和自己解釋一句,自然是知道自己擔憂,這不但是難得的體貼,更是在眾人面前表現他這個嫡子對自己這庶母的尊重。

於是便笑著點頭道:“若是這樣,倒還好,少爺見駕後若無事,就早些回府裡。”

蕭江北點點頭,大踏步去了。這裡眾人方又議論起來,顧綺羅就轉頭問顧蘭綃道:“鄭老將軍是誰?”

顧蘭綃看著這大姐姐,她心裡倒沒有顧錦繡程秋嬋等人的不甘嫉妒,知道蕭江北再優秀,和自己都沒有關系。只是忽然之間,一樁原本是火坑一樣的婚事就變成了如意姻緣,讓她此時心情也是有些復雜,更感嘆顧綺羅的好運氣,聽見對方問話,便連忙笑道:“鄭老將軍乃是當朝老臣,三年前因為韃子犯邊,他率軍前往邊關,將韃子阻於長城之外,才保住了我大夏邊境上百個縣城……”

不等說完,顧綺羅已經恍然,點頭道:“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原來是那位鄭老將軍,聽人說他就是咱們大夏軍隊的定海神針,難怪,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提起蕭二公子,皇上一時興起,召見也是順理成章的。”

話音落,就聽顧蘭綃悄聲笑道:“怎麼?大姐姐現在就開始為二公子擔心了?叫我說根本不必要,就不是鄭老將軍,沖著榮親王那邊,還有二公子少年建功的面子上,皇上也不會發落他啊,我看姐姐是關心則亂。”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顧綺羅一瞪眼:“這樣混賬話也拿來和我打趣。”

顧蘭綃撇撇嘴,小聲道:“這會兒怎麼又膽小起來?剛才二公子忽然過來見你,又送你那把彎刀,你竟然還收了,這何止是膽大妄為?簡直就是要捅破天了,這會兒又一本正經和我講起什麼混賬話來了,若說混賬,我那未來姐夫其實比我混賬多了。”

“我倒是就喜歡他這份兒混賬,怎麼著?”顧綺羅一挑眉,也悄聲笑道。頓時讓顧蘭綃得了理,拉著她小聲奚落個不停。只是一面奚落著,這二姑娘心中便不由有些惆悵,暗道那蕭二郎走了這一遭,雖是狂放,卻又何嘗不是瀟灑之極?只看他對大姐姐的眉目神情,便知大姐姐日後和他做夫妻,必然是不錯的。也不知我的姻緣在哪裡?我將來的夫君,可有這份膽魄氣概,視那些規矩禮數為無物?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2:03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01:13 PM 編輯


第十三章:悔之晚矣

且說蕭江北,從後院出來到前面,見了傳旨太監後,便隨著一起來到皇宮。

彼時皇帝正在和鄭衛國說話,聽說他來了,便叫進來,一見之下,不由大笑道:“蕭家子在邊關十五年,變成殺人狂魔的流言,連朕都曾經耳聞。鄭愛卿你剛剛說他儀表不凡,朕心裡還想著即便謠言誇張,你這話也多半是溢美之詞,沒想到真正看見了人,竟比你說的還要優秀。更難得他小小年紀,竟是文武雙全,不錯,我大夏有此人才,何愁國運不昌?”

鄭衛國見皇上滿面歡喜,心中也十分欣慰,他在邊關三年,對這個威震北疆的少年早已當做自己子侄般看待,因聽了皇上的話,便連忙笑道:“皇上真是目光如炬,不是老臣誇口,老臣在軍中也曾試煉過他,當真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嗯!文可安邦,武可定國。難得,著實難得。是了,朕記得你有個姐姐,似乎是成兒的側妃對吧?要從這層關系論,咱們可還是親戚呢,唔,朕來算算,你是成兒的小舅子,那……嗯,也算是朕的子侄輩兒了。”

饒是蕭江北擁有雪崩面前也不變色的定力,此時那張淡泊面孔上也不禁難得的露出了幾絲茫然:頭一次進宮,他就成皇帝老爺子的子侄了?這關系……是咋拉成的呢?哦,想起來了,因為自己有個好姐夫。

正想著,就聽皇上又和顏悅色問道:“朕聽說你在北疆曾經偷襲左平王部,一舉成功,還把左平王腦袋砍了下來,得了他的寶刀,那把刀在哪兒?你拿來給朕看看,鄭愛卿剛剛在朕面前提兩回了。”

蕭江北忍不住就看了鄭老將軍一眼,然後老實回答道:“啟稟皇上,寶刀……剛剛送人了。”

“送人了?誰?哦!朕明白了,你十五年不曾回家,如今回來了,自然要把身上最好的東西孝敬給你爹,好吧,明兒朕宣你爹過來再看。”

蕭江北微微低頭,有些尷尬的開口道:“回皇上,家父手裡沒有,臣剛把短刀送給了顧家大姑娘。”

“顧家大姑娘?那是誰?”皇帝陛下茫然了,看向鄭衛國求解釋。

“顧家大姑娘?”鄭衛國也是一臉思考狀,然後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蕭江北:“那個和你定親的女子?”

蕭江北點點頭,下一刻便聽到老將軍的咆哮聲:“你說你這個沒出息的,這還沒娶回來呢,寶刀就先送出去了?對你爹也沒見你這麼孝順。”

蕭江北一抬頭,理直氣壯道:“那是我的。”言下之意我愛給誰給誰。

“你……”

鄭老將軍頓時被噎的夠嗆,而皇上也囧囧有神的的看向這未來的國之棟梁,好半晌才咳了一聲,堂堂的皇帝陛下竟給臣子打起了圓場:“那個……鄭愛卿不必惱怒,這孩子駐守邊疆十五年,如今回來,看見定親的女孩兒,唔……這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皇帝陛下尋思了半天也沒找出什麼好說辭,只好一帶而過。

而此時的顧家卻又迎來了一位貴客,頓時讓整個後院再度沸騰起來,顧呂夫人也終于明白為什麼今天會有這麼多公侯貴婦等意外的客人到場了。

榮親王側妃竟然親自駕到,不得不說,這的確令人意外,更令整個顧家都蓬蓽生輝。而當側王妃蕭靜春把顧綺羅叫到跟前問了幾句話,便將手上戴著的一個金鑲寶石鐲子褪下來送給她之後,貴婦和女孩兒們心中的懊惱嫉妒又更深了一層。

這一天呂夫人自然是忙得腳打後腦勺,到最後,顧家幾位姑娘也被安排了差事各處佈置應酬,這卻是顧綺羅的長處,大大露了一回臉,顧錦繡嫉恨之下,只以為這姐姐是有意炫耀嘚瑟,但其實這卻是小人之心。應酬往來對於顧綺羅來說,那幾乎就是本能般的存在,再者這時也沒必要藏拙,難道眼睜睜看著因為這意外情況而造成各種招待不周的事情出現?那丟的也是顧府的臉,她也跟著沒什麼光彩,更何況這是顧老爺的壽辰,如果是呂夫人的,或許顧綺羅還會冷眼旁觀幸災樂禍,但誰讓這是那個糊塗老爹的生日呢?看在他誤打誤撞替自己找了個好像還不錯的男人份兒上,幫忙周旋也是應該的。

好一番忙碌,總算是把這一天應付過去了,呂夫人和四位姑娘都累癱了,顧明陽和顧清雲也好不到哪裡去。好容易看著人把東西都簡單收拾了,呂夫人給下人們放了賞錢,這才回房安歇。

卻見顧明陽坐在床上,看著她呵呵笑道:“今兒那蕭家子大夥兒都看到了?如何?這回可沒人再說我賣女求榮了吧?”

呂夫人一想起這事兒,心裡就如同吃了個蒼蠅似得,恨不能立刻就把婚書上的名字改成顧錦繡的,只這時候萬萬不敢露出絲毫痕跡,只好打起精神笑道:“可不是?唉!真沒想到,你說當初是誰傳的謠言,怎麼會離譜到這個程度?”

“可不是?多好一個孩子,未來必定會是國之棟梁,結果就讓那些嘴刀給毀了。”顧老爺搖搖頭苦笑:“果然這三人成虎,流言真是可怕啊。”

放屁!毀的何止是那蕭江北?我女兒又何嘗不是被那謠言害慘了?不然今天占盡風光的會是那從鄉下來的野丫頭?

呂夫人怒氣沖沖想著,卻又聽丈夫誠懇道:“是了,說起這事兒,當真要好好感謝夫人和冬雲,不是夫人力勸,不是冬雲為那孩子正名,我也險些被謠言所誤,錯過這門親事。夫人,這件姻緣能成,你當居首功啊。”

饒是呂夫人城府極深,此時也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丈夫的話如同在她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偏偏還要把眼淚往肚子裡吞,強顏歡笑道:“老爺說什麼話?什麼居功不居功的,一家人還論這個?”

“昨兒我聽說皇上把他戴了多年的玉佩賞了榮親王,這是一個好兆頭,如今大家都十分看好榮親王的前景,畢竟靜貴妃已經掌管六宮好幾年,無論身份尊貴還是睿智聰明,榮親王在皇子當中都是拔尖兒的。”

顧老爺撚著鬍鬚微微笑,而呂夫人的心中卻又是一沉。她之所以極力攛掇丈夫把顧綺羅許配給蕭江北,就是為了能和榮親王府拉上關系。要在朝廷裡平步青雲,才幹從來都不重要,能混到這個圈子裡的人物有哪個是庸才?只有簡在帝心,才能飛黃騰達。然而此刻,她心裡卻一點兒也不想聽到這個消息,只想著若是榮親王真的做了太子,那這門姻緣也未免太如意了吧?憑什麼?這樣的好姻緣,憑什麼給那個沒了娘的野丫頭?老天老天,你是要讓她得意到什麼地步?

“真是沒想到,蕭二公子竟然會是這麼個模樣,這下姑娘可放心了,連帶著奴婢也松了一口氣呢。”

洗浴出來,便看見杏花捧了一杯熱茶送上,顧微微一笑,接過茶喝了一口,就聽對方又嗔怪道:“這頭發還沒擦乾呢,姑娘就出來了,北方天氣可不比南方,萬一著涼了,可不糟糕?”

一面說著,她就讓春雨拿了兩條毛巾過來,兩個丫頭將顧綺羅摁在椅子上,開始幫她擦頭發。

顧綺羅微微揚眉,察覺到杏花對自己的態度轉變,看來今天蕭江北這出其不意唱的一出戲,對這個丫頭殺傷力也頗為巨大,最起碼她現在明白自己不會抵觸這門婚事,而一旦自己能夠順利出嫁,那她就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陪嫁丫頭,屁股該坐在哪一邊,似乎越發不用選擇了。

想到蕭江北,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那俊逸少年郎的模樣,顧綺羅感覺到臉頰似乎微微發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中暗道:顧綺羅啊顧綺羅,你可真是個沒出息的,好歹也是穿越而來,看過那麼多言情小說,難道就對那蕭江北一見鐘情了?他不就是長得帥了些,行事瀟灑不羈,有些對你的胃口嗎?該不會這就被那男人迷住了吧?

雖這樣想著,她卻不得不承認:蕭江北今天那乾脆俐落又大膽直接的舉動,或許在很多人眼中都沒辦法接受,認為這是離經叛道,對顧家缺少尊重。但在她這個穿越女看來,未婚夫簡直帥呆了酷斃了。

如果真能和他成為夫妻,想必他是不會用三從四德來要求自己的,哪怕自己拋頭露面經商做買賣,只要把話說開,他也是能夠理解並支持的吧?在這個女人寸步難行的古代,如果真能有這樣一個男人託付終身,那上天對她真的就是不薄了,不,何止不薄?根本就是厚愛了。

“姑娘是沒看見,程九姑娘那眼神都快變成刀子了。”

正想著,忽聽春雨笑著說了一句,這小丫頭雖沒有杏花沉穩,卻也是聰慧活潑,她和顧也更親近些,此時嘰嘰喳喳笑說著當時身旁幾位姑娘的反應,最後一撇嘴道:“哼!當日蕭二公子被說得就如洪水猛獸一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看見人家才貌出眾,方開始後悔,可惜啊,後悔也晚了,那是姑娘將來的姑爺,嘿嘿嘿。”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2:03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01:18 PM 編輯


第十四章:混賬

“什麼才貌出眾?這種詞一般是形容女子的好吧?”顧綺羅又好氣又好笑,站起身把頭發甩了甩:“好了,不用擦了,這就差不多了。哎,你們說他頭上的那個束發金環,是純金的吧?”

杏花差點兒暈倒,心想姑娘這關心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偏偏聽身旁春雨還在那裡認真分析道:“以蕭二公子的身份,肯定是純金的吧?用鍍金的那也太掉身價了。”

“行了,姑娘胡鬧,你也跟著鬧。”杏花在春雨額頭上輕輕戳了一指頭,然後看著顧正色道:“姑娘,別家姑娘也就罷了,即便嫉恨,卻也沒辦法。但咱們府裡,您卻不能不防。”

“哦?怎麼說?”

顧綺羅饒有興趣的看著杏花,只聽她認真道:“當時奴婢在姑娘身旁,看的清楚,三姑娘看蕭二公子的眼神很是不一般。說起來,若是早知蕭二公子是這般人才,只怕這門婚事也輪不到姑娘身上,如此一來,不要說三姑娘懊惱,怕是太太這會兒都捶胸頓足呢。這還是尋常情況,姑娘再想想,若是榮親王真的成了太子,那姑娘的處境便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只是這越來越風光的背後,怕這門如意姻緣能不能順遂就是兩說了。”

顧綺羅喝茶的動作猛然就是一頓,然後她將茶杯慢慢放在桌上,抬頭似笑非笑看著杏花,淡然道:“怎麼?你終於肯對我推心置腹了?”

杏花垂下視線,輕聲道:“姑娘說哪裡話?奴婢對姑娘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撲哧”一聲,顧綺羅忍不住就噴笑了,然後拍了拍胸脯對杏花道:“幸虧我那口茶咽了下去,不然非噴到你臉上去不可。”

杏花面不改色地點頭:“是啊,奴婢也十分慶幸,今兒這裙子可是第一天上身,就這麼弄臟了,奴婢也會心疼的。”

顧綺羅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杏花的肩膀:“你這丫頭真是合我的胃口,臉皮夠厚,心思夠深,定力夠強。怎麼樣?不如定下心跟著姑娘我混吧,但凡我有好日子過,也絕不會虧待了你,你看如何?”

“奴婢是姑娘的丫頭,自然會為姑娘盡心竭力。”杏花仍是微笑著回答,絲毫沒有被冤枉的委屈和辯駁,顯然她其實很認同顧綺羅對自己的評語。

顧綺羅搖搖頭,知道自己已經打動了這丫頭,只不過要讓她從此後就對自己忠心不二,恐怕還有點距離。這也正常,又不是從小在身邊長大的,憑什麼靠著這一個月的相處就對你忠心耿耿啊?雖然蕭江北很出色,但在這個家裡,自己的弱勢地位其實並沒有根本改變。

因此顧綺羅也不以為忤,躺到舒服溫暖的被窩裡,她看著杏花替自己放下床帳,又吹熄燭火,然後如往日般輕聲說她就在外面,晚上需要服侍叫一聲就行的話。心中不由得暗自想道:這丫頭對我雖無忠心,卻還是很盡職盡責的,用著也好。小說裡多是女主穿越後就有忠心丫頭陪伴在身邊,我這大概也算是不落俗套了。

壽辰過後,仍是要恢復日常生活。雖然夜裡歇的晚,可第二天一大早,顧明陽還是得上朝。因早早起了床,將顧綺羅給的護膝綁在腿上,穿戴整齊後在地上走了走,忽地呵呵笑道:“真是好東西,護著膝蓋這裡暖和的很,難為那孩子怎麼想出來的。”

呂夫人在他身後撇撇嘴,強笑道:“是啊,大姑娘素日裡刺繡不太好,我還擔心發愁呢,如今看來,這真是多餘,就是這份兒巧心思,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顧明陽驕傲點頭,忽聽外面丫頭說時辰到了,他便戴了帽子,又和呂夫人囑咐了幾句,便出門而去。

這裡呂夫人臉上強裝的笑容褪去,只覺心裡十分沒滋味,因回到臥房半倚在床上,對身旁丫頭道:“姑娘們過來還得一會子,我先歇歇,她們來了你再叫我。”

丫頭答應了,呂夫人便閉上眼睛,拼命讓自己不要去想顧綺羅的那門親事,為這個,昨晚她幾乎一夜沒睡。

“娘。”

剛剛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聽門外傳來一個大呼小叫的聲音,接著就聽丫頭小聲道:“太太歇著呢,姑娘且先進屋,輕點聲兒,莫要吵到太太。”

“走開,我有事。”

顧錦繡哪裡會把丫頭的話放在心上,此時沒有父兄在跟前,她立刻露出了驕縱面目,徑直闖進來。就見母親從裡屋走出,臉色不太好看,看見她,便沒好氣道:“有什麼事?一大早就跑來了?”

“娘還問我?難道你不知我有什麼事?”顧錦繡氣呼呼在椅子上坐下,指著自己兩個黑眼圈道:“我昨晚一宿沒睡,怎麼想都不甘心,憑什麼那野丫頭就有這樣好運氣,原本應該和蕭家定親的是我才對……”

“閉嘴,滿口裡說的什麼混賬話?”

雖然和女兒一樣的心思,然而這種心思是不能宣之於口的。好在此時顧明陽已經去上朝,上房裡都是自己的心腹。但呂夫人仍是嚴厲瞪了顧錦繡一眼,然後轉頭對身旁丫頭道:“好了,我和三姑娘說會兒話,你先去門外守著。”

“是。”丫頭答應了,轉身出去。這裡呂夫人才坐到上首,沉聲道:“你這孩子也太沉不住氣,這種話就算是心裡想著,能說出來嗎?在這一點上你真該跟著你嘴裡的野丫頭學一學,從她進府,你看看她行事舉止,那是什麼模樣?”

“那些以後再說。”顧錦繡來到母親面前,抱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娘,咱們怎麼也不能讓大姐姐如了願,她憑什麼嫁到蕭家去啊?她只不過是個從鄉下來的女人,什麼禮儀規矩都不懂,若是嫁去了蕭家,日後有了丟臉失禮的地方,不但咱們家跟著丟人,蕭家也會生咱們的氣,你說是不是?”

呂夫人知道女兒是什麼心思,因冷哼一聲道:“你大姐姐雖是鄉下出來的,可這麼些天下來,你可曾看見她有什麼失禮的地方?不過就是第一天把我送的兩個丫頭改了名兒罷了,那也是她剛剛知道定了親事,心裡堵得慌,這事兒我在你爹面前說,你爹都沒有二話,你這會兒詆毀她,可知是造謠生事。”

“是,我就是要造謠生事。”

顧錦繡賭氣放開呂夫人手臂,咬牙道:“從前那蕭二郎被人說的可怕,所以娘才不敢把我許配給他,可如今他是這樣人才,若是我們家要和蕭府聯姻,娘怎麼也該幫我才是。不為別的,就為榮親王……娘,難道你甘心讓這樣好的親事落在那野丫頭身上?她若做了蕭家婦,眼裡還會有咱們娘兒倆嗎?”

這話恰恰說中了呂夫人的心事,只是以她的城府,自然不會立刻跟著女兒附和。因慢慢道:“你給我稍安勿躁,榮親王還沒當上太子呢,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倒是你,如今這麼大了,別連點心事都裝不下,不過昨兒見了那蕭二郎一面,晚上竟然就睡不著了,你自己也不嫌丟臉。看看這兩個黑眼圈,今兒怎麼出去見人?”

“多撲些粉也就是了。”顧錦繡聽出母親這話有些松動,連忙興奮撲過去,小聲道:“娘,是不是榮親王若做了太子,您就肯幫我想辦法了?”

“你先把心思給我收了,這種事本來就是難上加難,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我才不會去費這個力,更何況費力還可能討不了好。”呂夫人揉揉眉頭,疲憊道:“你爹對你大姐姐可疼愛的緊呢,你往後也別像如今這樣眼裡沒人,多和她攀攀關系拉拉交情,瞭解下她的心性,以後做事才能得心應手,明白嗎?”

“女兒知道,女兒也只是在娘面前才叫她野丫頭嘛。這些日子女兒對她已經很好了。”母女十幾年,顧錦繡哪裡還不瞭解母親的性子?這話雖然也是嚴厲拒絕,卻沒說死。她心裡知道母親對這門親事也不是沒想法的,若榮親王真做了太子,這想法只怕就會變成行動。雖然做起來必定千難萬難,但只要能達成自己心願,那就值得。那顧再好,也就是個沒娘的野丫頭嘛,父親再怎麼疼愛她,難道還比得了十幾年的夫妻恩愛之情?只要母親想辦法吹吹枕頭風,再配合點行動,自己心中那異想天開的野望,似乎也不是不能實現的。

顧錦繡這樣想著,只覺得胸中鬱氣一掃而空,忙到了呂夫人身邊,替她捏著肩膀,討好笑道:“昨兒那樣大的場面,真是突如其來,女兒當時都懵了,幸虧娘紋絲不亂,指揮佈置樣樣得體,這才過了關。若是別人,只怕早丟人丟到家去了。不過想一想,昨兒真是咱們府裡最風光的一天,那麼多公侯夫人都到場,女兒也認識了幾個朋友,可都是平日裡沒辦法結交的。最可喜是榮親王側妃竟然親自到場,這真是……京城裡別說五品官兒,就是三品四品官,誰能有這樣的面子?”

呂夫人聽著女兒喋喋不休,心中也是十分感慨,喃喃開口道:“側王妃是蕭二公子唯一的親姐姐,若只是尋常定親,她也不會這般紆尊降貴。只是之前她弟弟在京城可謂名聲狼藉,許多有女孩兒的人家一聽說要和蕭府結親,無不退避三舍,只有咱們家例外,所以才會有她昨日前來賀壽的事情,這樣榮光,日後也萬萬不會再有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12:04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0 01:22 PM 編輯


第十五章:奴婢

“所以,娘親更不能把這樣好的親事給大姐姐。”顧錦繡充滿怨毒的說了一句,腦海中全是昨天蕭江北進門時的威風瀟灑,還有旁若無人贈顧彎刀時的蓋世風流,這三姑娘忍不住就想到:若他眼裡看的是我,那樣放肆大膽的對我好,即便是違了禮數,卻也是讓我死都甘願的。

一念及此,顧三姑娘的臉龐悄悄爬上了一絲紅暈,在她看來,蕭江北會那樣對顧綺羅,只不過因為大姐姐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換做是自己和他定親,他深情似火的對象一定就會變成自己。

“杏花姐姐,姑娘對咱們多好啊,你為什麼總是說那種話?這幸虧是姑娘,若是別人,例如……你換做三姑娘看看,她不知道怎麼恨你呢,哪裡還能容得下你?”

顧綺羅去了顧蘭綃那裡,沒有讓杏花和春雨陪伴,於是兩個丫頭便坐在廊下說話,橫豎這院子裡除了服侍周太夫人的那兩個丫頭僕婦外,也沒別人,於是春雨便不免開始說一些在顧綺羅面前無法出口的話。

杏花聽了,只微微一笑,仍是低頭紮著自己的花兒,輕聲道:“若我是去服侍三姑娘,自然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三姑娘只要你聽話奉承就好,才不會管你心裡怎麼想,她也看不穿,我樂得哄她高興。咱們姑娘卻不一樣,若我只拿那些表面上的好話來應付她,她嘴上不說什麼,心中早和我生分了。呵呵,都說咱們姑娘是鄉下來的,叫我說,這府裡所有人,算上老爺太太,加起來也未必有姑娘這份眼光和心計。”

“咱們姑娘還叫有心計?”春雨瞪大了眼,聲音卻壓得越發低沉:“姐姐你是逗我的吧?從姑娘進府,如今也有一個月了,我就沒看見她做過什麼出頭的事兒,這叫有心計?有心計也不會被太太壓得死死,當日蕭二公子還沒露面時,那樁親事簡直是逼人去死,也沒見姑娘反抗過。”

杏花搖搖頭淡笑道:“你啊,終究是小,經歷的也少,哪懂這其中的厲害?你看咱們姑娘進府這才一個月,莊姨娘和二姑娘以及二少爺對她多親熱?別忘了,如今可是太太當家,她們還能這樣對姑娘,最重要的是,竟然都沒人發覺,怕是莊姨娘她們自己都沒在意過這事兒,可見姑娘是不動聲色間就把她們拉到了自己身邊,這得是什麼心思城府才能辦到?這叫被太太壓得死死?姑娘如今不過是根基淺薄罷了,所以她就按兵不動。若說反抗,呵呵,什麼都不管只鬧一場子,能有什麼結果?反而把老爺都給惹惱了,于姑娘又有什麼好處?像是現在,老爺待姑娘如同掌上明珠似得,她在這府裡算是徹底站穩了,結果那倒楣親事又變成了意外之喜,這樣的好局面,還不是姑娘慢慢經營出來的?”

“這麼說,接下來姑娘有了根基,就能在府中揚眉吐氣了?”春雨細想想,還真是這樣沒錯。她如今已經把自己視為顧綺羅的人,呂夫人那邊早忘了個底兒掉,自然最喜歡聽這樣的消息,因眼睛就是一亮,小聲問了一句。

杏花終於停下手中針線,沉吟道:“姑娘這個人,我到現在也沒真正看透呢。但我感覺,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還擊’的性子,先前那些暗中經營,或許是因為對親事不滿,所以有什麼打算,但如今這親事已經是壞事變好事,我估摸著姑娘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動作,更何況蕭家那邊大概不會讓她等很久,順利的話,明年夏天之前,說不準便會出閣,所以只要太太不太過分,姑娘應該沒心腸和她爭什麼。若這樣,自然是千好萬好,我只怕太太未必能拎得清,就是三姑娘,我料著她這會兒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呢,一旦太太和三姑娘出手了,除非姑娘立刻就嫁過去,不然這府中可就有熱鬧看了。”

她說到這裡,便似笑非笑看了春雨一眼,輕聲道:“若真是那樣,你站在哪一邊?”

春雨立刻毫不猶豫道:“這還用問?我自然站在姑娘這一邊的。遇見這麼個主子多不容易啊,更何況我還是姑娘的人。”

杏花看著春雨那如同發誓般的正經模樣,不由搖搖頭,無奈笑道:“真是孩子氣,不過這也好,春雨,你其實是個聰慧的,心思又單純,姑娘如今也信你,待你也好,她又不似那無情無義怯懦的,你只認準了她,不會吃虧的。我真有些羨慕你。”

“你為什麼羨慕我?你也可以啊。”春雨歪著頭看杏花:“我知道自己的性子,縱然不傻,也是活潑不穩重,在姑娘心裡,真正值得倚重的還是姐姐。姐姐,你何必多想?別忘了,你也是姑娘的丫頭,難道真有那麼一天,你還要胳膊肘向外拐不成?”

“唔,你就把太太的吩咐都忘了?”杏花打趣,卻見春雨冷哼一聲道:“太太給了我什麼?就憑她當家太太的身份,就想讓我對她言聽計從?若是姑娘不好也就罷了,偏偏姑娘還這麼好,我如今只當太太沒說過那些話。姐姐不是說了嗎?姑娘有情義,也不怯懦,我跟著姑娘,自然從此後就要一心一意了。姐姐這話什麼意思?你還怕太太麼?”

“你別多心。我其實也是和姑娘一條心的。”杏花拿起繡繃重新紮起花來,一面淡然道:“我只是經歷的太多,心思太重罷了。姑娘要我和你一樣對她忠心耿耿,這我目前卻是做不到。天下事誰能說得準呢?若我這麼輕易就付出這顆心,將來萬一離了姑娘呢?是不是都不能活了?其實我也不想尋思這些,活的那叫一個累,只是這麼多年就是這樣過的,一時間改不過來了。但姑娘真若是和太太相爭,我倒還是看好姑娘,雖然她現在根基仍淺。所以我自然會一心一意為姑娘打算。”

“這不就是忠心嗎?繞了一大圈,姐姐還不是和我一樣?”

春雨確實有些糊塗了,杏花看著她迷惑的表情,微微一笑搖搖頭,也沒說什麼:這個世間,做丫頭的都是這樣,遇見一個好主子,或是從小兒服侍一個主子長大,便把命都交出去了,真正是忠心不二,也不獨春雨一個,只是她……絕不會這樣輕易就被主子收服,從此後心裡眼裡全是主子,連自己都不去想了。她雖不是唯利是圖的小人,但人活一世,總是要自己,為自己打算打算才對。

杏花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在奴才當中就是個異類。做奴才的,要麼心思奸猾見風轉舵,甚至是欺主犯上;要麼就是如春雨這般,認定了一個便忠心追隨,從此把自己的命運都系在主子身上。像她這樣既不肯生二心,又要自己把握命運的,一個不小心便是飛蛾撲火。因為真正精明的主子容不下她,蠢笨的又註定不能給她任何益處。

我是異類,姑娘又何嘗不是異類?她看穿了我,竟還能容我,這樣的主子,只怕也是世間少有。

想到此處,杏花忍不住微微一笑,忽見春雨湊過來,看著她繡繃上的花兒羨慕道:“姐姐的花紮的真漂亮,你最拿手的便是繡花了吧?”

“不是。”杏花搖頭,聽春雨驚訝的問她那是什麼?她苦澀一笑,過了許久才輕聲道:“我最拿手的,是廚藝,不過我卻不想做廚娘。”

“咦?我身旁竟然還有個這樣的人才?”

身後極近處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差點兒沒把杏花嚇得坐在地上,回頭一看,只見顧站在那裡,得意挑眉道:“春雨只顧著去看你繡花,也沒看見我進來,方讓我這樣容易就得手了,嘿嘿!嚇得小心肝亂跳吧?”

“還好。應該沒有姑娘當日見二公子時跳得厲害。”杏花一笑,站起身來。

“胡說。就算他的確是一表人才,姑娘當時也是鎮定得很,你哪只耳朵聽見我心跳得厲害了?”顧綺羅昂起下巴,隨即又道:“大冬天的,你們兩個怎麼坐在這裡說話?”

“今兒沒有風,太陽也大,這會兒不甚冷,在屋裡讓火盆地龍烤著,雖然暖和,嗓子裡卻發幹。”杏花解釋了一句,便對顧綺羅道:“姑娘從二姑娘那裡回來,只怕身上冷透了,快進屋暖和暖和。”

顧綺羅點點頭,帶著兩個丫頭進了屋,她便正色問杏花道:“你真的很擅長廚藝?那若是我說出做法,你可能按照我的做法做出菜肴來?”

“只要有材料有做法又不至於太難,例如要讓鍋子飛上房頂之類的,那奴婢應該可以做出來。”杏花微笑著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顧綺羅:“姑娘可是饞了?只如今沒有小廚房,奴婢若去大廚房,怕是廚房裡的人要擔心飯碗了,豈有不怨恨奴婢的?”

顧綺羅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方輕聲道:“無妨,我想個法子,你先去試一試,如果真的能做出來,我還有些想法,到時候再說。”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0 01:29 PM


第十六章:鮮花著錦

“姑娘要做什麼?總不會是想開飯館吧?”杏花打趣的說了一句,卻見顧綺羅笑瞇瞇看向她:“好丫頭,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蟲子。”

這下杏花和春雨都震驚了,杏花連忙勸道:“姑娘,這萬萬不可,您是女孩兒,哪有女孩子拋頭露面開飯館的?就是有一些女人的確做著買賣,但那都是迫不得已才做的,您是千金小姐,每月又有月錢,不用為生計奔忙操心,何必去做這樣行當?一旦傳出去,名聲就全毀了。”

“是啊,我每個月都有月錢,可若是這月錢沒了呢?把自己的生活寄託在別人手中,這是多愚蠢的事兒。”顧綺羅淡淡說道。如今兩個丫頭都對她服帖了,春雨已經交了心,杏花雖未交心,但也是傾向於自己的,所以她準備慢慢開展對兩人的思想教育。

杏花聽了這話,不由就是一愣,接著便皺眉沉思起來。春雨卻急道:“好端端的月錢怎麼會沒了?除非老爺不做官兒,就是那樣,咱們家還有些田地,還有兩個店鋪,維持生計足夠了。更何況姑娘都要出閣了,那蕭家可說什麼也不會敗的,到時候還能沒有姑娘的吃穿用度嗎?可姑娘若是出門做生意,被蕭家知道了,那……可能連這門親事都會受影響。”

“誰說做生意就得拋頭露面了?”顧綺羅見春雨快急哭了,連忙安慰道:“我現在只是有個想法,具體怎麼弄都還沒想好呢。只是上次去望月樓,吃了他那裡的招牌菜,味道雖好,卻不出奇,就這樣,我聽王姑娘說那酒樓還是日進鬥金。所以我就在想,從前看的雜七雜八書裡有許多新奇的菜色點心,既然望月樓都能賺大錢,或許我也可以學一學,不過這其中問題不少,所以現在還只是有個想法而已,你不用著急,怎麼著也得等過了年再說。”

春雨仍是憂心忡忡,不過想到過了年蕭家那邊大概就要下聘了,姑娘要專心備嫁,也就沒時間和心思去搞這些“邪魔外道”,想到這裡,方輕輕松了口氣,沒再說話。

杏花卻是沉吟著問了一句:“姑娘想吃什麼呢?或許您說出來,奴婢可以試試。”

“不急,這事兒等等再說,我也只是今天聽你說擅長廚藝,才把這模糊的念頭給想清楚了,急也急不來。咱們過兩天先去街上逛逛,看看各家飯館的招牌菜都是什麼,然後再做打算。”

顧綺羅笑著說道,話音未落,就聽春雨苦笑道:“哪有那麼容易出去?平時姑娘們最多也就是去別家姑娘那裡坐坐,這一年裡也難得有幾回,像上次王家姑娘在望月樓過生日,那更是破天荒頭一遭,估計以後也難得遇到。姑娘竟是比那會兒還誇張,還想自己上街下館子……”

小丫頭說到這裡,便如老學究般搖頭晃腦道:“難,真的很難啊。”

“這事兒我來想辦法。”顧綺羅倒是不以為意,她很清楚周太夫人的性情,自己當日在鄉下是自由慣了的,如今多撒幾回嬌,只要蕭家那邊不反對,老爹不說話,出幾趟門應該沒問題。

如此過了兩天,顧綺羅就準備想辦法出門搞市場調查了,卻不料正趕上皇帝的萬壽節將至,各地大員都趕回京賀壽,京城頓時熱鬧非凡,這樣情況下,就算周太夫人性情再好,也絕不會同意讓孫女兒出去,所以顧綺羅壓根兒就沒提這事兒。

只是心裡到底還有些鬱悶,因這一日莊姨娘和顧蘭綃過來的時候,她便抱怨了兩句,卻聽莊姨娘笑道:“姑娘若是想出門逛,這卻也不難,再過些日子,就進了臘月,那時節京城幾個著名的地方都有年集,這樣日子,尋常百姓家的男人女人都出來買年貨,就是各家小姐們,也願意去逛一逛,只是身邊得帶人,仔細拐子。一年裡也就過年前這一個月到正月十五看花燈,女孩兒們是會自由些的,不過也要看人家,咱們家我看著老太太性情還好,姑娘求了老太太,再讓她和太太說一聲,沒有不成的。”

“姨娘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顧綺羅還以為越到年集,女孩兒就越不能出門,卻不料這大夏朝的風氣竟是反其道而行,既如此,平日裡禁管那麼嚴有什麼用啊?也不知道這時代的人是怎麼想的。

一面說著閑話,看天色慢慢暗下來,莊姨娘就擔憂道:“老爺怎麼還不回來?今兒是萬壽節,七品以上的京官中午都在瓊華殿領賜宴,往常半下午就回來了,晚上賜宴的都是親近大臣,輪不到咱們老爺,今兒怎麼卻耽擱到現在?”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咚咚咚的腳步聲響,接著顧清風一頭闖了進來,看見母親和兩個姐姐都在這裡,便興奮大嚷道:“姨娘,大姐姐二姐姐,我先前在太太院子裡,聽見呂總管說榮親王爺好像做了什麼太子……太太當時驚得把手裡茶杯都掉地上摔碎了。”

“什麼?榮親王做了太子?什麼時候的事?你可是說真的?”

顧蘭綃猛然站起身,只問得顧清風眼睛直眨巴,卻回不上來,她也不在意,回頭看向顧綺羅,興奮道:“姐姐聽見了嗎?榮親王做太子了,這一下,姐夫的前途當真是一片金光燦爛,這會兒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羨慕你的好運氣呢。”

“二姑娘胡說什麼?什麼姐夫?你姐姐還沒嫁過去呢。”莊姨娘連忙呵斥了女兒一句,卻見顧蘭綃吐吐舌頭道:“早晚的事嘛,蕭家又不是勢利小人,我料著他們也不會因為自家水漲船高就退婚,何況當初蕭二公子把隨身的寶刀都送給大姐姐了。”

莊姨娘笑道:“這也是,只是這話不能說出去,叫人家笑話。”說完她轉頭看向顧綺羅道:“我也在這裡給大姑娘賀喜了,只是有一條,這會兒太太心裡怕是不知怎麼貓抓似得難受,姑娘日後要小心些。”

“多謝姨娘提醒,我曉得的。”顧綺羅鄭重點頭,她身旁杏花卻暗暗驚心,暗道真不知大姑娘是給莊姨娘吃了什麼迷魂藥,竟連這話都能坦誠以告。須知莊姨娘雖不似韓姨娘那樣唯太太命是從,卻也是懦弱聽話的,這會兒竟把這話對大姑娘說,可見是交心了。

“走,我們去太太那裡打聽打聽怎麼回事。”顧蘭綃自從顧綺羅來了之後,也不知是受這大姐姐影響,還是天生反骨隨著年紀大就越發難以掩飾,如今是千方百計的要看呂夫人顧錦繡這母女兩個的笑話,就如同這會兒,顧還沒說什麼呢,她倒先興奮起來了。

幾個人來到呂夫人上房,彼時呂夫人已經收了真正心思,看見她們,便滿面笑容道:“我正要派人去給大姑娘道喜。榮親王如今做了太子,蕭家的地位一下子就跟著水漲船高,這真是太好了。”

“太太說笑了,這和我有什麼關系?”顧綺羅微微一笑,那邊顧蘭綃已經等不及問道:“太太,消息是準的嗎?什麼時候的事?”

呂夫人厭惡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自然是準的,今兒皇上萬壽節,聽說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宣讀旨意的。也不知怎麼的,老爺竟也跟著沾了光,先前呂光過來和我說,今兒晚上賜宴的名單中,老爺也在裡面,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呢。”

莊姨娘和韓姨娘都十分興奮,說到底,她們最關心的自然還是自家老爺的仕途,此時聽見這話,便都合掌念了幾聲佛語。接著見呂夫人站起身道:“天色不早,走,咱們給老太太請安去,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老人家,也讓她高興高興。”

周太夫人聽見這個信兒,果然高興非常,看著坐在下首的顧綺羅,忍不住就感嘆道:“這孩子生下來不久就沒了娘,那會兒她爹在家時給她定的娃娃親,對方還是個不錯的人家呢,結果那男孩兒不到五歲上,掉進水塘裡淹死了,我只道丫頭日後的命運必定坎坷,好在這孩子性情好,陪著我一個孤老婆子在鄉下,硬是守了我這麼些年,到底這片孝心感動了上天,讓她有個好結局。”

呂夫人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微笑道:“竟還有這樣事?我從不知道呢。老爺從前在鄉下,能認識什麼人?就急著給大姑娘定娃娃親?”

周太夫人笑道:“明陽那會兒已經中了舉,在家看書的閑暇,也常往杭州城裡去,認識的鄉紳富戶不少,那會兒有個和他投契的,恰好兩家一起生了孩子,又恰巧一兒一女,於是便定了娃娃親,不過那家的男孩兒已經沒了,這事自然無從提起。何況明陽如今在京裡做了官,和那家的關系也斷了,這事兒不是今日心情好,我都快忘了。”

老太太說到這裡,便看了呂夫人一眼,暗道這壞女人莫非因為我的話,竟生出了什麼壞主意?也是我太高興了,竟把這種陳年往事都說了出來,萬一讓她鉆了空子,豈不是害了我的孫女?不過這種事情都過了十幾年,那男孩兒也早沒了,她再有心計,又能怎麼樣?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01:13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1 01:13 AM 編輯

第十七章:許諾

“難怪呢,我說我從來沒聽老爺提起過。”呂夫人一笑,覺著這件事確實沒什麼可利用之處,因心下暗暗惋惜,不過面上卻仍是滿面春風的。

一直到戌時末,顧明陽方滿臉喜色的回來,呂夫人忙要人去廚房傳飯,結果就見丈夫擺手道:“不必了,在宮中用了禦宴,這會兒飽著呢。”

“賜宴不就是那麼回事?老爺從前又不是沒吃過,往年萬壽節,不是說到了你們跟前的菜都涼了,不過吃一兩口應應景。回來還要吃東西呢。”

呂夫人替丈夫脫了大衣裳,小丫頭捧了銅盆手巾在那裡等著,顧明陽便洗了臉,然後笑道:“從前沒經歷過,所以不知道,原來這晚上賜宴和中午不一樣,都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只在春陽殿裡,不到百人,二三十張桌子就妥當了,我們都坐在桌子後,菜色湯水都是熱的。我又敬陪末座,根本沒人注意我,皇上也很少說話,大家都在吃,這樣我還不趕緊混個飽?”

“原來是這樣。”呂夫人也笑了,從顧明陽手裡接過手巾:“妾身聽呂管家說,老爺特意派人送信回來,說是榮親王今兒成了太子,難怪您那麼高興,我聽了這消息,都替大姑娘歡喜呢。”

一說到這事兒,顧明陽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哈哈笑道:“可不是?當時群臣們都驚得眼珠子快瞪出來了,不過當今聖上向來喜歡出其不意,這事兒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兩個孩子的親事,榮親王今日還和我說了兩句話呢。我能留在賜宴的名單裡,應該也是他特意吩咐了的緣故。不僅如此,蕭將軍和江北也留在晚上賜宴了,皇上當著眾人的面兒,誇江北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說他是國之棟梁,還許諾說,若將來他能立下更大的戰功,就封他做侯爺呢。”

“這是真的?”

呂夫人被深深地震驚了,同時心中痛得滴血:“怎麼會呢?皇上那是金口玉牙,這樣承諾怎麼會輕許?咱們大夏朝要得個爵位多難啊,如今京城統共還沒有十個侯爵呢,都是開國時跟著太祖征戰四方的那幾個大將的後人,那孩子才多大?他老子都沒有爵位,皇上就要給他封侯?”

“呵呵,夫人這就有所不知了。京城中人人都說那孩子是殺人魔王,這名聲可不是空穴ˋ來風,但關鍵就是,他殺的都是韃子。今兒皇上說起我才知道,原來這孩子從十五歲起上陣殺敵,三年間共斬首韃子一千二百餘人,北匈左平王就是死在他手裡,你看看,他殺韃子的數目比得上一場大戰了,這樣功勞,若不是他年紀太輕,這會兒就該封爵的,皇上大概也是想再磨礪磨礪他,又怕如此功勞不給重賞會傷他的心,所以才許下封侯承諾。”

顧明陽耐心解釋著,說完只聽呂夫人驚呼道:“哎喲,好在他現在回了京城,這若是還在邊疆,豈不是立個功勞就能封侯了?真這樣,他可是咱們大夏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侯爺了吧?”

“可不是。”顧明陽走到座位上坐下,丫頭送上茶來,他接過喝了一口,忽地又微笑道:“不過你說的也不一定,北匈這兩年聽說天氣還好,他們也沒怎麼侵犯邊境,只是狼豈會變成綿羊?所以早晚有一場大戰,到那時,或許就是江北那孩子建功封侯的時候了。”

說到這裡,他見呂夫人怔怔出神,便放下茶杯喚了一聲,卻不見對方反應,連喚了三聲,呂夫人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失態了,忙強笑掩飾道:“我實在是太震驚了,這真是多虧老爺英明,之前為大姑娘定了這門親。若是放在如今,哪裡還輪得到咱們家和蕭家攀親啊?”

“那是自然。”顧老爺也覺著自己這件事做的實在英明之極,但很快就又往呂夫人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說起來,這事兒還是要感謝夫人啊,所以說咱們家真正英明的是你才對。”

“老爺莫要打趣我了。”呂夫人扭過頭,使勁兒眨巴眨巴眼睛,把一泡眼淚給硬生生逼了回去。

“前兒晚上父皇的話你也聽見了,我料著邊關過不了兩年,必然還有一場大戰,到時便是你建功封侯之時,呵呵,大夏開國最年輕的侯爺,不,說不定是從古至今最年輕的侯爺,這個風光你可一定要得到手才好。”

太子府的書房內,新晉太子殿下看著坐在下首的小舅子,笑呵呵的說道。

“封侯也該是封我爹。”蕭江北微微皺眉,顯然對太子的提議並沒有多熱切。

“功勞是你立的,你父親自然可以跟著沾光,卻不能將爵位封給他。想來他心中也不會在意這種事,兒子風光,不比他這個老子風光還好?可憐天下父母心,等你做了父母,便知道這份心意了。”

太子殿下不以為然,想到自己的岳父性子隨和,他忽然便想起之前在禦書房聽到的趣事,於是坐直了身體,饒有興趣的盯著蕭江北問道:“聽說你把從左平王那裡得的短刀送給了那顧家姑娘。怎麼?就這樣中意她?為什麼?”

“因為她很好。”蕭江北努力想了想,卻只迸出這麼句話。

太子頓時氣結,沒好氣道:“廢話,我當然知道她好,我就是問你,你初回京城,怎麼就知道她有哪裡好?莫非在此之前你們曾經見過面?”

“沒有。”蕭江北緩緩搖頭,接著將那日酒樓上顧綺羅替自己辯駁的話復述了一遍。

難得這冷冰冰的小舅子一下說了這麼多話,太子自然聽得格外認真,聽完後沉吟良久,方緩緩點頭道:“這女孩子確實不錯,當時她恐怕也是深受流言之害,對你懷有厭惡恐懼之心,在這樣情況下,她尚且能幫你說句公道話,足可見品性高潔,非是那些人云亦云的閨閣千金可比,最難得是她這份見識,女孩兒中竟也有這樣的奇才?須知就是朝堂大臣們,又有幾人能說出‘除非將來兩國可以平等合作互通有無,這卻要先把韃子打怕了打服了,他們才會老老實實的與你言和’這樣的話?那些個老大人,倒也不是沒有才,但能看透這連年戰事真正終結之道的,還真沒有幾個,這女孩兒了不得,有機會我倒要見一見。”

蕭江北聽身為太子的姐夫也如此誇獎顧綺羅,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總算多了一絲溫暖笑意,忽聽太子又笑問道:“邊關十五載,如今終於回京,你這幾日就沒到處走走?可逛得開心麼?開心也沒什麼,但千萬別讓京城繁華迷了心,那就沒出息了。”

“不開心。”

出乎太子意料,小舅子竟露出了一副氣哼哼的模樣,他詫異之下,連忙問怎麼回事?卻見蕭江北沉吟片刻,方生氣道:“我不願逛,爹和姨娘又不許我去接她出來走動。”

“你說的是誰?”太子滿頭霧水,見小舅子指控的目光看向自己,好像是在說自己明知故問,他又想了想,方猛地醒悟過來,驚訝道:“不是吧?你想接顧家姑娘出去走動?胡鬧,真是胡鬧,哪有這樣的事?難怪連你爹那樣的好性子,都不肯答應你。”

“這些所謂規矩真是煩人透頂。”蕭江北冷哼一聲撇過頭去,卻聽他姐夫冷笑道:“你就知足吧,當日膽大妄為闖了人家的後院,這才見了那顧家姑娘一面,你知道多少夫妻都是在新婚之夜才知道彼此長相的?就連你姐夫我貴為皇子,都不能例外,你小子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邊關就沒有那些規矩。”蕭江北還不服氣,硬邦邦頂了一句。

“可這是京城,達官貴人雲集的京城,行事最講規矩的京城。”太子加重了語氣,見小舅子的“囂張氣焰”終於被自己壓了下去,臉上卻添了幾分黯然,他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怎麼?就這樣喜歡?幾天不見面罷了,就相思起來了?”

蕭江北重重點頭,卻不說話。

“罷了罷了,其實我也覺得那些規矩很煩人。看在你駐守邊疆十五年的份兒上,讓姐夫幫你一把。嗯……姐夫在玉蘭山下有個莊園,裡面有幾個溫泉池子,不如我就把這莊子送你,反正我一年也去不了一趟。如今正是冬天,泡溫泉的好季節,你不如帶著你弟弟妹妹,再邀請了顧家人,一起去那裡盤桓兩日如何?到那時,怎也有機會見面的。”

見小舅子面上難得露出一絲雀躍表情,太子忙擺擺手,冷哼一聲道:“先別高興的太早,這其實也很胡鬧了,你那未來岳父可未必能答應呢。反正啊,姐夫就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剩下的,看你自己的手段。”

“多謝太子殿下。”蕭江北站起身:“我這就回去和姨娘弟妹們商量。”

“急什麼?等著,我讓人把那莊子的地契找給你,那周圍還有好幾百畝的良田呢,便宜你這小子了,不是看在你戰功卓越的份兒上,我肯把這樣鐘郁的地方給你?哼!”太子喚住蕭江北,接著對身旁丫頭道:“去和太子妃說一聲,將玉蘭山下那處溫泉莊子的地契拿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01:15 AM


第十八章:邀約

“老爺回來了”

周宏家的剛從屋裡出來,便見顧明陽邁進院門,忙躬身施禮問安,又向裡面稟報了一句。須臾便見呂夫人親自迎到門口,打起簾子笑道:“老爺今兒回來的可早,這臉上也滿是喜色,莫非又有什麼好事兒不成?”

顧明陽呵呵笑道:“有好事兒,卻是你們的好事,和我無關。我原本不想答應的,架不住那孩子誠心,我又想著夫人常年操勞,孩子們也很少出門玩樂,所以這雖有些於禮不合,權衡之下,卻還是答應了。”

呂夫人心裡“咯噔”一聲,便知道這件事大概是與蕭江北有關,正要詢問,就聽座中顧錦繡已忍不住開口道:“是誰這樣大面子?用了幾分誠心就能讓爹爹點頭答應什麼於禮不合的事?女兒倒是有些好奇了。”

顧明陽已經走進屋子,見四個女兒和顧清風都在屋中坐著,不由有些驚訝,溫和笑道:“今兒怎麼都在太太這裡?可是這里弄了什麼好東西吃?所以把你們五隻小饞貓都引過來了?”

“老爺,姑娘們都不小了,聽聽您說的什麼話?怎麼還把她們當小孩子似得看待。”呂夫人笑著嗔怪了一句,然後幫丈夫脫了外面大氅,請他在首位坐下,她這裡坐在丈夫對面,方笑道:“這會兒天色不早了,我們正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呢,不妨老爺今兒回來的這樣早。”

顧明陽笑道:“衙門裡前些日子忙了個人仰馬翻,尚書大人體諒大家這些天勞累,所以今日難得沒什麼事,就讓我們早早散衙了。我出來後恰好看見江北那孩子,看上去是故意等著我的。我一問,原來太子送了他一個玉蘭山下的莊子,裡面好幾個天然的溫泉池,他要護著他姨娘和姐妹們過去住兩日。大概是想著咱們家在京城也不是什麼顯貴,未必能有這樣享受,所以便特意過來請我和你們一起過去。夫人且想想,這眼瞅著到了年底,衙門中各項收尾工作,我哪裡有時間去?但那孩子既有這份兒孝心,何況將來咱們兩家也是親家,我想著你常年操勞,帶著孩子們過去玩樂兩天倒也不是不可以,夫人意下如何?”

呂夫人哪會不明白蕭江北的心思?孝心?哼!只怕是相思病吧,當日他跑去身邊,還沒說上兩句話,便將那價值連城的寶刀贈送出去,當那份兒心思誰不知道呢?

心裡惡狠狠想著,下意識就想不同意。卻聽自己女兒在那裡嚷道:“爹爹說的是真的?哎呀,難得蕭家哥哥這樣有心,既如此,咱們不該拂逆了他的好意,何況就像爹爹說的,兩家日後是要做親家的,趁著這機會親近親近也好,就是……”

“咳咳咳……”

呂夫人猛然咳嗽兩聲,暗暗瞪了顧錦繡一眼,心道讓你沉穩些沉穩些,嘴上答應的好,轉頭就忘了。這會兒那野丫頭還沒說話,你倒急火火的跳了出來,生怕你爹看不穿你的心思嗎?

顧蘭綃微微低頭,不屑一笑,暗道這三妹妹真是把女兒家的臉都丟盡了,因看了一眼顧綺羅,見對方還只是一味怡然笑容在那裡悠悠喝茶,不由暗自好笑道:雖然都是嫡女千金,卻真真是雲泥之別,還有臉說自己是京城裡長大的呢。

顧錦繡也察覺到自己太急切了,臉上不自禁就是一紅,忙停了話頭。這裡顧老爺也微微皺眉,看了三女兒一眼,顯然也是覺得這女兒剛剛舉動有些不妥,但他向來慈父之心,因也沒訓斥,只是呵呵笑道:“三丫頭不要整日裡只想著玩,一聽說要去泡溫泉,就把什麼都拋開了,你如今也大了,明年後年也該議親,該學學你大姐姐二姐姐的穩重才是。”

“是,是女兒莽撞了。”顧錦繡低頭柔順答道,心裡卻直撇嘴,聽見父親又問母親意見,她便悄悄抬頭給母親使著眼色,生怕她把這樣大好機會給放棄了。

“老爺剛剛說的也有道理。”呂夫人慢悠悠一笑,點頭道:“那就讓姑娘們和兩位姨娘收拾收拾,過去住兩日吧。只是我就不過去了,到年下,家裡要安排佈置的事情也多。再者,大姑娘是和蕭千戶定了親的,論理也該避避嫌疑;老太太身上才好,也須得大姑娘幫忙照看著,不如大姑娘就留在家裡吧,老爺覺著如何?”

饒是顧綺羅向來不動聲色,此時聽見呂夫人這心懷叵測的提議,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可氣的就是:這女人找的理由十分充足,就是顧老爺也絲毫挑不出毛病,更別提嗅出妻子的險惡用心。

顧綺羅見父親捋著鬍鬚不言語,便知道他在猶豫:蕭江北邀請她們去溫泉山莊,說實話,這幾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對方應該就是為了自己,老爹也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會慎重考慮後答應下來。但被呂夫人這樣一說,他也覺得有道理,所以這會兒大概就犯了難。

“爹,太太說的沒錯。只是女兒想著,太太常為家裡操勞,如今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不如讓太太也去跟著鬆快鬆快。如今還沒到年根下呢,能有什麼大事?女兒這些年在鄉下照顧祖母,也算是掌管著一個家,自然沒辦法和府裡相比,但差不多的事,我想我還能辦好,更何況府裡都是些老人,無數成例規矩她們都了然於胸,就是我有什麼不到的地方,有她們提點著,也必然無虞了。”

顧綺羅站起身,十分恭敬親熱的笑著說道。話音未落,就聽顧錦繡已經嚷了起來:“你……你什麼意思?才來府裡幾天?就想管家?”

“錦繡,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顧老爺面色一沉,斷喝了一聲,就如同他並不懷疑三女兒包藏禍心一般,對這個疼愛欣賞還帶著愧疚心思的大女兒,他自然更加相信,顧錦繡這一句話,實在是讓他不能容忍。

顧錦繡面色一白,父親還從未這樣當眾呵斥過她。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犯了錯,這種明爭暗鬥的話只能放在心裡,自己竟然在這麼多人前嚷了出來,難怪父親生氣。於是忙惶恐低了頭,小聲道:“爹爹,女兒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著大姐姐在府裡沒幾天,若是管家,別被人欺騙了去。”

顧綺羅看了這三妹妹一眼,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卻笑得越發和氣了,見顧明陽的茶杯已經喝幹,她便上前接了茶杯,親自替父親又倒了一杯茶,這才笑道:“三妹妹剛才說我管家,這卻是錯了。我不過是想著太太累了這麼多年,讓她去鬆快兩天,就這麼兩天工夫,怎麼能叫管家呢?若說怕我被人欺騙了去,咱們家又不像是那些仕宦大族,下人們太多,所以難保良莠不齊。都是些家下老人,太太的眼光多厲害?管家這麼多年,若有那奸猾的,早攆出去了,還等到這會兒呢?再則,我是從鄉下來的,偏偏來的時候,爹爹和太太已經把我的親事定好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這以後我總得和太太學一學管家之道,不然我被人笑話不打緊,就怕丟了府裡的臉,讓人說老爺太太也不教導女兒。爹爹以為如何?”

呂夫人一番話合情合理,顧綺羅一番話同樣合情合理:你不是不讓我去見蕭江北嗎?好啊,我就虎口裡拔牙,打打你這管家之權的主意。我不但要打這兩天的主意,往後我還要光明正大的參與管家。你最好莫要起什麼壞心思,若是起了,別怪我就和你暗中鬥一鬥,你有爹爹的尊重,我也有爹爹的愧疚,到時看誰能笑到最後?

莊姨娘和顧蘭綃默不作聲,眼睛卻都是一亮,心中對顧綺羅越發佩服:這已經不是陰謀,而是陽謀了。我大大方方把話撂在這裡,看太太你怎麼接招?

呂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有些復雜的看向顧綺羅。進府一個月,這大姑娘聲色不動,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謹慎重視了,如今才發現,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女孩兒的厲害,自己包藏禍心的一番話,讓她輕輕巧巧變成了一個讓自己左右為難的難題。

唯一還沒察覺暗流洶湧的,大概也只有那位公事精明家事糊塗的顧老爺了。男人嘛,都是盼著妻女和睦後院安寧的,所以很多爭鬥即便有苗頭,他們也能夠選擇性的視而不見,就如同鴕鳥鉆沙一般,自欺欺人得過且過。

就像此刻,顧明陽雖然也覺著氣氛有些怪異,卻也下意識就拒絕多想,還把呂夫人和顧綺羅的話當做母女倆都是為對方著想,因樂呵呵道:“夫人,說的有道理。不過兩三天工夫,咱們這麼一個小小府邸,便兩三天不打理又能如何?何況還有,還有周嬤嬤呂總管等老人,不會出問題的,你就和孩子們一起去山莊吧,不然蕭家乃是姨娘當家,她豈不說你看輕了她?”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09:30 AM


第十九章:反轉

呂夫人心情這個復雜啊,丈夫都這樣說了,她如果還是堅持不去,只怕自己這點心思就要讓丈夫疑惑了。這便是做賊心虛的道理,因只好強笑道:“老爺既這樣說,那便這樣安排吧,不知蕭家定的是哪一天過去?”

顧明陽哈哈笑道:“大概就是這兩日,江北說定好了日子會派人過來說一聲。”他說到這裡,便站起身笑道:“我這些日子都忙,也沒怎麼和母親說話,趁著今兒回來的早,不如和你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好啊,讓姑娘們先過去,我服侍老爺先把官服換下來。”呂夫人站起身,卻聽顧明陽笑道:“不用你服侍,你帶著孩子們先過去吧。”

說完便進了裡屋,這裡呂夫人帶著幾個女孩兒出來,她和顧錦繡韓姨娘等走在前面,顧蘭綃和莊姨娘陪著顧綺羅落後幾步,看起來頗有幾分涇渭分明的意思。

韓姨娘眼皮子跳了跳,忙湊近道:“太太看看,這才來了幾天?莊姨娘那個糊塗的就被拿下了,您若真是去了山莊,把這府裡交給她兩天,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呢。”

呂夫人眼皮子也不抬,只輕聲冷笑道:“那母女兩個是糊塗油蒙了心的,我不過是不和她們一般見識罷了。你不用在意,這種時候才最考驗人心,誰是好的,誰是墻頭草,我心裡明白著呢,咱們等以後再說話。”

顧錦繡就在她身旁,聽見這話,便急著道:“這些事兒倒不急,急的是眼下,娘,您真要把這府裡放手讓她管兩天?這可不行,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

“安得什麼心都好,我就不信,不過是兩天時間罷了,她還能翻天不成?”呂夫人說完,便看了女兒一眼,目光十分復雜,那意思很明顯:我這全是為了你,這兩天若是能讓蕭二公子對你有了好感,就不枉我費得這番苦心了。

顧錦繡自然看懂了母親的意思,心裡不由得一熱,下意識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

卻不料到了周太夫人面前,事情竟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老太太一聽說蕭江北邀請這府裡女眷們去溫泉山莊,而偏偏大孫女兒竟然被排除在外,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冷冷看了顧明陽和呂夫人一眼,冷哼道:“女眷們都去山莊,只有留下來?虧你們倆有這個臉做這樣安排。還說什麼照顧我老婆子,呸!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用丫頭照顧,想來這麼兩天也不至於就病死了我。既要去,就都一起去。”

“母親別動怒,畢竟是和江北定了親的,論理成婚前,他們都不該見面……”顧明陽知道母親對呂夫人一向沒好感,不然當初也不會固執的守在鄉下十幾年,因忙陪著笑勸說,不等說完,便聽老太太呵呵一笑,悠悠道:“你看那孩子是個守規矩的?若要他守規矩,當日你怎麼把他放到後堂來?這會兒又說什麼規矩不規矩。”

“祖母,老爺太太說的不無道理,何況孫女兒也想留下來照顧您,不然我不放心。”

顧綺羅心裡還真是這麼想的,她不信就憑這個草包三妹妹,能撲騰出什麼浪花來。那蕭江北若真是個這樣容易就見異思遷的,倒不值得自己嫁了,他若堅定不移,也不會因為這一次不見面就退親。如此說來,還是趁這兩天在府裡做些滲透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只可惜周太夫人是一個非常純粹的女人,她年輕時和丈夫組建的就是一個尋常家庭,為了生計甚至要拋頭露面賺錢度日。所以她精明開放,對蕭江北當初的放肆舉動不但沒有怒意,還有些欣賞。但她同時也不熟悉後宅爭鬥的必要程式,她討厭呂夫人,知道這不是個好女人,卻也不去和對方爭持。

因此,她就完全不能夠瞭解顧綺羅和呂夫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她仍是從一個純粹的女人角度出發,覺得蕭家這門親事很好,那現在對心愛孫女兒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鞏固好這門親事,不能讓它出現絲毫縫隙,為別人所趁,哪怕對方是她另一個孫女兒也不行。

老太太對呂夫人和顧錦繡的野望還是有一絲察覺的,所以她怎麼可能放那一對母女應邀去泡溫泉,而把大孫女兒留在家裡?因此哪怕顧綺羅親自說話,她也堅決不同意,到最後,顧老爺也無奈了,只好點頭道:“好好好,母親息怒,既然您這麼說,那就讓綺羅也去。”

“這才對。”周太夫人目的達到,臉上怒氣立刻消散,淡然道:“蕭家也是官宦世家,去的也都是女眷們,丫頭婆子一大堆,那蕭家孩子再放肆能放肆到哪裡去?最多也就是見兩面,這又如何?你又不是那讀腐了書的酸儒老學究,就講禮數講到這個地步。”

顧明陽苦笑著答應,顧綺羅和呂夫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去也好,不去也罷,總歸都是有利有弊的。

不過顧綺羅很快也想開了:女孩兒的青春年華,還是談一場浪漫溫暖的戀愛更重要。宅鬥啊,管家之權什麼的,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只要呂夫人不鬧麼蛾子,她也樂得輕松自在本本分分做自己的大姑娘。

於是這事兒便定了下來。回到房中,杏花和春雨也都知道了,春雨便上前笑問道:“姑娘,聽說要去玉蘭山下的山莊泡溫泉,這是真的麼?奴婢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溫泉呢。”

“你們好長的耳朵。”顧綺羅笑著搖搖頭:“想去就直說唄,還拐彎抹角做什麼?萬一姑娘我是個遲鈍的,聽不出這話意思,豈不是讓你白費心思?”

春雨聽姑娘這話裡意思,自己是一定能跟過去的,不由歡叫一聲,跑回房翻衣裳去了。杏花卻仍是坐在熏籠上做著針線,見顧綺羅坐下來,她便笑道:“玉蘭山在京郊,原本不出名,後來就因為發現了溫泉,這才聲名大振。如今有溫泉的地方固然是寸土寸金,可周圍的良田卻也是價值不菲。聽說那裡的作物好像是因為有溫泉滋養,所以種出來產量也多,味道也好,連皇上在那裡也有一處行宮並上千畝的皇莊,種出來的稻米專門上貢的。那樣地方,單是有錢都買不到。”

“這麼值錢啊。”顧綺羅不瞭解京城情況,聞言果然瞪大了眼睛:“玉蘭山下統共多大地方?建了一處行宮,再圈了上千畝的地,還剩下多少給人瓜分啊?”

杏花笑道:“奴婢也沒去過那裡,只是從前聽人說過,說是地方大得很,怕沒有個一萬畝的地方呢?不然哪裡夠分?蕭家二公子的莊子既是太子殿下給的,或許也會帶著些田地,這還是因為太子在諸多皇子中為人正派,假如是成王爺,只怕那裡的產業也不會比皇宮差多少。不過這些都是市井傳言,究竟真假,奴婢可也不知,只是人云亦云說給姑娘,當個閑話聽罷了。”

顧綺羅見她說話也始終不離手中紮的花,不由有些好奇,站起身來到跟前,只見她手上是一塊白色錦緞,繡著一枝精緻熱烈的紅梅花,看上面還有兩只鳥兒沒繡出來,配著那白色錦緞上的雲紋,當真是無比精美,因便贊嘆道:“這是要做什麼?怎麼這樣用心?”

“奴婢看姑娘不愛做女紅,所以就想給您繡個荷包,前些日子問您喜歡什麼花兒,您說春蘭秋菊,夏荷冬梅,這四樣最好,如今眼看過年了,所以奴婢就取了雪裡紅梅這圖案,如今還沒繡起來呢,姑娘且看看眼下的,喜歡不喜歡?”

“喜歡,太喜歡了。”顧綺羅這個開心勁兒就別提了,當日顧錦繡送給顧老爺的壽禮便是一個十分精緻的荷包,雖是尋常物,她當時卻是十分羨慕,只自己是絕不可能求那位三妹妹的,所以仍只好戴著從鄉下帶來的那荷包,卻不料杏花嘴上不說,早把這情況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了。

當即便拍著對方肩膀笑道:“好丫頭,我原先想著,你既不肯像春雨那般求我,哼!就把你留下來看家。誰知你這會兒又送我這樣好東西,倒叫我不知道說什麼好,罷了,等回房收拾兩件衣服,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奴婢沒像春雨那樣求姑娘,是因為奴婢本來就不想去。溫泉雖好,這屋子總也得有個人看著,不然難道還鎖門不成?”杏花搖搖頭,看著顧綺羅的明媚模樣,心中有些羨慕,暗道這位姑娘厲害是厲害的,卻也不曾失去赤子之心,所以才活得這樣樂呵滋潤,哪裡像我?比她還小一歲,卻已經是心如枯木,隨波逐流了。

“別這樣嘛。”顧綺羅坐在她對面:“我知道你為人老成,可再老成,也改變不了你才十五歲的事實對不對?青春年少,二八年華,該活潑的時候就要活潑該瀟灑的時候就要瀟灑,這樣等老的走不動道的那一天,回憶起一生才不會後悔。你看看你姑娘我,也算是穩重端莊心思深沉秀外慧中了吧?可該嬌憨撒嬌說說笑笑的時候兒,我也會露出小女兒情態,如此方是真人生,明白嗎?”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09:33 A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1 09:34 AM 編輯

第二十章:醉翁之意

杏花瞪圓了眼睛看著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的顧綺羅,好半晌才結結巴巴道:“姑娘,您……您說的奴婢都明白,但……但像是穩重端莊心思深沉秀外慧中這種話,是不是……是不是由奴婢來說比較……合適?”

“這是事實嘛,你說我說都一樣。”顧綺羅揮揮手:“做人不能太謙虛了,謙虛過頭,人家還以為你是故意嘚瑟呢。”

姑娘何止是穩重端莊心思深沉秀外慧中?明明還應該加一個厚顏無恥。杏兒心裡默默道,但她也赫然發現:就是這樣的顧綺羅,才讓自己如此喜歡,恨不能為她做一切事。

終究我對姑娘,還是越來越忠心了。自嘲一笑,杏花繼續低頭紮著手裡的花兒,看著荷包上那片白雪紅梅,忽然覺得這景象好像漸漸和顧綺羅的身影重疊起來。

既然未來岳父都痛快答應了兩家一起去溫泉山莊的請求,蕭江北自然沒有心思再等下去,何況也快到臘月了,一旦進入臘月裡,各府都會格外忙碌,那時候別說溫泉,就是王母娘娘的瑤池落入凡間,這些當家主母也未必有時間前去。

所以出發的日子就定在一日後,恰好是冬月二十五,一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

清晨時分,蕭府顧府的女眷們便都各自收拾好了東西,共坐了六輛馬車,在榮華大街上匯合了,便一起出了城門,浩浩蕩蕩往郊外玉蘭山而去。

“大姐姐,蕭家二公子就在外面騎著馬,你難道不想看看?”顧錦繡坐在顧綺羅對面,笑呵呵提議,心裡卻想著只要對方探頭去看,最好再露出一幅移不開目光的癡迷模樣,只要被那蕭二郎看見她這副模樣,必定便知道她有多輕浮淺薄了,說不定就會倒盡胃口。

“三妹妹想看,我把位子讓給你?”顧綺羅倒是沒察覺到顧錦繡的“險惡”用心,平心而論,這麼奇葩的想法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只不過她雖然也贊嘆蕭江北的風采,但還真沒癡迷到這麼一時半會兒都要忍不住去看的地步。

“那是你定親的對象,又不是我的。”顧錦繡心願落空,面上就有些訕訕的。倒是顧素紈,忽然感覺馬車停下來,她就忍不住掀了這邊的馬車簾子向外看了看。

“四妹妹,蕭二公子在那邊,不在這邊。”

顧蘭綃用帕子掩著嘴角一笑,卻聽顧素紈冷哼一聲道:“我才不是看他呢,奇怪,今兒城門處怎麼這麼多的馬車啊?”

“是嗎?”

顧錦繡也連忙扭過頭看向外面,不一會兒回頭道:“果然好多馬車,莫非是哪裡有廟會?不然怎麼這樣巧,竟然趕到一起了?”

“也沒聽說今兒是哪位菩薩佛爺的生辰成佛日什麼的,怎麼會有廟會?”顧蘭綃也奇怪了,剛想掀開自己這邊的棉簾看一下,忽然想到剛剛還說蕭江北在外面,自己這一掀簾子,豈不正好送了把柄給對面的兩個妹妹恥笑?於是便把手又放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馬車才又開始轆轆而行,幾個女孩兒坐在馬車裡,身體輕晃著,因為天氣有些寒冷,幾人倒是再沒掀簾子往外看,顧蘭綃讓馬車搖晃的昏昏欲睡,一旁顧綺羅看著這二妹妹,心中無限佩服,暗道我這全身骨頭都被顛簸的有些疼,這二妹妹竟然快要睡著了,莫非是豬托生的?

幾個女孩兒之間表面雖和氣,但大家都知道暗地裡並不融洽,所以馬車裡沒人說話,時間顯得格外難熬。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忽覺馬車停了下來,接著杏花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道:“姑娘,到地方了。”

“謝天謝地,總算到了,再走一陣子,我大概要顛簸的吐了。”

顧素紈苦著臉叫了一聲,顧蘭綃卻是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笑道:“我還好,倒是睡了一覺,這會兒精神正足著呢,大姐姐,咱們趕緊下車看看,都說這玉蘭山風光美如畫,總算借著您的光,我今兒也能開開眼了。”

話音未落,就感覺一道視線飄來,她微一挑眉,轉回身看向顧錦繡,笑得越發歡暢:“三妹妹,你說是不是?不是大姐姐,蕭二公子憑什麼邀請咱們家過來啊。”

“你且收著些吧,大冬天的,有什麼景致可看?”顧錦繡冷哼一聲,她當然知道顧蘭綃說的沒錯,但這話聽起來,怎麼就這樣讓人難受呢?

“怕什麼,如今雖是冬天,但等到明年春夏的時候,說不定大姐姐就出閣了,到那時,咱們去纏著大姐姐,說幾句好話,到時候讓她再帶咱們過來,不還是一句話的事兒?”

顧蘭綃難得看見這向來高高在上的三妹妹吃癟痛苦,此時插刀插得十分愉快。連顧綺羅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暗道最近這兩天,這二妹妹和莊姨娘頗有徹底站到自己這一邊的傾向,奇怪,這是為什麼?論理,我如今和太太比,還是胳膊和大腿的差別吧?

一面想著,就出了馬車,四下裡看了一眼,雖然四周各人都從馬車裡出來,山莊裡也有僕人們迎出,可說是人頭攢動,但她還是一下子就被不遠處挺拔如白楊的少年吸引了視線。

帥,真是太特麼帥了,跟會發光似得,這男人到底是怎麼長得?我自認也算是清秀佳人,可我將來絕不會在公眾場合往他身邊湊,這對比也太讓人心碎了。

在顧綺羅的視線落於蕭江北身上時,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對方的目光也立刻粘了過來,四目相對,那冷冰冰的少年終于彎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姑娘,今兒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來這裡泡溫泉了嗎?”

忽聽杏花在身旁小聲說了一句,顧綺羅回過神來,連忙扭頭向身後看過去,就見一條條岔路上,十幾輛馬車正行駛而來,遠處幾個莊子門前,也有人員穿梭著,一看就是莊裡來了人,不復先前的平靜。

顧蘭綃也走過來,驚訝道:“雖然冬日泡溫泉確實好,但像今日這樣齊整,大家都一起過來了,這……還真是沒聽說過,莫非年年如此?不過是因為我們沒來,所以不知道?”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顧錦繡不知何時竟也湊了過來,難得和顧綺羅顧蘭綃說了句沒有火氣的話。

“醉翁之意不在酒?”

顧綺羅沉吟著重復了一句,忽然想起什麼似得回頭向蕭江北看過去,卻見他正大踏步往山莊裡走去,身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微微躬著身子正說些什麼,大概是向這位新主人介紹山莊裡的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好像大概可能……這波風潮真是因為那傢夥引起的?顧綺羅抬頭看著那瀟灑挺拔的身影,心裡十分納悶,暗道沒錯,我知道,他是很帥氣,但至於到這個地步嗎?那些可是官宦權貴千金啊,就這麼膚淺?更何況那廝都名草有主了好不好?而且這主兒如今也在這裡啊,你們來能做什麼呢?當著我的面搶人?連我們太太那麼惡毒的女人,吃相還沒這樣難看呢,再者你們說搶就能搶過去了?

“姑娘向來聰明,怎麼輪到自己的事兒,就看不分明瞭?”

僕婦們早已安排好了房間,對顧綺羅這位未來的女主人更是不敢有一絲慢怠,雖然目前看來,這未來女主人的位子很是搖搖欲墜,但就沖著兩天前二公子特意來這裡,連他自己的住處都沒關心,唯獨把顧大姑娘的房間給安排出來,且是整個山莊內最幽靜雅致的所在這一點,管家和下人們都很願意提前燒一燒顧綺羅這冷灶,反正也不費他們什麼事。

因此時顧綺羅就坐在椅子上,對這奇異的情況自言自語問了一句,卻不料竟被杏花聽去,只聽她笑道:“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蕭二公子容貌氣度出色,這不過是末節罷了,大概也只有那些千金小姐們才最注重這一點,可她們注重沒用,如今既然她們家眷陪著前來,可見那些大人夫人們未必不存著順水推舟的心思。歸根結底,是咱們家,尤其是姑娘,根基實在淺薄。二公子回京後接連幾次見駕,萬壽節榮親王做了太子,那就是未來皇帝,他是未來皇帝的小舅子,甚至有可能成為未來太子的舅舅,又是軍功赫赫,展眼間說不定就能封侯的,連皇上都贊他文可安邦武可定國。姑娘您說,這京城……不,這整個大夏朝,還能找出比二公子更有前途的人嗎?何況他還這樣年輕,若巴結上了他,有他照應自己家族,那是個什麼光景?就算現在那些國公侯爺一二品大員們正是風光時候,可並不曾聽說他們家有什麼出色的後代,如此一來,和蕭家結親的意義有多麼重要,這還用說嗎?定了親又如何?反正還沒下聘呢,真要是自家女兒能和二公子對了眼,蕭家就是退婚,咱們還敢說什麼嗎?”

“呵呵,這廝可還真是炙手可熱了。”顧綺羅忍不住忿忿哼哼了兩聲,杏花連忙道:“姑娘,奴婢知道您的心思,只是說話也該注意些,好好兒的蕭公子,怎麼就成了這廝?讓蕭家人聽去,豈不惱?”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09:37 AM


第二十一章:情定

“怎麼?連背後說說都不行了?我料著他沙場百戰,也沒有這麼脆弱,偏說這廝又如何?他不想聽,來打我啊。”反正是在自己的房間,不怕被人聽見,顧綺羅索性蠻不講理了一把。

“好好好。你喜歡說什麼,就說什麼。”

門外傳來一個低沉似乎帶笑的聲音,嚇得顧綺羅和杏花驚叫一聲,一瞬間從椅子上跳起,杏花還沒反應過來,顧綺羅已經一個箭步來到了外室門前,一把掀開簾子,果不其然,第一眼就看見門外站著的蕭江北。

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姑娘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是怎麼……混……混進來的?”

“我不是混進來。”蕭江北有些無辜的攤手:“姨娘命我來請顧夫人和姑娘去說話,我只要站在門外傳話,不算逾矩。”

顧綺羅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這蕭江北看著狂傲,卻不料還有這些小心機呢。站在門外傳話?不算逾矩?問題是你站在門外忽然來了那麼一句,誰知道你究竟是來傳話還是來聽墻角的?

狠狠瞪了蕭江北一眼,卻見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目光如水般溫柔看著自己,顧綺羅真是納了悶兒:自己既無傾城之姿,又無公侯千金之勢,這男人看上去也不是個看了女人就走不動道兒的,那他到底為什麼就認定了自己似得?他難道都不覺得這門婚事很委屈他?別扯什麼一見鐘情,想讓這廝一見鐘情,只怕西施貂蟬那樣的傾國絕色也未必能辦到。

顧綺羅一不小心就陷入自己的疑惑中了,蕭江北也不言語,只是依然目光如水的注視著她,直到杏花的咳嗽聲響起,才讓兩人回過神來。

“姑娘若是乏了,便歇息一下,若是不乏累,姨娘和姑娘們都在廳中說話,你過去熱鬧熱鬧也好。”平時惜言如金的蕭江北,這會兒卻是關懷備至,就差沒喋喋不休了。

“好,多謝公子過來通報,我這就過去。”

因為是剛到房間裡,所以身上衣裳還沒換下,正好過去見香姨娘她們。於是顧綺羅回身向房中囑咐了春雨幾句,便對杏花道:“走,咱們也過去吧。”

出得門來,杏花非常知趣的落在後面,然後她就詫異地看到蕭江北故意落後一步,直到和顧綺羅並肩而行,這才調整了步調和自家姑娘保持一致,一面輕笑道:“這一片山多,林子也有不少,雖然如今是冬天,不過還有許多獵物出沒,回頭我去射幾只兔子麅子打打牙祭,若能遇到狗熊,那最好了,熊肉很香的,不過狗熊冬天幾乎都見不到,但是有野豬……”

顧綺羅起先有些詫異,總覺得蕭江北這個面癱說話不該是這個風格,但很快她就被對方說的內容吸引了。當聽到蕭江北說這附近還有不少的獐子麋鹿麂子等獵物時,大姑娘終于再也忍不住,躍躍欲試道:“聽起來很好玩兒,你什麼時候去?能帶上我嗎?”

蕭江北一愣,沒想到顧綺羅竟會如此大膽,但他很快便低頭一笑,暗道自己真傻了,那天贈刀之時,不就知道這女人是個和自己一樣膽大妄為的嗎?

一念及此,心中更是歡喜不盡,只是看著心上人秀美興奮地面龐,他猶豫再三,卻還是不能不把一盆冷水澆上去:“我當然很想帶你去,只是……你會騎馬嗎?”

“會……”顧綺羅身為軍人世家的一份子,怎麼可能不會騎馬?但看到蕭江北臉上難得出現的驚訝表情,她才立刻反應過來:現代時的自己會騎馬不稀奇,可這個時代的顧綺羅生長於鄉下,怎麼可能會騎馬?杭州鄉下那座老宅裡,連頭驢都沒有,還馬呢。

“會,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大姑娘覺得好尷尬啊,轉過頭使勁兒吞了口唾沫,一句話費了好大勁兒才憋出來。卻聽身旁少年笑道:“無妨,等將來我教你騎馬,到時候便可以光明正大帶著你射獵遊玩了。”

習慣了征戰射獵的蕭江北壓根兒就不會想到,這一句話對顧綺羅具有多麼強大的殺傷力。只不過他從戰場上鍛煉出來的敏感讓他發現身旁人瞬間好像有些不一樣,於是疑惑地扭頭看了一眼,就見顧綺羅面龐上竟添了幾許紅暈,見他看過來,便急促道:“你……真的肯教我騎馬?帶我射獵?可是……女子不是該足不出戶的嗎?”

“我的女人不用守這些規矩。”蕭江北傲然一笑,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喜歡做什麼,就盡情地去做。”

“雖然我真的很不想承認,但我不得不說,蕭江北,你真是太帥了。”饒是大姑娘一向沉穩,此時也壓抑不住心中激動雀躍,竟說了一句很不該女孩兒說出來的話,同時她在心中暗暗握拳:這個男人是她的。誰敢使壞兒下絆子和她爭,她就咬死誰。

“嗯?”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贊美,蕭二公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太……太什麼了?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你很好。”顧綺羅豎起大拇指,認真正色道。

蕭江北怔怔看著她,好半晌,方有些憨厚的一笑,低下頭輕聲道:“你喜歡,我就放心了。”

這貨有什麼可擔心的啊?明明該擔心的是自己好嗎?顧綺羅無語的看著身畔男人,好半晌才撫著額頭低聲咕噥了一句,然後好笑的搖搖頭。

從兩人談話中我們可以知道,這條路不算很短。只是在蕭江北心中,這條路真的太短了,短的好像一眨眼就走完了,他還沒和未婚妻多說幾句話就走完了,這真是一件令人鬱悶的事。(喂!你還想說多少話?已經很多了好嗎?請也替作者親媽考慮考慮啊,這只是個山莊,又不是皇宮。)

在門口分別,蕭江北目光追隨著顧綺羅,直到見她進屋消失在一群姑娘中間,這才依依不捨的轉身要離開,卻不料一轉身,便看見杏花站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

蕭江北撓撓頭,有些疑惑地看了杏花一眼,心想這不是跟著的丫頭嗎?怎麼落後了這麼多?幹什麼去了?

“二公子,那個……您和姑娘說的話,奴婢沒聽見,一句都沒聽見。”杏花的定力有時候比顧綺羅還要好一些,然而此刻面對蕭江北看過來的眼神,這丫頭卻不自禁就覺著腿肚子有點打顫:嗚嗚嗚,聽了姑娘和這位爺說了那麼多私房話,自己不會被滅口吧?

“聽就聽了。”

蕭江北面不改色從杏花身旁走過,心想這丫頭真是莫名其妙,我和也沒說什麼啊。罷了罷了,都是些庸脂俗粉,我覺著那些話沒什麼,大概她們聽在耳裡,卻是覺著驚世駭俗吧?真是麻煩死了,不行,我得再催催爹和姨娘,趕緊下聘成婚,到那時,就可以和朝夕相對了。真好,大幸運啊,竟然能讓我遇到,爹當真是慧眼如炬。

杏花不知道蕭江北心裡的想法,只覺著自己逃過一劫。但是想一想,又隱隱生出一絲羨慕和好笑,暗道自己怕什麼?不就是幾句情話嗎?大姑娘都敢說,我倒在未來姑爺面前擺出一副懦弱樣子來,只怕他不喜呢,只是,這能怪我嗎?誰知道他們兩個竟那麼大膽來的?

一面想著,便慢慢上了臺階,進屋看見顧綺羅已經坐下了,她就悄悄來到自家姑娘身後站定,定了定神,方打量起屋中各色人等來。

“我們老爺的意思,過了年就下聘,春天裡有幾個好日子,看看挑一個,把兩個孩子的事兒就辦了吧。”

女孩兒們都在下面聚著說話,呂夫人和香姨娘便在炕床上對坐小聲商議著親事。聽見香姨娘這麼說,呂夫人微微皺眉,輕聲道:“這……有些急切了吧?我們大姑娘今年冬天才進的府,結果不到半年,就要嫁出去,這……好歹再等一年,也讓她在我們老爺身邊親近親近。”

香姨娘立刻就猶豫了,想到顧家大姑娘的確是和父親分離十幾年,這苦處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最瞭解不過的。只是想到二少爺數次在自己和老太君面前露出的口風,她又有些為難,因便笑道:“這也沒什麼,我們少爺的性子您大概也清楚了,並不是那嚴厲的人。我們兩家又都在京城,嫁過來後,大姑娘要是想父親了,和我說一聲,就能回娘家住兩日的。”

呂夫人滿心焦慮,卻又不敢太露形跡,只好點頭道:“這樣也好,那等我回去和我們老太太老爺商量下。我如今就怕我們大姑娘是從鄉下來的,二公子卻又不同於往日,如今京城裡誰不知道他的好?我還怕你們後悔呢。”

“這叫什麼話?我們家豈是那見利忘義的人家?夫人萬萬不用擔心,更何況,我覺著我們二少爺對大姑娘,印象還是不錯的。你都不知道,他平日裡和誰說話,一張臉都是木無表情的,只有和大姑娘說話,我瞅著還有點兒笑模樣。難怪那天你們老太太都說,這倆孩子是看對眼了,難得的般配。”

香姨娘說到最後,就拿帕子掩住口輕輕地笑,一點兒都不知道她這樣親熱直白的話語給呂夫人造成了多麼大的傷害。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09:39 AM


第二十二章:交易

她們在這裡各懷心思的說著話,下面女孩兒們也早都打成了一片。顧錦繡雖然想刻意交好籠絡蕭家幾位姑娘,但明顯那幾個女孩兒對將來要成為她們二嫂的顧綺羅更感興趣。

“大姐姐,那黃鼠狼長得什麼樣兒?我也聽說過它能迷人,只是它怎麼就能迷人呢?它迷人做什麼?難道要人把家裡養的雞送給它吃不成?”

蕭府女孩子大概是受父親影響,性格明顯更活潑天真一些,也沒有瞧不起顧綺羅的身份,反而纏著她給她們講鄉下的故事。無奈之下,顧綺羅只好拼命搜尋著這身體原主人的記憶,給她們講了一些鄉下趣事,這會兒剛剛講完一個黃鼠狼迷人的故事,卻沒想到竟然引起了女孩兒們的濃厚興趣,就連素日抱著顧錦繡大腿,和她有些疏遠的顧素紈都聽得兩眼放光。

黃鼠狼迷人這種事是原本的顧綺羅親眼見過,以至於從現代穿來的大姑娘向來不迷信,都沒辦法解釋這件事,所以這會兒聽大家問起,她不由得張口結舌,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姑娘們,這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然下次遇到黃鼠狼,我替你們問問?”

“哈哈哈……”

一句話把女孩兒們逗得前仰後合,只覺著這未來二嫂說話著實風趣,若是別人,她們雖然覺得可樂,但心裡未必不會有鄙薄之意,然而眼前這個卻是二哥的未婚妻,將來一個屋簷下生活,說不定她們這些小姑子還要靠這二嫂幫襯提攜,所以心裡自然也不會因為對方是從鄉下來的而生鄙視之意。

笑聲驚動了呂夫人和香姨娘,忙笑著打聽什麼事?顧綺羅便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話音未落忽聽門口傳來一個聲音道:“這事兒是真正有的,邊關野物多,黃鼠狼狐貍尤其多,常聽說某家人就被迷了。”

眾人回頭一看,就見蕭江北大步走進來,於是蕭家女孩兒們紛紛站起身笑著招呼行禮,顧綺羅則是大大方方點點頭,顧錦繡含羞帶怯的低頭,卻又忍不住拿眼角餘光去看對方,一時間,當真是反應各異。

“我們在這裡說話,二少爺怎麼忽然跑過來了?”香姨娘笑著問了句,卻聽蕭江北道:“宴席齊備,我來請姨娘和夫人還有姑娘們往廳裡去用膳。”

話音方落,就聽二姑娘蕭靜怡掩嘴笑道:“我覺著自從到了這裡後,二哥哥似乎說話都比從前多了些字,真奇怪,難道這玉蘭山的溫泉便這樣厲害?連人的性子都能改了不成?那可當真是人傑地靈了。”

蕭家大奶奶李氏便笑道:“地靈不靈我卻不知,叫我看,多半還是人傑的功勞。”一面說,目光就落在顧綺羅身上,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連顧綺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旁蕭江北卻仍然是面不改色,向眾人昭示著他身經百戰鍛煉出的神經有多麼粗大。這時忽見顧錦繡站了起來,眨著一雙大眼睛故作好奇道:“那人若是被黃鼠狼迷了,要怎麼辦呢?是不是要等到黃鼠狼走了,人才能清醒?”

蕭江北斜著眼睛看了這三姑娘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冷冷道:“敢迷人的黃鼠狼,我都是殺掉了事。”

這話說得殺氣凜然,以至於別有用心的三姑娘竟不由自主就是心中發寒,腿一軟,便坐回了椅子上。

香姨娘笑道:“好了,既然宴席齊備,那咱們就過去用膳吧,不怕夫人笑話,因為二少爺突然就要來泡溫泉,我這兩日收拾著,今兒早上竟是沒怎麼正心用飯,恰好去嘗嘗這山村野味。”

呂夫人點點頭,含笑站起身,一行人隨著蕭江北來到飯廳,果然就見幾個丫頭在那裡等候,聽見他命令開飯,便齊齊上前在桌子上擺放碗筷。接著不一會兒,七八個丫頭端著大食盒裊裊而入,頓時滿屋子都是飯菜香氣。

顧綺羅淡淡看著這些丫頭的舉動,心中卻暗暗咋舌,暗道真是萬惡的舊社會啊,不過是一個王爺的莊子,還不是王府呢,瞧瞧這氣派,竟和《紅樓夢》中說的差不多了,難道王府勢力就這樣大?名下一個莊子也是國公府的配備?太奢侈太萬惡了。

“前些日子下了幾天的雪,所以莊子裡沒有新鮮野味,這些都是風幹的熏肉。夫人和姨娘奶奶姑娘們先湊合著用一些,如今雪化了,下午時分讓管家派幾個小子出去買點新鮮野味。”

一個容貌漂亮的管事媳婦輕聲解釋著,說完後就聽香姨娘道:“這就不錯了,我聞著倒比素日裡在府中用的飯菜香。二少爺幫我想著,回去時咱們也帶點野味回去,給老太太和老爺嘗一嘗。”

“好,我下午就去附近轉轉,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回來。”

蕭江北答應著,忍不住又看了顧綺羅一眼,見她目光在桌上菜肴間梭巡,他便挑挑眉,心想看來綺羅很喜歡吃這些野味,那下午爭取多打些回來。

一面想著,便告辭離去。這裡香姨娘就招呼大家不用客氣,於是眾人便各自挑著喜歡的菜肴入口,齊聲贊嘆這山村野味確實風味不俗。

用完飯,呂夫人帶著顧家幾個女孩兒回房歇了,這裡香姨娘也想睡個午覺,卻不料就有人來遞帖子,一看之下,全都是附近莊子裡的女眷。

香姨娘這一下子就嚇清醒了,須知能在這裡擁有莊園的人家可都是京城中最頂層的,素日裡自己往上巴結著都未必能巴結上,此時那些人忽然如此“折節下交”,哪怕她心裡明白是什麼原因,也仍是受寵若驚,忙命人都請進來,這一下,午覺算是徹底泡了湯。

蕭江北可不知道前廳此時已經熱鬧非凡,他正在後院裡,和最活潑大膽的三姑娘蕭靜舒認真做著“交易”。

“這鐲子真是漂亮,便是上次我去親王府,看見大姐姐手上戴著王爺賞的那鐲子,也不過如此了,二哥哥從哪裡得的?怎麼不拿去討好未來二嫂,反而要便宜我?”

蕭靜舒嘴上說著,一隻手卻緊緊捂著手腕,像是生怕蕭江北後悔似得。

“妹妹的禮物當初我回府時已經給了,如今這個,卻是想請你幫個忙。”蕭江北嚴肅認真的說著,心裡卻納悶兒女孩子們怎麼都喜歡這些?或許回去後應該把箱子裡那些珍珠寶石首飾之類的翻一翻?撿兩樣送給綺羅,大概也能博她一笑。

“什麼忙?這樣貴重的鐲子,二哥哥叫我幫的忙不會是簡單的吧?”蕭靜舒背著手退後了兩步,臉上現出掙紮神色:她是很愛這個鐲子不假,但很怕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會很大,她可不想被母親罵。

“我的大黑馬就在後院裡,你知道吧?或許可以帶人去看看它。”蕭江北眨眨眼睛,他相信這三妹妹一定會明白自己的話中玄機。

果然,蕭靜舒只是微微一想,便了然了。不由笑道:“原來是這樣,這倒不難,只是哥哥可不能做的太過分,不然我還是要挨罵,連帶著我帶去的人,大概也會被訓斥呢。”

“放心,我有分寸。”蕭江北淡淡道。

我放心才有鬼了,你要真是有分寸,壓根兒就不會提出這種要求了。蕭靜舒在心裡沖自己二哥哥扮鬼臉,卻在聽到對方問鐲子是不是要收下時?豪氣幹雲的一揮手道:“成交。”

“二哥哥和三妹妹說什麼呢?”忽聽一聲輕笑響起,蕭江北抬頭一看,就見三弟蕭江中從石頭後面蹦了出來,大笑著道:“你們只顧著在這裡說悄悄話,你們沒去前廳看看?當真是熱鬧得緊。足足有十多位夫人,帶著各家的女孩兒過來說話呢。”

“你這會兒怎麼不湊過去了?”蕭江中只愛在姐妹們當中廝混,這毛病眾人都知道,所以蕭靜舒就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卻聽他笑道:“我哪裡有二哥哥的魄力?這會兒闖進去,找死不成?”

蕭江北微微皺眉,沉聲道:“這裡冬日都這麼熱鬧嗎?”

“哪兒啊。”蕭江中來到哥哥身前:“我問過總管了,說從前到了冬天,這兒人反要少許多,尤其是這樣時節,都快進入臘月了,基本上沒人來。所以這一次這樣熱鬧,我暗地裡忖度著,怕是和二哥哥有關。”

“和我有關?”蕭江北那雙不符合他性子的桃花眼微微瞇起,對蕭江中的說法表示疑惑。

“怎麼不是和二哥哥有關?自從您上次在顧府亮相,然後姐夫做了太子,就是爹爹,這些日子找他喝酒的人都多了許多,平時那些看見他愛搭不理的公侯王爺也都願意和他說話了。現在咱們家水漲船高,二哥哥又這樣出色,將來還可能封侯,那些官宦千金能沒有想頭?就是她們沒有,她們家人大概也有。”

蕭靜舒是個愛憎分明的,說話也激烈,聽了這話便道:“可知你是胡說,二哥哥已經定了親,她們有想頭又如何?當日京城傳言說二哥哥是地獄修羅的時候,她們去了哪裡?如今看見二哥哥好,一個個又有想頭?呸!晚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09:41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50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心機

蕭江中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事兒這樣巧,不是和二哥有關,也解釋不過去啊。”

他說到這裡,便來到蕭江北身邊,上下打量了幾眼,疑惑道:“二哥,我一直有個疑問,實在忍不住了,今兒要問你一句。京城中傳言這麼兇,據說是幾位世家公子去邊關的時候,親眼見你面相兇惡如同修羅,這個……你該不會是把他們都得罪了吧?我覺著你雖然不愛說話,但也不至於是這樣的人啊。”

蕭江北抿緊了嘴唇不說話。於是蕭靜舒也來了興趣,連聲道:“就是,為什麼那些世家子都要往二哥哥身上潑污水?您到底怎麼得罪他們了?而且還得罪的這麼全面徹底?”

這一回蕭江北連搭理都不搭理,轉身就走。身後蕭江中和蕭靜舒還不肯死心,連忙追上去一個勁兒磨著問,奈何蕭江北拒不合作,他們也不敢威脅這位二哥。如此一直追到了廊下,才見對面蕭靜怡和蕭靜悅走過來,看見他們便笑道:“到處找不見三哥哥和三姐姐,原來和二哥哥去說體己話了,怎麼著,都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只是奇怪,聽說許多夫人姑娘過來了,我們不明白怎麼回事,就議論了兩句。”蕭靜舒說完,便見蕭靜怡推了蕭靜悅一下,沒好氣道:“三妹妹問她,不是她嘴快,把咱們家要來溫泉山莊的事兒說給程家九姑娘聽,這消息哪會傳出去?結果引得這麼多人過來。”

“程家九姑娘?”蕭靜舒一挑眉,冷笑道:“呵呵,這幾天她和四妹妹走的倒是近乎,從前也不見這樣熱心。不過九姑娘傾國傾城,難道也和那些千金一般,想著要來攀咱們家的親?莫非她是看中了三弟?”

“也不害臊,這樣話都能出口。”蕭靜怡輕輕敲了蕭靜舒一下,然後道:“不管如何,和咱們都沒關系,咱們回房吧,誰知道過一會兒會有多少姑娘來找咱們說話?唉!現在想一想,還是顧姐姐那邊好,清凈。”

“顧姐姐那邊是清凈,不過顧妹妹那邊就不一定了,我剛才看見程九姑娘王姑娘她們過去那院裡,想來就是找她說話的,她們幾個向來交好嘛。”

見幾個妹妹這就走了,蕭江北想起自己拜託蕭靜舒的事,生怕她忘了,連忙咳了兩聲,果然,就見蕭靜舒轉過頭來,沖他擠擠眼睛,用口型說了句“放心,不會忘”,他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往自己房中去了。

“爺回來了?”

小橋是蕭江北回府後香姨娘給他安排的小廝,蕭江北在邊關孑然一身,回京也並沒有帶服侍的人,行李都是托了榮親王府的商隊帶回來的,所以香姨娘就把府裡一個老嬤嬤的孫子給他做了小廝。

這小橋是家生子兒,原本對蕭府就忠心耿耿,如今能得以服侍自己最崇拜的二少爺,那簡直是心花怒放,他人也機靈,手腳也勤快,沒幾天時間,蕭江北竟漸漸離不開這能幹的小廝了,所以來山莊的時候也把他帶了過來。

此時見小橋出來,他點點頭“嗯”了一聲,在預備好的水盆裡靜了臉,才沉聲道:“三妹妹那邊有信過來,你叫我。”

“好。”小橋點頭,雖然不太明白少爺這話什麼意思,也仍是痛快答應了。

“娘,您打發人叫我過來幹什麼?”

呂夫人正在房間裡歪著,看見顧錦繡進來,她便抬起身問道:“剛剛走的,是程九姑娘和王家姑娘?”

“是啊。”顧錦繡有些鬱悶,在呂夫人面前坐下,沒好氣道:“別提了,誰知道她們是什麼時候和蕭家姑娘們搭上的,知道了這件事兒,然後那王玥兒家在這裡也有一處小莊子,她們就都過來了,不然就憑程家,能在這裡置辦起莊子?”

呂夫人眼睛微微瞇起,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顧錦繡看著母親沉思的表情,雖然不耐煩卻也不敢出聲。忽見呂夫人嘆了口氣,垂下眼睛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想取你姐姐而代之,嫁到蕭家去?”

顧錦繡當即就愣住了。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由一下激動地臉通紅,猛撲到母親身上去,兩眼亮晶晶地壓低聲音問:“娘,您……您要幫我?果然,女兒就知道,您是最疼我的。”

“先別忙。”

呂夫人撫摸著女兒的頭發,沉聲道:“娘有一個條件,你答應了,娘才會為你盡力,不然,娘是不會幫你的。”

“娘,您說,別說一個條件,就是十個八個條件,女兒都答應你。”顧錦繡搖著呂夫人的胳膊,顯得無比乖巧。

呂夫人微微一笑,又沉吟了一會兒,方淡淡道:“那程九姑娘不是和你很要好嗎?我看她對蕭家那小子也很熱心,不過是苦於沒機會勾引對方,這樣,你就去給她出個主意,這自古英雄救美往往便成就了一對情侶,程九姑娘又是京城第一美人,向來說是有傾國之姿的,到時候以身相許,看那蕭二郎動不動心?”

“娘,您……您……您怎麼想的?這樣好主意,你要給秋嬋?憑什麼啊?她那個狐貍精模樣,若真是讓蕭江北救一次,他……他還能逃出這狐貍精的手心嗎?”顧錦繡一愣之後,立刻急了。

呂夫人沉聲道:“我的條件就在這裡。若那蕭江北真被程秋嬋迷住,要想方設法退婚或者是把她收了做屋裡人,從此後你就別想這件事了。若他在美色面前能不為所動,讓那程九姑娘白費心思,那娘拼了這張老臉,也要想法子讓你取那野丫頭而代之,嫁去蕭家。”

“為……為什麼啊?”

顧錦繡徹底懵了,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真要讓程九那狐貍精有一次被英雄救美的機會,還有自己什麼事兒啊?母親為什麼會出這麼一個餿主意?她老糊塗了嗎?還是說,她根本就不想幫自己,又不想讓大姐姐占了便宜,所以寧可便宜別人?

顧錦繡這一刻連自己的母親都不信了,很小人之心的猜測著。卻見呂夫人眼皮子也不抬,只是盯著自己的手沉聲道:“這些日子京城的風聲你也該聽說了一些,今天這景象你也看到了,聽說這會兒那邊廳裡有十幾位夫人姑娘都在和香姨娘說話。呵呵,一個姨娘罷了,竟然有這樣風光,你以為憑的是什麼?”

“可這和我們家同蕭家的親事有什麼關系?”顧錦繡不理解,一千一萬個不理解。

“笨。”呂夫人淩厲看了女兒一眼:“難道你就不想想?若那蕭江北是一個容易被美色所迷的人,他還有什麼操守可言?想和他結親的這些人家,隨便拎出一家便可以把我們壓得死死。你以為他若不堅持,這門親事還能成?”

顧錦繡目瞪口呆,她從沒有想過這一點,只知道自己如今越來越放不下那第一次見面就讓她交了心的少年。如今京城中人提起蕭江北,再不是什麼殺人狂魔,而都是要豎起大拇指誇一句“少年戰神”,她覺著自己只有嫁給這樣的男子,才不負上天將她生為女兒身。

“那……那娘的意思……”

顧錦繡只能呆呆的問,就聽呂夫人慢條斯理道:“若是他不為程九姑娘所迷,就說明那是個重情守諾的孩子。老爺和蕭將軍交情本就不錯,只要蕭家認了咱們家是親家,到時候這件事,我再來想辦法,天無絕人之路,我就不信,我在這府裡經營了十幾年,難道就不能給自己的女兒謀一個好終身?”

“娘……”

顧錦繡看著呂夫人,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十分復雜。

“好孩子,你照娘說的去做,難道娘還會害你不成?”呂夫人摸摸顧錦繡的頭發,嘆了口氣道:“這事兒到如今,該爭得一定要爭,但該謹慎小心的,也一定不能放鬆。程九姑娘雖美,我看著不是那機靈的,你去和她說,她只有感激你的份兒,不管事情成不成,於你都無害。”

“好。”顧錦繡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一口氣,抬頭沉聲道:“娘,您可要……說話算話。”

“傻孩子,這樣大的事,娘能騙你嗎?”呂夫人搖搖頭,心裡想著蕭家日後的前途,也是貓抓似得難受,但這事兒關系到親生女兒的終身幸福,她不會被這些沖昏了頭腦,一定要瞭解蕭江北是個怎麼樣的人,才會展開行動。

“姐姐睡什麼午覺啊,這可是冬天,你白日裡睡了午覺,晚上天黑的又早,這得什麼時候才能睡著?

顧綺羅幾乎是被蕭靜舒推著走的,一面苦笑道:“好端端把我從被窩里拉出來,就是為了看什麼大黑馬?三姑娘,你對我朝畜牧業的發展很關心嗎?”

“姐姐說話真風趣。”蕭靜舒掩口一笑,心想我對我朝畜牧業毫不關心,我只關心我手腕上這翡翠鐲子能不能徹底歸我所有。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09:43 AM


第二十四章:解惑

顧綺羅伸手打了個呵欠,搖頭道:“我昨晚上想著今天要出門,興奮的半夜才睡著。今天早上又起得早,好容易等到吃完午飯走了一陣子,和丫頭們閑話了兩句,這正想美美睡個午覺,然後晚上去泡溫泉,結果你就把我從被窩裡生拉硬拽出來了,這也幸虧是你啊,不然我那兩個丫頭這會兒還不忠心護主,更待何時?”

“哎呀,知道姐姐的丫頭都是好樣兒的,只是也用不著在我面前炫耀嘛。”蕭靜舒一面笑著,又回頭看了看,確定四下裡無人,這才放下心來。

“三姑娘,你給我老實招供了吧,到底是有什麼目的?不然……”

顧綺羅的話就說到這裡便止住了,看向前面那個正替大黑馬梳毛的年輕男子,她要是還不明白蕭靜舒把自己拉過來的目的是什麼,她就是傻大姐了。

“哎呀,二哥哥你怎麼在這裡?我還說你下午要去射獵,不在府中,所以拉著顧家姐姐過來看烏雲呢,誰知你怎麼這會兒還沒走?”

蕭靜舒裝模作樣的低聲“驚叫”,顧綺羅忍不住就斜眼看向三姑娘:裝,繼續裝。就這演技,一看便是沒經過專業訓練的,還敢在我面前現眼呢。

“咳咳……”蕭靜舒大概也知道自己演的不咋地,尷尬咳了兩聲,硬著頭皮道:“姐姐,我真不知二哥哥在這裡。”

“呵呵……呵呵呵……”顧綺羅呵呵笑,只笑得蕭靜舒心裡發毛,正要說話,便聽顧綺羅壓低了聲音道:“三姑娘,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兒呢?以為你哥哥去射獵了?他去射獵不騎馬?把愛馬扔在府裡供人參觀不成?”

“啊!”

蕭靜舒謊言被戳穿,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掩著小嘴驚呼了一聲,又聽顧綺羅冷笑道:“你也是官宦之家的小姐,難道不知這私下幽會的罪名?這事兒若是讓香姨娘和蕭將軍知道了,你打算怎麼說?”

“姐姐饒了我這一回。”蕭靜舒一張俏臉嚇得慘白,拉著顧綺羅胳膊不停搖晃著:“也是我一時糊塗,想著姐姐不同那些嬌弱女孩兒,頗有颯爽之氣,才敢這樣大膽,再者二哥哥一個勁兒求我,所以才……姐姐好歹別告訴人去,我這就送你回房。”

“撲哧”一聲,顧綺羅便忍不住笑了,搖頭道:“就這麼點兒膽子,還敢幫你哥哥做這樣事,你啊你啊……”她伸手輕輕戳了蕭靜舒鼻子一下,忽聽不遠處一個聲音鄭重道:“不怪三妹妹,是我請她幫我,不然即便一個屋簷下,要見你也是千難萬難。”

蕭靜舒見哥哥發話,而身旁的未來二嫂卻也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一顆心方落回了肚子裡,對顧綺羅拱拱手,笑著討饒了一句,這三姑娘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做什麼啊?上午不是才說過話?下午就又把我誑過來。被人看見,我的名聲也就罷了,不過是個鄉下出來的野丫頭,頂多被人說一句不懂規矩禮數,你這少年戰神的臉面名聲還要不要了?”

顧綺羅悠悠來到蕭江北身邊,毫不羞怯的盯著他一雙桃花眼瞧,心想我倒要看看,你這廝真是相思心切,還是覺著我身份低微,所以壓根兒不在乎我的名聲和感受。

“從鄉下來又如何?我覺著你最高貴漂亮。”蕭江北熱烈看著顧綺羅,低沉嗓音說著這種大膽情話,更顯磁性迷人。

顧綺羅忍不住就是一愣,接著臉就紅了,暗道這廝真是太可怕了,平日裡故意擺出酷帥模樣,如今平平常常一句甜言蜜語,就堪比原子彈的威力。

“不用怕,小廝在暗處守著,有人就會報信。”蕭江北見顧綺羅微微低了頭,以為她還是害怕,連忙安慰了一句,然後正色道:“是我不好,我不該由著自己的性子,想見你就要見,害你擔驚受怕。”

“這還像句人話。”顧綺羅抬起頭,看著蕭江北冷哼一聲,然後上前一步挑眉問道:“不過也算了,我本來也不喜歡那些三從四德足不出戶的規矩。我只問你,你是怎麼說動三姑娘來幫忙的?這樣事情,以她的身份,若不是你重金賄賂,她萬萬不會興奮到昏了頭,竟幫你這樣忙。”

“也沒什麼重金賄賂。”蕭江北憨憨一笑,伸手撓撓頭發:“就是一隻鐲子罷了。”

泥馬連傻笑都透著帥氣,簡直太過分了。顧綺羅強迫自己把目光從蕭江北臉上挪開,但旋即就想起他先前的話,又扭頭看回來:“鐲子?就是剛剛三姑娘腕上戴著的那只翡翠鐲子?”

蕭江北點點頭。

“那鐲子……可是最上等的翡翠,水頭夠足,顏色也滿,你是從哪弄來的這東西?我料著靠你的軍餉,可買不來這個。”

“不是買的。”蕭江北見顧綺羅並沒有生自己的氣,心中十分高興,咧嘴輕輕笑了笑:“我在邊關,經常帶著人馬深入大漠,去偷襲那些草原上的部落。北匈人戰鬥力很強,周邊那些富庶的小國不是被滅就是稱臣,所以那些貴族都很有錢。我們千里奔襲,總得給士兵們一點盼頭,所以搶掠來的東西不用交公,這三年來,我作為千戶,也搶了不少好東西,回京後也讓榮親王的商隊幫著帶了回來。你若喜歡那鐲子,我還有更好的,不過都在府中,等回去我送你?”

蕭江北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戰場上只憑戰功說話,耍嘴皮子沒用,加上從小便養成了獨立自主的習慣,所以很少侃侃而談,然而在顧綺羅面前,他不知為什麼,就覺著和對方這樣尋常交談,竟也十分開心,因此不知不覺話就多起來。

“你……你到底搶了……搶了多少東西啊?”顧綺羅覺得嗓子有些發幹,她先前還在發愁若是做生意的話,沒有本錢支撐,結果現在未婚夫便告訴她他的家底非常豐厚,這怎麼能不令她激動?雖然這些好東西不是自己的,但讓他變賣一點兒,自己做了生意後再還他總可以吧?

“誰去算呢。”在戰場上讓韃子聞風喪膽的少年戰神在心愛女人面前,竟如同一隻忠心大狗般時不時露出幾絲憨厚歡喜的笑容:“大概總有十幾大箱子吧。”

“十幾大箱子?都是這樣的好貨色?”顧綺羅再次失聲驚叫,幸虧此刻後院無人,而她也立刻意識到不妥,連忙捂住了嘴巴。

“都是這些吧。草原上的布料比我們差遠了,都扔了,裘皮還不錯,不過冬天時都給軍士和將軍們做衣禦寒了,只留了幾塊我特別喜歡的,上次給太夫人的那塊白虎皮,是我自己獵得,我也很喜歡,還有兩只黃色虎皮接在一起,留著你嫁過來後,給你鋪在榻上。”

顧綺羅怔怔看著蕭江北,只看得這陷入熱戀中的少年戰神都有些手足無措,忍不住就摸了一把臉,遲疑道:“怎……怎麼了?”

“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在言情小說中使用率居高不下的經典名句,曾經,顧綺羅無比唾棄這樣的話:這事還用問嗎?為什麼對你這樣好?當然是因為愛情啊,愛到骨子裡了唄。

每當女主女配在書裡問出這句話,她都忍不住嗤之以鼻。卻沒料到,今天自己竟然也用到了這句話,因為除了這個,她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言語能夠表達自己的心情。

“不為什麼啊,就是……想對你好。”蕭江北冥思苦想啊,最後終於確定自己這句話非常正確,於是用力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這樣。”

“別胡說了,你憑什麼就想對我好啊?就憑我是你定了親的對象?未過門的妻子?但我又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容貌也只是尋常而已,手無縛雞之力不能陪你上陣殺敵……”

“我怎麼會讓你一個女人上陣殺敵?”蕭江北的下巴看上去都要掉了,低聲吼了一句。

顧綺羅揮揮手:“舉例,舉例懂不懂?反正咱們兩個人的差距,那都不是巨大二字可以形容的,真要找個詞的話,雲泥之別我覺著還蠻合適。這樣的我,你憑什麼就想對我好?別和我說什麼一見鐘情,我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本。”

“我是殺人狂魔的時候,你好像也沒嫌棄過我。”

蕭江北終于明白了心上人的意思,面上笑容再度綻開:“你不用多想,就算要想,也該想想怎麼才能早些嫁過來。”

“不要胡說。”顧綺羅瞪了他一眼,然後仔細回憶了一下,忽然驚訝道:“那次在望月樓的事,有人告訴你了?是誰?”

“當時我就在樓下吃面。”蕭江北一挑眉,期待這個答案能讓自己看到心上人吃驚的模樣。

而顧綺羅果然也沒有讓他失望,聽了這話,一雙丹鳳眼瞪得更大了,吃驚道:“怎麼可能?那天酒樓明明是被王家姑娘包下來的,你怎麼會……”

“我手裡提著刀,然後……大概氣勢有些凜冽?讓老闆認出我是軍營之人,所以就讓我悄悄溜進去了。”蕭江北沒有多說,但顧綺羅卻徹底明白了:這貨竟然是用武力威脅老闆?太狡猾太卑鄙了,鄙視,強烈鄙視。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2:10 PM


第二十五章:情有獨鐘

“就因為我替你說了那麼兩句話,你就……願意和我這樣一個尋常女人共度一生?”顧綺羅一挑眉,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話雖不多,但志同道合。後來在顧家見到你,我就認定你是我的女人,誰敢打你的主意,我就殺了他。”蕭江北說的輕描淡寫,但正因為如此,才更顯出他對顧綺羅志在必得的霸道。

幸虧這貨長得帥又英雄了得,不然要真是謠言中的模樣兒,還這麼霸道,姑娘我豈不是慘了?果然霸道什麼的,還是得看臉啊。換成身高兩丈面相猙獰兇惡的蕭江北和我說這話試試?不和他拼命才怪。

顧綺羅為自己的膚淺微微臉紅了一下,蕭江北還以為自己看中的這個強悍女人終于露出了小女兒的羞澀嬌態,唇角翹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放心,不用怕,有我呢。你喜歡那些珠寶金銀嗎?那都是你的。”

“咳咳,那個……如果,我是說如果,一旦……我有需要,能……提前支取點嗎?”這話說出來挺不好意思的,但未婚夫都這麼大方了,她要還是忸怩著,豈不是太矯情?

大姑娘給自己找了一個可以心安理得的藉口,但終究臉皮不夠厚心不夠黑,所以說出來的話沒做到一氣呵成。
“你想要什麼?”蕭江北很大方:“回去後你看什麼時候去我家一趟,自己挑。”

“那個……其實不是想要什麼首飾,就是……將來有可能……我大概需要用一點錢。”顧綺羅結結巴巴說著,心想我們這才是第三次見面,我就提出這樣要求,是不是有點交淺言深啊?只是……總覺得這個傢夥雖然霸道,卻是十分可靠可信的呢。

“哦,我知道了。”蕭江北恍然點頭,心想自己真是太遲鈍了,她一個從鄉下來的女孩兒,落在繼母手裡,何處不艱難?府裡那些婆子下人們,若都是刻薄的,不給賞錢又怎麼使喚得動?自己竟然沒想到給她點銀錢使用,真是太粗心太不應該了。

一面想著,二公子就伸手從腰間解下一個錢袋子,遞給顧綺羅道:“這裡是一百兩銀子,原想著帶過來一旦需要花費用的,你既要用,就先給你使,若是不夠,我就去找姨娘要點兒,若是需要千兒八百的銀子,那就得等到回京後了。”

顧綺羅知道蕭江北應該算是個英俊多金的鉆石王老五,但隨身帶著一百兩銀子,還說千兒八百銀子要等到回京,這樣的財大氣粗,卻是太過出乎她的意料。因忍不住就詫異道:“你……你哪裡有這麼多錢?也是太子殿下給的?”

“不是。”蕭江北搖搖頭,將錢袋子往顧綺羅懷裡一塞,手指掠過對方的指尖,只覺一縷細膩滑嫩從指頭處傳來,端的動人之極,不由就覺著臉上有些發熱,吶吶道:“我殺了許多韃子,朝廷定例,一個人頭三兩白銀,這些年便是人頭銀子,也得了將近四千,還有幾回大戰得勝朝廷特意發的封賞,林林總總加起來也快有六千銀子了,我在邊關也沒有什麼花用,府裡用不著我交錢,反而每月還有二兩的月銀,所以你若要錢,我這邊是有的,實在不夠,把那些珠寶拿出去賣一部分,也足夠了。”

顧綺羅怔怔聽著,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要被轟塌了。難怪國庫空虛百姓艱難,除了權貴富商斂財之外,敢情皇帝陛下把錢全都用到打仗上了吧?還說什麼重文輕武,其實這也蠻重視的不是嗎?等等,現在她不應該想這些,她最應該做的是跑去呂夫人身邊,拉起她的手,痛哭流涕感謝繼母舍己為人,放著親閨女不管,把這個男人給了自己吧?

“怎麼了?這些銀子……也不算很多,就把你震住了?”蕭江北一向冷肅的臉上也不由得泛起幾絲得意之情,能讓喜歡的女人用如此崇拜的眼神看著,簡直比殺一千個韃子還要過癮啊。

算了,做人要厚道,既然得了便宜就不應再賣乖,太太這會兒不知道心裡怎麼滴血呢,我就別再去捅刀子了,萬一出了人命不是鬧著玩的。

顧綺羅深吸一口氣,咳了一聲轉過頭去看那匹大黑馬,一面假裝隨意道:“你就這麼相信我?難道……都一點不覺得我貪財?貪財的女人嘴臉都是可惡的不是嗎?“

“瞎說,君子尚且愛財呢,只要取之有道,誰也說不出什麼。”蕭江北也轉過身來,撫摸著自己的老夥計,想了想又笑道:“更何況你嫁過來,便是我房中的女主人,這些還不都是你的?既如此,早給晚給又有什麼分別?”

“那就多謝蕭千戶對我的信任了。”顧綺羅也是微微一笑,心中那種有求于眼前男人的別扭徹底煙消雲散,她也學蕭江北的動作去撫摸那大黑馬,卻沒發現對方在看到她的動作後,眼睛瞬間明亮若星辰。

“你……不嫌棄烏雲?不怕它?”

聽見蕭江北的問話,顧綺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連它的主人都不怕,會怕它?再說我嫌棄什麼啊,你這匹大黑馬的毛色簡直就像緞子一樣,我也只是從……從別人嘴裡聽說過,那時還不信呢,想著哪有這麼漂亮的馬?誰知如今親眼見了,才知道這世上果真是有這樣的絕世名駒。”

即使顧綺羅在現代出身名門,但因為他們家人並不嗜好這口,所以也只是偶爾去騎馬場過過癮罷了,騎馬場的馬匹固然也都是好的,但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她也沒有親眼見過,只是有一次在**上看見幾張圖片,特別漂亮的幾匹大馬,說是汗血寶馬,當時她就特別喜歡那匹黑馬,卻不料如今竟然見到了現實版,因心中暗道:這也不知是哪裡養出來的好馬,不知和汗血寶馬相比又如何?

“這是大宛的桃花馬,也算是世上少有的名駒了。這一匹是我當初去草原偷襲,得勝歸來時遇到的,不知從何處跑來,我馴了整整一天,才把這廝馴服了。後來回到軍中,才被去過大宛的廖老將軍認出來,說是這馬跑得快,若是出汗,艷如桃花,所以叫做桃花馬,便是大宛皇室,這樣馬也不會超過十匹。”

蕭江北得意的述說著,那匹大黑馬也如同主人一般,昂頭刨蹄的似是得意不已,間或還嘶叫兩聲回應主人對自己的贊美。渾不覺身旁這個陌生女人已經石化了。

竟然真的是汗血寶馬?

顧綺羅心裡感慨了一陣子,又使勁兒摸了兩把大黑馬油光水滑的皮毛,這才笑道:“桃花馬?這名稱太柔了,不符合它的威武霸氣,既是出汗如血,那還不如叫汗血寶馬呢,聽著多大氣。”

大黑馬在顧綺羅說桃花馬這名稱太柔的時候,忍不住就噴了個響鼻,心想哪裡跑出來的女人?本馬忍你很久了,這會兒竟然還敢嫌棄我的名字不好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及至聽到後來,想一想,果然還是汗血寶馬的名字威風霸氣,更何況非常明顯的點出了自己是寶馬這個事實,因又不禁十分歡喜,重新擺頭刨蹄的折騰了一陣子。

“烏雲看起來很喜歡汗血寶馬這個名字。”蕭江北哈哈一笑:“你別以為它是馬,很有靈性呢,有時候我們說話它都能聽得懂。”

馬有靈性這點顧綺羅瞭解,但若是能聽懂人話,那也未免太可怕了吧?因她忍不住便失聲道:“要不要這麼誇張?這廝是要成精嗎?”

成……成精?

大黑馬感覺被侮辱了,停下了得意的動作斜眼看向顧綺羅:哼!馬大爺要是成精了,第一個先吃了你。

“哈哈哈,不是什麼話都能聽懂的,你不用怕。”蕭江北縱情大笑,和顧綺羅在一起,他總覺得自己話也變多了,也愛笑了,好像過去十幾年加起來,自己也沒說過這麼多話,笑得這麼大聲過。

“好了,耽擱的時間不短了,我得回去,不然丫頭們著急,再讓我們太太知道我跑來這裡,我就慘了。”顧綺羅也喜歡和蕭江北在一起相處,只不過這終究還是封建社會,他們倆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不是?

蕭江北也理解,雖然很是不舍。因見顧綺羅把錢袋子重新塞給自己,他就詫異了,還不等問,就聽顧綺羅道:“這可是一百兩銀子,我拿回去讓人看見,也說不清啊。等我將來需要用錢,我再找你就是了。”

“哦,好。”蕭江北點點頭,想想到底不甘心,於是又問道:“要不然,你下午偷偷換了男裝,和我出去打獵?”

“胡說什麼?現在形勢很嚴峻你知不知道?我們太太只怕恨不能長四隻眼睛盯著我呢,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你怕我將來不纏著你帶我出去打獵野炊?耐心些,往後的日子……不是還長著呢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顧綺羅就忍不住有些害羞。她自己也覺著奇怪:這在現代也不是沒談過戀愛,她自認自己不是那種清純小白花,然而不知怎的,在這個男人面前,卻總是時不時就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女兒嬌態,大概是蕭江北這個男人太英雄了得頂天立地了。

“好,我等。”看著顧綺羅匆匆而去的身影,蕭江北輕輕喊一聲。直到心上人消失在視線內,他才心滿意足伸了個懶腰,然後拍拍大黑馬:“夥計,這是我給你找的女主人,怎麼樣?非常非常好吧?”

“突……”

大黑馬仰天噴了個響鼻,似乎是在質疑主人的眼光,不過蕭江北可不懂馬語,只當是大黑馬也很喜歡顧綺羅,這是表達興奮之情,因忍不住就興頭起來,說了許多顧綺羅的好話,只聽得大黑馬一肚子悶氣。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2:12 PM


第二十六章:神射

“玥兒來了這裡,便只顧綺羅著玩兒,漫山遍野的跑,我哪裡能和她一樣?所以倒還是來你這裡,和你說說話倒好。”

程秋嬋坐在顧錦繡對面,眉宇間一抹輕愁,幽幽道:“唉!來這裡便是為了躲個清靜,誰知道怎麼會有這麼些人過來?玥兒也是的,我不過告訴了她一個,誰知道她往哪裡走了一趟?就嚷的人盡皆知。”

顧錦繡心中冷笑,暗道躲清靜?若沒有蕭江北在此處,你能跑來這裡躲清靜?不是你家在這裡沒有莊子,你會把這事告訴王玥兒?這會兒又來埋怨她。

心中這樣想著,但思及母親和自己說的話,她面上就露出熱情笑容,點頭道:“玥兒那個性子,咱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那就是個到處撒野的,你也不用管她。”

話音剛落,就見自己的丫頭走進來,輕聲道:“姑娘,程姑娘,太太過來了。”

“母親?她怎麼來了?”

顧錦繡和程秋嬋連忙都站起身來到門口,就見呂夫人走過來,看見程秋嬋,她便笑道:“九姑娘也在這裡?你離了京城到這裡來,你父母不擔心?”

“也沒什麼可擔心的,玥兒和我是好姐妹。”程秋嬋在人前絕對是端莊有禮的大家閨秀,因一行人進屋來,說了一會兒閑話,程秋嬋便脫了外面的大衣裳,只穿著一件夾襖,笑道:“這屋裡當真溫暖如春,比玥兒她舅舅那個莊子暖和多了。”

顧錦繡笑道:“我說讓你脫了大衣裳,你還不肯,如何?這下熱得汗都出來了。你還說,也不看看這莊子原來是誰的?那可是太子府,玥兒舅舅不過是個商賈,即便有錢,又哪裡捨得多用柴炭?那莊子裡哪會十分周全?若不是王老祭酒,他怕是連這裡的門都摸不到,更別提買莊子。”

“繡丫頭。”

呂夫人輕叱一聲,卻聽程秋嬋笑道:“夫人,沒關系的,我和三妹妹相交多少年了?從小兒便是什麼話都不瞞著對方。”
呂夫人笑道:“你們倆的感情深厚我是知道的。既如此,那邊莊子又冷,又有別的姑娘在,不如你今晚就在我們這裡歇下吧,我和香姨娘說一聲,想來她也不會反對,從前和你母親又不是沒說過話,你覺著如何?”

這個提議當真是提到了程秋嬋的心窩裡,且更是意外之喜,當下便心花怒放的謝過了呂夫人,竟是連客氣都沒有客氣一下。

顧錦繡疑惑的看了母親一眼,卻見她給了自己一個眼色,於是心裡立刻明白了,母親這是要讓自己利用今晚向程秋嬋說出那個計劃,至於時間,若實在來不及的話,到時候就說這裡好得很,想多住兩日,蕭家大概也不會反對。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就聽見遠處似乎有嘈雜聲傳來,顧錦繡的丫頭雲芝便說出去看看,不一會兒回來,只激動地一張臉都通紅,連聲道:“太太和姑娘快去看看,蕭二公子獵了好多的獵物,如今都卸在前面院子裡,整個山莊的人都驚動了。

剛剛還說“要躲清凈”的程秋嬋第一個便站了起來,拉起顧錦繡興奮道:“有這樣熱鬧?走,咱們也看看去。”說著便拉著顧錦繡來到了門邊。

顧錦繡心中鄙視,原本想打趣她一句,然而想起自己的計劃,這會兒若只圖一時嘴上痛快,惹得對方惱羞成怒,豈不糟糕?於是只好忍了。

不但是她們激動,就是一向內斂的杏花,聽了這事兒也都好奇起來,和春雨一起陪著顧綺羅去前院,一面笑道:“自來只聽說打獵打獵,究竟獵物是個什麼樣子?奴婢還不知道呢。今兒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去看看。”

“獵物有什麼好看的?身上被射了箭,不知道出多少血,到時候鮮血淋漓的,我看你們不怕?這會兒倒興頭起來。”

顧綺羅咕噥著,須臾間來到前院,此時因為幾個主子在,所以奴僕們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廚房裡兩個燒火的粗壯廚娘,在那裡等著將獵物抬回廚房。

“大姑娘來了?”

香姨娘眼尖,第一個看到顧綺羅,連忙和她打招呼,接著呂夫人顧錦繡莊姨娘顧蘭綃等人也都紛紛彼此招呼過。顧綺羅這才往院子中央看去,出乎她的預料,地上擺著十幾只兔子山雞,還有幾只三花狐貍,當中還有一隻白狐,另外就是三隻麅子,蕭江北說的野豬狗熊等倒是一個不見。但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這些獵物顯然已經死透,但身上卻沒有一點兒傷口,只有臉上毛發沾著幾點血跡。

“姑娘,哪有鮮血淋漓?”春雨是個心直口快的,找了半天沒找到血,忍不住就好奇起來,拉著顧綺羅的衣袖問。

顧綺羅有些尷尬的撓撓頭發,悄悄瞪了春雨一眼,小聲道:“閉嘴,不懂就別問。”她心想著你問我我問誰去?莫不是蕭江北這傢夥還身負絕世輕功,遇見獵物都不用箭,直接施展淩波微步的輕功將獵物抓到,然後活活掐死?要不要這麼誇張啊?

“我從前聽家父說,韃子中最好的神射手叫哲別,若是射那上好的狐貍雪貂,為了不損害毛皮,便能一箭射穿雙眼,如此動物立時斃命,對皮毛完整半點無損。莫非二公子今日射的這些獵物,全都是透眼而入,所以才會幹凈到這個地步不成?”

鶯啼般的動聽聲音響起,顧綺羅循聲望去,只見程秋嬋微微站出一步,一臉的不敢置信和崇拜,顯然剛剛說出那番話的便是這位容姿傾國的九姑娘,倒是沒想到,她竟也這樣博學廣聞,這有些出乎顧綺羅的意料。

蕭江北顯然也沒想到京城中竟有人知道自己的手法,他有些驚訝的看了程秋嬋一眼,只見對方立刻視線微垂,紅唇彎彎一翹,如同蕩了一池春水般,竟是那樣美好又讓人憐惜。

剛剛他看過來了,所以他會問我的名字吧?謝天謝地,終於能和他說話,終於能讓他知道我是誰了。

程九姑娘被突如其來砸下的幸福感動的熱淚盈眶,心裡如同敲著小鼓,暗暗想著等會兒蕭江北問話時,自己該如何答復?要不要借機正大光明的看他?帶著什麼樣的笑容才會最美?潔白貝齒要不要露出一點點,,正想著,就聽對方沉聲道:“是這樣沒錯。”

程秋嬋還在那裡等著呢,卻再也沒有聽到下文。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向蕭江北,卻見對方目光已經落在顧綺羅身上,緊抿著的唇松動,微微一翹,露出一縷笑意,好像是在說:這些都是特意為你打的獵物。

怎麼……可能?看過自己的男人,有幾個還能把持得住?即便把持得住,也不過是強裝著正人君子的模樣,彬彬有禮打探自己姓名家世。這些年,因為自己貌美之名遠揚,以至於許多女孩子壓根兒不願和自己做手帕交,但那些公侯子弟上門提親的卻不知凡幾,不過因為她看不上那些眠花宿柳,靠著祖宗餘蔭紙醉金迷的繡花枕頭,立志要找一個大英雄,所以方等到今日還名花無主。這……這蕭江北難道不是男人?難道他眼睛瞎了?不然他明明看過自己,怎麼竟無動於衷?他只看著他的未婚妻,呸!什麼未婚妻,那根本就是田野間一根狗尾巴草而已。

程秋嬋越想越恨,心裡萬般委屈,又覺著一定是蕭江北剛剛沒看清自己的花容月貌,有心再插話,就聽香姨娘笑道:“你這孩子,這裡都是尋常獵物,留了皮又如何?用得著這麼費勁兒嗎?”

“不費勁。”蕭江北輕描淡寫地揮揮手,示意那兩個廚娘將獵物都拎到廚房去。

“這還叫不費勁?那世上真不知有什麼事是費勁兒的了。”顧錦繡忽然說了一句,但蕭江北這一回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對香姨娘道:“外面冷,姨娘進屋去吧。”

“好,都進屋,剛才還不覺著,這會兒真發覺出寒意來了。”香姨娘說完,便擺手請呂夫人先行,呂夫人自然不肯,於是兩人並肩而行,女孩兒們則都跟在她們身後,顧綺羅故意落後了幾步,於是蕭江北立刻會意,趕上前小聲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顧綺羅忍不住低頭一笑,也輕聲道:“我哪敢有什麼吩咐?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進行這麼高難度的射獵?感覺你不是喜歡炫耀的人啊。”

“高難度?”蕭江北有些不解的重復了一遍,旋即明白過來,搖搖頭笑道:“這有什麼可炫耀?只是從前在邊關,苦練過射術,所以一直以來射獵,為了射的準,就強行要求自己只射動物雙眼,如此開始雖艱難,但久而久之,也就成手了。”

“唯手熟爾?”顧綺羅這才恍然大悟,見蕭江北點點頭,她不由由衷贊道:“別謙虛,你這個唯手熟爾也太厲害了,我聽都沒聽說過。”

“你這是誇我?”蕭江北一挑眉,面上終於露出幾分得意歡喜之色,別人的贊美於他來說也就是耳旁風,但心上人的贊美,唔,聽著還真是挺受用的,不枉自己那麼多年的苦練。

“不是。”顧綺羅收起笑容,看了洋洋得意的未婚夫一眼,然後沖他一皺鼻子,緊走幾步趕上前去,拉住了走在後面的顧蘭綃說話,把蕭江北一個人扔在了最後面。

蕭江北愣了一下,接著搖搖頭,也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卻是沒有進屋,而是回到了自己房間。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2:14 PM


第二十七章:姐妹

“姑娘累了吧?來,奴婢給您按摩按摩肩膀。”

剛回到自己房間,春雨便諂媚笑著湊了過來,一面摁著顧綺羅在椅子裡坐下,兩只手在她肩膀上捏著,大眼睛骨碌碌轉,一看便知道是打著什麼主意。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什麼事兒?不說明白我不敢讓你服侍。”顧綺羅敲下肩膀上的小手,倚在椅背上看向春雨:“要是想明天跟著出去打獵,我奉勸你早早兒打消了這主意。”

“奴婢哪敢想這樣荒唐的事?太太會打死奴婢的。”春雨無辜的眨著眼睛,然後笑道:“奴婢就是想,那幾張狐貍皮定然是給姑娘的,奴婢不敢染指,但那幾只兔子,若是也剝下了完好的毛皮,姑娘能不能賞奴婢兩張?”

“你要兔子皮幹什麼?再說,那些毛皮是蕭府的,怎麼會給我?你是不是做夢呢?”顧綺羅疑惑看著春雨,不明白這小丫頭怎麼想的。

“什麼啊,剛剛在廳裡,香姨娘都說了,那些毛皮大概就是蕭二公子打來送姑娘的,奴婢覺著這話有道理,除了姑娘,二公子還會送誰這種東西?”

春雨輕輕敲著顧綺羅肩膀:“姑娘,您別怪奴婢多嘴,雖說這於禮不合,但二公子是灑脫的人,姑娘也不是那忸怩的,所以這該爭的時候就得爭,不然人家就不會把您放在眼裡,先前在院子裡時,那位程姑娘和咱們三姑娘的勁頭姑娘看清楚了吧?您說您要是在這個時候退縮了,這天大的好事兒會是個什麼結果就說不定了。”

“行了,就你這點城府,還張羅著給我出主意呢。”顧綺羅輕輕戳了春雨一指頭,心想姑娘我會退縮?笑話,下午我和蕭江北都偷偷的約會了,這種事我會告訴你嗎?

“姑娘,您也別太小看奴婢……”春雨以為顧綺羅聽不進去自己的意見,覺著定了親便萬事大吉,不由立刻著急了,正要分說,就聽旁邊杏花道:“好了,姑娘怎會小看你,倒是你小看了姑娘是真的,這些事情,她心裡有主意。”

“杏花這話不錯,這事兒該怎麼辦,我自有道理。倒是你,要兔子皮做什麼?”

顧綺羅把話題轉回去,立刻便看到春雨臉上添了一抹悵然愁緒,好半天才輕聲道:“因為是姑娘,奴婢便實話實說了吧,不然這事兒府裡並沒有人知道的。姑娘,奴婢在府外還有一個哥哥,因為爹娘早死,我們兄妹倆相依為命,我那死鬼爹死的時候又欠了一屁股債。為了養大奴婢,還清欠債,哥哥如同牛馬一般在外面幹活。冬日裡也沒有一天歇息,時日久了,他那手上全是凍傷。奴婢聽人說兔毛柔軟,所以想著要兩張兔子皮,托人捎給他,冬日裡可以暖一暖手。”

“竟然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小小年紀被賣進府裡,定是外面沒了親人呢。”顧綺羅有些詫異,杏花也是頭一次聽見這話,也有些驚訝的看著春雨。

“哥哥老實憨厚,也不識字,更沒有什麼門路,所以只能累死累活的幹活。奴婢實在不忍心,加上那賭債催得緊,若是再不還,就要拿我抵債,所以我和哥哥沒辦法,想著來做丫頭,總比被賣去那些火坑好,這才找了人牙子,自賣自身。好在得了銀子後,賭債就還清了,奴婢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幫哥哥存一點錢,讓他成個家,別讓羅家的這一脈香火斷了。”

春雨一向都是活潑開朗,今日語氣裡卻多了一絲愁緒。顧綺羅和杏花沉默了一會兒,杏花便安慰了她幾句。

“兔子皮是吧?那好,我看看找個機會和蕭江北說一聲。只是有一條,這兔子皮也要經過硝制的,不能剝下來就用。兔毛倒的確柔軟,是做手套的好材料。”

顧綺羅沉吟著說道,話音未落,就聽杏花疑惑道:“手套?那是什麼東西?”

咦?這個時代裡還沒有手套嗎?顧綺羅仔細回想著,發現腦海中的確沒有關於手套的記憶,而前世看的一些清宮劇裡,那些貴人們也都是帶著裘皮袖套,沒看見有誰戴手套,所以,這種尋常之物現在大概真的是還沒有出現?

一念及此,顧綺羅不由得興奮起來,站起身來到桌子旁,杏花連忙上前替她磨墨,就聽顧綺羅輕聲道:“從鄉下進京前,我做了一個夢,夢裡的人都戴著一種叫做手套的東西,我覺著很方便,就想著自己也做幾副,偏偏之後就進京了,然後這些日子事情多,也全忘了,幸虧剛剛春雨提起,我才想起來。”

她一邊說著,就從筆架上取下一隻毛筆,在紙上先畫了只有一個大拇指的棉手套,然後又畫了一隻五指分明的單手套,接著直起身對杏花道:“看見了沒有?這個是可以做成雙層的棉手套,然後往兩層布裡面絮棉花也很保暖的。這個則是五指分明,戴上後比戴著那個要方便一些,能看明白嗎?”

杏花震驚地看著紙上那兩個從未見過的東西,好半晌方搖頭輕聲道:“姑娘,您連做夢都能夢到這種好東西,莫非您是魯班托生的不成?”

顧綺羅瞪了她一眼,咬牙道:“你這蹄子,竟敢說我是魯班托生的,你莫非是嫌棄我長得醜?”

杏花張口結舌,接著方“撲哧”一笑道:“哎喲,姑娘就算要拿奴婢做法,也別找這麼個理由啊,您也真能想,明明奴婢是誇您心靈手巧。唔!也是,姑娘連這樣靈性的夢都能做出來,能想也是應該的。”

“那是。”顧綺羅得意笑道:“這樣夢我從小做的少,就是最近兩年做了許多,開始還覺著很怪異,如今也習慣了。來,咱們還是說說這手套的事,究竟這是不是個好東西,看圖沒用,必要做出來才行,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她說著就拍拍杏花的肩膀,用一副託付大任的口氣說道。

“姑娘,那怎麼行?是給春雨哥哥的東西,讓她自己做,我在旁邊指點著也就是了。”杏花看了春雨一眼,有些猶豫地說道。

“給她?你看她一年到頭做多少針線?給她的話,好東西也做不出好樣子來,咱們這是頭一遭做,當然還得杏花你這個女紅好手來做示範,等到做好了,讓春雨學著做就是。若你怕什麼私相授受,這也沒什麼,就咱們三個人知道的事兒,誰往外說?到時就是對春雨哥哥,也只說是她妹妹做的就完了。”

顧綺羅不容分辯的下了命令,春雨也忙上來說好話懇求,而杏花本也就心癢癢,此時聽見這話,當下也就痛快點頭道:“好,那奴婢就來試試。只可惜這兒沒有什麼布料,不然真想立刻就做起來呢。”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顧綺羅笑著說完,便躺在榻上默默想著到時候杏花把手套做出來後,自己是不是也該跟著學學,若是做好了送給蕭江北,想必那傢夥一定會很高興吧。

就這麼決定了,怎麼說人家剛見面就送了自己一把寶刀,之後連收入都毫不避諱的告訴了她,還有未來的虎皮,未來的銀子和十幾箱子珠寶,和這些東西相比,一副手套簡直比灰塵還不起眼啊。

正想著,就聽外面一個媳婦的聲音傳進來道:“大姑娘在嗎?我們姑娘都在錦芳閣裡烤肉,府上三姑娘四姑娘和那位程姑娘也都去了,我們三姑娘特意叫奴婢來找大姑娘過去。”

“好,知道了。”顧綺羅起身走到門口,看見院子裡站著的果然是蕭家一個媳婦,她便問道:“我二妹妹知不知道這個信兒?”

那媳婦笑道:“二姑娘還沒通知呢,奴婢本來最先來找大姑娘的,路上恰好遇到府上三姑娘和四姑娘去找我們姑娘,奴婢就把話說了,她們果然就去了。”

“好,那你回去吧,二妹妹那邊我去和她說一聲就是。”顧綺羅笑著說完,便回身對杏花和春雨道:“走,咱們吃烤肉去,那東西可好吃呢。”

春雨歡叫著答應一聲,跑過去堅定站在姑娘身後,擺出一副跟班模樣,杏花卻搖頭笑道:“奴婢不愛吃那煙熏火燎的,姑娘喜歡就去吃吧,別吃多了,晚上定然還有野味,這山莊的廚子又是個好的。”

“我知道,不用你說,吃點烤肉,走幾圈也就差不多了。”顧綺羅見杏花不肯去,也不強求,拉著春雨來到顧蘭綃的房前,只聽裡面傳來說話聲,她便叫道:“二妹妹在嗎?”

“哎!大姐姐來了?”說話聲停,顧蘭綃親自迎出來,笑道:“快進來坐吧,外面冷。”

“不進去了,姨娘在裡面吧?我不找姨娘,找妹妹去吃烤肉呢。”因把話說了一遍,果然顧蘭綃眼睛也亮起來,回身對屋裡道:“姨娘,我和大姐姐一起去湊個熱鬧,等會兒回來。”

屋裡傳來莊姨娘的答應聲,於是兩姐妹便歡歡喜喜往錦芳閣去。這裡莊姨娘將窗戶開了條小縫,看著她們有說有笑的走出院子,面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2:16 PM


第二十八章:巨大變化

關了窗,她倚在炕上的大引枕上閉目養神,就聽身旁丫頭翠雀道:“姨娘,奴婢這話存在心裡好多天了,又不好說。您看咱們二姑娘和大姑娘是不是走的太近了?奴婢知道,那蕭家二公子一朝翻身青雲直上,大姑娘也算是否極泰來,只這終究是大姑娘的親事,和咱們並沒什麼相干。真正家裡的大權,還是把持在太太手中,一旦讓她恨了姨娘和二姑娘,將來二姑娘的親事與嫁妝,還不知是什麼樣兒呢。老爺對太太深信不疑,只看大姑娘的親事便知道。最開始那麼大一個沒人肯跳的火坑,都被她安排成了。姨娘看,您是不是也該提醒提醒二姑娘?”

翠雀是跟了莊姨娘十幾年的心腹,聽見這話,她便睜開眼來,輕輕搖頭道:“你錯了,二姑娘和大姑娘親近,即便招惹太太厭憎,我也欣慰。蘭綃是個聰明的,我原本想提醒她,結果她倒是沒用我提醒,這很好。大姑娘看著端莊溫柔,事實上剛強又有城府,我料著如今太太也不敢小覷她的。雖說府中大權是太太把持著,可一旦將來大姑娘嫁了出去,那可就是麻雀變鳳凰,就是老爺太太面前,她說一句話,也要認真考慮的。到時候我只求她替蘭綃安排一門婚事,想必老爺也不會不答應。”

翠雀便明白了:太太這是打著燒冷灶的主意,須知這冷灶也就是現在冷些,一旦嫁進蕭家,地位水漲船高之下,在娘家也同樣有威嚴了,說出來的話,就算太太不甘心,怕也只能忍氣遵從。

於是她便笑道:“原來姨娘竟有這樣深謀遠慮,倒是奴婢白操心了。只是有一條,姨娘有沒有想過?這必得大姑娘能順順利利嫁過去才成?不然的話,那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奴婢看著目前這情形,這門婚事究竟如何,還不好說,您只看蕭家來這裡後,有多少人跟了來便該知道,打著蕭二公子主意的人不少。說起來都是咱們家沒有根基,若真有那仕宦名門公侯貴族想要結親,蕭家一旦退親,咱們也沒辦法。更何況太太那裡,奴婢看她大概不會盼著大姑娘這樣如意順遂。”

莊姨娘沉吟道:“你說的這些我也明白,只是一來,蕭家不是那背信棄義的;二來,你可曾注意過那位二公子?實話說,從前我不信什麼一見鐘情,以為那無非都是些無恥之徒看見人家佳人便心生邪念的藉口罷了,誰知我從先前老爺壽辰看見二公子對大姑娘的舉動,才知這世上許是真有那三生姻緣一見鐘情的。那二公子性格張揚放肆,渾不把規矩禮數放在眼中,他若是認定了大姑娘,你以為是太太阻止和那些高門大戶便能改變的?我看不太可能。”

翠雀仔細想了想,慢慢點頭道:“讓姨娘這一說,奴婢倒是豁然開朗。若真是這樣,賭一賭倒是對的。奴婢素日裡忖度太太行事,雖然您和韓姨娘對太太十分恭敬肅順,可太太嘴上說的好,真正給的實惠,竟是一分也沒有,照著這樣下去,這日子當真是不好過呢。”

莊姨娘含笑點頭道:“說的是什麼?也就你這丫頭精心,知道思考這些事。老實說,我出身卑微,沒有老爺,如今還不知在哪個火坑裡,這麼些年了,老爺也沒嫌棄過我們幾個年華老去,到如今連通房丫頭都不收了,一個月也能有四五回到咱們房裡過夜,日子縱苦一點,我也心甘情願的。只是我沒關系,蘭綃是我懷胎十月辛苦生出來的,我總想著將來能給她找一門差不多的親事,但是看太太那份心腸,斷不會如此寬容,若沒有大姑娘這個機會也罷了,我認命,偏偏上天送了大姑娘來,她又是這麼個模樣性情,又因禍得福得了這樣一門好親事,我若不賭一賭,真是死也不甘心。太太這會兒必定恨我和蘭綃入骨,既如此,索性叫她恨著吧,我只把希望托在大姑娘身上。韓姨娘和四姑娘倒是仍巴結著太太,且讓她們巴結去,看最後能得個什麼結局。”

翠雀笑道:“這麼說來,奴婢也覺著大姑娘實在好了,譬如剛剛,若是三姑娘,聽見這樣事兒,怕是恨不能插翅膀飛過去,她還能記得和她交好的四姑娘是誰麼?倒是大姑娘,竟然親自來找二姑娘,叫她過去,奴婢看著她們姐妹倆說說笑笑,彼此間是親熱的。”

“是啊,但願上天不負我這一番苦心。”莊姨娘嘆了口氣,笑著重新靠在引枕上,想了想又說道:“晚上泡溫泉,太太和韓姨娘必定要先泡的,輪到我,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兒,我這會兒先歇一歇,晚飯前叫我。”

翠雀答應了,見莊姨娘合上眼睛,她便悄悄退出屋去。

“我問過了,這山莊裡總共有十幾個泉池呢,咱們這些人輪流著盡夠用了。只是大姐姐,我想和你一起泡,你不會嫌棄我吧?”

錦芳閣內,兔肉麅子肉已經烤好,濃鬱肉香飄得到處都是。女孩兒們一面小心的吹著氣吃烤肉,一面說笑,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晚上泡溫泉的事,三姑娘便湊到顧綺羅面前,一面說一面夾了塊兔子肉給她。

顧綺羅知道她的心思,還是要打聽下午的事,順便再試探試探自己,看看有沒有露出口風,於是便笑道:“好啊,我們一起泡一會兒,說說話。”

“這兔子肉不太好吃,二哥哥說了,今天下午時間太短,所以也沒往深處走,等到明天,他一大早就要出去,或許能打到鹿和狗熊,那幾樣肉才好吃,所以姐姐們先悠著些,不要吃多了。何況晚上還要吃飯呢。”

蕭家的四姑娘蕭靜悅提醒著眾人,一面卻緊往自己嘴裡塞肉,忽聽身旁蕭靜怡取笑道:“好啊,我說你怎麼忽然這樣好心,原來是讓我們少吃些,剩下的都留給你,是不是?”

蕭靜悅正鼓著腮幫子大嚼呢,聽見這話,連忙含混不清叫了一句,發現大傢夥兒都沒聽懂,她忙把肉吞下,這才叫道:“二姐姐不識好人心,我不過是提個醒兒,難道我傻了?放著今晚美味和明兒的熊肉鹿肉不吃,來吃這沒什麼滋味的兔子肉?”

“那誰說得準?殊不聞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也許你就是喜歡吃兔子肉呢?”蕭靜怡咯咯笑著,話音未落,就聽對面程秋嬋笑道:“二姑娘別嘔四姑娘了,她是好心,你還這麼擠兌,當心惹得她哭了,你這做姐姐的又要費口舌去哄她。”

“阿彌陀佛,總算是有正經人替我抱不平了,你不識好人心也罷了,總有知道我是好心的。哼!”蕭靜悅沖蕭靜怡吐了吐舌頭,又聽程秋嬋問道:“只是今兒下午二公子才出去過,明兒一早又要出去,這會不會太勞累了?咱們來這山莊,不是為了泡溫泉的嗎?”

蕭靜舒在顧綺羅身邊聽見這話,便忍不住插言道:“這樣事情於咱們來說,自然勞累,可你別忘了我二哥哥是什麼人,他在戰場上多少次出生入死?聽他說,有時候千里奔襲那些草原部落,要連續十幾天晝夜行軍,如今不過是打兩次獵,這算得了什麼?”

程秋嬋欣然笑道:“是我多慮了,三姑娘說的是,如今誰不知道二公子乃是威名赫赫的少年戰神……”

“噗……咳咳咳……”

顧綺羅抬起手捂住嘴巴,用力咳嗽著,一張臉都漲得通紅,她的身旁,蕭靜舒緊張替她拍著後背,連聲問道:“怎麼了怎麼了?姐姐怎麼好端端就嗆著了?”

“沒……沒什麼,那個……咳咳……肉上的調味料兒……咳咳……一下放多了,所以嗆著了。”

顧綺羅拿出帕子擦去眼角淚水,抬頭看了程秋嬋一眼,卻見對方面上笑容宛然,她不由得大為感嘆,暗道厲害,當真厲害,這話說著都不嫌牙疼。上次在酒樓,也不知是誰在我面前狂批蕭江北是殺人狂魔來的,如今竟然就成威名赫赫的少年戰神了。可惜啊可惜,九姑娘還不知道吧?你這會兒說什麼都沒用了,當日在酒樓上咱們痛快說話時,你心目中的少年戰神正在樓下吃面呢,嘖嘖,白瞎了這麼好的演技啊。

一瞬間,顧綺羅對程秋嬋都有些同情了,當然,同情歸同情,對方要真是敢打蕭江北的主意,她不介意將這位傾國絕色給一腳踹到天邊去。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2:17 PM


第二十九章:橋上有人

“姑娘,該起了,太陽都出來了呢。”

杏花溫柔的呼喚聲在耳畔響起,顧綺羅慢慢睜開眼睛,留戀著被窩裡的溫暖不肯動彈,一面呢喃道:“今兒是在外面,昨兒就說了不用去給太太請安,你還這麼早叫我起來做什麼?”

“還早呢?如今天短,往常在家,天不亮就要起來的,這會兒已經是比往常晚了。”杏花無奈的笑著:“大概快要擺早飯了,若是那會兒大姑娘還沒梳洗完,叫人怎麼說您?”

“好好好,我起來,起來,可是讓我再在被窩裡躺一會兒嘛,我不睡,就躺一會兒。”顧綺羅如同一隻貓一樣耍著賴,看得杏花又好氣又好笑,忽聽外屋裡春雨喊道:“姐姐就讓姑娘再躺一會兒嘛,早飯怎麼著還得小半個時辰呢。”

“好你個壞蹄子,在姑娘面前說好話做人情,到時候被太太說了,你去前面頂著,和我無關。”杏花笑罵了一句,搖搖頭道:“姑娘再躺一會兒就起來吧,真是的,從前在府裡都不用奴婢叫的,誰知道今兒怎麼這樣粘著床了?”

“昨天何曾歇過一會兒?坐了半天的馬車,然後吃飯,出去看馬,又看獵物,吃烤肉,晚上泡了一陣子溫泉,三更半夜才歇下,往常在府裡何嘗這麼晚睡過?”

顧綺羅在被窩裡叫著,杏花笑道:“好好好,姑娘有理,奴婢也不枉做小人了,只是到時候若有蕭家姑娘們來找您,被人家堵了被窩,您可別怨奴婢不叫你起來。”

“誰會這麼一大早跑過來找我啊?”顧綺羅扭頭不理杏花的“恐嚇”,但旋即就想起蕭府那位活潑大膽又精明的三姑娘,想了想只得在心中長嘆道:罷了,入鄉隨俗,誰讓古代人都不長懶骨頭呢,我還是起來吧,免得真被人堵了被窩,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於是悲憤地爬出了被窩,開始穿衣裳,杏花從外室走進來,見她起了,不由驚訝道:“不是說要再懶一會兒嗎?怎麼又起了?”

“你在那裡老說話,我躺著也沒滋味了,不起來做什麼?”顧綺羅哼了一聲,穿好衣服後去洗臉,然後坐在梳妝臺前讓杏花幫自己梳了發髻,尋了兩根釵子插上。剛弄妥當,就聽外面院子裡一個女孩兒的聲音笑道:“大姐姐起床了沒有?”

“我類個去!”

顧綺羅忍不住就驚叫了一聲,心想還好我起來了,不然真被人家堵了被窩,可惡,這杏花莫非還有烏鴉嘴的潛質不成?怎麼就讓她說的這麼準?

杏花掩唇偷笑了笑,然後咳了一聲道:“姑娘說什麼?”

“沒什麼,表揚你一語成真,趕明兒我替你做個幌子,上寫著鐵口直斷,你去算命吧。”顧綺羅哼了一聲,起身來到門邊,就見蕭靜舒已經站在外面,她便壓低聲音道:“我的三姑娘,你該不會又是領了你二哥哥的命令,跑過來要把我誑到哪個犄角旮旯去和他見面吧?”

蕭靜舒連忙笑道:“不是不是的,那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再做,姐姐豈不是要打死我?今兒來找姐姐,是我看著天氣好,所以和幾位妹妹商量,想出去走一走,姐姐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出去?”

這提議還是很令顧綺羅心動的,只是想到這個天氣,冬日裡又沒什麼景致,所以有些猶豫,卻聽蕭靜舒道:“姐姐不必擔心我是騙您,二哥哥天不亮就騎著烏雲,帶著幾個家丁出去了,不信您讓丫頭們去打聽下,這山莊裡早起做事的僕人們都看到了。”

“我倒不是不放心你,而是想著天兒冷,外面也沒什麼可看的。”顧綺羅連忙道,話音剛落,就聽蕭靜舒笑道:“姐姐錯了,這裡畢竟是建行宮的地方,周圍都是達官權貴,怎麼可能沒有景致?咱們到處走走,看見那好地方,明年春天再來,豈不就熟悉了?”

“找這麼多藉口,其實你們就是想出去逛吧。”顧綺羅一語戳穿蕭靜舒的真實目的,卻聽她笑道:“是又怎麼樣?在京城時,除了臘月裡能去趕兩趟年集,平日裡都是足不出戶,悶也悶死了,好容易有了這樣一個機會,還不趕緊出去透透氣?”

“那好,什麼時候出去?香姨娘知道嗎?我還得去和我們太太說一聲。”顧綺羅不得不承認蕭靜舒說的有道理。而聽她答應下來,蕭靜舒也十分高興,說了個時辰,便興沖沖去了。

這裡顧綺羅便去呂夫人面前說了這事兒,呂夫人沉吟了下,忽聽顧錦繡和顧素紈也嚷著要去,她便笑道:“既如此,那你們就都出去透透氣吧,好在那會兒是晌午後,太陽正足,也暖和,不至於傷風著涼。”

於是這一日上午便無所事事的度過,用過午飯後,顧家和蕭家的女孩兒們便結隊出了山莊,在四下裡走動著。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幾個人累了,恰好看見不遠處有幾塊大石頭,於是隨行的丫頭們在石上放了軟墊,讓眾人坐下,蕭靜悅便問顧錦繡道:“那位程姑娘呢?不是說昨晚兒在咱們莊裡歇的嗎?怎麼今兒卻不見她?”

顧錦繡道:“她一大早就出去了,畢竟當時是和王姑娘一起來的,也不好從此就賴在咱們這裡啊。”說完就見蕭靜舒指著遠處一條大河道:“那就是桃花河,據說因為溫泉的關系,裡面的魚可美味了,可惜咱們沒帶釣竿,不然過去釣幾尾魚也好。”

“胡說,冬天的河早就凍上了吧,還釣魚呢,莫非你是要在冰上鉆一個窟窿釣魚?”蕭靜悅向來喜歡和兩位姐姐抬杠,此時聽見蕭靜舒如此說,立刻搶著嘲笑她。

蕭靜舒斜睨了這妹妹一眼,搖頭笑道:“你剛剛沒聽見我說的話?這河裡是有溫泉眼的,所以冬天也不凍,最多只有一層薄冰罷了,都不用使勁兒,拿塊石頭一扔,就碎了。”

“原來是這樣。”顧錦繡來了興致,笑著道:“要不然咱們過去看看?即便釣不到魚,看看那桃花河也好啊。”

蕭靜舒道:“不釣魚看什麼?大冬天的,也沒下雪。要是春秋時候來,那時節才最合適。這會兒去,掉到河裡怎麼辦?別的不說,再怎麼這也是河水,不是溫泉,下去凍一場不是玩……”

她不等說完,就聽身旁顧素紈驚叫道:“咦?那座橋上有人。”

“什麼?”眾人聽見她的話,連忙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遠處連接桃花河兩岸那一座高高的拱橋上,果然站了兩個人影,因為太遠,所以看不清,只能依稀從穿戴打扮上看出是兩個女子。

“那是誰啊?”

蕭靜舒疑惑看向身旁女孩兒們,卻見眾人齊齊搖頭,都說不認識。顧錦繡便笑道:“隔這麼遠,也看不清面目,就算認識,哪裡認得出來?再者說,昨兒來這裡的女眷們不少,咱們既然都想出來透透氣,就不許人家也出來走走?”

蕭靜舒笑道:“出來走走倒無妨,我只奇怪她怎麼走到橋上去了?那麼高的橋,一個不慎掉下河,還要不要命?這可是大冬天,一時半會兒沒人救,凍也凍死了。”

她這樣一說,別人還罷了,顧錦繡心中卻是一動,連忙道:“三姑娘,那橋很危險嗎?”

“這還用問嗎?你看看那個位置。”蕭靜舒搖頭,忽聽身旁蕭靜怡道:“只要小心謹慎些,也沒什麼,這橋每天不知道多少人走過去,叫你這麼說,還不知多少人掉在河裡呢。何況我聽二哥哥說,他打獵的路線便是要經過一座橋的,大概就是這一座吧?既然騎馬都沒事兒,我不信人在上面走一走還能出什麼禍事。”

“你這話說的,二哥哥騎馬都比尋常人走路穩當,是那弱柳扶風一般的女孩兒可比嗎?你看她走那幾步路,搖搖擺擺的,嘖嘖,就這模樣,還不趕緊下來,看什麼呢?就這麼好看。”

蕭靜舒哼了一聲,女孩兒們也都議論紛紛,只有顧錦繡沒有說話,直勾勾盯著那座橋,心裡想著真的是她嗎?我昨晚上才和她出的主意,她今天就來實現了?這也太心急了吧。”

正想著,就聽顧綺羅身後的春雨猛然喊了一聲:“是不是二公子他們回來了?你們看,有幾匹馬從那邊過來了。”

眾人聞言齊齊扭頭,果然,就見在另一邊路上,幾匹大馬風馳電掣的趕到橋頭,也恰在此時,不知那橋上女孩兒是不是受了驚嚇,竟然一個踉蹌便從橋上摔下,直直向河中落去。

變生肘腋,橋頭幾匹馬上的人顯然也沒來得及反應,但緊接著當先那匹大黑馬上的人便“嗖”一下跳下馬來,幾個起落間已經到了河邊,正當眾人以為他要跳河救人的時候,就見他猛然伸出手去,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就見河裡猛然躥出一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形,如同一尾魚般“啪嘰”一下落到了岸上。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2:20 PM


第三十章:心都碎了

當然,女孩兒們隔得遠,根本聽不到“啪嘰”聲,但因為目睹了這一切的過程,所以眾人腦海中竟齊齊響起這聲音,正不知該怎麼辦時,就聽蕭靜舒道:“走,咱們快過去看看,那是個女子,怎麼能讓二哥哥和下人們動手救她?女孩兒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眾女這才恍然大悟,一個個都替那落水女子擔心起來,她們已經從那些人的穿戴認出的確是蕭江北一行,因連忙提起裙子向那邊跑過去,蕭靜舒一面跑一面大叫:“二哥哥,你別動手,等我們過去再說。”

蕭江北此時看著那躺在草地上,不知是凍還是嚇的面色慘白的絕美少女,也正是左右為難,忽然聽見蕭靜舒的聲音,抬頭一看,當真是大喜過望,連忙招手叫道:“妹妹們快些,她落水了,衣裳都濕了,若不趕緊處理,會凍壞的。”

躺在草地上的程秋嬋確實有些嚇迷糊了,但很快便清醒過來,雖然身上凍得直打哆嗦,從小到大也沒受過這樣罪,然而一想到事成之後的回報,她便覺著受這罪真是值了,只要能讓自己和心目中的少年戰神有了聯系,最後成為夫妻,便是刀山火海,她也寧願去闖。

誰知正腦補的心花怒放,就聽見蕭江北的喊話,程九姑娘這一驚差點兒沒昏過去,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坐起身看看那個要壞她好事的賤女人是誰?蕭江北叫她妹妹,是哪個妹妹?蕭家的女孩兒們嗎?她們好端端的怎麼會來這裡?

但程秋嬋很快便壓制住心中怒火,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蕭江北抱住自己,只要他抱了自己,男女授受不親,他就算是定了親,也得對自己負責任,哪怕是做一個平妻也好啊,憑著她的容貌,還怕將來不能收服這男人的心?而且說不定借著這個由頭,蕭家那邊直接就退婚了呢。英雄和美人才是相配的,顧綺羅那棵狗尾巴草憑什麼和她爭?憑什麼染指這前程錦繡的少年戰神?

“啊,好……好冷……”

程九姑娘主意打定,立刻睜開一雙迷蒙的剪水明眸,睫毛輕輕顫動著,充滿無助看向蕭江北,喃喃道:“二……二公子,我冷死了,我冷……”

如此的絕代佳人,身體微微顫抖著,用那樣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你,就是鐵人,只怕也要化成一灘鐵水,不由分說把面前佳人抱住,給她最大的溫暖。

誰想蕭江北這廝竟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敢情比鐵人還鐵石心腸。聽見程秋嬋的話,他不但沒有憐惜的上前將佳人抱進懷中,反而警惕的往後退了好幾步,倒是他身後兩個年輕家丁,如同被蠱惑一般就要往前湊,結果剛走了兩步,被主子一聲斷喝,這才嚇得清醒了過來,忙扭過頭去不敢再看草地上躺著的那個禍國殃民級別的絕色佳人。

“二哥哥,我們到了。”

也就是這麼一會兒工夫,顧綺羅蕭靜舒等人就趕來了。一看見地上的程秋嬋,大家便全都愣住,蕭靜舒不敢置信的叫了一聲:“程姑娘?怎麼會是你?”

“我……我出來走走,沒……沒想到……掉進河中……”

程秋嬋牙齒咯咯的直打架,此時面對眾女,她羞愧的只想重新跳進河裡,尤其是這些人當中還有顧錦繡,別人不瞭解她的目的,或許還沒什麼,但這主意本來就是顧錦繡出給她的,如今自己這狼狽模樣全都落在對方眼中,還不知道她會怎麼嘲笑呢。

說起來這程秋嬋也真是讓蕭江北給迷昏了頭,加上對自己的美貌一向很有自信。所以當聽見顧錦繡說出那個荒唐的主意,並且鄭重說明她就是看不得那個鄉下來的姐姐得意,所以想破壞這門婚事的時候,她竟然立刻就信了。今天一大早便離開蕭家的山莊,回到王家山莊便立刻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頭在外面盯梢,看著蕭江北從什麼路線離開後,這才選擇了桃花河這條必經之路,在蕭江北到來後上演了一出落水的戲碼,就盼著能英雄救美之後以身相許。

此時願望落空,羞惱之下只覺顏面無存,任憑女孩兒們扶起她。蕭靜舒就將身上斗篷解下來披在她身上,一面道:“我們在那邊就看見你了,真是的,這樣大冷的天兒,九姑娘一個勁兒在橋上徘徊什麼?我們還說不知道是哪家的傻丫頭,正擔心呢,誰知道你就真的落了水,這樣天氣,落水是好玩兒的嗎?趕緊回去暖一暖,燒些薑湯喝,然後就回京城吧,找個好大夫看看開些藥吃,興許還能少遭些罪,不過這一場病怕是免不了的了。”

蕭靜舒是個熱心的,然而程秋嬋全沒聽出這關心,她驚恐地看著蕭靜舒,腦海中全是最開始她說的話。自己自以為這事兒做的隱秘,卻不料……卻不料那些情景都落進她們眼中了?怎麼可能?是誰……是誰告訴了她們來看我的笑話?

程秋嬋這一驚差點兒沒昏過去,忍不住便豁然扭頭看向顧錦繡,她們兩個是閨中好友,只看她的眼神,顧錦繡哪還不知道她是疑心到了自己頭上,因心中暗道晦氣,面上卻連忙露出關切之情,輕聲道:“別忙著說話,快回去吧。幸虧今兒三姑娘想出來透氣,約了我們在周圍轉,最後走到這裡來,誰承想你竟然也在?還發生了這樣事。”

這話便是暗中解釋了:帶我們來的是三姑娘,何況我又不知道你是今天此時在此地行事,我不過好心給你出了個主意,你疑心我做什麼?

程秋嬋想著這話也有道理。只是自己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卻成了一場笑話,真是怎麼想都不甘心。因就忍不住回頭去看蕭江北,卻見他正湊在顧綺羅身邊,不知悄聲說些什麼,見自己看過去,這才直起身子,對蕭靜舒道:“三妹妹帶人送這位姑娘回去吧,我今天打到了許多獵物,要先趕回山莊。”

這位姑娘……這位姑娘?他……他竟是連我的姓名都不知道?

程秋嬋的心都碎成八瓣兒了,然而想到自己終究是被蕭江北救出水的,就忍不住仍是要做最後一搏,顫聲道:“先前……多謝……二公子……仗義援手,救……救我上岸……”

蕭江北沒有答話,而是舉起了手上的馬鞭子,只見這馬鞭和尋常馬鞭並不相同,竟是十分細長,舉在手裡,鞭身足有一丈多長。只聽握著鞭子的男人淡然道:“和我無關,我是用鞭子救的你。”

這口氣非常隨意,沒有半點波動,顧綺羅吃驚看著那根奇異的鞭子,聽蕭江北這口氣,好像那鞭子竟然就是為了做這種事預備的,什麼意思?難道他竟然知道今天在這裡會有一出少女落水記嗎?

其他女孩兒也都察覺到了蕭江北態度上有些怪異,唯有程秋嬋,心中最後一縷希望破滅,哪想到心目中的少年戰神竟會冷酷至此,救一個如花少女都不捨得用手,而是用鞭子,這一下,她連耍賴都沒有藉口,是真真正正遭了這麼一場大罪,若讓人知道她此次的目的,只怕她要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了。

一念及此,程秋嬋只覺著胸中一口氣憋著,如同被大石頭壓住一般上不來,兩眼一翻,便昏死過去,頓時引起了女孩兒們的驚叫聲。

幸虧幾個女孩兒們身旁還有兩個嬤嬤,背著這程秋嬋隨顧錦繡一溜煙去了。剩下的人如顧綺羅顧蘭綃以及蕭家三姐妹就都圍了上前看獵物。蕭靜舒看見那頭單獨綁在馬上的狗熊,不由興奮叫道:“二哥哥,你當真打到狗熊了?”

“嗯。”蕭江北隨意答應了一聲,目光鎖在顧綺羅身上:“熊掌的味道不錯,今晚我親自燒一道蜜蠟熊掌,給你嘗嘗。”

女孩兒們愕然抬頭,發現他的話是說給顧綺羅聽之後,不由都竊竊偷笑起來,只弄得顧綺羅十分不好意思,只是她自然不肯認輸,頭輕輕昂起,目光飄向別處,嘴中卻說道:“哦?你一個大男人,還會燒菜?”

“會的不多。”蕭江北老實回答,忽聽身旁蕭靜怡問道:“二哥哥,先前看你去救程姑娘的動作,簡直是爐火純青一氣呵成,就好像是經過訓練似得,怎麼?難道你在邊關,還要學習從河中救人嗎?”

“不用學習,但我救了很多,所以熟練。”

蕭江北眉頭一皺,擺明瞭不想多提這個話題。顧綺羅卻是心中一動,腦海裡似乎有個模糊念頭閃過,她卻沒有抓住。

回到山莊,這一次的獵物可就多了,不但有一頭肥壯狗熊,還有幾只出來覓食的麋鹿和麂子,野兔山雞也有十幾只。當下廚房和家丁們都歡天喜地的,這些獵物加起來,主子們才能吃多少?就是要帶回京城,有一兩百斤也夠了,剩下的還不是便宜了他們。

管廚房的是個中年男人,叫做曹雲,當下因為太興奮,便對蕭江北道:“爺請好吧,奴才這就去收拾,挑最好的熊肉和鹿肉麂子肉給夫人小姐們帶回京城嘗鮮兒,剩下那野雞野兔,也連夜醃制風幹,過幾天派人親自送過去,讓兩府裡老太君和老爺們也嘗嘗奴才的手藝。”

蕭江北道:“你看著辦,熊掌我來燒。”

“那怎麼成?”曹雲大吃一驚:“爺是什麼人物?哪裡能幹這樣下賤活計?君子遠庖廚,這話奴才一個不讀書的都知道,不行不行。”

“我是屠夫,並非君子。”蕭江北說完,不再理目瞪口呆的曹雲,徑自回房。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0:52 PM


第三十一章:分析

“姑娘,您覺不覺著?今兒這事有些蹊蹺。”

回到自己的房間,顧綺羅便爬到榻上,走了那許多路,還真有點腰酸腿疼。因此看見春雨不趕緊找個地方窩著,反而在地上走來走去,她便問了一句,卻不料春雨一臉正色的看著她,反問了一句。

“有什麼蹊蹺?你什麼時候也和杏花一樣了,快找個地方歇歇吧。”顧綺羅不以為然道,她對程秋嬋的事不是很在意,只是尋思著蕭江北那句“救了很多”是什麼意思?之後蕭靜舒再追問,那傢夥就抿著嘴唇不肯說一個字了。

“怎麼了?有什麼新鮮故事發生?也說給我聽聽。”杏花走進來,聽見這話,連忙笑問了一句。

春雨一見有了聽眾,立刻拉著杏花坐下來,繪聲繪色將程秋嬋落水的事說了一遍,杏花起先還滿臉好奇,接著面色就漸漸凝重起來,聽到春雨說當時程秋嬋看見她們的反應,她連忙打斷,拉住春雨反復問了好幾遍,幸虧春雨那會兒眼睛一直盯著程秋嬋,所以方能說得十分仔細。

這一來就連顧綺羅都有些興趣了,連忙道:“程九姑娘當時看著三妹妹的眼神似要噴出火來?這我怎麼都沒看見啊?你這蹄子不會是添油加醋吧?”

“姑娘那會兒正和二公子兩兩相望,哪裡還顧綺羅得上什麼九姑娘八姑娘?別說這一幕了,您怕是還不知道吧?當時九姑娘回頭看著二公子,那目光真叫一個楚楚可憐含情脈脈,奴婢想著,當時若不是二公子用鞭子救了她,而是下河救了她,這肌膚相觸之下,九姑娘只怕就要以身相許了。”

“二公子當時的表情如何?”杏花聲音嚴肅的連顧綺羅都嚇了一跳。聽春雨說蕭江北絲毫不為所動,還申明是用鞭子救得,她這才松了口氣,旋即又笑道:“這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好,真好,誰能想到一個堂堂的大家閨秀,竟然行出這樣不要臉事來。也幸虧是二公子,不然,就憑九姑娘那份兒婀娜風流花容月貌,換了其他男人,怕是骨頭早酥了。好,我就說二公子是個好的,真不愧是在邊關經了許多風雨,這樣情況下竟也能郎心如鐵,我從此後服他了。”

“至於嗎?為了演一齣英雄救美的好戲,博一個以身相許,就……就把自己摔進河裡去?別說那九姑娘身嬌肉貴,就是我這從鄉下來的皮粗肉厚的,也沒這膽量啊。”

顧綺羅聽完春雨的敘述,已經感覺到此事蹊蹺了,只是她仍有些不敢置信:古代的女孩子不是都很拘謹守禮的嗎?男女大防啊,足不出戶啊,行事能這樣彪悍?就是自己這個穿越女,為了一個男人往那冰河裡跳,也萬萬不肯的。蕭江北不就是帥了點,有前途嗎?這就值得冒著生命危險去追求?

“姑娘本是個有心計的,只是事情到了您自己身上,您反而容易忽略。先前奴婢就想著這門親事忽然間成了這個結果,太太和三姑娘心裡必定不甘,只是不知道她們會使出什麼手段來,這可不就來了?程九姑娘在那種時候會那樣看三姑娘,怕是這主意便是三姑娘給她出的,而三姑娘之後的話,自然是解釋給她聽。姑娘再想想,按照春雨說的那程姑娘的表現,她可不就是為了求個如意郎君,才捨身演這一出戲呢?幸虧二公子早有準備,也把持得住,這當真令奴婢驚訝。”

顧綺羅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情景,不得不承認杏花說得有道理,因不由搖頭苦笑道:“唉!明明是個傾國傾城的貌,偏偏竟為了一個男人如此看輕自己,何苦呢?”

“她就是因為容貌傾城,心裡才會有這個想頭,不然她的家世也不會比咱們家高到哪裡,憑什麼和姑娘爭?”春雨冷哼一聲,接著又咯咯笑道:“這下好,白白狼狽了一回,還要得一場病,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該,活該。”

顧綺羅微微瞇起眼睛,輕聲道:“若真像你們所說,這主意是三妹妹出給她的,三妹妹為什麼要這樣做?九姑娘畢竟是個絕色佳人,三妹妹就不怕蕭江北英雄救美後便迎娶佳人,那豈不是沒她什麼事兒了?還是說,只要能破壞這門親事,她根本不在乎嫁進蕭家的人是誰?”

“這不可能。”杏花斷然搖頭,就聽顧綺羅笑道:“我猜著也是不可能,這些日子話裡話外,三妹妹可沒少提蕭江北那傢夥,如今在一個屋簷下,她看對方的眼神都要滴出水來,以為我不知道?只是我怎麼也想不出來,除了把我害死,她們能有什麼辦法?除非蕭家退婚,現在看來,這也不可能。”

杏花見顧綺羅說的這樣篤定,便知道她暗地裡大概是和蕭江北見過面,說不定還海誓山盟了,因心中大石落下一半,卻依然鄭重道:“聽見姑娘這樣說,奴婢就放心了。恰如姑娘所說,太太和三姑娘滿心嫉恨,也沒辦法的,所以咱們必須要謹慎,這防人之心不可無,姑娘須要防著她們無奈之下,生出什麼歹毒主意來。再者,程九姑娘的事兒,我料著以三姑娘的性情,絕對不能出這樣主意,就算有這種主意,她大概也要留給自己用的。現在怕只怕,這是出於太太的授意,若是真的,太太為什麼要授意三姑娘這樣做?她有什麼打算?這個咱們全然不知,才是令人著急的。”

“太太這個人也算是有城府,杏花你說的不錯,我那三妹妹斷然想不出這樣主意給程九姑娘,定是太太教的,至於太太為什麼會教她這樣做,我覺著我倒是大概能猜出一些來。”

“怎麼說?”杏花眼睛一亮,連忙求教,卻聽顧綺羅冷笑道:“這只怕是太太為了試探蕭江北,才用出這樣美人計,若蕭江北對程九姑娘那種紅顏絕色都不動心,依然信守承諾準備迎娶我,這樣人自然十分可靠,也不用怕他們家背信棄義,這之後,太太恐怕也就要下手了。”

“對姑娘下毒手嗎?”春雨立刻緊張起來,卻聽顧綺羅皺眉道:“下毒手倒未必,爹爹如今對我寄予厚望,十分疼愛,她們是萬萬不敢用毒藥或者找人來害我的,不然爹爹和蕭家追查下去,她們怎麼可能不露馬腳?若說趁著無人把我推進水裡淹死,這或許還可行,只不過這樣意外不是那麼好弄的,我又會水,所以咱們只要小心些就好了。”

杏花也道:“雖然大宅門的後院爭鬥頗多,只是真正敢害人的倒不多見,太太向來謹慎,奴婢料著她只要不是失心瘋,應該也不敢冒這個險。只是要防著她從別處打主意。”

“若是不害死我,她還能打什麼主意?”顧綺羅這倒不是不重視敵人,而是她自己實在想不出來:就算呂夫人和顧錦繡嫉恨自己,又能怎麼做?

“讓她們折騰去吧,咱們只看戲就好。當然,該注意的地方還是要注意的,只是咱們根基到底還淺薄,沒辦法盯著那邊,看來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姑娘雖這麼說,心裡卻是對二公子很放心呢。也是,奴婢怎麼想,也想不出這麼個狀況,太太還能有什麼法子?至於盯人,雖然咱們只有三個人,但別忘了莊姨娘和二姑娘也是向著姑娘這邊,她們母女兩個在這府裡好說也這麼些年,總會有點人脈的。”

顧綺羅點點頭,心想這倒不假,而且二妹妹和莊姨娘那邊我甚至不用特意去拜託,她們緊張這門婚事的心思大概也不輸於我,不然這冷灶豈不是白燒了嗎?

主僕三個又閑話了幾句,就有呂夫人身旁的丫頭玲瓏過來,只說明天午後就要動身回京,讓她們晚上收拾一下,做好準備。

“說是泡溫泉,究竟也沒泡幾次,就要回去了。”顧綺羅搖搖頭,卻聽杏花笑道:“這有什麼?將來姑娘嫁過去了,想來這裡住多少天都行,到那時,還望姑娘莫要忘了奴婢們才好。”

“你們放心,從進府後就是你們兩個服侍我,我要出嫁,自然也是你們兩個陪嫁,想來父親和太太也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兒來為難我。”

“是,奴婢也覺著服侍姑娘當真是難得的,姑娘這麼說,奴婢就放心了。”有了顧綺羅這份兒保證,杏兒心裡石頭徹底落地,她雖然沒有春雨那樣把性命都交出去的忠心,卻已經願意為顧綺羅籌劃著想,盼著她幸福,連帶著自己也跟著過些年好日子。

這樣的狀況顧綺羅也就滿意了,她是穿越女,並沒有一定要讓奴才替自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想法。此時看著太陽西移,想到那些獵物,不由動了心,於是和杏花春雨說了一聲,便披上一件斗篷,往廚房而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0:5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43 AM 編輯

第三十二章:你放心

此時廚房院子裡熱鬧無比,那些婆子僕婦正忙著洗剝獵物,香姨娘身旁大丫頭碧玉親自指揮著:“這兩條鹿腿和上好的脯子肉要留下來,還有那只麂子要挑十幾斤嫩肉,這些都是要送往顧府去的,你們精點心。對了,那熊腿也卸下一隻,肋排留一扇……”

不等說完,忽然看見顧綺羅,碧玉便上前笑道:“姑娘怎麼過來了?快別在這裡呆著,都是血腥氣,別熏著您。放心,有奴婢在,這些下人們不敢馬虎,保準送往府上的都是好東西。”

“姐姐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顧綺羅心想好嘛,我這一趟走的,別讓人以為是跑過來監視的,那就沒意思了。
碧玉也立刻意識到自己為了向這未來大奶奶示好,話卻說得過分了,因連忙陪笑道:“哎喲,姑娘可千萬別多想,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怕這些婆子們藏私,所以姨娘吩咐我過來分派一下,卻不料只想著對姑娘恭敬,言語沖撞了姑娘,奴婢給您賠罪了。”

顧綺羅連忙道:“姐姐這話更使不得,咱們之間倒也不用這樣謹慎,果然這裡氣味不好聞,既如此,我先走了。”

“好,姑娘回去吧,今晚上有好東西吃呢。”碧玉直把顧綺羅送到門口,這才回來,卻見幾個婆子湊過來小聲道:“姑娘,這位顧府大姑娘也尋常得緊,咱們二少爺又是那般出色人物,您就敢說這門婚事定的準?何必這樣給她好臉……”

“噓!”

不等說完,便被碧玉狠狠瞪了一眼,接著聽她小聲嚴厲道:“你們一個個慣會看人下菜碟,今兒幸虧我在這裡,不然你們就等著挨打吧。她尋常不尋常有什麼?重要的是咱們那位二爺心裡早已經有了人家,你們還敢這樣說,可是不想在這裡呆了?”

一句話說的幾個婆子都後怕不已,她們只在廚房做些粗使活計,並不知道蕭江北和顧綺羅的內情,只是這兩日都在私下裡議論著那顧府大姑娘絕對配不上自家二少爺,這門婚事肯定不能成,哪想到今日竟聽了這樣消息,怎能不震驚?

正想著,就見蕭江北從廚房裡匆匆出來,幾個婆子嚇得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卻見這二少爺看也不看她們一眼便出了門,大家彼此互相使著眼色,暗道看來碧玉姑娘的話是沒錯了,二爺這樣急匆匆出門,說不定便是去追那位大姑娘呢,嘖嘖,就連成婚都等不得,便要私下見面,這不是情根深種是什麼?

蕭江北果然是為了顧綺羅才追出來的,走不多遠,就見前面裊裊而行的身影,於是他連忙咳嗽了一聲,見顧綺羅回頭,便向左邊竹林裡一拐,瞬間沒了蹤影。

這貨又搞什麼鬼呢?顧綺羅哭笑不得,暗道你還約會約上癮了怎的?這麼一時半會兒都不肯放過。雖這樣想,但肚子裡也積了不少話,於是四下裡望望,見周圍並沒有一個人,便也閃身進了那片小竹林。

果然就見蕭江北在前面等著自己,見她來了,就將身上一件大氅解下,為她鋪在對面的一塊白石上,自己則在腳下一塊山石上坐下。

一個人是否對你有情,並不是要看他會說多少甜言蜜語,往往就是在這些小處上才能見真章。顧綺羅看到蕭江北的舉動,心中不禁一暖,卻又看著他坐的那塊大石光禿禿的,因忍不住道:“既然冷,咱們就站著說話吧。”

“我不妨事。”蕭江北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淡淡說了一句,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錢袋遞過來:“呶,那一百兩銀子太顯眼,你不好拿,所以我去換了一些散碎銀兩和銅錢,你在那府中孤身一人,月錢又能有多少?有了這些錢,平時花用方便些。”

顧綺羅無言接過錢袋,打開一看,就見是兩貫銅錢和幾十塊大大小小的碎銀子,剎那間,她險些哭出來。

並非是因為見錢眼開。而是兩世為人,她還是頭一次被人如此細心地呵護寵溺,甚至就連這樣小事,竟也能考慮的如此周全。明明面前這個男人是一名武將,只看他行動氣度,或許是有智謀,卻絕不是心細如發之人,然而到如今,不過是見了幾次面,他已經能為自己思慮到這個地步,這是怎樣一份無微不至的情感。

“原來能有人依靠,享受到這樣的呵護寵愛,竟是這麼幸福的滋味。”顧綺羅咕噥著自言自語了一句,在現代她雖出身名門,但父母兄長都是雷厲風行的個性,以至於她從小兒就習慣了獨立自主,長大後也成了大家口中的女強人,對那些喜歡享受男人寵愛的小女生也曾嗤之以鼻,卻不料輪到自己,竟也淪陷在這樣的情感中,說到底,她也畢竟只是一個女人。

“什麼?”

蕭江北沒聽清她含混的話,忙問了一句,卻見顧綺羅抬起頭來,伸手掠了掠頭發,真誠道:“多謝你細心至此,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你我將來要做一家人的,何必客氣?”蕭江北輕輕笑,想到再有幾個月就能迎娶眼前女子回家,心中就樂得如同開了花一般。

“是嗎?你這樣篤定我就能和你做一家人?可在我看來,這事兒卻是不好說了。”顧綺羅假裝嘆了口氣,果然就見蕭江北皺起眉頭,冷冷道:“你我已經定親,若有人敢奪你,官司便是打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懼。”

顧綺羅哭笑不得,真不知道這蕭江北是怎麼想的,他怎麼會覺著被爭奪的是自己?而且聽他那口氣,大概還以為搶自己的是皇子王爺一類的,不然能說把官司打到皇帝面前嗎?

搖搖頭,顧綺羅索性把話挑明:“不是我,是你。”

“我?我有什麼事?我絕不會改變心意,哪怕五雷轟頂。”蕭江北疑惑看向顧綺羅:“你怎麼會生出這樣想法?還是說,有誰在你面前嚼舌頭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顧綺羅這個氣啊:“現在的你不是京城千金們聞名色變的殺人狂魔,而是前途無量的少年新貴,你知不知道多少公侯千金想要和你成為一家人?和她們相比,我算什麼?”

蕭江北見她柳眉微豎,向來面對千萬韃子都面不改色的淡漠男人竟有些手足無措的惶恐,連忙擺手道:“沒有這樣的事,你多想了,我以性命保證,絕沒有這樣的事。”

顧綺羅不由被他惶急的樣子逗笑了,不得不承認,看見蕭江北這樣緊張,她很開心,莫非這就是愛情的滋味?

大姑娘在心裡自問著,一面輕聲笑道:“好了,我只是隨口感嘆下罷了,難道我不知這和你無關?你以性命保證有什麼用?難道還能阻止得了別人的心思?那程家九姑娘,明明是個絕色佳人,先前對你何等厭惡嫌棄?如今卻也丟了小姐矜持,看見你,就恨不能找個機會往前湊,連英雄救美這招都用上了。幸虧你當時沒碰她,不然說不定就要以身相許了。嘖嘖嘖,身高兩丈面相兇惡的時候就是殺人狂魔,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發現原來是風姿瀟灑沈腰潘鬢的翩翩佳公子,殺人狂魔就立刻成了少年戰神。我算是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

蕭江北怔怔看著她,一臉無辜,好半晌才一攤手:“這不怪我,都是爹娘的錯。”

顧綺羅簡直無語,搖頭道:“好了,不要隨便攀誣了,你爹娘又有什麼錯?不過是人心好惡罷了。只是這俗語說的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千金小姐們的期盼我其實也理解,可若因此就生出什麼占為己有的心思,那就不應該了。”

“放心。”蕭江北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一探身子抓住顧綺羅的手,鄭重道:“我這一生,非卿不娶。”

顧綺羅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愣了,待到反應過來,一張秀氣面龐上不由就染了幾絲紅暈,卻倔強的不肯垂下頭去,而是認真看著蕭江北的眼睛,輕聲道:“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放心的說:非君不嫁?”

“可以。”蕭江北重重一點頭:“你放心,都交給我。”

“好。”

顧綺羅輕輕應了一聲,將手輕輕一抽,對面蕭江北立刻會意,忙慌亂放手,心中卻仍忍不住回味剛剛握在掌心的那份柔軟甜美感覺。忽聽顧綺羅好奇問道:“我有個疑惑,你若不給我解開,真是覺也睡不著的,好不容易這會兒沒人,不如你幫我解開這疑惑,可好?”

“什麼?”蕭江北面色更沉著鄭重了幾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大概是要考較自己的學問,決不能一問三不知,不然不但丟人,而且在她心裡的形象大概也會大打折扣了。

“先前你在河邊救程姑娘,二姑娘曾經問過你,說你好像對這一套很熟練,是不是在軍中還要學習?你說不是,但你救過很多人。論理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可我看你當時表情,卻好像不願多提,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0:5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47 AM 編輯

第三十三章:謎團得解

蕭江北一下子愣住了,沒想到顧綺羅問的是這個,面色不由就有些尷尬起來,思量了一會兒,發現沒有蒙混過關的可能,只好把心一橫,吶吶道:“我在邊關長大,後來名聲漸響,我又不喜歡在軍營中枯坐,每次訓練完畢,喜歡出去馴馬打獵。那個……咳咳……邊關女孩兒個個大膽,從我十五歲起,便常在路上救人,後來有個無恥的纏了上來,我才恍然大悟,嚇退了他們家後,再遇到這些情況,我都不動手,就只靠那一條特製的長鞭……”

“不是吧?那些女孩兒都盼著能英雄救美後以身相許?看小說看多了吧?”

顧綺羅真是驚呆了:泥馬這是邊關版的擲果盈車嗎?可問題是蕭江北就一個人,那麼多女人都要製造機會以身相許,分得過來嗎?

“不是。”蕭江北搖搖頭,“大多數人也就是試探一下,或者純粹是大著膽子玩耍,只有幾個無恥的,在我屠絕刀下,也嚇得屁滾尿流了。”

“這麼說你在邊關應該是名聲遠揚才對,那為什麼京城中對你的流言竟會這樣不堪?那幾個從邊關回來的世家子,為什麼會眾口一詞說你高大醜陋兇惡?嗜殺如命?”

顧綺羅的興趣被蕭江北勾上來了,想起困擾自己一個多月的問題,連忙趁熱打鐵問了出來。

蕭江北難得的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小聲道:“一定要說?”

“一定要說。”顧綺羅這會兒哪肯放鬆,眼睛亮晶晶盯著蕭江北:“我想京城中好奇這問題的人不知有多少,作為你的未婚妻,我認為我有權力第一個知道。”

“哦。好吧。”

蕭江北似是下定了決心,抬頭淡然道:“那些紈絝子,去邊關能做什麼?誰還能讓他們上陣殺敵怎的?不過是去走個過場,撈點軍功罷了。平時只要他們不惹亂子,也沒人管。他們大概在京城花天酒地慣了,所以在邊關也想著倚紅偎翠,卻不料邊關女兒多是潑辣大膽的。但凡相遇。無不是被弄得灰頭土臉,他們又不敢在邊關橫行霸道,只好憋著氣回京……”

“等等。這和你有什麼關系?”顧綺羅意識到蕭江北根本沒說到重點,連忙打斷他,卻見未婚夫一雙眼睛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看她。好半晌才小聲道:“邊關女子說話不留情面,每次遇見他們上前。都要……拿我出來……和他們比……”

我……我類個去……

顧綺羅驚訝的嘴都合不上了:眾口一詞不約而同的謠言,把所有京城人民都嚴重涮了一把的謠言,竟然只是因為那幾個世家子對蕭江北的嫉恨?這……這劇情會不會太奇葩了?小說也沒有這麼狗血好嗎?

看著顧綺羅被驚得目瞪口呆的模樣,蕭江北忍不住伸手輕輕刮了她的鼻子一下:“怎麼?沒想到吧?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這還簡單呢。顧綺羅深吸一口氣。好半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喃喃道:“那……這些年就沒有好人回過京城替你正名?不對,你爹他應該知道你是什麼樣兒的啊。他就沒為你說過話?”

“父親不在乎這些,怎會替我說話?再者謠言鋪天蓋地。即便他說話,會有人相信嗎?”蕭江北說到這裡,便開心一笑,輕聲道:“也幸虧如此,才能讓我遇到你,不然若是父親為我定一個嬌嬌弱弱忸忸怩怩的千金小姐,我倒寧可守在邊關不回來了。”

“什麼嬌弱忸怩?有的人固然是惺惺作態,但更多的女孩兒都是家教良好,落落大方優雅高貴的好吧?”顧綺羅雖然對於愛人的肯定很是歡喜,但該澄清的還是要澄清一下,蕭江北這種一棒子打翻所有人的做法明顯太偏激了。

“對啊,就是家教太良好了。”蕭江北明顯對於豪門出品的閨秀們很不感冒,嗤之以鼻道:“除了你,誰敢在第一次見面時就接受我送出去的彎刀?誰敢在婚前就和我見面,說這麼多的話?她們講究的是三從四德謹言慎行,只是我覺著太過頭了,我不喜歡。”

這貨不會是穿過來的吧?妥妥地婦女之友啊。顧綺羅心裡猜測著,面上卻好笑道:“論理,足不出戶謹言慎行才是女孩兒的正理,恰恰我是個從鄉下出來的野丫頭,所以才會這麼傻大膽。”

蕭江北想了想,撫掌笑道:“你說的也沒錯,若依你的性情,只有我喜歡;若我這粗魯直接的做派,大概也只有你不反感,所以我們倆恰恰是天作之合。”

“你錯了。”顧綺羅嚴肅地看著他,頓時讓蕭江北一愣,略緊張道:“錯在哪裡?”

“臉即正義。以你的風度容貌錦繡前程,你無論是什麼做派,也沒有人會反感的。”顧綺羅非常認真地說,換來蕭江北撐著額頭呻吟了一聲。

“好了,你就不要笑話我了。我如今只盼著能早早成親,日後免去這些麻煩事。”蕭江北見顧綺羅站起身來,便也起身抬頭看天,見天色果然有些暗了,他就道:“我送你回去?”

“你是怕不被人抓到現形是吧?別忘了這不是咱們兩個傻大膽可以橫行的世界。”顧綺羅白了他一眼:“熊掌沒忘吧?會不會過火?”

“不會,要小火慢燉一個時辰呢。”蕭江北陪著顧綺羅往竹林外走,一面忍不住輕笑道:“,你說話真有趣。”

“也就是你才會覺得有趣。”顧綺羅搖搖頭,心想我這穿越女在古代能遇到一個藍顏知己,還真是撞了大運。
兩人在竹林邊分別,顧綺羅先出去,待到她走的沒了影子,蕭江北才從竹林裡走出,回到廚房去看著他特意為心上人燉的那道蜜蠟熊掌去了。

“姑娘是去了哪裡?逛到這會兒才回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過來找過您,奴婢問了,她們說也沒有什麼事。”

一進屋。就聽見春雨連珠炮似的聲音,顧綺羅笑道:“也沒什麼,我去廚房,那些人正在洗剝獵物呢,滿地的血,我也不敢看,就去別處轉了轉。”

話音剛落。就聽見院子裡有人叫道:“大姑娘在嗎?我們姨娘悶了。想找大姑娘說說話。”

顧綺羅答應一聲,這裡杏花便抿嘴笑道:“蕭府裡那位掌家的香姨娘倒是對姑娘眷顧的緊,這麼兩天時間。都找您說好幾回話了,真不知道她找姑娘說什麼?”

顧綺羅道:“能有什麼?不過問問我鄉下一些事,以及喜好什麼的。”說完就聽春雨皺眉道:“她該不會是要挑姑娘的錯處吧?”

杏花搖頭道:“不會。香姨娘能掌家這麼多年,心裡是有成算的。聽說她又是蕭二公子母親的陪嫁。自然向著二公子,我倒是覺得。她大概也是愛屋及烏,因為見二公子中意姑娘,所以提前就表示親近之意。將來姑娘進了蕭家門,自然是姑娘掌家。她這會兒和姑娘親近了,到時也少不了她的好處。”

“好了,不要猜了。不如想想晚上都有什麼好吃的東西。”顧綺羅一笑,將剛解下的斗篷披在身上。推門出去。就見顧錦繡和顧素紈姐妹兩個正站在門邊說話,看見她,兩人便倏的進到屋裡去。倒是另一間屋子裡的顧蘭綃走出來,沖她挑挑眉,又伸出大拇指,暗暗鼓勵了一下。

“唉!說是住了三天,可來回車馬就用去一天,這麼折騰一趟,不過是住了兩天而已,真是不盡興,那溫泉我還沒泡夠呢,只得泡了兩回,就沒了。”

回京的馬車上,顧蘭綃和顧綺羅抱怨著,說完便湊到她身邊,抱著她胳膊嘻嘻笑道:“姐姐,日後有了閑暇,讓二公子再請咱們多來幾趟,我想著到了春日裡,就不泡溫泉,看著這山上山下的風光,也足夠醉人了。”

話音未落,就聽對面顧錦繡冷笑道:“一次也就夠了,多來幾次,你把二公子和大姐姐看成了什麼人?這還沒進門呢,便這樣頻繁的約著往來,像什麼話?”

顧蘭綃冷笑道:“這話說錯了,難道二公子只約了大姐姐?分明太太和姨娘們也過來了,兩家人在一起,有什麼關系?將來都是要做親家的,何況爹爹本來就和蕭將軍是好朋友。這山莊又大,又不是住不開。”

顧錦繡倒不是不喜歡這山莊,相反,她簡直愛死了這裡。她只是討厭因為沾了顧綺羅的光才能到此處,若是沒有這大姐姐,二公子直接就約了自家人過來,那該多好?親近之下,說不定自己就遂願了呢?

一念及此,三姑娘不由想起母親對自己的承諾,頓時一顆心便有些不受控制的亂跳起來,也顧不上和顧蘭綃鬥嘴了。如此一直回到府中,眾人去見了老太太,又把蕭家送的野味都命人呈上來給周太夫人看了看,周太夫人十分歡喜,感嘆道:“從前在鄉下,便是我一個老婆子和丫頭,左鄰右舍也都是種地的,雖不遠處就有大山,但誰家也沒個打獵的人,尋常想吃一隻野雞一隻兔子,還得托人去買。我常想著我年輕時候你們老太爺帶回來的那塊鹿肉,當真是再沒有比那個更好吃的野味,沒想到如今又能有新鮮的鹿肉吃,我適才吩咐了廚房那邊,讓她們燉一些,再留一些肉烤著吃。”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1:01 PM


第三十四章:陰謀

呂夫人笑道:“聽老太太的話,便知道您是會吃的。我們在山莊也是烤肉吃,二公子特意送了一包邊關那邊烤肉的佐料,說是從韃子那裡傳來的,老太太想啊,韃子們整日裡和牛羊打交道,頓頓吃肉,這若不是弄的滋味好,只怕都活不下去了。所以配了那佐料的烤肉味兒當真是了不得,我和香姨娘要了方子,等過年時咱們也買一些配了,年下在家裡烤肉吃。”

周太夫人點頭笑道:“這個好,就這麼辦,如今天冷了,那些肉放在外面,不會壞。”

說完就聽顧蘭綃笑道:“老太太只說鹿肉好吃,叫孫女兒說,還是熊肉最好吃,真是咬一口都鮮香滿頰,也不知道二公子獵得那頭熊是多大,那個肉嫩的啊,就跟入口即化似得。老太太牙即便不太好,吃那個也沒事兒。”

話音落,就聽顧素紈道:“沒錯,尤其是昨天晚上吃的那道蜜蠟熊掌,聽說是二公子親自下廚弄得。我真是奇怪,他怎麼什麼都會?連這個也會?老天,這還讓不讓人活了?我一個女孩兒家,還不會做蜜蠟熊掌呢。”

顧蘭綃看了顧綺羅一眼,便掩口笑道:“那蜜蠟熊掌認真說起來,咱們都是沾了大姐姐的光,二公子當時說的明白,是要做給大姐姐吃……”

“是嗎?我怎麼沒聽到?”顧錦繡心中不忿,聞言立刻尖聲問了一句,就見母親一個冷冷眼神看過來,她這才低了頭,卻聽顧蘭綃悠悠笑道:“三妹妹那會兒好像是正送程姑娘回山莊,難怪沒聽見。”

顧錦繡心裡恨得要滴血。恨不能把顧蘭綃的嘴給撕個大口子再縫上,讓她再說這些專門戳自己心窩的話。只是礙於母親嚴厲,這些話只能憋在心裡,不敢再說。

一時間眾人散去,呂夫人回了房,見顧錦繡隨後跟進來,她便坐在梳妝臺前卸了兩件首飾。一面道:“我的兒。又有什麼事?急火火就過來了?”

“娘當日答應我的事,全都忘了不成?明明您說過……”顧錦繡說到這裡,總算想起這是不能出口的心思。因看了屋裡的玲瓏一眼,便揮手道:“你出去,我和娘要說些話。”

玲瓏答應著出去,她這才來到呂夫人身旁。拉著她的袖子道:“娘明明答應過我,讓程秋嬋去試他。如今試探過了,他並沒有被迷住,您總該兌現諾言了吧?莫非您還連親生女兒都要騙不成?”

呂夫人放下首飾,轉頭看著顧錦繡道:“虧你還記著這事兒。錦繡啊。你能不能有點心機?不要事事都要靠娘提點。例如你既然生了這樣心思,就該好好籠絡那野丫頭,要對她好。要和她親近,要讓所有人看見你。都以為你是堅定支持你大姐姐嫁進蕭府的。結果如何?剛剛在老太太那裡,二丫頭不過說了那麼一句,你就沉不住氣了,你是生怕老太太看不出你打的主意是不是?”

“那又如何?我憑什麼要親近那個野丫頭?我從前就和她不對付,如今忽然又要去和她親親熱熱的,豈不更露了形跡?至於老太太,哼!她不過就是從鄉下來的,雖然是老太太,但吃穿用度還不是捏在娘手裡?您怕她做什麼?”

“所以說你什麼時候能開竅?”呂夫人氣得在女兒額頭上戳了一指頭,咬牙道:“你去和那野丫頭親熱,只做出要巴結未來蕭府二公子樣子就是,只有讓她放鬆了戒心,咱們才好行事。至於你祖母,你怎麼說也是做孫女兒的,能這麼說話嗎?她雖是鄉下來的,別忘了她可是你爹的娘,她要發火,就連我也要退讓三分,你憑什麼就敢瞧不起她?”

“好了娘,女兒一時心急說錯話了。”顧錦繡如今心裡只懸著一件事,怎會耐煩聽母親的教訓?呂夫人看著這女兒,心中忍不住嘆氣,暗道錦繡這樣性子,到哪個宅門裡,怕是都混不出個好樣兒來。只有那蕭家,因為至今仍是姨娘掌家,她只要做了二奶奶,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當家掌權,那府裡氣氛又好,姑娘們也和善,這或許還能一世無憂。至於大姑娘,哼!她端莊穩重城府又深,到哪裡混不好?所以就別怪我狠心,要搶她的好親事給我自己的女兒,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世道本就是這樣的。

“那好,你想讓娘幫你想辦法,你先要答應娘,和你大姐姐好好兒相處,萬萬不能讓人瞧出半點兒你的心思。”呂夫人鄭重看著顧錦繡,見女兒猶豫了好一會兒,卻終於點點頭,她這才放緩了面色,輕聲道:“好了,此事你不用操心了,靜等著娘的消息吧。”

“可是娘,蕭家看起來很心急,萬一他們這就要下聘迎娶怎麼辦?哪裡有時間讓您慢慢籌謀?”顧錦繡見母親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又急了起來。

“他們家說要迎娶便迎娶?哪有這樣的事?如今眼看過年了,過了年總還得讓你姐姐在這府裡再住一陣子,在老爺膝下盡盡孝吧?就算夏天出嫁,還有半年的時間呢,你急什麼?”

呂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女兒一眼,見顧錦繡沒話說了,她這才揮揮手道:“行了行了,你出去吧,總之記住,我自有道理。你只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莫要壞了大事就好。”

顧錦繡這才放心,又摟住呂夫人奉承了一會兒,這才興高采烈出了門。這裡呂夫人坐在窗前默默想著心事,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聽外面玲瓏道:“太太,舅老爺來了。”

“哦?快請他進來。”

呂夫人一下子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便來到廳裡,果然不一會兒,就見堂弟呂冬雲走進來,姐弟兩個彼此見過禮,呂夫人就把玲瓏打發出門去守著。

那呂冬雲還不等坐下,便急著小聲道:“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才回京城,便聽說那蕭家子如今可是了不得了,而且也並非如傳言中那般可怕,竟是人中龍鳳百里無一的人物,如今又說立了軍功就要封侯的。這……這這……這豈不是便宜了那鄉下的野丫頭?這……怎麼會這樣?”

呂夫人也咬牙切齒道:“你還說。當日你去邊關,怎麼就不親自去看看他?以至於我也信了京城流言,竟然耽誤了錦繡。倒白白便宜了那野丫頭。如今就後悔,又怎麼辦?”

呂冬雲攤手道:“這事兒怎麼能賴我呢?我不過是個商人,還能進去軍營怎的?在外面哪裡就那麼容易碰上他?再說姐姐當日也沒說要我親自去看。只說我回來後在姐夫面前說那蕭江北長相尋常就行,我哪裡知道這樣事?”

“罷了罷了,如今還說這些話有什麼用?”呂夫人嘆了口氣,揮揮手道:“先不提這一茬了。你之前可接到了我的信?我托你的事兒打探好了沒有?”

“打探好了。”呂冬雲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道:“那戶人家在五年前就離了杭州。如今在臨川住下來。當年他家有個兒子五歲就死了是真的,不過是幼子,那孩子的頭上還有兩個哥哥,都沒有成親。只是他們當家的早已死了。如今剩下一個寡母帶著兩個兒子生活,其中長子剛剛考中了秀才,另一個次子則是游手好閑。家裡原本的祖業也敗得差不多了。姐姐,這家是什麼人?你讓我打聽他們幹什麼?”

“這事兒關系到錦繡的終身。我和你說了,你可千萬要守著秘密。”呂夫人看了呂冬雲一眼,沉吟了下,方輕聲道:“當日在老太太那裡,只是聽了個話兒,回頭我只當不經意間和老爺提了一下,老爺就發了一通感慨,由此我才知道這家人的姓名來歷。你剛才說的那個五歲就死了的男孩兒,便是老爺當年給那野丫頭訂的娃娃親。若是能想辦法讓野丫頭和這家結親,到時候蕭家那邊我們也不退親,可不就把錦繡給頂上了?一旦錦繡成了蕭府二少奶奶,甚至是將來的侯爺夫人,你這個做舅舅的幫了她大忙,她心裡能不感激你?這于你日後經商賺錢,有多大的利益,你自己算一算。”

呂冬雲一聽這話,立時兩眼放光,心裡急速盤算著,表面上卻嘿嘿笑道:“看姐姐這話說的,便是我不得利,那是我外甥女兒,我這個做舅舅的難道不幫她?倒要去幫一個無親無故的野丫頭?到底是姐姐,竟然能想出這樣主意。只是那男孩兒五歲就死了,這卻怎麼能讓姐夫答應把那野丫頭仍許給他們家呢?蕭家那邊只怕也不好交代啊。”

呂夫人微微一笑,沉聲道:“該怎麼做,我已經有了些打算。只是還需你幫我跑一趟腿。千萬記著,這事兒一定要找心腹來做,或者你乾脆自己幫我跑這一趟,別人的話,我實在不能放心。”

呂冬雲拍著胸脯道:“這個姐姐放心好了,你既然這麼說,我便親自去臨川走一趟。”

呂夫人笑道:“所以說,到底還是一家人,若是別人,哪裡肯這樣熱心?你過來,我教你怎麼辦。”

呂冬雲忙湊上前去,呂夫人就壓低了聲音說出一番話,只聽得呂冬雲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亮,直到呂夫人說完,他竟是不能立刻回過神來。

“怎麼了?”

呂夫人見堂弟沒反應,皺著眉問了一句,話音未落,就見那呂冬雲竟猛地跳起來,伸出大拇指由衷贊道:“姐姐當真是女諸葛,這樣主意,虧您怎麼想得出來?呵呵,叫您這一說,這事兒保準成了。別說當日姐夫和對方未必說死了,就是說死了,如今過去了十幾年,我不信姐夫還能記得一字不差,何況若是再造了那樣一份兒東西,就是萬無一失的。至於那一家,呵呵,當家的都死了,剩下寡母和那兩個兒子又能如何?還不是咱們怎麼說他們怎麼聽?一個秀才,能攀上京城五品官的千金,這就是他們祖墳冒青煙了,他們還能不願意?”

呂夫人啜了口茶,悠悠笑道:“就是這樣說的。至於大姑娘,呵呵,她不過是個克母的鄉下丫頭,若不是老爺的女兒,哪個秀才肯要她?更不用說將來有老爺幫襯著,也許這秀才還能做個舉人老爺也說不定。”

顧綺羅的下場如何,呂冬雲是半點不關心的。他只關心著自己姐姐和外甥女兒能不能飛黃騰達,帶契自己發財。因瞭解了呂夫人的計劃後,他便站起身道:“事不宜遲,我這便先回去,看看過兩天就去辦這件事。”

呂夫人笑道:“不用這樣著急,你才從外面回京,也該和弟妹孩子們聚一聚。等過了年,再辦這事兒不遲。”

呂冬雲道:“夜長夢多,我還是趁早兒去辦吧,年算什麼?今年不過,明年也照樣能過。”

呂夫人對這兄弟的積極態度十分滿意,於是親自進了裡屋,過一會兒後手裡拿著一個錢袋出來,遞給呂冬雲道:“你做生意也不容易,這裡是二十兩銀子,我的私房錢,你姐夫也不知道的,你拿回去給弟妹和孩子們扯點布料做件過年衣裳,再置辦些吃食。”

“這怎麼好意思又讓姐姐破費?”呂冬雲笑瞇瞇接過銀子,他是做買賣的,家裡錢財未必就比顧府少,只不過便宜嘛,能占當然要占的,更何況自己為這姐姐做事,就是跑腿費,也應該給幾個嘛。

當下告辭離去,這裡呂夫人坐在榻上又籌謀了半天,嘴角方泛起一抹冷笑,自言自語道:“呵呵,你以為自己的婚姻必定如意順遂了?等著吧,且讓你再高興幾天,到最後,我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1:03 PM


第三十五章:我的男人我瞭解

“手套送出去了?如何?你哥哥戴著可好?”

顧綺羅正在看杏花做針線,見春雨從外面進來,便笑著問了一句。卻是半天沒聽見小丫頭答話,於是抬頭看去,只見春雨一臉的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春雨。”

顧綺羅叫了一聲,春雨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啊,姑娘……好,我哥哥戴著可好了,大小也合適,裡面絮了兔毛,軟綿綿的又暖和,哥哥喜歡的不得了。讓奴婢回來謝姑娘和杏花姐姐呢。”

“什麼?你這死蹄子,不是說好了和你哥哥只說是你的針線活兒嗎?你……你怎麼到底把我扯出去了?”杏花大驚失色,卻見春雨連忙搖著手道:“沒有沒有,我怎麼敢把姐姐說出去?我只說是姑娘出的主意,然後姐姐教我的,所以我哥哥讓我回來謝你們倆。”

“原來如此,是這樣還罷了。”杏花松了口氣,又疑惑道:“是了,你剛進門時想什麼呢?姑娘和你說話都沒聽見。”

“姑娘說奇怪不奇怪?我在角門等我哥哥時,聽看門的王婆子和我說舅老爺過來了,一臉的急切,還向她打聽了姑娘和蕭府的婚事。結果等我和哥哥說話時,就見那位舅老爺竟是滿面春風的出來了,嘴裡還哼著小曲兒。”

杏花冷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必定是從太太那裡得了好處唄。雖然我進府時間不長,可對這位舅老爺卻是久仰大名了,下人們多沒有說他好話的,只是太太信他,所以大家也沒辦法。宅門女人多是如此。做了當家主母,若是娘家富貴也罷了,娘家若是有親人需要提攜,多要攢一份家私幫忙的。”

春雨道:“那大概是我多慮了,我倒沒想到姐姐這一層。我只聽王婆子那麼說,還以為舅老爺是因為蕭二公子結親的對像是姑娘,不是三姑娘而著急。那後來又春風滿面的出來。是不是從太太那裡得了什麼消息?太太和三姑娘又不能出門。有事情辦,就只能找總管,但總管也只能在京城辦事。再遠的話,這府裡怎麼辦?這位舅老爺卻不同,他是常年經商,天南海北跑的。太太萬一有什麼陰謀詭計,找他辦也一樣。所以我這樣想著。就和我哥哥說,讓他悄悄跟著那位舅老爺,看他幹什麼去。”

她這一說,杏花的面色也鄭重起來。點頭道:“這竟是我沒料到的,春雨你做的很對,這樣關頭。寧可謹慎些,也不能掉以輕心。”

顧綺羅皺眉道:“這個舅老爺。可就是太太那位堂弟?”

杏花道:“正是,奴婢聽下人們說,也就是他當日從邊關回來,和老爺說蕭二公子相貌只是尋常而已,不似謠言說的那般兇惡,所以老爺才下定決心和蕭家結親。如今看來,那分明是胡說,蕭二公子的模樣,豈是尋常而已?也不知老爺有沒有把這個細節放在心上。”

“如果是他的話,小心些倒是對的。”顧綺羅沉吟著點頭,然後又抬頭看著春雨道:“只是我記得你說過,你哥哥是要幹活吃飯的,這樣一來,豈不是耽誤了他賺錢?”

春雨笑道:“姑娘說的哪裡話?從奴婢到您這裡,賞錢到現在拿了也有二兩多,如今讓哥哥幫您跑趟腿又算得了什麼?一天兩天不做活也餓不死,奴婢先前送手套的時候,把這兩個月存的月銀和姑娘給的賞錢都給哥哥了,怎麼也夠他過年的。”

顧綺羅沒說話,在那裡低頭又想了一會兒,方鄭重道:“這也罷了,可你哥哥不過是個普通人,哪裡會跟蹤監視人?萬一讓人發現,再找人打他一頓,可就得不償失了。”

春雨道:“這個姑娘也不用擔心。我哥哥這些年什麼活兒都做,從前在一家鏢局裡幫著打下手,得那些鏢師傳了他一些拳腳功夫,雖然只是花拳繡腿,不似蕭二公子那般萬人敵,但等閑三五個大漢也近不了身。”

“這我就放心了。”顧綺羅終於松了口氣,對春雨道:“過兩日就是臘月了,你回家一趟,就說我給你的假,讓你回去幫著你哥哥收拾收拾房屋好過年,兩天后再回來。然後你帶些錢給你哥哥,就說從現在起,我便雇了他,讓他不用做別的,只幫我盯著那舅老爺就是,每天把他見了什麼人,要往哪裡去都打探一下,若有可疑的,就來找你告訴一聲。”

她一邊說著,就起身來到錢匣子裡,從裡面拿出幾塊碎銀子,估摸著大概有十幾兩,就一股腦遞給春雨,正色道:“你看這些夠不夠?不夠我再補。”

春雨都被嚇懵了,好半晌才急忙擺手道:“姑娘這是做什麼?您也不需要給我銀子,有您先前賞奴婢的,也盡夠了,您要讓我哥哥幫忙看著舅老爺,我和他說就是。”

“拿著,姑娘我還能缺銀子嗎?實在沒錢了,再去找蕭江北要就是。”顧綺羅不由分說將銀子都塞到春雨手裡,想了想又道:“告訴你哥哥,這趟差事若是辦得好,日後我有好活兒給他做,再不用他東奔西跑做零散工了。”

春雨手裡捧著那些銀子還不知所措呢,又聽見這樣一番話,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忽聽杏花笑道:“好了,姑娘既給你,就拿著吧,難道沒聽見方才那話說的多理直氣壯?如今姑娘可是有靠山的人。咱們那位將來的姑爺別的不敢說,銀子當真不算什麼,就不說功勞,只說那些人頭銀,怕不有兩三千呢。”

顧綺羅笑道:“就是杏花說的這樣,所以給你就拿著,不用和我客氣。”

春雨期期艾艾道:“只是姑娘,這些說到底,都是蕭二公子的錢,他主動給你就罷了,若是他不給,難道您還去和他要不成?那豈不是讓他看輕了姑娘?不行。這錢咱們且省著花吧,府裡下人們哪個是好相與的?奴婢不要了。”

“放心,他說過了,他的就是我的。”顧綺羅坐在榻上,想起蕭江北說這話時的理所當然,面上不由綻開得意笑容。下一刻,便聽杏花笑道:“瞧瞧姑娘這得意的模樣,真讓人嫉恨。蕭二公子不過是客氣話,你就當真了?”

“呸!你這蹄子明明心知肚明得很,這會兒還拿話擠兌我。沒錯,我就當真了又如何?我和他之間可沒有那些試探客氣,哼!我的男人,我自然清楚他的脾氣秉性。”

“這是當姑娘的說出的話?幸虧是說在我們面前,若是讓別人聽見了,非啐你不可。”杏花搖搖頭,卻聽顧綺羅笑道:“廢話,自然是在你們面前我才這樣說,在別人面前說這種話,我失心瘋了不成?”

主僕幾個說的熱鬧,春雨心結也去了,把銀子收到自己的荷包裡,剛剛裝好,就聽門外有人道:“大姐姐在嗎?”

“咦?是三姑娘的聲音,真奇怪,今天是什麼風兒,竟然把她給吹過來了?”

杏花疑惑咕噥著,一面起身去開門,就見顧錦繡顧素紈和顧蘭綃顧清風竟然都站在門外,她便驚訝笑道:“咦?三位姑娘竟然像是下帖子請來似得,怎麼這樣齊整?”

顧錦繡笑道:“我和四妹妹來找大姐姐說話,在外面遇見了二妹妹和清風,就一起來了。大姐姐,過些日子就到臘月了,京城有年集,女孩兒們也可以去逛一逛,我和太太說了,太太也同意,還讓我們順便捎辦些年貨回來。所以咱們得抓緊,到臘月二十之後,有些好東西就沒貨了。”

顧綺羅怔怔看著這位三妹妹,一時間忍不住就扭頭去看太陽,顧蘭綃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麼也沒看到,不由疑惑道:“姐姐看什麼?”

“哦,看看今天太陽是打哪邊兒出來的。”顧綺羅扭回頭淡淡道。顧蘭綃先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一個沒忍住,便“撲哧”一聲笑出來,偏她身旁的顧清風還仰著小臉問道:“姐姐真會說笑,太陽自然是從東邊出來,難道還會從西邊出來不成?”

好小子,真是個捧哏的好手。

顧綺羅心裡贊嘆著,摸了摸顧清風的頭發微笑道:“這可不一定哦,有時候,太陽是會打西邊出來的,例如一些很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時,它就會從西邊出來。”

“是嗎?”

顧清風信以為真,瞪著大眼睛興奮道:“太好了,那下次我偷偷給姨娘吃羊肉,看看太陽打西邊出來是什麼樣。”

“你敢,當心姨娘揍你。大姐姐和你開玩笑呢,這都分不出來,笨小子。”莊姨娘不吃羊肉,闔府皆知,顧蘭綃生怕弟弟聽信了顧綺羅的話,連忙把這小子的念頭給掐滅在了搖籃之中。

一旁被冷落了的顧錦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依照她從前的性子,這會兒早轉身走了,哪裡還會在這裡讓人拿話擠兌,尤其對方是她嫉恨入骨的顧綺羅。

只是想起母親的話,到底是把這一股火氣給壓了下去,不但如此,還呵呵笑道:“大姐姐莫要說笑,小心清風把你的話當真。妹妹知道從前對姐姐多有得罪,只是如今我已經自食苦果,姐姐成了京城最幸運的女人,何必還來和我計較從前的恩怨?往後我的事,還要姐姐多操心呢。”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1:1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45 AM 編輯

第三十六章:義氣少年

這話倒是十分直接誠懇,然而這麼些天,顧綺羅早已看透了這異母妹妹:這就不是個待人以誠,能認真悔過的主兒。恰是如此,今日她過來,才格外顯得詭異。

只是對方既然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顧綺羅也不好說什麼,因把人讓進來,一面想著不管如何,到底能出門逛年集,這倒是好事兒。至於這三妹妹打的什麼主意,只能慢慢再看了。

姐妹幾個難得坐在一起說閑話,說著說著,顧蘭綃便問起顧綺羅備嫁的事兒。顧綺羅苦笑一聲,攤手道:“我那點手藝,妹妹有什麼不知道的?還備嫁呢,連個荷包都做不好。索性這些事兒我都交給杏花了,反正我也看得出,將來我出閣,她和春雨是要和我一起出去的。”

顧蘭綃道:“怎麼說連個荷包都做不好?上次姐姐的護膝就做的不錯啊,而且我看你身上戴著的那個荷包也十分精緻。”

顧綺羅連忙搖手道:“那不是我的手藝,是杏花做的,我坐享其成罷了。至於護膝,呵呵,那東西又不用繡花紮邊兒,做起來一點兒也不難。”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一個小丫頭道:“三姑娘,王姑娘和柳姑娘等好幾位姑娘都過來了,太太問是讓去您房裡還是來大姑娘這兒?”

顧錦繡看了顧綺羅一眼,商量道:“大姐姐,這些女孩兒都是我相熟的,不如請她們都來你這邊,大家也好熟悉熟悉,如何?”

顧綺羅心想和你相熟?那不就是酒樓上那幾個?我才沒空和她們虛與委蛇呢。不過轉念一想:當中也不全都是如顧錦繡這般為人惡劣的,那個王玥兒和焦姑娘就很不錯,更何況聽說王玥兒經常出門。或許自己向她打聽一些事,倒還方便。

一念及此,便笑道:“妹妹既不嫌棄我這屋子小,就都請過來吧。”

不一會兒,就有十幾個姑娘說笑著走了進來,顧綺羅看了一眼,多數人自己只認識臉但名字記不起來。正奇怪程秋嬋怎麼沒過來。就聽王玥兒道:“九姐姐先前去玉蘭山下時不知怎麼落了水,到現在還病著呢,我今兒上午去看她。燒的臉通紅,兩三個大夫在那裡斟酌著用藥,幸虧說是癥狀雖險,卻不惡。只是這一病,怎麼也要靜養一兩個月了。”

別人聽了這話。不過關心下病情,獨有顧錦繡,心裡竟是十分慶幸,暗道幸虧當日娘這主意我沒留下私用。瞧瞧這一出鬧得,白白病了一場,什麼沒撈到。這還是大家不知道她的心思。若是知道,只怕都沒臉活了。

這裡姑娘們走進屋後。杏花和春雨搬光了屋裡屋外所有凳子,配著炕床和窗前美人榻,好不容易才都安排著坐下來,兩人又是好一番忙碌,方把茶果點心預備好。頓時,平日清凈的房間內外便傳出了一陣陣歡笑聲。

臘月裡第一場雪,就下了個鋪天蓋地,一夜之後,大地一片銀裝素裹,窗臺上積了兩三寸高的白雪,推開窗子,發出簌簌的聲音。

“姑娘,快把窗關上,這冰天雪地的,您倒要開窗,可是害怕不著涼?”

杏花趕過來,迅速把窗關上,一面抱怨著,就聽顧綺羅笑道:“在屋裡睡了一晚上,又是地龍又是火炭的,清早起來就想呼吸下新鮮氣嘛,哪裡想到會這麼冷?”

杏花將水盆手巾預備好,看著顧綺羅開始洗臉,她就小聲道:“剛剛王婆子過來找春雨,說是她哥哥在西角門等她。奴婢就打發她去了,又按照姑娘說的,賞了王婆子幾百錢,她一個看門婆子,素日裡還沒誰把她放在心上,聽說這是姑娘特意吩咐的,只感激的要跪下磕頭,奴婢攔了她,讓她回去了。”

顧綺羅接過手巾擦臉,一面笑道:“她一個孤老婆子也不容易,咱們如今又不是沒有錢,權當扶危濟困了,一旦有需要的時候,讓她行個方便,作用大著呢,五百錢算得了什麼?”

杏花笑道:“是,奴婢知道,姑娘如今是財大氣粗了,五百錢也不放在眼裡,阿彌陀佛,就是尋常公侯家,那小丫頭子一個月也不過五百錢罷了。”

主僕兩個說著閑話,反正無事可做,杏花便施展手藝,替顧綺羅精心梳了發髻,然後在首飾盒裡找出幾樣首飾替她戴上,自己又仔細端詳了端詳,點頭笑道:“姑娘平日裡就是不肯認真打扮,看,這一認真,不也是個秀麗佳人嗎?”

“什麼話?姑娘我不認真打扮也是秀麗佳人。”顧綺羅冷哼一聲:“你這丫頭真不會說話,幸虧是在我手裡,若是在三姑娘手裡,看這會兒還不掌嘴呢。”

“姑娘都知道奴婢精明,所以奴婢也是會看人下菜碟的,在姑娘面前能說的話,在三姑娘面前可就萬萬不能說了。”杏花也笑起來,話音未落,就聽門外傳來腳步聲,她便道:“春雨回來了,這怎麼還帶跑上了?有什麼緊急的事?”

一面說著就過去打起簾子,果然就見春雨一頭闖進來,看見顧綺羅便著急道:“姑娘,先前哥哥來告訴我,說他和那位舅老爺的車夫昨兒套上了交情,今日一大早才得知舅老爺要去臨川,也不知是為什麼事?哥哥很著急,過來讓我報信給姑娘,說不知道這與您的事有沒有關系,然後他就匆匆去了,說是要跟著舅老爺去臨川……”

春雨不等說完,就聽杏花和顧綺羅同時驚叫了一聲,顧綺羅便搖頭道:“傻丫頭,你該和你哥哥說,不讓他跟去才是,臨川和咱們有什麼關系?”

春雨道:“奴婢可不是這麼說的呢?但哥哥說,舅老爺走的這麼急,一來一回只怕年都不能在家裡過,那必定是有重要的事兒,對商人來說,最重要的事當然是涉及利益,但他們家車夫是最喜歡打聽和說閑話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家生意上有什麼事,所以想必生意上的問題不大,既如此,那說不定便是為了姑娘的事。所以哥哥不肯半途而廢,他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況姑娘還給了那麼些銀子,若舅老爺去臨川不是為姑娘,他不過白走一趟;但若真是為了姑娘的事,他打聽好了,也好早點通知姑娘做個準備。”

春雨這番話說完,顧綺羅和杏花都怔住了,好半晌,顧綺羅才點頭沉聲道:“你哥哥是好樣兒的,如今這樣守諾重義的男子已不多了,只是你不該就這樣讓他走,此去臨川,怕沒有千八百里路呢?他身上就是那點兒銀子,哪裡夠盤纏?你怎麼也該回來拿點錢給他,再讓他去啊。”

春雨道:“姑娘放心,哥哥這麼多年,什麼苦沒吃過?那十幾兩銀子他還沒怎麼動呢,盡夠用了。更何況蕭二公子也難得見姑娘,他縱然有心給您錢,也沒這個機會啊,如今到了年下,那些下人們就是傳個口信兒,還要賞幾十個銅錢吃酒,她們才敬服你,姑娘的錢留著有大用呢。”

顧綺羅搖頭道:“不管怎麼說,都不應該。我不過是臨時起意,又因為外面沒有個可靠的人,才想起用你哥哥,卻不料竟給他添了這麼一件苦差事。”

春雨道:“哥哥說不苦,哥哥說我長胖了,聽說我在姑娘這裡每天都過得開心,他說姑娘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呢。”

“這話可真叫我羞愧了,我何曾為你們兄妹做過什麼?”顧綺羅搖搖頭,如果說先前她對春雨哥哥的印象還不錯,覺得他愛護妹妹勤勞肯吃苦,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的話,那現在她對對方則是添了幾分敬意。

不管怎麼說,春雨哥哥已經出發了,現在就是讓春雨去追都沒有用,顧綺羅心中想的卻是那個呂冬雲的事:這樣匆忙去臨川,年都不在家過,可是為了什麼要緊的事呢?難道真是因為我的事?呵呵,若真如此,那倒好玩了,我和蕭江北兩情相悅,蕭家和爹爹都沒有退親之意,你們便是隻手遮天,又能如何?

她這裡思量著,那邊杏花卻在沉吟了半晌後問春雨道:“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曾遠。”春雨嘆了口氣,有些悵然道:“我原本的名字叫曾雨,後來進府做了丫頭,也就打算把原本姓名給忘了,偏偏姑娘給我起的名兒叫春雨,無論如何,總還留了個名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你的姓名好好兒記著。這會兒是丫頭,也未必將來就是丫頭,等你脫了奴籍那一天,難道還要叫春雨?那時自可改回本名了。”顧綺羅在榻上聽見春雨的話,笑著給了一點暗示。她本就沒有什麼尊卑觀念,春雨在她身邊又這樣得力,將來即便因為對方身份,不能給她配個好人家,最起碼也要找個身家清白的平民子弟,多幫襯些嫁妝,怎也不會要自己這忠心丫頭一輩子做奴才,甚至對於杏花,她也是這樣想的。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1 11:1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49 AM 編輯

第三十七章:趕集

誰成想平日裡挺精明一個小丫頭,卻會錯了意,聽見這話不由就是一愣,接著眼淚便一下湧出來,咬著嘴唇哽咽道:“姑娘,是不是將來您去了蕭府,有了更好的丫頭,就不要奴婢了?”

“我的老天。”

顧綺羅險些從榻上一頭栽下,一抬眼,見杏花是滿臉的驚喜,她便知道對方已經明白自己這番話的意思,這也從一方面說明杏花對自己遠不像春雨那樣忠心耿耿,不過她也不在意,倒覺著這樣挺好的。於是沒好氣道:“杏花,你解釋給她聽。”

杏花笑著拉過春雨把顧綺羅的意思解釋了一遍,這才讓小丫頭破涕為笑。接著又聽杏花道:“你放心吧,就沖著你這份兒忠心,姑娘去了蕭府也離不得你,再好的丫頭,不能一心為主子,要她有什麼用?”

“這話說的,我身邊也有個不是一心為主子的,我也照樣離不得。怎麼沒有用?我倒是覺著,為什麼要眼裡心裡都是主子?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一個人,沒奈何做了奴才,只要不口是心非,背主求榮,那就行了。例如杏花你,我倒欣賞你這種把奴才當做一份工作的態度,既有自己的想法,又能把我照顧周到,這就非常好了。”

顧綺羅聽出杏花言語中的試探之意,於是也毫不避忌的將自己真實想法說了出來,也就是在這兩個丫頭面前,不然她這樣的念頭,恐怕就連蕭江北都沒辦法認同。土生土長古代貴族的尊卑觀念還是很根深蒂固的。

而杏花聽了這番話,不由就愣住了,傻傻盯著顧綺羅看了半晌,這丫頭眼圈兒就有些紅。她忙低下頭去,強笑道:“奴婢從小兒就被賣來賣去,什麼樣主人沒見過?可惡的把奴婢當條狗,和善的把奴婢當個人,卻從沒遇到過姑娘這樣,竟說奴婢……這做奴才只是一份工作,倒好像……倒好像是和平常人一樣。姑娘您可別這麼好。再這麼著。怕是連奴婢也要和春雨一樣了。”

“可千萬別,你既這麼說,那明天我就對你壞一些。”顧綺羅連忙叫。那邊春雨卻嘻嘻笑道:“我就說姑娘最好了,杏花姐姐如今也知道了吧?她也不用做什麼事刻意打動籠絡你,她就是尋常過日子中,就讓你不知不覺便把心交給她了。”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顧綺羅身上打了個寒噤,好在此時杏花大概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連忙轉了話題問杏花道:“你哥哥既然對你好,當日你進府裡,怎麼還賣了死契呢?”

“是我自己賣的,哥哥知道後。從來不掉眼淚的他還哭了一場,只是那會兒我們要還最後一筆錢,死契的身價高。所以我自作了主張。”春雨嘆口氣,接著又笑道:“如何?我說我哥哥很好的。姐姐還不信,如今才知道他雖身份卑微,品德卻好,你那雙手套也沒有所贈非人吧?”

“好了,我不過問了一句話,你這丫頭就扯了這麼些話說。”杏花撇撇嘴,不再理會春雨,不過想到那曾遠竟是個聰明堅定的好男兒,她心裡確實覺著熨帖了些。

“姐姐看,前邊就是京城最出名的陽關大集,每年這裡的人最多,貨物種類也最齊全。這會兒才進臘月呢,你瞧瞧裡面的人。”

王玥兒從馬車上俐落跳下,轉身正要扶顧綺羅下來,就見對方提起裙裾踩著凳子走了下來,她便撫掌笑道:“太好了,如今總算有一個和我一樣的知己,姐姐不知道,我最討厭和姐妹們出來逛了,一個個忸忸怩怩的,讓人恨不能踢一腳催著她們快些。我說她們,她們還不服氣,說我是猴子,哼!叫我看,分明她們是烏龜才對。”

顧綺羅笑道:“她們說的也沒錯,女孩兒德容言工,這走路也算是容的一種,要走出個裊裊如風拂柳,款款若月破雲才好。”

王玥兒笑道:“我知道姐姐只是厚道,不然您怎麼也和我一樣?哈,果然我聽了姐姐的主意是對的,還是咱們倆先來逛著爽快,走走走,我這就帶姐姐先去那些乾果攤子上看一看。”

那一次女孩子們在顧綺羅房中,原本說好了要一起逛年集,不過顧綺羅想著人太多的話,倒不方便自己行事。因此便悄悄攛掇了王玥兒,果然這颯爽少女一聽說要兩人單獨逛,眼睛就亮了起來,因便以“我們先去探路”為由,在臘月初六這一天出門來到了陽關大集。

被王玥兒拽著往年集裡走去,顧綺羅看了半日,就覺著有些奇怪,問王玥兒道:“怎麼這裡大多都是女人孩子?”

“那當然了,家務事都是女人做的,這置辦年貨,除了家在外地的,所以才會由在京的男人過來置辦之外,當然要交給女人了,小孩子都愛湊熱鬧,所以成群結隊過來也正常啊。不是如此,姐姐以為咱們這些閨閣女兒怎麼可能出得來?”

“是這樣啊。”

顧綺羅這才恍然大悟,只不過她的心思並不在年集上,見王玥兒到了乾果攤子前,眼睛放光在那裡梭巡著,她就好笑道:“你不是吧?這乾果哪天不吃?也值得你這樣興頭?”

“姐姐不知道了吧?家下人過來買的乾果多是參差不齊的,不如咱們親自過來,都挑好的買。所以我家過年的乾果我從來不用我們家那些管事的派人買,都是和我爹娘討了錢,我親自帶著人出來買。”

顧綺羅輕輕扭頭看了眼跟在王玥兒身後的家丁,只見個個苦著臉,她這才明白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妞兒為什麼要帶著好幾個僕人出來,原來不是做保鏢,而是做苦力的。

“你啊,水至清則無魚,當心你這樣做,你家的管事恨你。”顧綺羅搖搖頭,卻聽王玥兒冷笑道:“我不過管著這一件事,也是為了我自己和長輩們吃得好,他們恨我做什麼?一年四季,地裡的租子府裡的采買,哪一樣他們不伸爪子?我娘也和姐姐說的一樣,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一面說著,早走過了幾個攤子,最後在一家貨品最齊的攤子前停下,王玥兒拿起那攤主面前的瓜子松子等嘗了嘗,便點頭道:“姐姐,這家不錯,你看個頭大,裡面果仁也成實,火候也好。”

顧綺羅嘗了嘗,果然不錯。只不過她並不像王玥兒要負責王府的乾果采買,所以只是挑著自己和顧蘭綃等喜歡吃的買了幾樣。那攤主冷不防遇見了王玥兒這個大主顧,樂得合不攏嘴,連帶顧綺羅都跟著沾光,每樣多給了小半斤,裝好後打了一個小包裹,交給身後春雨拎著。

“爺,咱們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啊?再不跟上去,就看不見了。”

小橋站在蕭江北身邊,遙望著人群裡顧綺羅的身影,面上滿是焦急之色。

從進了臘月裡,自家少爺就跟豹子狩獵似得,天天一大早就跑到蕭府附近打埋伏,傍晚歸家,好不容易守了這幾日,看見那位大姑娘出門,這才在後面綴著,偏偏到了這裡,那兩位姑奶奶進去趕集,眼看就沒影了,自家少爺竟然還猶豫著不肯進去,要這樣,守了這麼多天是幹什麼呢?只盼著悄悄見一面?小橋一點兒也不覺著自家少爺是這樣的窩囊廢。

蕭江北的確不是窩囊廢,只是察覺到從身旁走過的大姑娘小媳婦或悄悄或光明正大看過來的眼神,他不由就想起自己在邊關逛大集時的慘痛教訓。邊關女兒多豪放,那一次他一時興起去趕集,憑著蓋世武勇,竟也差點兒不能囫圇出來,等到回了軍營,身上衣服都碎了好幾道,害他被戰友們取笑了好久。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啊。從那一次,蕭江北就知道:個人武力在一群意亂情迷的女人面前,就跟豆腐一樣靠不住,關鍵是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能真的對一群女人動手吧?所以如今一看見這種女人成堆的地方,二公子下意識就有心理陰影了。雖說京城女孩兒應該沒有邊關那些女人恐怖的戰力,但問題是富家千金們沒有,誰知道平民百姓家這些昂頭挺胸的當家娘子有沒有呢?若他在京城再鬧這麼一回,那真就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沒錯,在蕭江北眼中,這樣的轟動和艷福就是丟人,無比的丟人。天知道他只想和心上人見面說說話,誰知此時竟然被人群隔住了。

“公子餓不餓?買兩個烤紅薯吧。”

一個甜美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蕭江北回過身,就見一名布衣荊釵的女孩兒正癡迷看著他,眼中全是驚艷贊嘆之色。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好像那次在邊關,就是由一個賣烤紅薯的女子最先向自己搭訕的,可惡,他上輩子和烤紅薯的女人到底結了什麼仇怨啊。

“不買不買。”

小橋不耐煩的揮著手,心想什麼啊?竟然這麼大膽,跑來找我們爺搭訕,我們爺可是定了親的人,就是沒定親,也不可能看上你啊。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0:1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46 AM 編輯

第三十八章:騷亂

“公子,要不要買些乾果嘗嘗?”

卻聽又一個甜膩的聲音響起。接著又有一個嫵媚少婦走上前來,杏眼含春道:“公子,早飯吃過了嗎?要不要到我們店裡用點點心?我們春來居的點心可是全京城都聞名的哦……”

“走。”

蕭江北再不猶豫,拉著小橋扭頭就走,卻不料那些女人竟不依不饒的追上來,一面叫喊著“公子留步”,然後就有更多女人加入追逐的人群中。

蕭江北身上冷汗都冒出來了,腳步越來越快,忽聽身後猛地響起一個尖銳聲音:“非禮啊,前面那個公子你別走……”

隨著這一聲,周圍的女人男人們都立刻看了過來,待看清蕭江北模樣,一瞬間,女人們眼睛發亮,男人們眼睛發紅,正要一擁而上,就見蕭江北猛然伸手,一把扯開右手寶刀上敷著的粗布。

一瞬間,原本的翩翩佳公子頓時化身為殺氣四射的戰神,只見他猛然回身,提著刀向後面追上來的那些女人一指,舌戰春雷,斷喝一聲道:“再敢胡說,爺要你的命。”

萬籟俱寂,蠢蠢欲動的人群何曾經歷過這樣事,頓時全都萎了。蕭江北威風凜凜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掠了一圈,耳聽得小橋還在那裡叫囂:“哼!瞎了你們的狗眼,知道我們爺是誰不?就敢胡亂攀誣,還好意思說我們少爺非禮你,也不看看你那模樣……”

“夠了,我們走。”

蕭江北淡淡制止了小橋,提著寶刀昂首挺胸就那般揚長而去。好半晌,人群裡才發出紛亂嘆息聲,夾雜著一個個不甘心的聲音:“真是可惜了。好容易遇見這樣一個男人,竟是個這樣不好惹的。”

“真是,看他穿戴打扮不俗,若真能搭上線,嘖嘖……”“唉!我只是想問問他的家世年紀,看看能不能和我閨女配上,那麼兇做什麼?”

溜出人群的蕭江北大大松了一口氣。耳聽得小橋在身邊諂媚拍馬屁:“爺真是太威風了。一句話,就震得那些女人全都如同鴨子一般閉了嘴,嘖嘖。太了不起了。”他苦笑著搖搖頭,暗道果然京城裡的女人們比邊關那些女人好應付多了,不然若是也有幾個挺著身子要往刀上撞,小爺我今兒就還得狼狽逃一回。好險啊,看來以後到這種人群聚集的地方。還是戴著斗笠比較好。女人們固然可怕,男人們看我的目光也是恨不能活撕了我似得。

一想到此處,蕭江北就覺著有些小鬱悶:他從小在邊關長大,苦練武功上陣殺敵。捨生忘死為的是保家衛國,沒人崇拜敬服也就罷了,還都拿那種看韃子的仇恨目光來看他。至於嗎?就像那幾個世家子,不過是因為嫉恨。回京城後便不約而同把自己糟蹋到地底下去了,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啊?爹娘把他生成這個模樣,能怪他嗎?

不過想到也恰恰是因為那些人的嫉恨抹黑,才讓自己和顧綺羅結緣。蕭二少爺的心情總算好轉了一些。此時他和小橋已經到了芳華大街上,因為前面就是陽關大集,所以平日裡熱鬧的街道冷清了許多,上百家店鋪的門前都沒什麼人。

“隨便轉轉吧。”

蕭江北對小橋吩咐了一句,於是小橋便明白了,自家少爺這還是沒死心呢。他就忍不住道:“少爺,您想見顧家小姐,就直接去求見唄,何必這樣遮遮掩掩的?這也不符合您的行事啊。”

“我雖然最討厭那些規矩禮數,但總也要講究個適度,這會兒若是去顧家求見,便有威逼之嫌,太不尊重她了。”蕭江北淡淡和小廝解釋了一句,他還是很滿意小橋的,這小子機靈又勤快,就是有一條,喜歡揣摩自己心事,不和他講明白,保不齊他能幹出什麼來,托人遞紙條進顧府也是有可能的。

小橋這才明白,雖然他知道自家少爺對那位未來的二少奶奶情根深種,然而聽了這番話,他心中卻仍是大受震動,由衷嘆道:“那位大姑娘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竟能得少爺如此為她苦心著想愛護。”

“是我不知幾世修來的福氣,才得與她結緣。”

蕭江北認真道,話音未落,忽然就聽身後一個聲音大喊道:“顧家姐姐,我就先走了,您也別逛時間長了,沒有我在身邊,就你和一個小丫頭,別被人欺負了去。就算阿大阿二跟著也不靠譜。”

這聲音略有些耳熟,蕭江北一挑眉,急忙回身,就見王玥兒竟然騎了一匹馬,在行人紛紛退避的大道上狂奔而過,幾十步遠外,是顧綺羅和春雨,此時也正望向這邊,滿臉的驚訝。

蕭江北就覺著心裡如同吃了一個人參果那般,竟是舒服通透的無法形容。卻還要強行抑制著面上笑意,大踏步走到顧綺羅身前道:“竟然能在這裡遇到姑娘,真是巧的很。”

“確實很巧,無巧不成書嘛。”顧綺羅笑了一聲,心中也自疑惑,暗道真的是偶遇嗎?應該是吧?這廝總不至於在我家門外蹲點兒,然後刻意製造這一場偶遇,用得著嗎?

“你和那位騎馬的姑娘一起過來的?”既然都遇上了,那接下來並肩而行就是很水到渠成的事。王家那兩個叫阿大阿二的下人一看顧家姑娘都有人保護了,於是也立刻知趣的離開。

“是啊,才進陽關大集逛了一會兒,就聽人說大集入口不知怎的起了騷動,玥兒喜歡看熱鬧,我怎麼說也不聽,我又不放心她,好在跑過來的時候已經平息了,也沒出什麼事兒,我問了人,好像是因為一個漂亮男人引起的,你說現在的人怎麼想的?我都懷疑這裡還是京城嗎?平時接觸的大家閨秀沒這麼彪悍啊。”

“咳咳……”蕭江北差點兒讓口水嗆到,心中默默流淚暗想你還沒見到更彪悍的呢。

他覺得這事兒丟臉,是絕不肯讓顧綺羅知道的,卻不料身旁小廝和他不是一個想法,小橋在那裡一挺胸脯,傲然笑道:“姑娘不知道,那些大家閨秀膽子小,又有家教,行動舉止還好,偏偏是這些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家怎的?”

小橋還想把自家少爺引起的騷亂好好描述一番呢,忽然就覺著身上汗毛豎起,扭頭一看,少爺那眼神如同要把他活撕了似得,這廝打了個寒顫,立馬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連忙陪笑道:“平民百姓樸實,那個……規矩少些,好多女人拋頭露面的,自然……嘿嘿,膽子就大了些。”

顧綺羅好奇的將目光在這主僕兩個臉上梭巡著,忽的恍然大悟,瞪著蕭江北低聲道:“喂!那個引起騷亂的不會就是你吧?”

所以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古人誠不欺我也。蕭二少爺這會兒想起平日裡被他當做放狗屁的聖人言論,竟起了深深的認同感:女人太聰明,非男人之福啊,尤其這女人還是你心心念念喜歡著的未來娘子。

“不是,絕對不是。”小橋意識到這是個彌補自己失誤的好機會,連忙又挺直了胸膛,卻聽顧綺羅笑道:“好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麼?古有擲果盈車的美談,如今那引起騷亂的若是你蕭千戶,也算是一樁可以媲美先賢的佳話嘛。”

“那是潘安命大,才沒被砸死。”

蕭江北咕噥了一句,差點兒沒把顧綺羅噎死,詫異看向身旁男人,她竟不知道,這廝還有“一句話殺死小清新”的潛質呢,毒舌和麵癱,這倆詞配套嗎?

“姑娘不是說要去飯館酒樓吃好東西嗎?”正詫異間,就聽身後春雨小聲說了一句,於是蕭江北立刻看過來,目光炯炯有神:“你餓了?想去哪裡吃飯?”

“哦,我不餓,只是……有些心思,想嘗一嘗京城各大酒樓飯館的飯菜。”顧綺羅有些尷尬的解釋了一下,心中暗想也不知這廝會不會誤會我是吃貨?算了,誤會就誤會吧,反正我本來就是吃貨。

卻不料蕭江北並沒有驚訝,而是微微沉思了一會兒,方點頭輕聲道:“難怪上次你說要用錢,怎麼著?是想暗地裡做這個買賣?”

顧綺羅這一次是真驚訝了,沒想到未婚夫竟還是個推理高手。她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就算現在對方不知道,將來難道還能瞞一輩子?何況如果真要做這件事,大概還要求蕭江北幫忙。他既然說我喜歡做什麼都行,那今日就看看他是否能言行如一。

想到這裡,便鄭重點頭道:“是啊,我從小兒喜歡看些雜書,有些書講的就是生財之道,我一直很有興趣,只是那會兒在鄉下,要照顧祖母,也沒機會。如今來了京城,這裡權貴達官雲集,我便想試一試,你……覺著怎麼樣?”

蕭江北沉吟了一下,慢慢道:“既是你從小就喜歡,那就去做。只是有一條,生意場上並非都是日進鬥金,也有一夜破產的……”

“喂!”顧綺羅咬牙打斷蕭江北的話:買賣連個雛形都還沒有呢,這貨就想到什麼一夜破產,要不要這樣烏鴉嘴啊。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0:2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49 AM 編輯

第三十九章:大仙

卻不料蕭江北竟嚴肅了面色看向她,認真道:“我說的是事實。所以,你若是能放寬心,賺錢也好賠錢也好,都只當個玩樂,你便去做,要多少錢,我給。但若是覺著自己放不下,整日牽腸掛肚,賺錢大喜,賠錢則大憂,這大喜大憂都於身體有害,那我便不願意你去做。”

原來是這樣。

顧綺羅松了口氣,旋即心中就如春水泛濫一般,滿滿都是溫暖和感動。她扭頭看著蕭江北,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情緒,好像除了感動和喜歡之外,還有十分慶幸,慶幸上天竟厚待她至此,讓她在這樣一個世界裡,還能遇到蕭江北這樣如一座高山般讓自己依靠的男人。

“怎麼了?”蕭江北被愛人看的有些忐忑,暗道她會不會覺得我管她太多了?明明當日我說過她喜歡什麼都可以做的。

“沒什麼,就是……忽然發現很喜歡你。”

顧綺羅扭過頭,聲音比量著蚊子哼哼的音量,幸虧蕭江北功夫出色耳聰目明,即便如此,也是將將聽到,一時間他心裡也如吃了蜜般的甜美,這種沒有誤解只有靈犀的感覺,真的是太美妙了。

“好了,雖然咱們兩個都是放肆的,但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出雙入對,傳出去總是不好,你我臉皮縱然厚一些,也得為家人著想,我料著蕭將軍和我爹爹的臉皮都比不上咱們倆的。”

來到酒樓門前,顧綺羅看著時近晌午,街上行人漸多,終於還是對蕭江北下了“逐客令”,她是可以沒有顧忌。但她老爹還得在朝裡做官呢,現在京城不知有多少人嫉恨自己和蕭江北,所以行事還是低調點好。只看先前蕭江北一個出色至極的大好男兒,被那幾個世家子用嘴刀糟蹋到什麼地步,便知這人口兩張皮的厲害。

顧綺羅這番話當真是說到了蕭江北的心裡,他是無所顧忌的性子,卻也不能置家人于不顧。因默默點點頭。輕聲道:“你上樓吃。我在樓下用些飯菜就是。對了,後面是顧府的馬車?我過去替你檢查一下,馬車有時候容易壞。出危險就晚了。”

他說完也不等顧綺羅反對,便徑直向身後馬車走過去,爬上爬下的檢查了一番,顧綺羅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想起馬車這茬兒。不過看對方熟練地動作,也就猜想著大概是曾經遇到過這樣事。所以關心自己之下,才會以策萬全。“

到酒樓上要了幾樣招牌菜,顧綺羅也只是嘗嘗味道便停了筷子。春雨被逼著在對面坐下,正準備甩開腮幫子大快朵頤一番。反正錢都花了,不吃白不吃。卻不料剛扒了兩口飯,就見姑娘站起身道:“走吧。去下一家。”

“姑娘,您這是要幹什麼啊?”春雨急了:“不能這麼浪費。”

顧綺羅其實很想打包。但也知道這個舉動一出來,自己就算是出名了。只好忍痛拖著春雨下樓,一面道:“不用急,一家一家吃,有你吃飽的時候兒。”

這芳華大街也算是京城出名的商業中心,如今已是晌午,各家酒樓飯館都是高朋滿座。顧綺羅和春雨一路吃下來,到最後兩人都記不清吃了多少家,只覺著最起碼二十多家是吃到了,因為一家只吃一口菜,這會兒肚皮都撐的要爆了。

“姑娘,不能再吃了,再吃……奴婢就要吐了……”春雨捂著手下面已經凸起來的小肚子,驚恐看著眼露堅定目光看向下一家酒樓的主子,滿臉都是“姑娘饒命”的表情。

“應該是……最後一家了,再堅持堅持。”顧綺羅拍著春雨的肩膀給她打氣,話音未落,就聽身旁一個夥計道:“兩位姑娘,雖然這往前還有十幾家酒樓,可若說做菜地道美味的,還得數我們摘星樓……”

還有……十幾家?

顧綺羅不等夥計說完就差點兒跪了,她原本想著最後一家的話,說什麼也要堅持到底。可夥計一句話就打破了她的幻想,將她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擊的粉碎。

“算了吧,回府,改日再來吃。”有氣無力的哼哼著,大姑娘和春雨彼此攙扶著往街對面的馬車走去,而春雨已經暗暗下定決心,下次絕對要讓杏花跟著姑娘出來,她絕不要再撐成豬。

上了馬車,主僕兩個剛坐下,春雨就發現顧綺羅座位下面有個包裹露出一角,她忙抓著那個角拖出來,一面驚異道:“好沉啊,什麼東西?奇怪,之前坐車的時候沒發現車裡有這個啊。”

顧綺羅也十分疑惑,連忙探身過去,就見春雨已經將包裹解開,剎那間一片黃澄澄銀燦燦的光輝差點兒閃了兩人的眼。

“這麼……”春雨的驚叫旋即就被自己死死捂在嘴裡,她抬眼看著顧綺羅,眼神裡又是驚恐又是歡喜,好半晌才放下手悄聲道:“姑娘,是……是不是黃大仙來給咱們送錢了?”

“黃大仙你個頭,哪只黃鼠狼會這麼好心?”顧綺羅沒好氣瞪了春雨一眼,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還是黃鼠狼的粉絲,封建迷信的流毒啊,真是害人不淺,連黃鼠狼那糟心玩意兒都有信徒了。

“不是黃大仙,難道是狐仙?”春雨顯然對這些形象不太高尚的精怪十分推崇,喃喃自語道:“也是,這麼一大包銀子銅錢,怕沒有一百兩呢?黃大仙個頭小,未必銜得動,狐仙就不一樣了,狐仙長的又大……”

“不是黃大仙也不是狐仙,這些銀子,只怕是蕭大仙給的。”顧綺羅卻是立刻就明白了這銀子的來歷,原來蕭江北忽然要替她檢查馬車,是為了悄悄把這東西放到車上。當日在溫泉山莊時,他要給自己一百兩銀子,自己說被人看見無法交代,過了這幾天,她都把這事兒忘了,沒想到對方竟還一直記在心中。

看著那一小塊一小塊剪得整齊的碎銀子,還有那十貫嶄新的銅錢,顧綺羅心中思緒起伏,偏偏春雨在旁邊拼命破壞氣氛,一個勁兒念叨著:“梟大仙是什麼?姑娘說的是那種大鳥嗎?”

大鳥這個詞顯然讓顧綺羅產生到了一點不太好的聯想,不由得臉一紅,啐道:“什麼大鳥?我說的蕭是蕭江北的蕭,不是鳥。”

“哦,蕭二公子……”春雨不等說完,猛地瞪大了眼睛,顫聲道:“姑娘是說,這些……這些是二公子給的?”

顧綺羅點點頭,將這一大包銀子銅錢和在市集上買的乾果包裹放在一起,淡然道:“這事兒除了杏花,和誰都不許說,明白嗎?”

“嗯,知道知道。”春雨猛點著頭,小臉上全是滿滿的興奮:二公子對姑娘簡直太好了,她正愁姑娘這麼個吃法兒,家裡那些碎銀子根本不夠花,沒想到未來姑爺就體恤的送錢來了,嘖嘖嘖,這份兒關心體貼,全天下大概也沒幾個女人能得到,何況二公子又是那麼出色的男人。

春雨是衷心的替自家姑娘高興,見顧綺羅也是紅暈滿頰,她就湊過去壞笑道:“姑娘臉上是不是熱辣辣的?那不如掀開簾子吹吹風,不然回府後讓二姑娘看見,又要打趣您和二公子了。”

說完不等顧綺羅說話,她就自作主張掀開了馬車簾子,顧綺羅也正覺著心裡臉上都是一片火熱,於是探出頭去,四下裡一看,就看見馬車十幾步外騎著馬悠然跟著的蕭江北和小橋,那架勢很明顯是要暗地裡護送她回家。

隔著街上不多的人群,兩道視線交匯,雖不能言語,卻是心有靈犀,當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熱熱鬧鬧一個年過完,顧府連主子帶下人們累倒了一大半,不過人人心裡都是高興著的。府裡有鄉下兩個莊子送來的東西和租子,還有兩家店鋪這一年的收益;算下來也進賬了三千多兩銀子。下人們雖然累,卻是有紅包可拿,而且年節時主子們也不似平時那般小氣,一般跑個腿兒什麼的都能有賞錢。

這當中尤其是大姑娘,又不拿架子,打賞起來還痛快,動不動就是一二百錢的賞,便是連對呂夫人忠心耿耿的幾個僕婦,都覺著顧綺羅無論是從氣度還是品性為人上,都隱隱超過自家太太,更不用提那些表面奉承背地裡懼恨呂夫人的僕人了。

“下人們當中,大姐姐如今的口碑當真很好,所以你看這幾日,太太臉色都不太好看。”正月裡不動針線,所以女孩兒們無非下棋打牌閑聊,這一日恰是正月初十,顧蘭綃無事可做,便過來找顧綺羅閑聊,然後姐妹倆擺開棋盤,慢悠悠廝殺起來。

“原來太太臉色不好看是為這個?叫我說她未免太多心了,我難道還不夠安分守己的?”顧綺羅微微一笑,在棋盤中央落下一子。

“這也正是我和姨娘奇怪的。論理蕭家那邊已經和父親說好了,過了年就要下聘,春末就迎娶姑娘過去,便是這麼兩個月時間,難道還怕姐姐篡了位不成?怎麼就至於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顧蘭綃也微微一笑,伸手隨便落下一子,然後看向顧綺羅,正色道:“所以我和姨娘忖度著,別的都不怕,就怕太太打什麼壞主意,竟想讓姐姐在家耽擱住,所以自然忌憚姐姐在下人們裡的名聲。”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0:32 PM


第四十章:消息

顧綺羅之所以如此高調賣好,也是擔心呂夫人對這門婚事從中作梗,如此收了下人們的心,給呂夫人增加一些壓力,也許她巴不能打發自己早日出閣,那就萬事大吉。可如今聽顧蘭綃所說,她心裡也嘆了口氣,暗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因為這門婚事的反轉,我對那個惡毒女人已經可以說是忍讓了,她千萬別自己作死,害了自己也要來害我。

“對了,姐姐如今手裡大方,這顯然又不是太太給的錢,如今下人們都說,老太太有不少私房錢,都填了給姐姐。若這事兒是真的,姐姐還須當心些,我最知道太太,面上事事大方,心裡卻錙銖必較,若是知道老太太有這個體己,她怕是心裡要讓貓抓了。”

顧蘭綃這番話,一是小心打探一下周太夫人是不是真有私房錢;二來也婉轉提醒一下顧綺羅,不要太張揚,這種錢自己存著便好,不然會給老太太帶去麻煩。

顧綺羅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全點破,只是笑著道:“多謝妹妹提醒,不過這錢並不是祖母給的,祖母和我在鄉下,這些年我們孤老寡女,能有什麼進項?日常生活還是靠自家屋前屋後的菜園子雞鴨以及爹爹寄來的錢支撐著,祖母哪有私房錢?實不相瞞,我這錢是江北害怕我在家裡艱難,所以才悄悄給我花用的。只是這事兒我只告訴你一個,別人都不知道,她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爹爹還活著呢,我不信太太就再貪財,還敢膽大妄為怎的?”

這話別人的確都不知道。之所以故意告訴顧蘭綃,自然是讓她明白自己身後的籌碼。果然,這二姑娘目光一下子亮了,看看前後無人,便抿嘴兒悄聲笑道:“姐夫竟然替姐姐想到這個地步,嘖嘖嘖,真是讓人羨慕死了。偏偏你不讓說。不然若是讓三妹妹和她那些閨中好友知道,豈不氣得吐血?”

顧綺羅也笑道:“二妹妹好不厚道,都是姐妹。得了便宜就好,何必非往人心上戳刀子呢?”

顧蘭綃斜睨了她一眼,悠悠道:“姐姐還說我不厚道,給太太請安時。故意謝太太給安排這門親事的不知是誰。我們姨娘回去後整整笑了兩天,說太太當時那臉色如同開染料鋪子也似。回屋肯定要砸枕頭出氣的。”

姐妹倆正說笑,忽聽門外杏花的聲音道:“姑娘,春雨的哥哥過來了,說是過年間跑了一趟外地。帶回了些土特產,奴婢已經打發春雨過去拿了,姑娘若是有事兒。便叫奴婢好了。”

顧綺羅心中一動,連忙站起身高聲道:“你等等。她哥哥在外奔波勞苦,也不容易,還想著帶些土特產送進來,你去給他送些銀錢,總不能讓那麼個老實人吃虧。”

顧蘭綃便起身笑道:“姐姐對一個下人也是這樣設想周全,當真難得,難怪咱們府裡的下人都喜歡敬佩你呢。罷了,既如此你先忙著,我先告辭了。”

“好,我就不送妹妹了,改日有空再過來。等下土特產裡若是有好的,我打發人給你和姨娘送去點兒嘗嘗。”

顧綺羅笑著把顧蘭綃送到門口,見她去了,這才回身對杏花道:“你去拿二十兩銀子送給春雨哥哥……”

不等說完,就聽杏花倒吸一口涼氣,悄聲道:“姑娘瘋了?何嘗需要這麼多銀子……”不等說完,就被顧綺羅瞪了一眼,聽她咬牙道:“你就想著二十兩銀子多,不想著人家風裡雪裡替你跑那麼老遠一趟打探消息,更何況咱們外面無人,這春雨哥哥又聰明重情義,竟是上天送給咱們的好幫手,二十兩銀子算什麼?快去吧。”

杏花想想這也有道理,只好去抽屜裡撿了幾塊比較大的碎銀子,用手掂量著差不多有二十兩,卻見顧綺羅又拿了一貫錢添上,她這才包了一個小包袱,匆匆出門而去。

顧綺羅在屋中坐下來喝茶,心中好笑自己怎麼竟然微微有些緊張?在現代時那些重大談判之前,自己也沒有過這樣情緒,還是說,真的是關心則亂?因為一顆心系在蕭江北身上,唯恐這婚事打麻煩,所以一向強大的定力竟然都不能保持了。

“你說你沒事兒長那麼帥幹什麼?帥也就罷了,還非得混到這麼炙手可熱的地步,連皇帝如今都三不五時的召見,這下好,招了多少蜂引了多少蝶?還得讓我為這事兒操心。”

她在屋裡自言自語抱怨著,過不多長時間,就聽門外腳步聲響,知道是杏花春雨回來了,於是忙直了直腰,見兩人進門,便微笑著問春雨道:“見到你哥哥了?他走了這一趟,如何?你有沒有替我謝他的辛苦?”

春雨呆了一下,暗道哥哥拿錢辦事,有什麼可謝的?但旋即想起自家姑娘便是這個性子,也就釋然了,因急忙道:“姑娘還有心思問這個呢,我哥哥說,那舅老爺去臨川,和一戶姓原的人家談了好幾天,因為那原家只有一個寡母兩個兒子,沒人可打探消息,我哥哥又怕貿然問那母子三人會惹起他們懷疑,偏偏他們說事兒又只在自家,也不去酒樓飯館,因在那裡等了幾天,竟無從打探下手,只能從鄰居們那裡打聽了原家的一些消息,便急匆匆趕回來報信了。”

“姓原的人家?”顧綺羅皺皺眉頭,喃喃道:“我並不認識這樣的一家人,祖母也從未提起過,唔,這應該和咱們並沒有關系吧?”

“阿彌陀佛,若是沒關系最好,若是有關系,姑娘想想,那舅老爺大過年跑這麼一趟,肯定圖謀不小,姑娘得早作準備。”

顧綺羅點點頭,一面問道:“那你哥哥打聽了那原家是什麼情況?”

春雨道:“我哥哥打聽的消息不算多,只說她們家母親還算是個知曉詩書的,只是兩個兒子不太爭氣,那個大爺倒還好,做了秀才,但我哥哥說看那人樣子,定是陰險深沉的,不好相與,且整日裡也是大手大腳的,一點兒不知幫襯家裡;那個二爺就更不堪了,整日裡偷雞摸狗眠花宿柳,雖不是無惡不作,但鄰居們都厭憎的很,反正這一家子不是什麼好的。”

杏花神情便鄭重起來,卻聽顧綺羅也慢慢道:“這樣一家人,明顯不是做生意的,舅老爺和他們怎麼可能有生意往來?照這麼說,這還真是沖我來的?只是好奇怪,那麼一家人能和我有什麼關系?我連聽都沒聽說過。”

春雨道:“對了,我哥哥還打聽到一個事情,有個在那裡住了幾十年的老頭兒告訴他,說這一家是後搬過去的,聽說原先是住在杭州……”

不等說完,就見顧綺羅猛然站了起來,沉聲道:“從杭州搬過去的?那必定是和我有關系了,只是到底有什麼關系呢?”
她在這裡踱著步子,忽聽杏花道:“是了,姑娘記不記得?上一次和太太姑娘們一起去老太太那裡時,老太太因為高興,曾經說過姑娘小時候訂過一門娃娃親,莫非……就是這一家?”

那不過是周太夫人隨口一說,不是杏花今日提起,顧綺羅都忘了,此時想起這事兒,不由愣了一會兒,然後方慢慢點頭道:“看來就該是這一家了,只是我倒不知太太找他們做什麼?那個和我訂娃娃親的男孩兒五歲上就溺死了,太太莫不是氣瘋了,要把我許給那死鬼結冥親?”

杏花冷笑道:“太太若敢這麼做,可就是想死了,老爺斷斷不可能容忍的。就是那一家,莫說他們現在無權無勢的,就算是有權勢,也不敢逼著姑娘結冥親啊,不然傳出去,一人一口唾沫也夠淹死他們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他們究竟要怎樣做呢?”顧綺羅皺著眉頭,卻聽春雨道:“姑娘,這會兒不是猜測的時候,叫奴婢說,既然有這樣事,不如趕緊想辦法告訴二公子一聲,他能自在出門,又有勇有謀,此事不如交給他去解決。”

顧綺羅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怎麼能事事依靠他呢?倒顯得我十分無用。不用著忙,太太既然劃下道兒來,我便接著,我倒要看看,她要如何利用一個死人做文章。”

“姑娘,這會兒您和二公子比什麼呢?女人便是要依靠男人的啊,二公子會理解您的苦衷,何況如今您在這府裡根基還淺呢,和太太鬥也未必能討得了好兒,若是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那個地步,連二公子也無力回天了怎麼辦?”

杏花也急了,她到底還是古代的女孩子,怎也不可能理解顧綺羅把自己和蕭江北放在同等位置,只想互相尊重扶持,卻不願一味依靠的心思,她更不知道自家姑娘在此前十幾年間過得便是謀劃籌算的日子,所以對于呂夫人的手段並不是很擔心,雖然她並不想讓這樁婚事出一點兒差錯。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1:3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47 AM 編輯

第四十一章:乳母

“不用急,臨川到京城,怎也要大半個月呢。好了,我看看若是有機會,就把這事兒透露給他知道,但具體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你們不用著忙。”

顧綺羅慢慢坐回榻上,笑著安撫如同兩只炸了毛的貓咪一般的丫頭,心中則冷笑道:我步步退讓,你倒是步步逼了上來,既如此,好,就沖著你對我做的這些事,姑娘我若是還讓你好好兒的過,我也就是個泥人了,何況二妹妹和莊姨娘如此信我,總不好讓她們什麼都得不到,豈不讓她們後悔信錯了我?

一念及此,她便微微冷笑,忽地看向兩個丫頭,慢悠悠道:“你們說,我是不是應該和太太學一學管家了?”

“你看的清楚嗎?確實是一個年輕男人?長得如何?多大年紀?”

此時顧錦繡的房間裡,只有她和心腹的丫頭雲芝,聽見自家姑娘問的話,雲芝一時忍不住,就看了顧錦繡一眼。

見雲芝的眼神古怪,顧錦繡也是一愣,旋即醒悟過來,不由大為光火,惱怒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麼?把你家姑娘我看做了什麼人?以為我對癩蛤蟆也有興趣?你是要死了吧?”

雲芝嚇得連忙道:“姑娘冤枉奴婢了,給奴婢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想姑娘。”

顧錦繡冷笑道:“我問那男人的具體情況,不過是看一看能不能做點文章,既要做文章,總要個差不多的,若是一個三四十歲的醜八怪。我讓人去蕭家說大姐姐和他有私,別說二公子對大姐姐還好,就是不好,他也不會信這樣荒唐的事。”

雲芝松了口氣,暗道自家姑娘從前都是沒心沒肺的一味驕縱,總算如今心裡裝了這件事後,還學會一點兒算計了。因便笑道:“若是這樣。姑娘盡可放心做文章。那男人年輕得很,穿的雖然是粗布衣衫,但氣質還挺沉穩斯文的。相貌也十分英俊,自然比不上蕭二公子,卻也算是百裡挑一了。奴婢看著春雨和他說話,接著杏花也趕了去。奴婢覺得奇怪,去問王婆子。她支支吾吾說那是春雨哥哥,來找春雨送東西的,我訓斥了那王婆子一頓,就回來稟報姑娘了。”

“春雨哥哥?那也不過是個粗人罷了。”顧錦繡有些失望。卻聽雲芝笑道:“王婆子說是春雨哥哥,怎麼敢保證就真的是?即便是,姑娘要做文章。似也不用說的這麼清楚吧?當日蕭二公子的惡名是怎麼傳出來的?”

“對啊。”

顧錦繡眼睛一亮,接著笑道:“好丫頭。真不枉我疼了你這麼幾年。既如此,我去找娘說說,看看此事究竟該如何弄。”

一面說著,便往呂夫人的住處來,恰好在大門口遇見顧綺羅,她不由有些奇怪,抬頭看看天上太陽,笑著問道:“這快晌午了,姐姐來太太這裡是有什麼事?怎麼不等到傍晚過來時說?”

“沒什麼,是我想著今兒都初十了,蕭家那邊大概就要下聘,恰好正月裡沒什麼事,我也正好趁著這時間和太太學學管家,所以過來跟太太說一聲,說完了,這不就要回去了?妹妹這麼大了,還這樣喜歡粘著太太,快進去吧。”

顧綺羅含笑說完,便款款而去,杏花連忙緊跟在她身後。這裡顧錦繡呆了半晌,面上方浮現怒氣,三兩步沖進了呂夫人房間,恨恨道:“娘,娘,那野丫頭竟然要奪你的管家之權,真……這真是太沒有道理了,您就這麼忍著她?”

呂夫人也正是讓先前顧綺羅突然殺出來的這一槍弄了個措手不及,且她怎麼想,這一次自己還都必須放一些權力出去,因心中正惡狠狠生著悶氣,就見顧錦繡闖了進來,當下不由眉頭一皺,厲聲道:“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點心?我素日裡教導你穩重些端莊些,你都忘了不成?”

顧錦繡連忙收了腳步,委屈道:“女兒何嘗不記得?只是剛剛在門口遇見那女人,聽她說要奪母親管家之權,女兒一時生氣,所以就……就失了沉穩,說到底,我也是為娘抱不平……”

“我不用你抱不平,你能給我省心些我就謝天謝地了。”呂夫人冷哼一聲,拿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才沉聲道:“你爹爹如今不用去衙門,不過是白日裡到各級官員或朋友故舊那裡去走走,若是他回來,聽見你這番話,你以後在你爹爹面前還做不做人?”

“是,女兒知道錯了,娘就別一個勁兒揪著我的錯處不放了。我和娘說,剛剛女兒知道了一個消息,正好用來給娘出氣。”

顧錦繡來到呂夫人面前,就將自己從雲芝處得知的資訊和呂夫人說了,又把自己的打算也說出來,然後笑問道:“娘看我這番安排如何?”

呂夫人沉吟了半晌,沖玲瓏點頭示意她出去守著,待對方離開後,她方拉了顧錦繡的手,滿面笑容道:“怪不得人都說福之禍所寄,禍之福所依,我兒經過這事,倒長了些智慧,這很不錯。行了,此事你不用管,娘來弄。”

“我就知道娘對我最好了。”顧錦繡得了母親誇獎,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興奮道:“咱們要傳就傳個大的,最好鬧得滿城風雨,到時候那蕭家即便不太相信,總會起疑心,只要讓二公子對那野丫頭生了嫌隙,這事兒就好辦了。”

“剛剛誇獎了你,就又露出無知模樣。”呂夫人笑著搖頭:“連個循序漸進的道理都不懂,還想著使手段呢。好了,這事兒你不用懸心,我幫你好好辦成了吧?正好我這裡也有一個霹靂手段,呵呵,如此雙管齊下,那野丫頭就得意不成了。”

“娘,什麼霹靂手段?”顧錦繡眼睛一亮,卻見呂夫人搖頭笑道:“這會兒還不能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娘怎麼連女兒也不信?”顧錦繡撅起嘴巴,卻見呂夫人呵呵笑道:“不是不信你,只是你終究太活潑,萬一把此事漏了出去,功虧一簣不說,娘我也會有大麻煩。好了,你不用磨纏了,纏著我也不會說。”

顧錦繡無奈,知道母親的性子,若是打定了主意,自己怎麼廝纏也沒用。不過轉念一想,暗道只要我能遂心如意,母親用什麼手段我才不管呢,我只要蕭二公子來迎娶我便好,只要能做他的妻子,便是娘這會兒要殺大姐姐,我也寧願給她遞刀子。哼!可不是我狠辣,而是她自尋死路,癩蛤蟆非去想著要吃天鵝肉,可不是找死呢。

“二少爺回來了。”

秋晴將蕭江北迎進屋中,正要替他脫去大衣裳,就見對方已經先一步解下了斗篷,隨手遞給她,然後自己到桌上倒了杯茶喝下。

秋晴在後面癡癡看著,就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想到香姨娘在府裡千挑萬選,方把自己放到二少爺身邊,顯然是有用意的,只是任憑自己打疊起千百樣柔腸,奈何二少爺就是一塊不解風情的鋼鐵,這真讓她既著急又羞愧。

“先前嶽嬤嬤過來了,聽說二少爺不在,坐了會子就走了。奴婢看著她好像找二少爺有事兒,偏偏她又不說,奴婢無奈,只好讓她下午再來。”

“嗯。”

蕭江北點點頭,喝完茶水就來到書案後坐下,剛翻了兩頁書,就聽外面小丫頭道:“嶽嬤嬤來了?”

嶽嬤嬤是蕭江北的乳母,不過和別家少爺不同,蕭江北從三歲時就跟了父親去邊關,所以對這個乳母並沒有絲毫依戀親情。但從他回府後,這嶽嬤嬤倒是走動的勤快,他也不甚理睬,對方愛說什麼,就由著她說去。

果然,小丫頭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老太太從門外走進來,看見蕭江北,便合掌道:“我的好少爺,可算是把你給等回來了。”

蕭江北抬起頭看了嶽嬤嬤一眼,他對這個囉裡囉嗦的老嬤嬤並沒什麼好印象,他更討厭對方看自己的眼神,與其說是欣慰愛護,倒不如說是看著一座金山。只是對方是自己乳母,怎也不能惡言相向,所以他微微點了點頭,就表示打了招呼。

嶽嬤嬤絲毫不以為意,自家少爺對誰都是冷臉,就連香姨娘和老太太面前都不例外,她不覺著自己能比那兩位有臉。只不過她對蕭江北那門親事很不滿意:自家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那是將來前途無量的,又如此挺拔出色,若是先前真的如傳說中醜陋,和顧家那麼個五品官兒結親也就罷了,偏偏不是,那憑什麼要給少爺娶那麼一位少奶奶?聽說模樣也不是出色的,這京城中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老鼻子去,找個公侯千金,怎也比那五品官的女兒強。

只是這事兒沒有她置喙的餘地,於是這鬱悶不平積攢在心裡好些日子了,好不容易今兒忽然聽人說起顧家大姑娘的事,她覺著這是個機會,少爺那人萬事不上心,自己得幫他盯著照顧著才行。於是方匆忙趕來,此時接過秋晴遞來的茶喝了,她知道秋晴的心思,於是也不瞞著對方,便對蕭江北道:“二少爺,那顧家大姑娘的人品,您瞭解嗎?可是個妥當的人?”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1:33 PM


第四十二章:滾

蕭江北抬頭冷冷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這老貨今兒怎麼提起心上人了,略微沉吟了一下,他淡淡點頭道:“妥當。”這其實就是警告嶽嬤嬤,別亂嚼舌頭根子。

只可惜嶽嬤嬤自從蕭江北回府後,看到自己奶過的少爺竟是這樣人中龍鳳一般的人物,心裡早把自己當成有功之臣了,除了蕭江北,這房裡哪有人敢惹她,此時聽見少爺這麼說,她便一拍大腿,嚷嚷道:“妥當什麼啊?少爺可千萬別讓她給騙了,聽說她當日在鄉下時就有個窮相好的,如今都找來了,兩人利用丫頭私下裡傳著消息……”

“滾。”

嶽嬤嬤正說得唾沫橫飛,便冷不丁聽見自家少爺吼了一句。她一愣,下意識就往秋晴看去,心裡想著是不是這丫頭做錯了什麼事?惹怒了少爺?這老貨怎麼也想不到蕭江北那個“滾”字是送給她的。

她沒有這個自知之明,但秋晴可有。只看蕭江北的面色,她就知道少爺是真惱了,於是連忙上前扶起嶽嬤嬤,小聲道:“您老別說了,少爺不喜歡聽這話,快先出去,讓少爺消消氣。”

“不喜歡聽又如何?少爺這樣的人物,找那樣一個門第的妻子,本就不該,如今還傳出這樣的話,就是望風捕影,也總有了影子讓人抓到吧?俗語說,蒼蠅不叮無縫……”

嶽嬤嬤的話戛然而止,瞪圓了眼睛驚恐看著蕭江北手中那柄指向自己的寶劍,她知道這只是掛在房中墻上做裝飾用的,並非少爺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屠絕寶刀,只是再怎麼裝飾用,那也是寶劍啊。蕭江北要把她刺個透明窟窿,想必不會費很大勁兒。

“啊……我白操了一世的心啊。”嶽嬤嬤驚懼過後便嚎啕大哭起來,腳下卻是不敢有半點兒遲疑,風一般就溜出去了。這裡秋晴看著她的背影,神情復雜,張開嘴似是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幽幽嘆息了一聲。

“奴婢知道少爺心裡惱。只嶽嬤嬤怎麼也是少爺的乳母。您不該這樣對她的,若是傳出去,您的名聲為這個受損失。不值當。”

蕭江北沒說話,心中卻冷笑一聲,暗道名聲算個屁,我先前被傳成殺人狂魔克妻兇惡。不照樣殺韃子?也沒見掉塊肉。只是嶽嬤嬤今天說的話卻著實令他惱恨,他可以不在乎名聲。他也知道顧綺羅是個大方聰慧的女子,但名聲對一個女人有多麼重要?即便自己不會在意,她若是聽見這樣流言,該有多麼痛苦?

蕭江北越想越怒。站起身沉著臉就走了出去。秋晴原本還想再勸,此時也只能張口結舌愣在那裡,好半晌她才垮了肩膀。低頭收拾著桌案,目中閃過一絲嫉恨之色。

那位顧家的大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少爺就對她如此的死心塌地?自己的容貌雖說未必比得上那位傾城傾國的程九姑娘,卻也是千里挑一的,怎麼少爺竟連看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若說他嫌棄自己身份低微,可那位大姑娘不過是從鄉下來的,分明也不比自己高貴到哪裡去,怎麼少爺就連碰都不碰自己一下?難道自己連做個通房丫頭的資格都沒有?

蕭江北哪知道貼身丫頭的心思?他此時匆匆出門,卻是徑直來到書房,此時小橋正在廊下和書房裡伺候筆墨的小廝趙三兒在說話,看見他過來,不由詫異道:“爺剛剛回屋,怎麼就又回來了?”

“你去幫我查一件事。”

蕭江北冷冷吩咐了一句,於是小橋立刻直起身子,肅容道:“是,二爺盡管吩咐。”

“剛剛嶽嬤嬤在我面前說了些顧家大姑娘的壞話,你去幫我查查這府裡都還有誰在說?源頭是哪裡?街上有沒有人亂傳這些瞎話?”

蕭江北目中殺氣一閃而逝,不過小橋和趙三兒仍是感受到了,兩人都是情不自禁打了個顫抖,暗道媽呀,少爺這是要為大姑娘開殺戒啊,嘖嘖,也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你說你說什麼瞎話不好,竟然說到顧家大姑娘頭上,你這哪是說瞎話?你這分明是太歲頭上動土,不要命了啊。

心中想著,嘴上連忙答應了,小橋便轉身出去,這裡蕭江北坐在書房中,想著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外面趙三兒道:“少爺,張哥說府外頭有個叫曾遠的人求見您,說是什麼春雨的哥哥,他說只要奴才這麼說,少爺就知道了。”

“曾遠?”蕭江北皺眉,他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不過旋即就醒悟過來:春雨的哥哥?顧綺羅身旁兩個丫頭中,好像就有一個名字是叫春雨的。

莫非是命人給我傳什麼消息?

一念及此,蕭江北猛然起身,大踏步出門,須臾間來到大門外,就見石柱子旁一個英俊青年靜靜站在那裡,見他出來,對方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畏懼,但旋即便上前幾步,輕聲道:“草民見過千戶大人。”

“你是曾遠?”蕭江北看了面前略顯拘謹的男人一眼,淡淡問道。

曾遠少逢磨難,帶著妹妹掙紮求存,也算是有些見識的。然而他終究只是一介小民,就連做夢,也不曾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面對蕭江北這樣的大官,千戶是五品之職,這在曾遠眼中已經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因此聽見蕭江北問話,他情不自禁就有些緊張,卻逼著自己強自鎮定下來,吞了口口水道:“是,草民就是曾遠。此次前來,是受我妹妹所托,替大姑娘送千戶大人一件東西。大姑娘說,謝謝您上次費心替她籌謀,另外,以後若是有事,都是派草民過來尋蕭大人說話。”

蕭江北眉頭一挑,知道顧綺羅所說的費心籌謀是自己給她那一百多兩銀子的事。只是這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莫非身邊有什麼潛在的危機,她怕有人冒充她的名義來陷害自己?

想到此處,蕭江北的眼就微微瞇起來,見曾遠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布包,他忽然沉聲道:“我怎麼信你是派來的?”

曾遠一愣,旋即一笑,指著街對面停的一輛馬車道:“大姑娘今兒出門,特意拐過來一趟,就是怕蕭大人不信,您稍等。”說完他將那小布包塞在蕭江北手中,然後快步走向馬車,沖著車內不知說了什麼,過一會兒,就見車簾掀起,顧綺羅笑著沖他輕輕點了點頭。

蕭江北心中一熱,也不管門旁家丁還在震驚看著,便大踏步走過去,到了車邊小聲道:“你要送我東西,怎麼不親自送我?”

“什麼話?難道我親自拿著這個來你們家大門前送你?”顧綺羅冷哼一聲,見蕭江北訕訕一笑,她便鄭重道:“論理,我今日不該來的,只是怕你細心,不信曾遠,所以才特意跑這一趟。從此後但凡我要找你,都是叫曾遠過來,別的人一概不要相信。”

“出了什麼事?”蕭江北神情凝重,他知道顧綺羅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

“目前還不知道,甚至究竟會不會出事也不知道。只是如今你炙手可熱,我在有心人眼中就成了絆腳石。放心,這些我會處理,你莫要把我當做溫室中的嬌花,須知我可是第一次見面就敢當眾收下你所贈彎刀的女人。我也不會一意孤行,若是發現自己抵擋不住,自然會來尋求你的幫助,你……信不信我?”

蕭江北從沒想到問題竟會因自己而起,只是他畢竟左右不了別人心思,這種事也實在無能為力。雖說他恨不能把所有的明槍暗箭都擋在自己身前,或是一道刀光徹底摧毀那些貪婪之人的希望。然而看著愛人堅定的目光,他只是略略一沉吟,便點頭道:“我信你。”

“我就知道,萬丈紅塵中,唯有你是我的知己。”顧綺羅垂頭輕輕一笑:“既如此,你回去吧,別忘了囑咐你們家門口那兩尊耳報神一句。”

蕭江北回頭看了看自家門前兩個目瞪口呆的家丁,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我走了。”顧綺羅又看了蕭江北一眼,卻聽他沉聲道:“我會讓爹爹早日下聘,你若有事,千萬告訴我。”

“好,我有分寸的,不會死扛。”顧綺羅微微一笑,放下車簾,不一會兒馬車就轆轆而去,這個車夫是她日常用的,得了幾回賞錢,對她雖不敢說是忠心耿耿,卻也是盡力行著方便。

這裡蕭江北直到馬車不見影子,這才轉身回府,從兩個家丁面前目不斜視走過,他只留下一句“不許多嘴。”

兩個家丁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回憶起先前少爺經過自己時有意無意露出的幾縷殺氣,只覺著頭皮都發麻,連忙對著空氣小聲喊道:“是,少爺放心,我們一定守口如瓶,不然就把舌頭割下來。”

這裡蕭江北沒有回書房,而是徑直去了香姨娘屋裡。香姨娘正和閔姨娘容姨娘一邊說閑話一邊做針線,見他來了,幾人都忙站起身,香姨娘便詫異道:“二爺有什麼吩咐?打發人來說一聲就是,怎麼還親自過來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1:38 PM


第四十三章:試菜

“什麼時候去顧家下聘?”蕭江北開門見山的問,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已經年後了。”

“嗨!”香姨娘忍不住笑了一聲:“我當什麼事兒呢,原來是為這個。二爺放心,如今元宵還沒過,下聘的日子,怎麼著也得出了正月裡,東西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還差幾樣就齊全,過兩日把單子送過去給你過目,看看你還有什麼要添減的。其實這門親事已經算是緊湊了,先前顧夫人還和我說,大姑娘來京城沒兩天,父女相聚日子短,依照她的心思,要過一年再成婚呢。”

“不行。”蕭江北斷然道,語氣不容拒絕。只聽得幾個姨娘丫頭都有些好笑,香姨娘便搖頭道:“好好好,知道了,老爺已經和顧大人說好,最遲不會超過春末,準給你和大姑娘辦這場婚事,這總成了吧?”

“好。”

依照蕭江北的心思,恨不能現在就成親,不過他也知道這不可能,於是只好答應了。正要轉身出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轉回身道:“嶽嬤嬤老了,以後不用她在我房裡伺候了。”

香姨娘忙道:“這怎麼成?你房裡又沒有個老人家,就那麼一個,又不是別人,是你的乳母,二爺不能連她也容不下啊,傳出去讓人怎麼說?”

“我恰是因為她老邁,讓她回去享福。”蕭江北不肯讓步,卻聽香姨娘嘆氣道:“我知道,必是她又說了什麼你不中聽的話,只是二爺,你也想想,你從小是她奶大的。她那時也有兒子,自己兒子喝著羊奶,卻是一口母親的奶喝不到,全都喂給你,如今她縱然有什麼錯處,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就是,好歹你是主子。她還敢命令你不成?若是如今你把她攆出去。讓她還有什麼顏面在人前抬頭?老爺知道,也必定不依的。”

蕭江北皺皺眉,不知香姨娘哪句話打動了他。他終於是沒有再堅持,轉身離去。

“姑娘連元宵花燈都不曾出去看,就為了弄這些,如今好容易成了。杏花姐姐。你可千萬要拿出所有本事,咱們姑娘指著你發財呢。”

往廚房去的路上。春雨捧著一個食盤,上面是些食材和調料瓶子,一面打趣著杏花,卻聽她笑罵道:“小壞蹄子。我已經夠緊張了,你偏偏還說這樣話,可是生怕我不出錯不成?”

“有什麼可緊張的?”春雨撇嘴:“不就是做兩道菜嗎?”

“你說的輕巧。你可曾吃過這樣菜沒有?何況你剛剛也說過了,姑娘指望著這個發財呢。我要是做砸了,豈不是把姑娘的全盤計劃都給打翻了?”

兩人一邊說著,便來到廚房,管廚房的兩個婆子見她們過來,便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其中一個陰陽怪氣的說道:“喲,什麼風兒把兩位姑娘吹了過來?大姑娘如今跟著太太學習管家呢,聽說前兒才剛剛查了庫房,這大正月裡的,莫非就又要折騰廚房了?”

杏花聽見這話,便收了和她們表面和氣的打算,因冷笑道:“今兒來是依照姑娘吩咐,親自做兩道新鮮菜肴孝敬老太太老爺太太。你們不用在我面前拿大,查廚房的日子自然是有,不過也看我們姑娘心情。庫房那邊的賬好做,你們若是也能像庫房那邊把賬做的嚴絲合縫,再在我跟前說這陰陽怪氣的話吧。”

兩個婆子身子就是一僵,於是另一個連忙碰了先前說話的那一個一下,陪笑道:“她吃多了酒,這會兒還醉著呢,兩位姑娘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既是大姑娘讓姑娘們過來親自做菜孝敬老太太,且跟我來,我替姑娘們現騰出一個鍋灶。”說完躬著身子引杏花和春雨往窗邊那個鍋灶走去,一面就叫道:“馮春家的,看見姑娘們來,還不趕緊過來幫著打個下手?”

廚房裡其它兩個媳婦婆子便彼此對看了一眼,心中各自稱意。這兩個管事的仗著素日是呂夫人心腹,克扣貪汙的事兒不知做了多少,如今大姑娘也跟著管家,總算這府裡不再是太太一手遮天,瞧瞧,連兩個丫頭都這樣硬氣,真不愧是大姑娘調理出來的人,莫非先前沒看成的熱鬧,如今終於可以看了?

杏花和春雨也不理會這些人的心思各異,將自己帶來的食材調料瓶子擺在鍋臺上,杏花默默想了一遍顧綺羅教自己的菜譜,接著面容一肅,見馮春家的已經將案板和菜刀遞了過來,於是便扯起一顆大蔥開始切絲。

“今兒請老爺太太還有妹妹們過來祖母這裡用飯,一是趁著正月沒過,大家聚在一起樂一樂;二來也是杏花忽然起了心思,要展展手藝,做了兩道新鮮的菜肴,要請大家嘗一嘗。”

周太夫人的屋裡,顧綺羅一面分發筷子,一面向顧老爺解釋著,見丫頭們把飯菜一樣樣擺上來,最後是杏花和春雨提上一個三層大食盒,逐層打開後,就端出兩大盤子熱氣騰騰的菜肴,還有一個大盤子裡,一半裝著三疊四四方方的豆腐皮,另一半則是細長的蔥絲。

“咦?果然沒見過這樣菜,都是什麼名目?”

顧老爺好奇看著那兩樣菜,不但是他,就連周太夫人呂夫人這樣也算見多識廣的,看見這兩樣菜也十分好奇,更不用提其他女孩兒了,聽見父親這樣問,她們就一起把目光轉向顧綺羅。

“一道叫京醬肉絲,一道因為吃著有點兒魚的味道,所以叫做魚香肉絲。”顧綺羅微笑回答:這兩道菜雖然在現代只是普通簡單的家常菜,但魚香肉絲乃是川菜,蜀地距離京城太過遙遠,不知是來往的少,抑或是連那邊也未發明出魚香肉絲,總之顧綺羅沒在京城見過這道菜;另一道京醬肉絲原本就是近代才偶然做出,這裡也是沒有。而這兩道菜口感濃鬱鮮香,又別具一格,所以顧綺羅最先教授杏花的菜肴便是這兩樣。

別看簡單,也是費力不少,就說在現代家家戶戶都有的料酒,這時代便沒有,好在有醬油,顧綺羅在現代固然喜歡看食譜,卻總不會未卜先知的連調味料怎麼製作都知道,沒辦法,只好依照腦海中依稀的印象,用花椒大料桂皮等炮製了這料酒,其實缺少材料,也不地道,但在這個時代,依然是難得了。最起碼兩個丫頭就被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夢”震撼的五體投地。

這是杏花第一次做姑娘教授的新奇菜肴,雖然在廚房中嘗試的時候,她和春雨都覺得這兩道菜十分美味,可面對主子們的檢驗,依然覺著有些緊張。好在韓姨娘莊姨娘替眾人布菜後,大家一嘗之下,齊齊叫好,兩個丫頭這才松了口氣。

於是顧老爺大喜之下,又問這兩道菜的做法,顧綺羅便簡單說了一遍,顧老爺也不過是興之所至而已,哪有心去記?點頭誇了幾句,便向周太夫人道:“娘親且多吃一些,兒子覺得這兩道菜十分的開胃下飯呢。”

周太夫人含笑點頭,而顧錦繡看著顧綺羅的目光裡就暗暗含著嫉恨,有心想說不過是兩道菜而已,又想起母親的話,只好隱忍著脾氣也誇贊了幾句。

最後,兩道菜點滴未剩,大家用完了飯,顧明陽和呂夫人等告退離開,顧綺羅代周太夫人送她們到門邊,見眾人出了院門方轉回來,卻見周太夫人將兩個丫頭支了出去,沖她招手叫她過去,她便依言走到老太太身邊坐下,只聽周太夫人笑道:“說吧,你又想出了什麼主意?在鄉下一起住了十幾年,我怎麼不知道你於做菜上這樣有孝心?”

“看祖母說的,從前孫女兒不也經常替您做點心麼?如今杏花最擅長廚藝,孫女兒和她在一起,常有些突發奇想,正好府裡有條件,所以就讓她試一下,後來聽她說這兩樣菜味道好,這才拿來孝敬祖母和老爺太太,怎麼祖母如今卻說人家沒有孝心?”

“我只說你從前不在做菜上這樣講究罷了,何曾說你沒有孝心?”周太夫人微笑著,對顧綺羅道:“你啊,祖母還不知道你?前些日子你說要跟太太學著管家,聽說這陣子很是讓她頭疼了一番,如今又忽然搗騰出這樣新奇東西,到底是因為什麼?”

顧綺羅原本也沒打算瞞著周太夫人,於是笑道:“祖母覺著這菜好不好吃?孫女兒有意多弄幾道這樣的新奇菜肴,然後開一個私房菜館,您老覺著有前途沒?”

“你……你想做生意?”周太夫人到底出身于底層群眾,聞言並沒有勃然大怒,只是十分詫異,但不等顧綺羅回答,她便似是想到了什麼,沉聲道:“可是因為你們太太那邊有什麼舉動?”

顧綺羅知道祖母精明,有些事自己就是不說,也一定瞞不過去,因沉默了一會兒後方輕聲道:“具體的孫女兒不知道,只是太太大概覺著孫女兒實在配不上蕭家,所以如今看上去,倒不像是要替孫女兒盡早完婚的意思。”

“哼!這卻由不得她,我已經和你爹說好了,讓蕭家出了正月就下聘,最晚也就到春末,便把你嫁過去。我知道那蕭家子如今不同往日,京城裡凡是有女兒的人家都盯著,只終究咱們才是和他家定親的正主兒,更何況你又說他對你很好,既如此,祖母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讓人壞了這門親事。”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1:4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50 AM 編輯

第四十四章:大肚有料

“祖母別動怒,孫女兒心裡有數呢。如今想要開個私房菜館,也不過是想賺點兒零花錢罷了,不然日子實在無聊,這府裡又不像鄉下,還可以擺弄擺弄園子菜地樹木果實,所以孫女兒只是想找個消遣罷了。”

話雖這麼說,周太夫人卻知道實情必定不是這樣,只是她看著顧綺羅微笑自信的面容,忽然又放下心來,因拍著顧綺羅的手感嘆道:“祖母老了,就是只沒牙的老虎,你們太太畢竟是管著這個家十幾年,祖母就是恨她心腸不好,奈何你爹輕信于她,我也沒辦法。也罷,既然你想出了這個主意,那你就放手去做吧。你爺爺年輕時就喜歡經商,偏偏折騰了一輩子,也沒折騰出什麼大富貴來,如今倒要看看你的天分如何?只是這事兒你也只教我知道罷了,萬萬莫要告訴別人,士農工商,商是最末等的,你爹性子雖灑脫,只怕別人會用這事兒做文章。”

“祖母放心,我心裡有數。”顧綺羅松了口氣,只要周太夫人這一關過了,其他人她並不在意,蕭江北都說過會支持自己,別人哪有資格置喙?

因扶著周太夫人下午活動了活動身子,眼看天色黑了,顧綺羅就要叫丫頭過來安頓老太太休息,卻見對方走到博古架前,將先前那幾件從杭州帶的據說是古董的東西捧了一個大肚子花瓶下來。

顧綺羅連忙接過去,一面笑道:“祖母怎麼想起看它了?雖然孫女兒知道這個物件的朝代不遠,但您不是喜歡的緊?小心摔碎了。”

“呵呵,是啊,朝代不遠。也不值錢,只是我偏生喜歡的緊,這是你那死鬼爺爺留給我的唯一幾樣東西了。”回到榻上接過花瓶,周太夫人就笑了笑,那笑容看在顧綺羅眼中,竟是有些古怪,旋即就見老太太顫巍巍的手抓著那花瓶慢慢倒過來。只聽“撲撲”兩聲響。有兩樣東西落在了榻上。

“這是什麼?”

顧綺羅撿起那滾落在榻上的兩顆珠子,只瞧了一眼,便驚得渾身顫抖。驚呼道:“這……這是夜明珠?”因為炕桌下燭光微弱,所以她一眼便看出那兩顆足有雞蛋大的珠子在發光,一顆是月白色熒光,一顆卻是橙紅色熒光。

周太夫人自豪地微微一笑。伸手接過那兩顆珠子,摩挲著道:“你爺爺這輩子就想富貴。可惜啊,他短命,沒看到兒子中進士就沒了。許是上天都看他可憐,雖然這輩子沒讓他做富家翁。卻是因緣巧合下,讓他從一個盜墓賊那裡得了這幾樣東西,這些東西每一樣拿出來。都是傳世之寶,只那會兒咱們家沒有根基。這寶貝若是讓人發現了一件,也許就是滅門之禍,所以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候兒,我也沒有露出去。如今不同了,這兩顆夜明珠,你拿去讓那蕭家子幫你賣掉,怎麼也能賣上十幾萬兩銀子,除了你自己開那個什麼私房菜館,剩下的置辦一份豐豐厚厚的嫁妝。其餘那幾樣東西,你也帶兩件走,剩下三件,留給顧家,我看清雲和清風兩個倒還好,若真有一天你發達了,別忘了帶契帶契他們,你爺爺不能實現的願望,若是兒孫實現了,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顧綺羅怔怔看著那兩顆夜明珠,只覺眼中一片酸澀,這夜明珠究竟是怎麼得來的她雖不知道,可既然周太夫人如此說,那其它幾樣尋常物件裡藏著的東西,也必然都是稀世珍寶,老太太竟然一出手就要給自己三件,剩下三件才留給兒孫,一時間,她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感動,哽咽著喊了一聲:“祖母……”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孩子,別哭,別哭,有祖母呢,放心,你們太太若真要動什麼歹毒主意,祖母就是拼了命,也必定不讓她得逞。你爹雖糊塗,信了她,料想他也不會為那個女人到忤逆我的地步,祖母老了,必得看著你風風光光嫁出去,才能了卻心事,不然將來怎麼去見你娘?”

“祖母……”顧綺羅哭得更厲害了,心中酸楚難當:老太太一片慈愛之心,卻不知道真正的外孫女兒早已香消玉殞,這實在令她痛徹心扉。然而事已至此,總不能把真相說出,不是她貪圖這些稀世珍寶,而是怕這樣的打擊周太夫人根本承受不住。難過之下,也只能下定決心要好好替那個已經逝去的女孩兒好好照顧周太夫人,務必要讓她幸福平安長命百歲,如此方可稍稍紓解她內心苦楚。

痛哭了一回,就聽周太夫人又要把夜明珠給自己,顧綺羅忙收了哭聲,從老太太懷中抬起頭來,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輕聲道:“祖母放心吧,如今我手裡有一些銀子,這樣稀世的寶貝,若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能賣,您就先留著,若孫女兒真有需要的那一天,再和您要。”

周太夫人眼見著顧綺羅不由分說將那夜明珠又放回花瓶中,對孫女的品性不由更是欣賞甚至佩服,一面就搖頭道:“你哪裡有錢?若有錢,也不用去想這私房菜館的主意了。你聽祖母的,就拿這個去賣,有了十幾萬兩銀子,做什麼生意都方便了。”

顧綺羅心中苦笑,暗道您老幸虧當日沒賣這個,不然再精明,也要虧死了。十幾萬兩?唐朝時一顆夜明珠售價億萬,慈禧老佛爺嘴裡含著的那顆夜明珠估價為一千零八十萬兩白銀,您這兩顆雞蛋大的夜明珠,賣十幾萬?開什麼玩笑?如今雖然國庫空虛,可有錢人比比皆是,除了那些公侯世家達官貴人,就是民間,腰纏億貫的大富豪也多如過江之鯽,這夜明珠就是賣出千萬兩銀子,想來也不是難事兒。

先前顧綺羅只覺著蕭江北的財富令她驚訝,如今忽然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這樣的稀世珍寶做後盾,陡然間就覺得在身價上似乎可以與未婚夫平齊了。不過她很快就想起蕭江北不過是請蕭家三姑娘幫了個小忙,出手就是一隻頂級的翡翠鐲子,又說還有十幾箱子珍寶,那可都是北匈貴族們珍藏的好東西啊,裡面更不知道有多少件稀世寶貝。

所以算來算去,還是那個傢夥更富有嗎?

顧大姑娘憤憤不平想著,一面將裝著夜明珠的花瓶放回原處,她此時再看那花瓶,自然不是先前離開杭州時那種不以為然的目光了,甚至還有些後怕,想當日,自己可是隨隨便便抓著花瓶脖子就拎著打包的啊,哪想到這老兄肚子裡竟有如此好料?萬一當時失手打了,讓那兩個去接人的媳婦看見,只怕這會兒周太夫人不知要添多少麻煩。

服侍著周太夫人睡下,然後將珍珠琥珀叫進來,顧綺羅和杏花春雨便回了自己房間。

和周太夫人的話只有祖孫兩個知道,就連杏花春雨都茫然不知。此時顧綺羅坐在椅子上,看著杏花和春雨鋪床疊被的身影,忽地開口道:“知道嗎?姐現在可是有千萬身家的人了,你們兩個須得好好服侍我。”

“撲哧”一聲,春雨便忍不住笑了,回頭看著顧綺羅道:“姑娘這話說的,好像從前奴婢服侍的不精心似得,您說,還要奴婢怎麼服侍您?”

杏花這時把枕頭整平了,也走過來扶著春雨的肩膀笑道:“你不用聽姑娘瞎說,她那私房菜館還沒開呢,就已經開始做發財夢了。只是姑娘,您做夢賺一千萬一萬萬這都無妨,和奴婢們稱姐道妹的可不行,一旦讓人聽見,會惹人笑話的。”

“我這也就是私下裡和你們說說,在外人面前我何曾這樣說過?哼!斯文端莊的大家閨秀模樣,我裝的難道還不夠成功?”

杏花和春雨都掩口笑道:“是,是很成功,只是有一條,一到了二公子面前,您就原形畢露了。”

“那是因為,只有他喜歡我原形畢露的模樣。”顧綺羅微微一笑,想起那個強勢的傢夥,心中溫柔乍現。

“壞了壞了,別再說了,再說下去今晚怕是姑娘要夢到二公子了。”春雨悄悄和杏花擠著眼睛,果然就見顧綺羅故作兇狠道:“這樣話也敢說,當心明兒我回太太把你給攆出去,哼!趕緊睡覺,明兒看看去你哥哥那裡一趟,告訴他可以找地方了。”

“是,遵命。”春雨行了個萬福,又笑著道:“只是姑娘,這選地方的標準要如何?您總得交代幾句啊。”

“我哪裡知道?我總共才出了這麼幾趟門,大街小巷還沒溜達遍呢,反正讓你哥哥挑那種高大上的地方選就是了。”顧綺羅揮揮手,鑽進溫暖被窩,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

“高……高大上?”春雨傻眼,卻聽顧綺羅幽幽道:“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簡稱,這都不懂,以後別說是跟我混的。”

“高……高端大……大氣……上檔次?”春雨求助的看向杏花,心想姑娘嘴裡的新詞兒真多,這都什麼意思啊?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1:43 PM


第四十五章:流言

卻見杏花滿不在乎的將梳妝臺上顧綺羅卸下的首飾都收拾進妝匣裡,一面含笑道:“你聽姑娘逗你呢,就是找個好點兒的地方。”

“好點兒的地方,咱們哪有那麼多錢啊?”

顧綺羅本想說姐有錢,幾千萬的身家呢,不過想想那幾千萬的身家全是尚未兌現,現在的自己,手裡也只有那可憐巴巴的一百幾十兩銀子,還是蕭江北贊助的,她就忍不住有些悲從中來,說話的底氣也沒那麼足了。

“反正先挑著吧,最起碼也得找個幹凈敞亮的,哪怕一時間不能買下來,就租幾個月也使得。我料著咱們這些菜品一經推出去,那必定是風靡京城的,到時候還怕不能日進鬥金嗎?”

“不用理會,姑娘又做白日夢了。”杏花收拾完了梳妝臺,吹熄燭火,便笑著拉春雨退了出去。

“二爺饒命啊……老奴再不敢了……老奴再不敢亂傳話了……二爺饒命啊……老奴也是聽顧府裡下人說的啊……啊……”

哭聲和慘叫聲交替著響起,躲在暗中窺探的蕭府下人們一個個縮著脖子,目帶驚恐的看著不遠處那被綁在凳子上挨板子的一個婆子,紛紛小聲議論著是發生了什麼事。

“二爺說了,吳婆子亂傳謠言,憊懶耍滑,府裡不能留這樣的下人,即刻起打完板子,就立刻攆出去。”

小橋面無表情傳著蕭江北的命令。須臾那吳婆子挨完板子,下半身已經是血跡斑斑,他便看了四周一眼。見花樹間都隱著影影綽綽的人影,這才清了清嗓子,冷笑道:“吳婆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造謠竟造到顧家大姑娘的頭上了,那是咱們府裡未來的二少奶奶,你就敢這樣誣蔑抹黑。眼裡還有沒有主子?今兒因為你是頭一例,所以二爺寬容大度,只打你二十板子攆出去。下次若是有人再被豬油蒙了心,就不是這個例了。”

小橋說完,看著兩個行刑的婆子拖了那吳婆子離開,這才轉身離去。直到他走的沒影了。暗處隱著的下人們才慢慢挪出來。聚在一起無言看著地上那條剛剛綁過吳婆子的板凳,還有地上的點點血跡,心裡都覺著一陣陣發冷。

“原來是造謠抹黑顧家大姑娘,難怪二爺如此震怒呢。”一個僕人搖頭嘆息著,忽見身旁李長貴眨巴了兩下眼睛,結結巴巴道:“剛剛小橋說什麼?因為是頭一例,所以二爺……寬容大度?原來……打二十板子攆出去,這……這叫寬容大度?這要是寬容的話。那……那不寬容了,該……該是個什麼樣兒?”

“你不想想咱們少爺是從哪裡回來的?要是不寬容了。那肯定就是……”另一個僕人也湊過來小聲道,話卻只說了一半,然後他伸手在脖子上一抹,頓時把周圍僕人們都嚇得齊刷刷打了個寒顫。

“不管怎麼說,日後大夥兒記住了,傳點兒謠言沒啥,千萬別傳顧家大姑娘的。”最後一個管事的做了總結,於是眾人紛紛點頭同意他的說法,一面議論著離開了。

蕭江北這一次殺雞儆猴的手段十分有用,頓時就把府中剛剛興起的謠言給壓下去了,就連他的乳母岳嬤嬤,也接連幾天沒敢在他面前露面兒:開玩笑,誰知道少爺是不是忘了這話就是自己在他面前提起的?萬一自己湊上前,再讓少爺想起這個茬兒,那自己不是慘了?畢竟從輕發落的名額已經被吳婆子占去了,自己若是攤上從重發落,是不是連老命都要沒了?

但令人奇怪的是,這件事在蕭府中銷聲匿跡後,卻漸漸在街頭巷尾流傳了起來,而且流傳的不僅僅是顧家大姑娘水性楊花的謠言,更有人說她仗著自己要做蕭府的二少奶奶,在府裡日益飛揚跋扈,又有人說她連繼母都敢頂撞忤逆,也不肯在閨閣中恪守女兒本分,倒喜歡天天坐了馬車去街上逛,針線女紅更是糟糕透頂。

各種謠言甚囂塵上,蕭府卻半點反應都沒有。蕭江北大概也沒料到,自己那一手殺雞儆猴的效果會好到這個地步,以至於他因為這幾日忙於去太子府教導兩個外甥一些基本功夫,不曾上街逛過,所以竟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姑娘,這都是些無知的人亂嚼舌頭根子,當不得真的,想當日二公子還不是被傳的如同修羅一般?”

京城有名的茶樓“悠然居”二層一個包廂裡,顧綺羅面色嚴肅地輕輕啜著一杯茶水,旁邊包廂裡幾個男人正在高談闊論,說的卻是最近一段時間內京城最盛行的關于顧家大姑娘不修女德水性楊花的謠言,話語十分之難聽。

杏花和春雨都聽不下去了,暗恨自己是女人,如果她們是男人,只怕這會兒早找那幾個紈絝子拼命去了。春雨倒是想去,卻被杏花死死拉住,聽她小聲道:“我們如今去了不但無濟於事,倒更讓他們囂張得意了,你是要讓大姑娘在他們面前顏面掃地嗎?”

安撫住了春雨,杏花唯恐顧綺羅沉不住氣,連忙又來安慰自家姑娘,卻聽顧綺羅沉聲道:“我沒事兒,人嘴兩張皮,上下一翻就能顛倒黑白,這道理你都懂,我能不懂嗎?我只是有些感嘆,果然這流言的力量是大啊,難怪人家說舌頭殺人不用刀,今兒這幸虧是我,若是別的清白女兒被他們這麼傳,豈不是一生盡毀?”

“是啊。”杏花慘然一笑,眸中卻燃起滔天恨意,咬牙切齒道:“這些還是世家公子哥兒呢,讀的是孔孟之道,尚且如此口不擇言,更不要提那些市井無賴,他們又蠻橫粗俗,若是哪個女人讓他們盯上了,那就是慘不可言,他們那舌頭根本就不是肉長的,分明是鋼鐵做成的刀子,一刀一刀,就足夠把女人給淩遲死了。”

說到最後,杏花竟忍不住掉下淚來,見顧綺羅和春雨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她才擦了擦眼淚,啞聲道:“對不起姑娘,奴婢失態了。”

“你有親人……被這樣害死過?”顧綺羅很快就猜出了這其中的原委,見杏花輕輕點頭,她就嘆了口氣,輕輕拿帕子替杏花擦去眼淚,柔聲道:“這些流言之所以能殺人,就是因為有人太在乎它,若是只把它當耳旁風,也就不至於落得這悲慘下場。好丫頭,你千萬要以此為鑒,牢牢記住只要無愧於心,就莫要在乎別人怎麼說的的道理,自己過自己的好日子,氣死那些胡言亂語的小人才最好。”

“姑娘……”

杏花的心輕輕一顫,從母親自盡之後,她的心就封上了,這麼多年也沒松動過,雖然顧綺羅是讓她最佩服也是對她最好的主子,她卻也不曾生出跟隨對方一生的念頭,下意識裡仍是盼著有朝一日能自己掌握命運。然而此刻,她能夠感覺到自己冷硬如石的心竟似是微微松動了一些。

“姑娘既然如此說,您自己更該懂這個道理,可千萬別讓這些小人氣到。”杏花也只是愣了一瞬,便點點頭,卻見顧綺羅冷笑道:“我會因為他們難聽的話來氣自己?那豈不是太給他們臉了?一群說話比放屁還臭的狗東西,值得姑娘我理會嗎?

說完她就拉著杏花和春雨在自己身旁坐下,又親自為兩個丫頭倒茶,唬的杏花連忙道:“使不得姑娘,這可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難為你們每天服侍我,今兒在外面,何必講那麼些規矩?咱們倒是隨意些的好。”顧綺羅示意兩個丫頭拿起茶杯,自己則拈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裡,慢慢道:“我最喜歡這家的點心,入口即化香甜松軟,將來等咱們的私房菜館賺了錢,我就再弄幾款新鮮點心,保管比這個更好吃。”

“姑娘還想著賺錢呢?那菜館開張到現在,一筆生意都沒做成,您還說一天只做什麼三桌宴席,現在問題是連一桌宴席都賣不出去。”杏花這會兒也忘了主僕尊卑,白了顧綺羅一眼。

春雨連忙道:“這也不怪姑娘,誰讓她非要把地址選在那麼一個偏僻的地方,說什麼幽靜清雅,幽靜是幽靜了,清雅也沒錯,可問題是沒人光顧啊,再幽靜清雅又能給誰看?”

杏花搖頭道:“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選在那裡,姑娘手裡的銀子根本就不夠在繁華地段買酒樓,那些酒樓也不出租,這個地角雖然不好,但我看了,那宅子是真不錯,倒和蘇州那些名園有些像,亭臺樓閣錯落有致的,若不是地角不好,怎麼也不可能只要咱們每個月十兩銀子的租金,只是若這樣下去,十個月後錢花光了怎麼辦?總不能再去向二公子要吧?”

春雨忽地一拍腦袋,笑道:“我想起來了,再過十個月,咱們姑娘豈不是就嫁過去了?那會兒二公子手裡的錢都是她的……”不等說完,見顧綺羅和杏花兩人都森森看著自己,這小丫頭不由得嚇了一跳,委屈道:“就……就算人家說錯了,也用不著這樣瞪人家嘛,怪嚇人的。”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1:45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2 11:45 PM 編輯

第四十六章:找死

杏花不理她,而是轉過頭對顧綺羅道:“姑娘,也不知這些風言風語傳到蕭家會怎麼樣?縱然二公子不在意,可蕭將軍和香姨娘那裡……奴婢聽說香姨娘就是二公子生母的陪嫁丫頭,為了二公子,她在蕭夫人去世之後就……喝了藥,所以到現在只得在那之前生的一個女兒,此後再沒有兒女,由此可見她對二公子的愛護之情,她能……不受這些流言影響嗎?”

春雨連忙道:“蕭府應該不會受這些流言影響的的。前些日子不是說他們家攆了一個婆子出去,就因為她在府裡散播姑娘的謠言,所以被二少爺打了二十板子,然後攆出去的嗎?我不信如今蕭府還有人敢說姑娘的壞話。對了,那流言說是從咱們府裡傳出去的,卻不知是哪個該死的老婆子無中生有造謠生事。”

“是誰造謠生事,這還用問嗎?就是這街上的流言蜚語,只怕也都是府裡內鬼做的好事。只可恨咱們姑娘如今雖然也管了廚房,但還是不能和當家十幾年的太太相比,不然就使勁兒徹查一番,不信查不到。”

杏花恨恨說著,卻聽顧綺羅淡然道:“打蛇不死必有後患,如今咱們還須循序漸進,暫時不宜出手,若要出手,那就要雷霆一擊,這事兒我慢慢謀劃著。”

她一邊說著,聽見那包廂內不知又有什麼人加入進去,接著一些說笑不堪的話就又響了起來,不由搖搖頭嘆口氣,對杏花道:“咱們走吧,去百味館看看。”

“也沒什麼可看的,都是空桌子罷了。”春雨咕噥了一聲。卻是站起身來,百味館就是顧綺羅給自己那個私房菜館起的名字。

杏花也站起身,三人正要出門,忽然就聽“咚”的一聲,隔壁包廂的門似乎是被人給用力踹倒了一般,發出轟然巨響,因為那聲音太過巨大。以至於顧綺羅等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顫動。

“樓封平。你找死。”

巨響聲過後便是一聲暴吼,一下子就讓顧綺羅愣住了,那吼聲雖然因為憤怒而變了調。可對她來說,那簡直是刻骨銘心的熟悉,哪怕她和對方並沒有在一起說過太多的話。

隔壁包廂旋即便響起了驚恐地大叫聲,夾雜著幾聲色厲內荏的低吼。但旋即就是殺豬般的慘叫聲,可見來人已經動上手了。

“二爺。您別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出了人命不值當,二爺……”

顧綺羅聽出是小橋的聲音在焦急勸著,然而那拳拳到肉的聲音竟是越來越急越來越大。她倒吸一口冷氣,知道事情不妙:在她面前,蕭江北從來都是溫柔體貼甚至有些呆萌的模樣。以至於她把對方的形象定位成了一只有戰鬥力的忠厚大型犬,卻忘了對方在邊關可是讓韃子聞風喪膽的殺神。

此時也顧綺羅不上想太多。顧綺羅一把推開包廂的門,來到隔壁包廂前,大叫一聲:“蕭江北,住手。”

包廂中此時的景象淒慘無比,也不知是怎麼搞的,蕭江北明明只是薅住了一個人的頭發猛揍,但地上竟然也倒了四五個公子哥兒模樣的傢夥,看上去就好像是少年戰神長出了三頭六臂,一邊揍著罪魁禍首,一邊就把這些從犯都給料理了。

“大姑娘。”

小橋如同看見救星一般,從蕭江北的身旁迅速起身,帶著哭腔道:“大姑娘您快勸勸吧,我們爺動了真火,剛才幾位公子都上來攔著,讓爺膀子一晃就都給摔出去了,這……沒人勸著,會出人命啊。”

“別看,這廝辱你至深,我要活活把他打死,以儆效尤。”

蕭江北森寒冰冷的聲音傳來,這是顧綺羅從未聽到過的冷酷聲調,心中感動之餘,竟情不自禁的也升起了一絲懼意:這貨不是放狠話,他是真的殺人如麻啊,被他宰掉的一千多個韃子可以作證,那些人頭銀子也能作物證的。

但她還是毫不猶豫的沖了過去,一把拉住蕭江北的衣袖,沉聲道:“和這樣蠢東西動氣做什麼?你打死了他,難道要為他償命?就不用償命,只要為他受罰,也是不值當,不要打了,住手,我讓你住手。”

在這個世上,蕭江北只對軍令言聽計從,因為在戰場上,不服軍令是有可能害死同袍戰友,影響戰鬥勝負的,而他是一名合格的軍人。除此之外,他我行我素,就是老爹蕭將軍的話,他會考慮,卻不一定會聽從。

然而現在,他知道能夠和軍令等同重量的言語出現了,那就是未婚妻的話。

最後一拳狠狠砸在樓封平那張全是肥肉的豬臉上,頓時就揍得這已經昏迷的紈絝子七竅流血。看著下麵如同開了染料鋪的醜臉,蕭江北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從腰間拔出短刀,就要動手。

“你幹什麼?”

顧綺羅嚇瘋了,以為愛人是要速戰速決,直接結果了這個樓封平的性命,卻聽愛人森冷道:“他竟敢抹黑你,我要割了他的舌頭。”

“你已經打掉了他滿嘴的牙,估計以後說話都不利索了,就不用再對他那張臭嘴趕盡殺絕了,我還擔心臟了你的手呢。”意識到殺神現在正屬於被觸了逆鱗的階段,顧綺羅連忙順毛捋著,總算她的話份量很重,蕭江北那一刀沒有割下去。

目光從短刀上一掠而過,顧綺羅有些詫異:這貨到底有多少短刀啊?殺左平王那把短刀給了自己,這一把又是殺的哪個北匈貴族得的?

總算蕭江北理智尚存,在顧綺羅的拖拽下終于出了包廂,不過臨走時到底還是在其他紈絝子身上惡狠狠補了兩腳。

回頭再看一眼,看著那滿地狼藉,大姑娘不得不承認:她很痛快,真是太痛快了。看著這些混蛋一個個在那裡淒慘哀嚎翻滾著,她心裡就如同喝了一罐蜂蜜水般甜美,又如同三伏天吃了一個冰鎮西瓜,從裡到外都透著那麼舒爽暢快的淋漓勁兒,若不是這些人身份也不俗,她不想讓蕭江北因此受罰,其實她也恨不得能割了這群混蛋的舌頭。

“你怎麼過來這裡了?”

離開茶樓,顧綺羅忍不住問蕭江北,卻見他“幽怨”的看了自己一眼,小聲道:“我這些日子在太子府教兩個外甥一點基本功,許久沒和你見面,所以今兒聽小橋說看見你來了這裡,我就過來了。”

顧綺羅伸手撫著額頭,無語看著蕭江北:“什麼叫許久沒見面?分明是五天前才見過一次的吧?別告訴我那只是偶遇。”

蕭江北一扭頭,開始強詞奪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所以算起來,我們是十五年沒見面。”

顧綺羅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有你這麼算賬的嗎?要這麼算下來,我們豈不是都成了長生不老?”

蕭江北不做聲,過會兒才扭頭看向顧綺羅,正色問道:“今兒那些王八蛋說的混賬話,你不用理會,那樓封平當年也是去過邊關的紈絝,恨我入骨,所以才這樣抹黑你,其實都是因我而起……”

“你也太小看我了。”顧綺羅微微一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道理我難道不懂?還用你來寬慰。放心,只要你不放在心上,我也不會在意的。”

“我會放在心上。”卻聽蕭江北一字一字沉聲道,顧綺羅一愣,接著便聽他咬牙切齒道:“從今日起,我在街上聽到有人敢造謠,見一個打一個。”

“你給我打住。”

顧綺羅這下是真急了,連忙肅容正色看向蕭江北:“我知道這些混蛋該打,只是若你真這樣狠戾,只怕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反而要說你橫行霸道了,難道你還能一個個解釋給人家聽?今兒這一次就算了,當是出氣,日後萬萬不可。”

說到這裡,她見蕭江北仍是一臉殺氣,只好湊過去小聲道:“別忘了,太子……如今可還只是太子,你就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他想,不然若讓人說你是仗著他的勢力,這會讓太子殿下也難做的。”

這個原因蕭江北倒確實沒想過,他只顧著生氣了。因聞言就皺了眉頭,憤憤道:“那怎麼辦?難道就便宜了這群王八蛋?我不甘心。”

“有什麼不甘心的?你要實在生氣,等將來太子殿下坐上了那個位子,那時這些紈絝若還敢亂嚼舌頭,你盡管弄死他們,我幫你遞刀子。”

顧綺羅小聲說完,見蕭江北面色終於和緩了一點,心裡這才松了口氣。眼看馬車就在跟前,再看未婚夫,一臉依依不捨得痛苦模樣,她既覺著好笑,又覺著確實捨不得,因想了想,便小聲道:“你若是不用去太子府,那就隨我一起去我的私房菜館看看如何?”

蕭江北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連連點頭道:“好啊,沒想到才這麼幾天,你的生意都鋪陳開了?那我得去看看。”
顧綺羅臉一紅,小聲道:“鋪陳什麼啊,如今只是搭了個架子在那裡,咳咳……還沒有打開局面呢。”

蕭江北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這京城權貴富豪多,吃飯都是有講究的,顧綺羅剛開的飯館,沒什麼名氣背景,誰肯去她那裡吃飯啊?

待跟隨馬車來到百味館,蕭江北就更加明白了:這地方也太偏僻了些,雖然幽靜,但酒香也怕巷子深啊,這裡都可以說是人跡罕至了,哪個達官權貴能尋來此處?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2 11:48 PM

第四十七章:有生意了

要想個什麼辦法幫幫她呢。

蕭江北心裡琢磨著,便來到了館裡坐下,就見顧綺羅笑著對杏花道:“好了,難得二公子這貴客今兒上門來,你去好好做一桌菜。”

“是。”

杏花答應一聲,和春雨轉身進了廚房,看著她們兩個的背影,蕭江北徹底石化,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睛,問坐在對面的顧綺羅道:“你這百味館,就……就是讓她們兩個做廚師的?”

“沒辦法,現在是最艱難的的時候,當然能省則省了,另外也讓她們倆練練手,等到熟練了,才好教徒弟不是?如今這每天家裡店裡兩頭跑雖然麻煩些,但我聽爹爹說,過兩天你們家就要來……下聘了,所以往後……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提到這事兒,蕭江北也是心花怒放,既然顧綺羅都是落落大方的態度,他也不怕自己沖撞了對方,因便小聲道:“何止是下聘?我爹和姨娘已經連日子都選好了,就在四月初五,算一算,還有不到兩個月,你那邊都準備的怎麼了?”

這種話若是別的女孩兒聽見,只怕就要羞得鉆桌子底下了,但顧綺羅卻不一樣,現代結婚的男女雙方哪個不是商量著來的?因也微笑道:“你想要我準備什麼?唔,反正該準備的是都準備了,就是我料著我們太太也不會給我預備什麼好嫁妝,到時候只怕二公子要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只要你的人過門,剩下那些身外之物,我豈會放在眼中?”饒是蕭江北一向冷漠,此時也不由咧開嘴露出一個傻笑。

“呂冬雲。那原家的人什麼時候能來京城?你知不知道蕭家已經定好了日子,過兩日他們就要下聘,四月初五就要迎娶,那原家再不來,黃花菜都要涼了。”

顧綺羅和蕭江北在百味館小聚的時候,呂夫人也離了顧府,乘車來到堂弟家中。見呂冬雲還滿臉笑容的悠閑自在。她心中便火大,因此一進到廳中,將下人們攆了出去。她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什麼?”果然,這話讓呂冬雲也大吃一驚,小聲道:“怎麼這樣急?原本姐姐不是說怎也能拖到夏末嗎?”

“那蕭家的人急,老爺也急。我有什麼辦法?”呂夫人提起這事兒就窩火,原本以為顧明陽不會捨得這麼快就又和女兒分離。誰知丈夫在家事方麵糊塗,在官場的利害關系面前卻精明的緊,顯然也知道蕭江北如今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餑餑,竟一口回絕了自己的提議。甚至還覺得四月初五的日子都不算早,只想趕緊把顧綺羅嫁過去,以免夜長夢多。

呂夫人也不敢太勸阻。生怕自己心思暴露。如此一來,她全部的指望就只能在原家那尚未進京的母子三人身上。所以今日才急得親自來找呂冬雲問詢此事。

“哎呀,這可有些難辦了,怎麼也要拖一拖才好,我算著原家怎麼也要二月末才能過來,可即便過來了,這事兒還不知要扯皮多久才能辦成,萬一扯皮不成,那邊已經迎娶了,咱們豈不是白白費盡心機?”

“所以我今日才急著來找你。”呂夫人煩躁的站起身來,咬牙恨恨道:“這都怪那些天殺的造謠的混蛋,把好好兒的一個少年才俊傳成了殺人狂魔,不然我也不至於將這樣好的親事給那個野丫頭,可恨!可恨!”

呂冬雲看了姐姐一眼,心想要不是那些世家子,你們家壓根兒就沒資格和蕭家結親吧?想巴結太子的人有的是。

不過這話他沒說出來,因想了想,便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姐姐,我聽說那野丫頭精明厲害的緊,連姐姐的管家之權都奪去了一部分,偏偏對你們老太太至純至孝,若是能在廚房動點手腳,讓老太太大病一場,她怎也不能在這時候離開祖母,跑去成親吧?”

“不行。”呂夫人搖搖頭,斷然拒絕道:“如今廚房是那丫頭管著,我的人都是如履薄冰小心行事,唯恐被她挑出了一丁點兒錯處。若是在飲食上動手腳,那是現把把柄送給那野丫頭,這絕對不行。”

“這樣啊……”

呂冬雲也開始踱起了步子,忽然又一拍腦袋,湊近呂夫人耳語了一番,然後得意笑道:“姐姐覺著這個辦法如何?”

呂夫人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猶豫道:“這個法子倒是可行,只是……那老不死的最是心疼野丫頭,若是她病得重了,覺得自己熬不過去,肯定害怕咽氣後會耽誤野丫頭的婚事,說不定反而要逼著老爺盡快替野丫頭完婚,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呂冬雲嘿嘿笑道:“姐姐放心,這東西不會致人死命的,那老太太用了這個,只會覺著每日渾身乏力昏昏沉沉,到那時,她迷迷糊糊的還能記得啥?這時候肯定是要最親近的人在身邊,才有個安慰,老糊塗老糊塗,她原本就老了,如今再讓這麼一擺弄,還怕她會不糊塗?”

呂夫人想到自己父母老糊塗了之後,也是自私怕死的緊。因又想了想,便點頭沉聲道:“既是這樣,那就按照你的主意,東西在哪裡?你拿來給我看看。”

呂冬雲便轉身進了裡屋,不一會兒,拿了一段通體漆黑如同木炭般的東西出來,遞給呂夫人道:“就是這個,悄悄放在熏籠裡,就算被人發現,只說是沉香木,因為它的香氣和沉香十分相似,不是大內行根本看不出來,就是那高明的大夫,也想不到這上面去,也就是你弟弟我這些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才能在苗疆那邊得了這麼兩個,若是別人,怕是聽都沒聽說過呢。”

呂夫人白了他一眼,冷哼道:“行了,知道你費心,這事兒若是成了,少不得好好謝你。我回府裡了。”

“姑娘,再過兩日,蕭家就要來下聘了,奴婢看這兩天咱們就別出去了。這些日子,您幾乎天天出去,我不信太太那邊一點風聲都沒得到,她卻不過問,這擺明著是要抓姑娘的錯處,一樣一樣揭露出來呢。”

杏花將洗幹凈的帕子曬在廊下,一面對柳樹下的顧綺羅道。

“我倒不怕她,她喜歡揭露就揭露出來唄,反正我已經在祖母面前打了招呼,爹爹也不是那迂腐的,若知道蕭江北同意我自由自在一些,他保管就沒話說了。”

顧綺羅細細數著柳樹上的芽孢,一面說著,想了想又搖頭道:“不過百味館也沒什麼生意,去了又能做什麼?所以這兩日在家裡歇著也好,坐馬車太顛簸了。”

“這還好呢,到底是京城的街道平整。若是出了京城,您跑上幾天試試。”杏花笑著說道,卻聽顧綺羅道:“京城外麼,我又不是沒走過?從杭州進京走了二十多天,那滋味……我現在都不願意回想。”

主僕兩個正說著話,忽然就見一個小孩兒走進院裡,杏花一看,認出是王婆子的小孫女兒,便笑道:“你過來是替你奶奶傳信的?”

“是,奶奶說,那個遠哥兒遞信進來,說是有事找她妹妹商議,讓把這個月的月銀帶上。”小女孩兒奶聲奶氣的說道。

杏花和顧綺羅彼此看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目中的驚喜,顧綺羅便合掌笑道:“謝天謝地,可總算是有生意了。”這是她們和曾遠約定的暗號,一旦有生意,就趕緊打發人過來告訴一聲,月銀就是暗號。

“誰知道今兒一天沒去,這生意就來了呢,如此一來一回,不知要耽誤多少工夫,也許奴婢到了,人家客人早都走了呢。”

杏花連忙回去換衣裳,一面喃喃抱怨著。這邊顧綺羅也皺眉道:“是啊,我們宅門中的女人要做點買賣太難了,尤其是這個飯館買賣,做成這樣簡直不像話,也不知那點乾果點心夠不夠讓客人等下去,還是得趕緊想個辦法才行。”

主僕兩個說著,杏花已經換好了衣裳,春雨卻是不在,杏花便急道:“這死丫頭,不過是打發她去二姑娘那裡借支描紅筆,怎麼就這會兒還不回來?原本就急,哪有時間再去找她?”

“別慌別慌,我同你去,實在不成,我給你打下手。”顧綺羅安慰著杏花,一邊也已經換好了衣裳。兩人正要出去,就見服侍周太夫人的丫頭珍珠走進來,急急道:“大姑娘快去看看吧,我們老太太從早上醒了,太太和姑娘們請了安後,就一直嚷著困,到底又睡了一覺,只是這都睡了大半個時辰,卻還不醒,奴婢實在擔心。”

顧綺羅和杏花都愣了,沒想到什麼事情竟然都趕到了一起。當下杏花便看著顧綺羅,見她毫不猶豫道:“杏花你出去辦我吩咐的事,我去祖母那裡看看。”

“是。”

杏花答應一聲,匆匆出門,這裡顧綺羅趕到周太夫人的房間,果然就見她倚在榻上睡得正香,細看面色,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抓起手腕把了把脈,也還好。她就先松了一口氣,轉身問珍珠道:“去回太太了嗎?請大夫沒有?祖母以前可有過這種情況?”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32 AM


第四十八章:樂極生悲

“已經去回太太了。從前從沒有這樣情況,就是這兩天晚上都歇的早,睡得也格外香甜。”珍珠回答道。

“這兩日,祖母有沒有吃什麼特別的東西?”顧綺羅皺眉:周太夫人在這種時候忽然發生這樣奇怪的情況,實在不能不讓她生疑。

琥珀和珍珠互相看了一眼,都搖搖頭道:“老太太不喜歡吃零食,每天只有三頓飯,大姑娘都是過來一起吃的,也看見了,並沒有什麼稀奇東西啊。”

這個情況顧綺羅也瞭解,因想了想,便在周太夫人耳邊叫了兩聲,下一刻,老太太悠悠醒轉過來,看見顧綺羅,似是恍惚了一會兒,才無精打采道:“是啊,你怎麼在我這裡?不是說這幾日都要出門嗎?”

“祖母怎麼這樣渴睡?可是覺著身上不舒服麼?”顧綺羅扶著老太太坐起身子,替她墊了個大軟枕頭在背後,靠著她坐下柔聲問。

“也不覺著有什麼不舒服,只是乏的慌,想睡覺,腦子裡時而有些清醒,時而卻又糊裡糊塗的。”周太夫人嘆了口氣,拍拍顧綺羅的手笑道:“沒事兒,祖母只是年紀大了,我們如今不是在鄉下,你看我這身邊,又是婆子又是丫頭的,還怕我出事怎的?真要是出事,那也是我壽數到了,你不必擔心,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年紀大的人倒是容易迷糊嗜睡,腦子也極易糊塗,但像周太夫人這樣連個明顯過程都沒有的。那通常都不是什麼好現象。顧綺羅一顆心就忍不住往下沉,暗道若真是什麼壽數到了,我無力回天也罷了。但若是老太太因為被人暗中謀害,我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還是人麼?不行,看來這些日子,我得在老太太身上多用些心了。

須臾呂夫人也親自趕了過來,接著大夫也來了,看完後卻只說是歲數大了。加上換季水土不服的,所以才有了這樣食欲不振渾身乏力的毛病,沒有大礙。因開了兩張方子,囑咐人好好照看著,便離去了。

“這是怎麼說?大姑娘眼看就要出閣了,這關頭老太太偏偏又生了這樣毛病。”呂夫人假惺惺的故作焦急之態。對顧綺羅道:“這些日子我會時常過來看看老太太。大姑娘也抽空多過來幾趟,怕是老太太看見你,心裡還有些膽氣,過幾日就能恢復也說不定。這病了的人啊,最是盼著身旁有個熟悉的人照顧著。”

莫非這就是她的目的?為了拖延我的婚期?只是你用什麼手段不好,竟然對一個老人家下手,這真是太惡毒可恨了,若真如此。我絕不會放過你。

顧綺羅心中猜測著,面上不冷不熱應付了呂夫人幾句。見對方離開了,她便站起身,在屋子裡四下走了走,只是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有心讓珍珠和琥珀幫著自己找找,但想到她們很有可能是和呂夫人穿一條褲子的,她就作罷了,想著還是等杏花和春雨回來再說。

晌午飯周太夫人只吃了大半碗粥,便不肯吃了。顧綺羅知道祖母的飯量不止這些,連忙勸著再用點兒,卻聽老太太搖頭道:“從前兩日,這身上就有些不得勁兒,也不愛吃飯,今兒你在這裡,我還多吃了些呢。”

顧綺羅無奈,只好放下碗,這裡琥珀和珍珠將飯菜收拾下去,周太夫人就拉著顧綺羅的手細細打量了一番,末了嘆道:“你成婚的日子,是安排在哪天?”

“四月初五,祖母怎麼忘了?這還是您告訴孫女兒的。”顧綺羅心中有些驚恐,才過了幾天的事,周太夫人就忘了,莫不是忽然就患了老年癡呆癥?可看著也不像啊。

“是了,是這個日子。”周太夫人就笑了,喃喃道:“還有一個多月,還好,或許我還能等得到。”

“祖母說什麼話?什麼叫或許?您肯定能等到的。”顧綺羅拿起帕子替老太太擦去額頭細汗,強笑著寬慰道:“您老人家這兩日睡得多,是不是有些迷糊了?”

“可不是?我也覺著自己有些糊塗。”周太夫人笑著搖頭,想了想又正色道:“只是有一件事我不糊塗。丫頭放心,就是我不行了,我也必定叮囑你爹爹,趁著熱孝把你嫁出去,絕對不會讓你替我守孝,你大了,耽擱不起,更何況這門親事若是再耽擱日子長了,誰知道能出什麼波折?”

“祖母不要說這樣話,您不過是季節氣候的關系,大概又有點水土不服,所以這兩日才是這個樣子,等好好調理一番,保管就好了。”顧綺羅心中傷感,又有些慌,從自己穿越過來,第一個見到的人便是這慈祥祖母,一直以來她都在自己身邊陪伴著,若真是有個好歹,她實在是難以接受。

“好了,我也只是這麼說說罷了,你不要擔心。”周太夫人慈祥的看著顧綺羅,眼皮子卻又有些發沉,因淡淡道:“好孩子,不用在這裡耗著,我這會兒乏得慌,想去床上歪會兒,你下午再過來看我,又不是要死了,讓你守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做什麼?”

顧綺羅無奈,知道自己若是一直守著,老太太就是沒病,心裡怕也要起疑了。於是只好站起身,囑咐琥珀珍珠好好服侍著,就回了自己房間。

春雨這會兒早已經回來了,聽說顧綺羅在老太太屋裡,也就沒過去,此時見她回來,便問道:“杏花姐姐哪裡去了?我回來就不見她,也不見姑娘。一問,說是姑娘去了老太太屋裡,老太太怎麼了?姑娘面上神色不太好看,該不會是老太太有了大毛病吧?”

顧綺羅只說杏花去了百味館,然後便坐在椅子上想著心事,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然就聽院子裡腳步聲響,春雨便笑道:“這是跑動起來的腳步聲,難道是杏花姐回來了?奇怪,她什麼時候這樣不沉穩過?莫非是百味館出了什麼事?”

一邊說著,就到門口打起簾子,只見杏花一頭闖進來,興奮地臉都紅了,進屋便小聲嚷道:“姑娘,您猜是誰?您猜猜今兒去百味館的客人是誰?”

“誰啊?”

若是別的事,顧綺羅這會兒肯定沒心思動問了,但畢竟是百味館的事,她還是關心的,因坐直身子問了一句,語氣卻還是有些無精打采的。

杏花卻沒聽出自家姑娘語氣不好,猶自興奮道:“告訴不得姑娘,今兒是太子殿下親自去了。天啊,太子啊,奴婢這一輩子也沒想過還能見到太子,他還特意叫奴婢過去說話,還誇了奴婢的手藝好,奴婢不敢居功,說這些菜都是姑娘想出來的,他還說姑娘聰慧過人,老天老天,奴婢真是……”

饒是顧綺羅心事重重,此時也被雷了個外焦裡嫩,連忙揮手打斷杏花的感嘆,她不敢置信的問了一句:“誰?你說是誰?太子殿下?不會是冒名頂替的吧?飯錢給了嗎?”

“嗨!姑娘您想什麼啊?太子殿下,誰敢冒名頂替?那是要抄家滅族的。更何況是二公子帶著去的,太子殿下那可是二公子的姐夫,怎麼可能冒充得了?”

“哦!是蕭江北領過去的啊。”顧綺羅明白了:未婚夫這是看見自己的百味館遲遲打不開局面,生怕自己焦慮失落,所以扯了太子這塊虎皮,準備給自己做一面大大的旗子迎風招展,把客人給招來。

雖然蕭江北的心意是好的,也很令顧綺羅感動,但她不得不承認:這貨膽子太大了,除了他之外,誰敢讓當朝太子去給一個飯館打廣告?自己被嚇得到現在小心臟還撲通撲通跳好嗎?”

“我的老天,你趕過去的時候兒,他就讓太子在那裡乾等著?”顧綺羅又想起一件事,連忙站起身一把抓住杏花袖子,卻聽她笑道:“沒有,怎麼敢讓太子殿下乾等著?”

“呼!那還好,他陪太子玩什麼呢?”顧綺羅松了口氣,拿起茶杯準備喝口茶水壓壓驚,然後好好消化一下這件事。剛喝了一口水,就聽杏花緊接著來了句:“曾遠哥上了幾盤乾果點心,奴婢去的時候,太子殿下正和二公子嗑瓜子兒呢。”

“噗”的一聲,大姑娘就噴了。

“姑娘,哎喲奴婢知道您高興,也別喝水的時候樂呵啊,樂極生悲知不知道?”

杏花趕過來替顧綺羅拍著背,卻見主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咬牙切齒道:“我這是樂呵嗎?我這是讓你害的。”

“奴婢可不敢擔這樣罪名,我怎麼害您了?”杏花大概是興奮勁兒還沒過去,一反常態的伶牙俐齒不依不饒起來:“姑娘說說,奴婢說錯了什麼?”

“好,你沒錯,是我理解錯了。”顧綺羅無力揮手:“你做了幾道菜?太子喜不喜歡?”

“姑娘忘了?奴婢說過太子殿下誇我來著,還誇姑娘聰慧過人呢。奴婢看著,殿下尤其喜歡那盤京醬肉絲,說不曾想過豆腐皮還有這樣吃法兒,幾乎吃了大半盤子,二公子也愛吃,剩了一塊豆腐皮的時候,兩人還搶來的,偏廚房裡也沒豆腐皮了,那情景奴婢都不敢看。”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3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52 AM 編輯

第四十九章:嚇呆

顧綺羅腦補了一下蕭江北和太子殿下搶最後一塊豆腐皮的情景,臉上也立刻露出了囧囧有神的表情:那可是太子啊,蕭江北這貨就敢真的動手和太子搶豆腐皮?那是你姐夫沒錯,可將來你們就是君臣,歷史上有和未來皇帝搶豆腐皮吃的臣子嗎?你這是要為野史志趣類的文獻提供素材?在赫赫軍功之外,還要用這種事走另一條道路的流芳百世嗎?

“嗯,總算結果還很好。”杏花又換了杯茶,捧過來遞給顧綺羅,她一口喝下,點點頭自語道,接著又搖頭苦笑:既然太子殿下都紆尊降貴親自幫百味館打了,那日後這百味館只怕就要忙起來了。只是如此一來,人手肯定就不夠用了。

想到周太夫人身旁的琥珀和珍珠,顧綺羅眼睛微微瞇起,喃喃道:“如今百味館裡並沒有廚師,暫時還需要杏花你支撐著,另外,讓曾遠趕緊招幾個小學徒,對了,今兒春雨沒過去,你就是自己張羅了那一桌子菜的?豈不是忙死?”

顧綺羅忽然想起這個問題,連忙抬頭問杏花,就見小妮子的面色一紅,期期艾艾道:“也沒怎麼忙,好在我去的時候,曾大哥已經把東西都預備好了,然後他幫我打著下手,所以倒沒用多長時間。姑娘說的沒錯,是該趕緊招兩個學徒了,先前怕百味館打不開局面,招了人也是白白花錢,如今不同往日,再不招人,日後招來的是不是別家探子,那可就難說了。”

“這倒不怕,你以為這些菜還能保密麼?不過我心裡有數。咱們每個月推出三道新菜,就足夠保持百味館這塊金字招牌長盛不衰。等到賺了錢,再開分店,一天只安排十桌,到時照樣賓客如雲……”

“好了,姑娘別又開始暢想未來了,您就說眼下咱們該怎麼做。”杏花雖然是個心氣高的丫頭。但心裡始終還是把自己當做奴婢的。這輩子竟然能見一回太子,未來的皇帝陛下,她何止是心滿意足?因舉動難得的帶了一點活潑。攀著顧綺羅的肩膀咯咯笑說著,忽然抬頭疑惑道:“是了,春雨呢?春雨去哪裡了?”

“在屋裡呢。”顧綺羅也抬頭,然後就看見對面不遠處的春雨。跟一尊泥胎雕塑似得,兩個眼珠子動也不動看著前面。如同中了邪一般。

顧綺羅這一驚非同小可,忙站起身來到春雨面前,抓著她搖晃道:“春雨,春雨。你怎麼了?別嚇我,你……你這是怎麼了?”老天,可千萬別讓這小丫頭出事兒啊。她沒帶著學醫的金手指穿越,不會治病啊。

“春雨……”

杏花也奔了過來。聽見她的聲音,春雨就如同大夢方醒一般,直愣愣看著她,好半晌才喃喃道:“姐姐,你……你看見太子了?我……我哥哥也見了?是……是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嗎?”

“我類個去。”顧綺羅扶著額頭呻吟了一聲,她讓春雨嚇得魂飛魄散,卻不料小丫頭只是讓“太子殿下”這塊金字招牌給轟得石化了。

“那當然。”杏花得意笑道:“你真是個沒出息的,幸虧今兒沒帶你過去,不然親眼見到太子,你還不昏過去?到那時我們還要忙乎你,哪裡有時間?曾大哥比你可強多了,我去的時候,他把肉絲都切好了,菜蔬也都洗幹凈了。”

“沒想到……沒想到哥哥竟然能見到太子。”春雨一下子捂著臉哭了起來:“爹,娘,哥哥見到太子了,嗚嗚嗚,他……他能娶上媳婦了,咱們家不會絕後了……”

顧綺羅和杏花聽得一腦袋黑線,這見到太子和娶媳婦有什麼關系?杏花便斥道:“胡說什麼?曾大哥一表人才,怎麼可能娶不上媳婦?你真是杞人憂天。”

“姐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們當初窮成了什麼樣子,之前沒有百味館,哥哥就住在南門附近一處草窩棚裡,到了冬日,風從那些縫隙往裡透……嗚嗚嗚……我先前也不敢和人說我還有哥哥,更不敢給他送東西……”

春雨說到這裡,便來到顧綺羅面前,猛地雙膝跪倒,哽咽哭道:“姑娘,姑娘,這都是您帶給我們兄妹的福氣,若不是您,奴婢和哥哥如今還不知怎樣呢。”

“行了行了,這是你們自己的福氣,和我並沒有什麼關系。”顧綺羅心想太子殿下這四個字的刺激還真是大,春雨都失心瘋了,接下來她不會就要跑到太太面前感謝對方把她買進來了吧?

“春雨說的也沒錯,若不是姑娘,哪有我們如今的好福氣。”杏花也感嘆了一句,這一句卻是她的肺腑之言:“姑娘,我知道,這天下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主子了。”

“別這麼武斷,天下間和貼身丫頭情同姐妹的小姐也不少,你沒看那些戲文?”顧綺羅搖搖頭,卻見杏花苦笑道:“那不過是戲文,情同姐妹?哪有這樣的事,多說主子們待自己貼身的下人好一些罷了,卻再也沒有姑娘這樣把下人主子一視同仁,真當做姐妹的。”

“好了好了,不要給我戴高帽了,來來來,咱們抓緊時間佈置一下今後的工作安排。”顧綺羅敲敲桌子,面色恢復正經嚴肅,但杏花和春雨卻帶著眼淚笑出聲來,圍上前道:“姑娘說吧,我們聽姑娘的。”

“杏花從明日起,就每天上午去百味館,一邊做廚師,一邊幫著曾遠招學徒……”

“姑娘,這能成嗎?太太肯定不會答應的。”杏花大驚,這隨著姑娘出去走走還行,從此後天天跑出去做廚師?被呂夫人知道了,不但沒自己的好果子吃,連顧綺羅都要受訓斥。

“這事兒我和老爺說,這家裡做主的又不只是太太。”顧綺羅一揮手,沉聲道:“百味館的事,以後你要多多精心。我最近只怕沒辦法往那裡去,我要和春雨搬去祖母屋裡住著,方便照顧她。”

“發生什麼事了?”

杏花春雨一下子就聽出這話不對勁兒,她們倆都是才回來,還不知道事情經過,於是顧綺羅和兩人說了一下,只把兩個丫頭都聽住了。

“怎會這樣巧?姑娘眼看著就出閣了。老太太卻得了這樣的病。”杏花立刻有了和顧綺羅一樣的懷疑。

顧綺羅站起身。沉聲道:“不管這是巧合還是人為,到如今,我必要去祖母那裡守著才能放心。琥珀和珍珠與你們不一樣。琥珀原本就是太太眼前的丫頭,珍珠雖是後來的,但整日跟著琥珀,也不見得能好到哪裡。如今咱們搬過去,仔細照顧祖母。一旦有人動什麼手腳,咱們就能找出來。”

“姑娘稍安勿躁,這事兒即便揪出來,怕是也未必能牽連到太太頭上。您不能在老爺面前漏口風。”杏花生怕顧綺羅憤怒之下失了理智,卻見主子點頭道:“這事兒我心裡有數,咱們先不動聲色。只說祖母如今這個情況,我不放心。必要在她身邊服侍才行。”

“那婚事怎麼辦?蕭家眼看就來下聘了,婚期也定好了,忽然出了老太太這事兒……”杏花跺腳,而顧綺羅沉默了一會兒,也無奈嘆息道:“祖母若不能痊癒,婚期……也只好推遲。我不能讓她變成這樣糊裡糊塗的,在這府中任人欺辱。”

“老爺到底還是一家之主,也沒有姑娘說的這樣嚴重。”

杏花小聲道,她是真不願意顧綺羅推遲婚期,卻見主子幽幽嘆息一聲,搖頭道:“不用說了,我已經下定決心,蕭江北……他一定會明白我的苦衷,我的。”

杏花想想:也是,二公子對自家姑娘的感情,瞎子都看得出來。不然能請動太子,就為了給姑娘的百味館撐門面嗎?

“我都不稀得說你,為了一個女人,就把本太子都扯過去給你那未婚妻做招牌,你說有你這樣兒為了女色就坑你姐夫我的嗎?還能不能有一點兒出息了?”

榮親王府如今已成了太子府,一回來,太子殿下就指著蕭江北數落開了。

“怎麼了?江北做了什麼錯事?惹得殿下這樣惱他?”正說著呢,就聽一個柔美聲音傳來,接著側妃蕭靜春從屏風後走進來,笑吟吟道:“妾身一進門,就聽見殿下說江北沒出息,往常您可不是這樣說的。”

“你問他。”

太子殿下冷哼了一聲:“今兒巴巴過來,嘴皮子都磨破了,非要請我下館子,我說府裡廚子做的飯菜就很好,何必出去這麼麻煩?不行,一定要請我去,說是那家飯館的飯菜與眾不同,保準我沒吃過。我一聽,行啊,難得我這小舅子今兒這樣盛意拳拳的,不能拂了他一片苦心不是?我就興沖沖和他去了。結果等了一個時辰,才總算是把飯菜吃到嘴裡,鬧到最後怎麼著?原來那飯館是顧家大姑娘開得,因為地方偏僻,沒人去,他拉著我過去,要把我當虎皮做成那店外的幌子呢。”

“殿下和我搶豆腐皮時不也很起勁?”蕭江北見自家姐姐明顯也是被嚇呆了,連忙分辯道:“何況我又沒說錯,那些菜你從前吃過幾樣?吃完贊不絕口的不是你?”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37 AM


第五十章:側妃有請

“嘿!你個混賬東西,敢擠兌我。”

太子惱羞成怒了,而蕭靜春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連忙笑道:“好了,原來只是為了吃食,殿下別和江北一般見識,您是什麼身份……”

不等說完,就聽太子冷哼一聲道:“他身份也不低,我怎麼就不能和他一般見識了這哪裡是打圓場,分明是偏袒。”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管家的聲音響起道:“太子殿下,宮裡平公公前來傳皇上口諭,請殿下即刻進宮議事。”

“哦?可知道是什麼事?”

太子立刻收了面上笑容,鄭重問了一句,只聽管家道:“前幾日蕓州大雪成災,好像就是為災民安置的事,說是災民們都往京城湧過來了。”

蕓州距離京城只有二百里,受災百姓前往京城避難求生也可以理解。於是太子立刻道:“你去告訴平公公,就說我換件衣裳就進宮。”

管家答應著退下,這裡蕭江北便要告辭離去,蕭靜春則連忙讓丫頭去取太子的袍服。卻聽太子對蕭江北道:“你別急著走,隨我一起進宮看看,也許還能幫著提點建議什麼的。”

“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蕭江北直接拒絕,氣得太子一瞪眼睛,冷哼道:“議論軍國大事竟然成了湊熱鬧,你這混賬東西,敢情只有去給你那心上人做幌子才是正事兒,是不是?”

“我不敢這樣想。”蕭江北仍是面無表情,但緊接著又道:“只是殿下已經贊過了百味館的飯菜,所以接下來……”

“知道了,接下來就是在人前好好贊一贊百味館,讓大家不管是因為好奇還是追隨本太子的腳步。反正都得往那兒去捧場是不是?”

太子一面由蕭靜春幫忙換衣服,一面氣咻咻說著。卻見蕭江北一笑,抱拳道:“殿下英明。”

“滾蛋去。”太子罵了一聲,接著揮揮手道:“趕緊滾趕緊滾,看著你就來氣。”

待蕭江北轉身離去,他才看了身旁蕭靜春一眼,無奈道:“你這個弟弟啊。智勇雙全。哪裡都好,偏偏不肯鉆營應酬,回京這麼多天。我也沒聽說他結交了誰。”

“殿下,這難道不好麼?皇上和您不是最討厭那些借機鉆營投機的人?”蕭側妃微微一笑,知道太子對弟弟其實喜歡的很,這對於她來說。的確是一件大好事。

“可也不能像他這麼一點兒也不結交人啊,這是要做大夏朝堂上的孤魂野鬼嗎?哎!別說。他就對他那個未婚妻上心,連他自己還不曾和我討過什麼東西,卻是為了那顧家姑娘,豁出臉的求我。嗯!我看你什麼時候見見這位姑娘。讓她勸一勸阿北。”

“這個……總也得等人家過門後,妾身才好見她啊。”蕭靜春微微笑:“殿下不用急,還有一個多月。那位姑娘就是蕭家婦了,到時候妾身會讓她好好規勸江北的。”

太子點點頭。想了想又搖頭道:“江北這個脾氣啊,太暴戾了,前些日子就因為幾個紈絝傳了顧家姑娘的謠言,他把那幾個人揍得到現在還在床上躺著,最嚴重的就是青陽伯的兒子,聽說鼻樑斷了,眼睛都差點兒沒瞎掉,肋骨也斷了兩三根,你說他這個性子,也太霸道了些吧?這兩日聽說又有幾個紈絝遭了他的毒手,唉!我說他他就梗著脖子,想來是不會聽我的話。”

這事兒蕭靜春還不知道,聞言愕然道:“阿北雖孤傲,但從來不是仗勢欺人的,究竟為什麼對人大打出手?”

“我不是說了嗎?因為那些紈絝傳顧家姑娘的謠言,讓他聽見了。你說他和那些紈絝認真做什麼?誰不知道他們是京城人當中最不成器的?這下好,讓人家十好幾個聯名告到父皇面前,幸虧父皇偏心他,聽說是那些紈絝傳謠污蔑引起的,反而把那些告狀的訓斥了一通。只是一次兩次還罷了,若是長此以往,就是父皇和我偏心,他自己的名聲在民間也完了。”

蕭靜春松了口氣,但心中卻明白太子的意思,點頭沉聲道:“殿下放心,妾身會想辦法規勸他的。”

等到太子離開,身旁丫頭彩月見主子愁眉不展,便小聲道:“娘娘可是為這事兒煩心?其實也沒什麼,二爺對您的話,還是能聽一些的,只要您把道理和他說開……”

不等說完,便見蕭靜春搖頭道:“你懂什麼?阿北若是在乎名聲,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孤僻清高。你別忘了,先前他在京城裡的名聲是怎樣的?他若是在乎,又怎會在邊關繼續住著,直到成親前夕才回來?別說他,我那一家子人,連我祖母和爹爹在內,就沒有一個看重這些的。唉!只是太子關心,這終究是好事兒,要怎麼辦呢……”

她一面沉吟著,便出了書房,忽見對面太子妃廖氏走過來,於是忙含笑拜見,只聽太子妃冷笑道:“本宮聽說,你那弟弟這些日子可是出盡了風頭,連你那未過門的弟妹都成了百姓們茶余飯後談論的主角。嘖嘖,果然蕭家是不同凡響,無論何時都有長盛不衰的流言,竟是一點都不給別人機會。妹妹也該勸勸蕭將軍和蕭千戶,好歹給別人留一條活路啊,別只顧想著自己要流傳千古,這又不是什麼好事兒。”

“多謝太子妃關心,妾身曉得。”蕭靜春早已習慣了廖氏的嘴臉,平心靜氣應了一句,便告辭離去。這裡彩月便憤憤不平道:“太子妃真是越來越跋扈了,娘娘您總是忍氣吞聲,也不肯和太子訴委屈。”

蕭靜春便微微一笑道:“些許口舌之利算得了什麼?你忘了我也是蕭家人?哪裡會為這麼點小事生氣。記著,只要不是必須而為,永遠都別逞口舌之利,這是最愚不可及的,且也容易讓人拿著把柄。只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殿下是有眼睛的。”

彩月點頭,心中對主子越發佩服:從進了榮親王府後,當年還是王妃的太子妃便處處針對主子,陷害的手段也不知用了多少,結果如何?如今主子最得王爺寵愛,還生了兩個兒子,王爺又做了太子,除了太子妃之外,便只封了主子一個側妃,而太子妃因為先前兩個小陰謀敗露,已經徹底惹了太子厭棄,如今也只剩下個太子妃的名頭能讓她安慰一下,除了逞口舌之利外,她已經沒有膽量從別的方面來打壓蕭靜春了。

“彩月,你明日早上派人去顧府一趟,就說我在府中悶得慌,請他們家大姑娘來陪我說說話。”

回到房間,蕭靜春淡淡吩咐了一句。雖然那女孩兒還沒進蕭家門,這會兒就讓她來見自己似是有些唐突,然而想起之前太子的話,蕭靜春不由嘆了口氣:唐突就唐突吧,京城不比邊關,最重要的,是阿北的前程決不能毀在那些眾口鑠金積銷毀骨的流言之下。

“老太太今兒的氣色比昨日好了些,聽說早上用了一碗飯,這飯是人的精神,吃飽了,身上也就有勁兒了。”

周太夫人的房間內,顧府女眷齊聚一堂,聽呂夫人笑吟吟說了一句,大家便連忙附和著,雖然各懷心思,但表面上的關切卻都顯得真誠得很。

“還是大姐姐孝順,聽珍珠說,不是大姐姐耐心哄著,老太太吃不到半碗飯就要撂筷子呢。”顧錦繡明眸流轉,含笑看向顧綺羅,真心贊美了一句。這種時候當然要真心誇贊顧綺羅的孝道了,不如此,哪能有藉口推遲婚期?

“是啊,大姑娘昨兒下午就把行李都搬過來了,要說孝心,真真大姑娘是頭一份兒。”琥珀也笑著說了一句,話音落,只見呂夫人點頭道:“這也好,雖然委屈了大姑娘些,到底是老太太的身子要緊。”

周太夫人倚著軟枕,聽見下麵兒媳和姬妾們嘰嘰喳喳的說話,心中只覺煩悶,偏偏身上沒力氣,竟是不能呵斥。忽聽顧綺羅的聲音響起道:“祖母這會兒大概又乏了,太太和姨娘們不用擔心,有我在這裡,自然照顧的祖母妥帖周全,若沒事兒,大家不如就散了吧。”

呂夫人心中不快,這話本該由自己來說才是,如今顧綺羅掌了一點兒管家之權,人前人後越發不把自己這當家太太放在眼裡了,不過想到將來的籌謀,這點小氣忍了就是,待日後野丫頭沒有了蕭家做靠山,自己還不是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她。

一念及此,便點點頭站起身來,正要帶韓姨娘莊姨娘等離開,就見杏花從外面匆匆進來,見了她們,微微躬身行禮,然後對顧綺羅道:“姑娘,王婆子帶了太子府側妃娘娘身邊的人進來,說是側妃娘娘要姑娘去太子府陪她說話。”

“什麼?”

呂夫人和韓姨娘等驚叫了一聲,接著才發現自己失態,當下呂夫人便清清嗓子,沉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這丫頭說話沒頭沒尾的。”

杏花微微一笑,淡然道:“奴婢哪裡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太子府側妃娘娘身邊的人就是這樣說的,太太若不信,大可親自去問。”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39 AM


第五十一章:自討沒趣

“哼!是誰慣得你這樣眼裡沒有主子?連回我的話都是趾高氣揚的,可見你素日在府裡如何跋扈。”呂夫人咬牙訓斥,卻見杏花只躬身退在一旁,小聲答道:“奴婢不敢眼裡沒主子,太太問話,奴婢就照實回答。”

“大膽。”

呂夫人沒想到杏花竟然還敢頂嘴,不由勃然大怒,只是還不等再說,就聽身後顧綺羅悠然道:“太太和一個丫頭生什麼氣?杏花有不對的地方,待我之後教訓她就是,祖母剛剛合眼,讓太太剛才那一聲,嚇得都打了個激靈。”

這語氣中的抱怨之意竟是沒有半點兒隱藏。呂夫人握緊了拳頭,憤怒轉身,卻見顧綺羅絲毫不懼的和她對視著,待要發作,想起太子府的人還在屋裡等著,這會兒顯然不是發作的時候,只好陰沉著面孔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你們兩個好好服侍祖母,我回屋看看。”

顧綺羅站起身往外走,杏花緊隨在後,待出了門,她才吐吐舌頭,小聲道:“姑娘,剛才奴婢是不是太放肆了?”

“嗯,是有點兒。”顧綺羅毫不猶豫的點頭,杏花心中一緊,正要認錯,就見自家姑娘眉開眼笑道:“不過就該如此,都到這個時候兒了,表面上的和氣能維持就維持,不能維持就撕破了,誰還怕她?更何況既是太子府的人過來叫我去說話,這樣好扯虎皮的機會,不好好氣她一氣。更待何時?”

杏花這才松了口氣,面上也露出笑容,卻見顧綺羅看向她笑瞇瞇道:“所以我就說你是我的好丫頭。膽子夠大,又懂把握時機,若換了春雨,這會兒她管保不敢趁這機會將太太一把軍。”

“奴婢只是想著太太做下的事,心中為大姑娘不平而已。”杏花越發笑得歡暢,然後小聲道:“姑娘不必擔心,我看那太子府的彩月姑娘很是和氣呢。”

顧綺羅點點頭。心中卻畫了魂兒,不知道蕭靜春叫自己過去什麼事?待到了屋裡,卻愕然發現韓姨娘帶著顧錦繡顧素紈正陪著彩月說話。三人臉上全是諂媚笑容。

顧綺羅心中不齒,那邊彩月正有些不耐煩,見她進來了,便撇下韓姨娘等人。站起身笑道:“大姑娘。側妃娘娘這幾日就說要尋您過去說話,只是怕你這會兒也正忙碌,今兒實在無聊,才派我過來相請,咱們這就走吧。”

“好,彩月姑娘稍等片刻,待我換件衣服。”顧綺羅微微頜首,轉身進了裡屋。這裡韓姨娘便又捧了一杯茶湊上前笑道:“既是娘娘嫌悶,不如讓幾位姑娘都過去陪她說說話兒?人多也熱鬧些。我們三姑娘和四姑娘平日裡和大姑娘可是形影不離的……”

“咳咳咳……”裡屋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咳嗽聲,韓姨娘面色就是一僵,這裡彩月好笑的看了她兩眼,方淡淡道:“娘娘只命我來請大姑娘,我不敢擅自做主。”

韓姨娘討了個老大的沒趣,臉上就有些訕訕的,顧錦繡心中也滿是失望,旋即這失望就化作怒火,她轉頭看了裡屋一眼,只恨不得顧綺羅能出點什麼意外,最好一下子死了,那真就是一了百了。

“這是廚房裡從江南請的一個廚娘做出來的點心,我很喜歡吃,姑娘嘗嘗。”蕭靜春看著坐在對面的顧綺羅,目光溫柔嘴角含笑,輕輕伸手發出邀請。

“多謝娘娘。”

顧綺羅微微點頭致謝,然後輕輕拈起一塊送進嘴裡,片刻後吞下笑道:“果真好得很,甜而不膩入口即化。”

蕭靜春點點頭,淡淡道:“這都不算什麼,聽說你那百味館倒是做的不錯,連太子都誇贊呢。”

大姑姐這是什麼意思?嫌我去做買賣,有違閨閣守則嗎?顧綺羅心中猜測著,面上微微一紅,垂頭道:“太子謬贊,說起來慚愧,昨兒太子和二爺過去,還是我那百味館第一天開張呢。”

這個情況蕭靜春也瞭解,不然弟弟也不會拉著堂堂太子過去捧場。只是她對顧綺羅這樣做的動機有些奇怪,因啜了一口茶,便微笑道:“你爹爹是五品官,家境即便不是富貴無邊,也算是殷實人家,將來嫁到蕭府,也不會缺吃少穿,怎麼忽然想起要去做這買賣?如今你又是怎麼做的?”

來自大姑姐的考驗嗎?這一關貌似不太好過啊。

顧綺羅在心中暗自咕噥著,腰背卻挺直了幾分,輕聲道:“做這個生意,一是因為我從小兒喜歡這一行;二來,我始終覺著,在這世道上,一個女人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生活無憂。”

一句話讓蕭靜春半晌沒說出話來,她身後兩個丫頭面上則都變了顏色,心想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就算是你心裡真這麼想,你也不能在娘娘面前說出來啊,這是何等離經叛道的言論。

卻不料蕭靜春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便微微點頭笑道:“我一直有些奇怪,怎麼阿北就認準了你?如今方有些明白了。不過我聽說你那百味館的人手並不多,你以後打算怎麼做?”

顧綺羅暗暗松了口氣,不過這個問題她同樣有些尷尬,於是將自己接下來的打算安排簡單說了下,蕭靜春只是靜靜聽著,也不置可否。

兩人又閑話了幾句,顧綺羅便起身告辭,蕭靜春站起身笑道:“阿北那個人性子執拗,父親和我說話他也未必聽得進去,只是這幾日,因為流言,他在京城著實結了不少仇家,你得規勸規勸他才是。我知道你大抵是和他一樣的脾氣,只是你們兩個終究不是自己過活,還有家族親人。這名聲前程,也是要顧及一下的,你說是嗎?”

顧綺羅這才明白蕭靜春找自己來的用意。於是便鄭重點頭道:“是,我明白了,若有機會,我會盡力規勸二爺。”

“嗯,你是個冰雪聰明的,既如此,我就把阿北交給你了。”蕭靜春送顧綺羅到門口。見彩月提著一個大食盒回來,她就笑道:“剛剛的點心你說好,那就帶上一些回去吃。順便給你家人也嘗一嘗,前些日子殿下送進宮去一些,皇上和貴妃娘娘也誇贊味道好呢。”

顧綺羅忙謝了蕭靜春,讓春雨接了那食盒。看著蕭靜春回屋。方轉身離去。

“娘娘,這位顧姑娘倒與其他名媛千金有些不同。”彩月隨在蕭靜春身後,笑著說了一句,其實就是在試探主子心意。

“嗯。”蕭靜春微微頜首:“是個凜冽的孩子,難怪阿北喜歡,雖是從鄉下來的,帶著一股野性,卻是舉止形容得體。也幸虧是她,不然京城裡再想找出這麼個大膽女孩兒。怕是難了。”

由這一句話,彩月便知道顧綺羅投了主子的眼緣,想起那些明裡暗裡在自己面前托關系的人,她心中微微搖頭,暗道這個時候想起和蕭家攀親了?只可惜都註定是白費心機了。

“姑娘回來了,側妃娘娘找您有什麼事?”

回到房間,就見杏花迎上來,幫她把大衣服脫下,一面就遞了一條濕手巾過來。

顧綺羅接過手巾,有氣無力道:“還能為什麼?因為那廝太高調了,這幾日在京城揍得紈絝們一個個哭爹喊娘,太子殿下和娘娘都禁管不住,所以把這事兒分派給我了。圈圈個叉叉,到底是誰在他們面前吹風說那廝聽我的話啊?”

杏花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才明白“那廝”顯然是指蕭江北。她就微微一笑,一面倒茶一面道:“二爺都把太子殿下帶去百味館了,娘娘自然就知道他心裡有多為姑娘著想,更何況二爺在京城中揍人,說到底也是因為姑娘而起,娘娘不找您找誰?”

“可我還沒過門呢。”顧綺羅哀嘆一聲。接著又恨恨道:“蕭江北這貨怎麼就不明白?堵不如疏,他越高調,流言傳的就越厲害,當著他的面兒沒人敢說,離了他人家還不是愛怎麼說怎麼說?唉!”

“二爺未必不明白,奴婢看他也不是個不能隱忍的,只是因為流言對姑娘不利,所以才惹得二爺怒恨交加吧,說起來,這也是他對您的一片真心。”杏花將茶杯遞給顧綺羅,替蕭江北解釋了一句。

“現在就向著他,幹什麼?你也喜歡他啊?告訴你,我是不會把他讓給任何人的,你沒有做通房丫頭的命。”顧綺羅接過茶啜了一口,斜眼看著杏花。

“這是做姑娘應該說的話?恨得奴婢想啐您。”主子就是這麼個放肆的,杏花在她面前索性也“原形畢露”,把那份兒剛強都顯了出來,昂頭道:“誰要做通房丫頭?奴婢這輩子要麼也找一個好的,要麼就不嫁人,奴婢身世卑賤,才不會把自己送給男人糟蹋,姑娘放心吧,二爺雖好,可他心裡只有您一人,奴婢是不會去湊這個趣兒的。”

“嗯,放心,你的緣分肯定會有的,只不過那人現在還不知在哪裡奮發向上,沒來到你眼前罷了。”顧綺羅將茶水喝光,忽然自言自語道:“任何時候,話語權都是最重要的,如今謠言甚囂塵上,我卻無能為力,蕭江北的武力只會幫倒忙,這種感覺太糟糕了,不行,得想法子化被動為主動。”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42 AM


第五十二章:準備

“姑娘什麼意思?”這話杏花有點沒聽懂,話語權?是說流言嗎?那被動主動又是什麼話?她怎麼理解不了呢?

“就是說,得把輿論風向掌握在咱們自己手中。”顧綺羅解釋了一句,見杏花更茫然了,索性不理她,招手叫過春雨道:“問問你哥哥,認不認識那種專門寫話本小說傳奇之類的人才?認識的話讓他結交一下,留著將來有用。”

春雨笑道:“姑娘說笑了,我哥哥又不識字,怎麼會認識……”

她說到這裡,忽然住了口,面上露出幾絲猶豫來,於是顧綺羅眼睛就亮了,哈哈笑道:“是不是你哥哥真認識這樣人?有就說嘛,在我面前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春雨就小聲道:“回姑娘的話,這樣的人,奴婢和哥哥倒認識一個,只是……只是他……那……那是個下九流的,只怕姑娘不喜……”

“怎麼?為人很下流嗎?那倒是不能用了。”顧綺羅搖搖頭,她寧可找一個有德無才的,也不要找那種有才無德的傢夥。

“不是下流,是下九流。”春雨見主子誤會了,連忙解釋了一句,然後嘆氣道:“鐘大哥很有才華的,聽說早年不到十八歲,就已經是江南第一才子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我小時候最喜歡聽他講故事,他也最會講故事,才子佳人,妖魔鬼怪,市井百態,全都是信手拈來……”

春雨不等說完,顧綺羅眼睛就放光了,暗道著啊,這正是我需要的人才。因忙問道:“既然你說的他這樣有才,為什麼竟落魄到南門窩棚那個地方了?”

春雨道:“鐘大哥雖然很有才華,但為人放誕怪異,他又精通醫蔔星相,聽說當年入京趕考,有個紈絝請他幫忙算命,因為那紈絝名聲不好,常有搶男霸女的行為,所以鐘大哥就諷刺了他兩句,還送了他一副對聯。結果紈絝不學無術,高高興興把對聯掛了出來。他舅舅卻是朝堂一位大員,見後勃然大怒,所以那一科鐘大哥就落榜了,之後他屢試不中,也就明白了,他說自己沒臉回江南,從此後就在京城混生活,偏偏又傲氣得緊,所以能賺幾個錢?就是我和哥哥,那樣辛苦,總還有一口飯吃,他還經常到我們家蹭飯呢。”

“好,那就是這個人了。”顧綺羅立刻拍板,卻見春雨猶豫道:“姑娘,雖然鐘大哥沒有說他得罪的那位朝堂大員是誰?但只從他到如今也不肯去科考來看,對方必定還是手握重權,若是姑娘用了鐘大哥,被那人知道,只怕於老爺仕途有礙。”

顧綺羅笑道:“無妨,這事兒就推在蕭江北頭上,反正他整日裡琢磨著出去揍人,也落下惡名了。春雨,這人叫什麼名字?你哥哥如今能聯系上他麼?”

“他叫鐘春風,姑娘如果真的要用他,簡單得很,前幾日聽我哥哥說,自從姑娘給了哥哥那些錢,哥哥的手頭寬裕,鐘大哥就賴在我們家不走了,姑娘要用他,只管說一聲就行。”

“好,讓你哥哥先養著他吧。”顧綺羅笑瞇瞇道:“很快就有用到的時候了。唔,如今寫劇本的人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再找一個演戲的班底了。”

這聲音極小,以至於杏花春雨都沒聽清,但那個“演戲”二字她們都聽見了,春雨便驚喜笑道:“姑娘要找戲班子回來唱戲嗎?那可太好了,奴婢最喜歡聽戲了。”

顧綺羅正在心裡嘲笑自己糊塗了,這是古代,去哪裡找拍電視劇的人?但春雨這一句話卻提醒了她,當即便在椅子上愣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對啊,唱戲,唱戲,現在的人最愛聽戲,我怎麼早沒想到?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話音落下,她拍案而起,抱過春雨不由分說在她頭發上亂揉了一氣,哈哈笑道:“沒錯,就是演戲,找一個戲班子,哈哈哈……”

“姑娘。”杏花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家姑娘忽然失心瘋了。那邊春雨卻拍著巴掌跳腳笑道:“姑娘真的要請戲班子回來唱戲嗎?姑娘喜歡聽什麼戲?”

“好了,春雨別鬧。”杏花被這一團亂象惹惱了,大叫一聲,頓時讓春雨閉口不言,她這才回頭看著顧綺羅,心平氣和道:“姑娘,這些都要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想想該怎麼規勸二爺才是。”

“嗯,我知道我知道,待我好好想一想,仔細的想一想。”顧綺羅連連點頭,心裡卻有些發愁:蕭江北那傢夥很固執的,並不是說他喜歡自己,就會對自己言聽計從,到底要想個什麼辦法,才能讓這傢夥收斂一些呢?

“好歹咱們也是老朋友了,你就拿這個來招待我?不是說有新鮮菜肴嗎?快拿出來。”

鐘春風坐在椅子上,一面大口往嘴裡扒著飯,一面瞪著對面的曾遠,含糊不清的提意見。

“吃你的吧,就這些飯菜,還是我自掏腰包請客的。”曾遠沒好氣瞪了對面的傢夥一眼:明明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比自己還大一輪,看上去卻比自己還要幼稚可笑。

“你不是說太子殿下都過來吃飯了嗎?怎麼生意還是這麼冷清?再說這飯館裡就你一個人?你什麼時候改行當廚子了?”說話的工夫,鐘春風已經眼疾手快的把碟子裡最後一塊豬頭肉夾到了自己碗裡。

“這才兩天,哪裡就能見效那麼快?太子殿下又不能逢人就說百味館的飯菜好。”曾遠看了鐘春風一眼:“我知道你賴在這裡是抱著什麼心思,只是……鐘大哥,你要想清楚了,太子……畢竟還只是太子,他現在正是要朝堂大員們支持他的時候,你就算見到他,也未必能讓他為你去得罪一個朝廷大員。”

鐘春風心事被戳穿,筷子就不自禁頓了頓,接著又撈起了一筷子黃豆芽,他這才滿不在乎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都十年了,我還有什麼看不清等不得的?放心,我不過是想碰碰運氣,沒這個運氣,我也不會強求的。”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曾遠點點頭,又笑著道:“對了,昨日妹妹來和我說,顧家那位姑娘有心要讓你幫她,好像將來要寫什麼話本小說的,讓我從今以後負責養著你,我看你不如就搬來這裡住著吧,恰好我那院子裡還有兩間房屋是空著的。”

“顧家那位大姑娘?”

鐘春風的筷子停了下來,饒有興趣問了一句,見曾遠點頭,他便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好一會兒才慢慢笑道:“這位顧家大姑娘,倒是不簡單,看來面對京城裡這鋪天蓋地的流言,她是想蓄力反擊了。”

“怎麼說?”

曾遠這幾日也為“忽如一夜春風來”般的流言操碎了心,畢竟顧綺羅已經不單單是妹妹的主子,更是他們兄妹的身家性命所系,因此時聽見鐘春風忽出此語,他就立刻關心上了。

“我也只是隨便猜猜,若真是這樣的話,只怕那位大姑娘的手段不止如此呢。這京城雖是天子腳下,可認字兒的有幾個?只憑話本小說,掀不起大浪。”

他這樣一說,曾遠就有些明白了。卻見鐘春風又是一笑,夾起幾顆花生米丟到嘴裡,一邊嚼著,含混不清道:“既然這麼說,那我今兒起就在這裡住下了,收拾什麼的,呵呵,你看我那屋裡還有什麼?幾張爛桌椅,誰愛偷就偷去吧。哎!對了,你如今好歹也有幾個錢了吧?看看什麼時候去街上給我買點筆墨紙硯,到時候我寫幾幅字做幾幅畫賣去,好說賺點自己吃喝的銀子,免得又讓春雨那丫頭說我是蹭吃喝的。”

“難道你不是?”曾遠冷哼了一聲,話音未落,就聽外面傳來細細哭聲,他轉頭一看,只見百味館門口站著一對中年男女,帶著三個小孩兒,正眼巴巴看著他們吃飯的桌子,哭聲就是那個女人和孩子嘴裡傳來的。

“這蕓州的雪災看來不小啊,聽說逃難到京城的人已經有好幾千了,不然乞討的也不會到這偏僻所在來。”曾遠搖頭嘆息著,見鐘春風絲毫不為所動,伸手就去抓盤子裡最後一張烙餅,他連忙一巴掌拍掉對方那只爪子,將烙餅搶過來,又端起桌上唯一剩下的那盤花生米,走出去遞給了那乞討的一家人。

“謝謝……您是好心人……謝謝您……”那一家人不住道謝,接著年輕夫妻將烙餅和花生分給了三個孩子,便退避到一旁去。

看著孩子大口吃東西,婦人面上露出一絲愁容,顯然是吃了這頓愁下頓。而男人卻是一臉掙紮,想了好半晌後才又回到店門前,對屋裡的曾遠哀求道:“掌櫃的,不知道你們這飯館需不需要夥計?我……我們一家都很能幹的,孩子也可以幫忙燒火撿柴,我們不要工錢,管口飯就成。”

這要求可以說十分低微了,甚至對方都沒敢說管頓飽飯就成,而是說管口飯就成。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45 AM


第五十三章:收留

鐘春風正在嘲笑曾遠,只說“你善良又如何?救得了這一家一時,還能救一世不成?其他那些災民也是缺衣少食,聽說這兩天每日餓死的就有二十多個,你還能都去救下來?你自己還靠著別人才能吃上飯呢……”

曾遠也不理他,知道這朋友當年有過一陣名聲狼藉的時候,就是被人買通了那些窮苦百姓散播的謠言,所以他對這些可憐人向來痛恨。然而鐘春風不等說完,那男人就猛然過來問了這樣一句,一時間,倒讓他愣住了。

“看看看看,如何?這可不就趕上來了呢?呵呵,讓你濫好心。”鐘春風沒了吃的,一張嘴索性全用來說話。

那門口男人聽見這些言語,不由紫漲了面皮,拳頭緊緊握著,深吸了兩口氣,轉身便要離開。

“呵呵,既是要求人管口飯,還要這樣高傲……”

鐘春風陰陽怪氣的笑了兩聲,卻被曾遠瞪了一眼,聽他惱道:“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又不是人人都欠你的,何必如此?我不識字,還懂得惡語傷人六月寒的道理呢。”

鐘春風就不言語了,這裡曾遠便叫住了那男人,走到他面前輕聲道:“抱歉,我並不能做主,所以……”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前兩日杏花和自己說過,店裡要招學徒,要找可靠的人,雖然眼前這男人和婦人年紀都是三十出頭,但也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麼知道就不能學一學廚藝呢?何況這男人看上去樸實憨厚,並非鐘春風口中說的不知好歹的,這會兒若真收留了他們,可就是活命之恩,日後還怕他們不盡心盡力?

這樣一想,就有些猶豫了,於是沉吟道:“你們且等一等,我去找能做主說話的人來……”

不等說完,就見巷子盡頭拐進來幾輛馬車,轆轆往這邊而來,到了門前,車裡鉆出幾個衣衫鮮亮的男人,胖瘦高矮各異,卻都是氣度不俗。

曾遠心裡一跳,連忙就迎上前去,只見其中一人扭頭看了看四周,然後朗聲笑道:“這地方倒是不錯,敞亮幽靜,陳公公說的時候,我還不太信,如今倒信了兩分。”

於是其他人都連忙附和著,這人轉頭看見曾遠,便笑道:“你就是這裡掌櫃的?聽說你們這百味館架子大得很嘛,吃頓飯得等一個時辰,如此托大,想必是有些過人之處的,也罷,我們今兒就等一等。”

曾遠連忙熱情的將人讓進去,又對鐘春風道:“你幫忙招呼一下,我去喊杏花姑娘過來。”

話音未落,就見鐘春風雙眼一翻,冷哼道:“你看我是招呼人的材料嗎?行了,我去幫你喊人,你留在這裡吧。”說完施施然走出去,接著又回頭道:“我喊完人,就在街上溜達溜達,你給我留點飯菜。”

曾遠無奈,只好趕緊去廚房張羅著蜜餞乾果。而那一家災民看見這許多貴人,越發敬畏,遠遠躲在一棵大樹下,眼巴巴往這邊看著,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就見一輛馬車駛來,接著從車上下來兩個明媚少女,一陣風般進了大門。

“孩子他爹,我看這家飯館生意也不像很好的樣子,他們能收留咱們嗎?”那婦人看著廳裡桌子上擺著的乾果蜜餞,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邊輕聲問著自家男人。

“剛才那兩位姑娘,看來就是能做主的人,這家飯館雖是客人稀少,可你沒聽見剛才那撥人說的話嗎?只是因為地方偏僻,架子又大,但既然這樣的達官貴人都肯過來捧場,那他們還愁以後沒有生意?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不要咱們幫工,可這些客人要一桌子飯菜,總會剩下一點兒,到時候咱們求來一些吃也好啊,你也有三四日沒正經吃東西了,那掌櫃的倒是個好人。”

春日裡開著窗子,所以那幾個客人的高談闊論便時不時飄進耳中,男人越聽,臉上越是驚詫,蕓州隔著京城近,他從前又在碼頭上做苦力,眼界倒也開闊,此時聽見那些人侃侃而談,聽起來當中竟有人是宮廷供奉,那可是皇商,對於他們這些窮人來說,那就是通了天的存在啊。

過了好一會兒,大概飯菜上來了,就不住飄來許多贊美議論的聲音,男人和婦人眼巴巴盼著,總算盼到了這些人吃飽喝足出來,眼看著曾遠送他們到馬車邊,那些人還笑瞇瞇誇獎此處飯菜獨到,只說回去後一定會替百味館好好散播消息,還留了自己的名字,讓曾遠日後有難處就去尋他們。

這一家人就更是驚訝,一個堂堂皇商和幾個民間的大富豪,竟然和曾遠這麼個少年如此和藹說話,充其量曾遠不過就是一個飯館的掌櫃,怎可能讓這些人折節下交?男人越發肯定這家飯館不簡單,於是他就想離開,這樣通天的地方,不是他們一家難民能夠高攀得起的。

因便拉了妻子兒女就要離去,那妻子驟然間希望落空,很是不舍,頻頻回頭望著,忽見曾遠看著馬車離開後,便看過來,她就一把拉住丈夫,果然,就見曾遠緊走幾步上前道:“能做主的人來了,我們飯館裡恰好缺兩個人手,你們跟我過來,只是我話先說在前頭,未必能全留下你們。”

男人先是一愣,接著便大喜過望,連聲道:“我們不敢有這樣妄想,能容我們做活換口飯吃,已經感激不盡了。大雪壓塌了我們唯一的房子,我們也沒有田地工作,在蕓州已經是沒有活路了。”

曾遠點點頭,領著一家人進了大廳,左轉來到旁邊一間偏廳裡,只見上首椅子上坐著一個容顏秀美的少女,穿著桃紅色的緞子長衫,下身一條蔥綠色百褶裙,頭上戴著兩枝明晃晃的金釵,氣度從容沉穩,當真是明艷照人。男人和婦人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不敢再看。

杏花見自己這一番作勢將夫妻倆唬住,這才慢慢放下茶杯,輕聲開口道:“都叫什麼名字?是從哪裡來?”

“回姑娘話,我叫石貴,這是內人石楊氏,這是我兩個兒子,大的叫石磊落,小的叫石坦蕩。女兒還小,還沒起名字,平日裡只叫她三丫。”

杏花點點頭,這男人看上去不像是個讀書人,一個老老實實生活度日的男人,能給孩子起磊落坦蕩這樣的名字,說明心腸不會壞到哪裡去。她又仔細問了幾個問題,連那幾個孩子都沒放過,最後斷定這家人十分可靠,最起碼目前來看,是應該比自己還要忠心的,於是便笑著對曾遠道:“曾大哥,就收下他們一家吧,咱們這裡日後要忙了呢。姑娘說讓我從明兒起就上午過來下午回去。”

“哦,好。”曾遠連忙點頭答應,又聽杏花對那一家人道:“你們夫妻倆先跟我學著做菜,若是能成,就先每月五百錢,日後生意好了,再加工錢;若是不能成,就幫著打個下手,每月三百錢。三個孩子還小,但可以讓他們幫忙擦桌子椅子燒火燒水,就每月一百錢吧,吃住都在店裡,你們覺得如何?當然,若是做得好,日後還會加工錢。”

這一家子原先不過是指望著能混口飯吃不至於餓死,忽然聽見杏花說出這樣話,這簡直已經不是從天上掉餡餅的驚喜了,根本就是死裡逃生一般。當下石貴和楊氏便拉著孩子齊齊跪下,淚如雨下的謝杏花,卻見她站起身避到一旁,沉聲道:“不用謝我,這是我們姑娘的生意,我不過替她管著罷了,你們若要謝,等哪一天姑娘來了,你們當面謝她。”

石貴和楊氏點頭不迭,這邊曾遠在一旁看著杏花進退得宜從容淡定的模樣,心中不由羨慕喜歡的緊,待杏花起身看過來,他就又忙把頭垂了下去,輕聲道:“既然姑娘這麼說了,我這就去替他們安排房間。”

“好,那就麻煩曾大哥了。”杏花對曾遠倒是十分客氣,看著他帶那一家人下去了,她就對春雨道:“看這情形,大概是不會再有客人了,我們等下和曾大哥說一聲,就回府吧。老太太這兩日身上越發不爽利,姑娘心情不好,這會兒咱們不能輕易讓太太抓到把柄。”

春雨點點頭,咬牙恨恨道:“老太太的身子,肯定就是太太使得壞,只是可恨我們找不出來,明兒蕭家就要下聘了,到時姑娘要推遲婚期,這可怎麼辦?但願老爺不要聽姑娘的。”

“老爺不可能不聽姑娘的,這是姑娘的一番孝心。何況咱們覺著姑娘應該趁早嫁過去,免得夜長夢多,可姑娘自己心裡,老太太對她實在是至關重要的,若真的急忙出嫁,只怕她一輩子也難解開這心結,罷了,順其自然吧。”

杏花嘆氣道,她倒是十分懂得顧綺羅的心思,因在屋裡走了走,正想著曾遠怎麼還沒過來?就聽見外面一個聲音道:“今兒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嘗?哼!”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4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52 AM 編輯

第五十四章:聘禮

隨著話音落下,從門外走進一個青年,春雨一看便笑了,連忙上前道:“鐘大哥,你又來蹭飯了?”

“你這小丫頭,什麼叫蹭飯?你哥哥如今不比從前,招待招待我也是應該的,不說別的,也該看在我給你們講了那麼些故事的份兒上,何況現在又要用我。”

杏花便知道這就是春雨說的那個古怪才子了,於是也淡淡施禮相見,忽聽鐘春風身旁那個老頭兒笑瞇瞇說道:“鐘秀才嘴裡那個能做新鮮菜肴的女娃娃就是你?他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呵呵,好大的口氣,老頭兒我倒是有些不信。”

杏花不等說話,春雨就不高興了,噘著嘴道:“你這老人家說話真不好聽,就算吹牛,也是鐘大哥吹得,和我杏花姐有什麼關系?什麼叫做好大的口氣?再者你不信就不信,誰還上趕著要你信怎的?”

“嘿!這小女娃倒是牙尖嘴利。”老頭兒就看向鐘春風,嘿嘿笑道:“都是跟你學的吧?”

鐘春風得意一笑:“那是。”那表情看的杏花都囧囧有神,暗道春雨說的真沒錯,這人再怎麼有才,卻當真怪誕,跟著你學了牙尖嘴利這種事有什麼可自豪的啊?

正想著,就見曾遠從後面出來,看見鐘春風便道:“你可算知道回來了……”不等說完,看見那老頭兒,他面色不禁一變,連忙道:“這位就是你說的靈舌老怪?”

杏花和春雨好懸沒摔倒:靈蛇老怪?這是怎麼個說法兒?她們不過是宅門裡做丫頭的,怎麼轉眼間就和江洋大盜扯上了關系?

老頭兒一看見兩人蒼白面色,便明白了,嘿嘿笑道:“不要亂說話,看把兩個女娃兒嚇得。你們別害怕,蛇不是你們想的那個長蟲,是舌頭的舌,老頭子我偏愛美食,吃遍天下,今年吃到了京城,在這飯館酒樓圈子裡略微闖出了一點點薄名……”

“啊!你就是那個老吃貨?”

老頭兒這麼自我一介紹,春雨和杏花就立刻想起來了,她們跟著顧綺羅做飯館生意,自然要瞭解一下京城酒樓飯館的事,其中的確有這麼一個奇人,還是王玥兒說的。當時顧綺羅就笑道:“沒想到這天下還真有如此好吃的人,那可不就是一個美食家嗎?唔,難聽點說就是吃貨。”

吃貨這詞十分新奇,又形象鮮明,因此春雨沒記住美食家,卻是把吃貨給記住了,此時脫口而出,說完才知道自己錯了:鐘春風請了這老頭兒來,明顯也是為了給百味館宣揚美名的,卻讓自己一張嘴給得罪了。

正吶吶不知說什麼好,就聽杏花在旁邊笑道:“前輩莫要見怪,吃貨就是美食家的意思。”

春雨忍不住就看向杏花,暗道還是杏花姐姐啊,難怪姑娘說她臉皮夠厚,這話說得眼都不眨一下,雖然姑娘也說美食家就是吃貨,但這話被你用這種口氣說出來,真是和說瞎話沒什麼兩樣。

“吃貨……吃貨……”老頭兒反復念叨了兩遍,忽然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老頭子一生嗜吃如命,可不就是個吃貨嗎?哈哈哈,這個詞形象又有趣,對我老頭兒的胃口。快,女娃子,你趕緊再去整治一桌好東西,只要老頭子我吃的高興,還怕你們的百味館不客似雲來嗎?”

“客似雲來就罷了,我們這裡每日只擺三桌宴席。”杏花微笑著解釋了一句,卻是又轉身往後廚而去,一面道:“這會兒已經過了晌午,想必大家都餓了,我這就去做飯,曾大哥和鐘先生先好好招待一下前輩。”

“我叫李鐵軍,以後叫我李伯伯就行了,什麼前輩不前輩的。”李鐵軍在桌子旁邊坐下,興致勃勃喊了一句,然後就靜等著開飯了。

熏香裊裊,珍珠琥珀坐在熏籠旁,正一邊閑話一邊繡著花,忽見顧綺羅從裡屋走出來,兩人便忙起身道:“老太太睡下了?”

“睡下了。”顧綺羅點點頭,看了眼熏籠,她便皺眉道:“如今春天了,屋子裡暖和,祖母也不是很喜歡熏香,她如今又是這麼個樣子……”

她說到這裡,就見琥珀臉上微微變色,心中不由得一動,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從今兒起,這熏籠裡就不用放熏香了。”

“是,姑娘。”

琥珀的面色也只是變了一瞬,旋即便恢復如常。顧綺羅不著痕跡的看了她兩眼,卻沒有再發現什麼,於是便道:“你們在這裡好好服侍著,我去外面透透氣。”

“是。姑娘放心吧,這兩日多虧了您,不然老太太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兒呢。”

琥珀珍珠說完,看著顧綺羅出去,這裡琥珀便看了熏籠一眼,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就又坐下去,繼續和珍珠說起話來。

顧綺羅在院子裡看了一會兒芍藥,就見杏花和春雨匆匆進來,兩人就把百味館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顧綺羅對別的事也就罷了,倒是對那一家人十分感興趣,詳細問了當時情況,杏花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出來,末了道:“姑娘可是有些不放心?奴婢倒覺著他們可信,也讓曾大哥留意了,曾大哥是個精明人,他們要是不妥當,他肯定能發現的。”

“呵呵,我不是懷疑那家人,能讓你看走眼的人可不多,何況那聽上去只是尋常一家子。我是從他們的情況推測出,蕓州的這場雪災好像很嚴重啊。”

杏花道:“可不是嚴重呢?也不知那裡有什麼冤情,方圓千里,就那個地方下了那麼大一場雪,聽說當時烏雲摧城,大雪如同飯團子一樣大,鋪天蓋地的,沒一會兒就有一尺厚,下了一夜,許多房子都壓塌了。如今這世道,有錢人多,但更多的是窮困潦倒的百姓,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往京城逃,今兒和李老爺子還有曾大哥他們說話,才知道這兩日餓死的人就有四五十,唉!國庫空虛,朝廷雖然撥了銀子施粥,可經過了下麵官吏層層盤剝,那粥裡哪還有米粒?”

這正是顧綺羅最想瞭解的,聞言忙道:“京城達官貴人多如牛毛,災民不過幾千,朝廷沒錢,難道這些富得流油的傢夥就都不肯拿出點錢來施粥贈藥嗎?”

“這樣的善人固然有,只是真正積善的人家能有幾個?俗語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南門那裡施粥的棚子倒是一溜兩行的,只不過姑娘過去看就知道了,都是做的官樣文章,那粥稀得能照出人影。偶然有幾戶好人家,也架不住災民多,每天不過二三百斤糧,做完就得,昨兒張婆子還說災民為這個打起來了,如此一來,只怕連這麼幾個好人家也不敢再施粥了,最後倒楣的,還是災民。”

因為顧綺羅如今也管著廚房,所以杏花和春雨常來常往間,也聽那些采買的婆子媳婦們說過南門的慘況,加上兩人都是窮苦出身,對這些事的內幕再清楚不過,只這終究不是什麼開心事,所以她們並沒在顧綺羅面前提起,今兒聽主子問了,這才說起來。

顧綺羅在那裡一邊聽一邊點頭,杏花一看她的模樣,便忍不住微笑道:“姑娘這是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麼?只是您也該想想您手裡的錢,如今百味館可還沒賺大錢呢,太子殿下和今兒這兩桌宴席,不過賺了三十兩,加上咱們屋裡的銀子,這麼不到二百兩的銀子,能買多少斤米麵?真要是施粥,怕是一天不到黑就幹凈了。”

“我沒有錢,但是蕭江北有啊。”顧綺羅笑得越發暢快:太子側妃交給她的任務,讓她頭疼了這兩日,總算如今是可以圓滿完成了。

杏花若有所思,春雨卻是嚇了一跳,連忙道:“姑娘,不是吧?您要用二爺的錢去做善事?他能同意嗎?”

“他敢不同意?”顧綺羅哼了一聲,心中想著這可是他姐姐的命令,加上我,他就是不願意,也不敢說出來,更何況他雖然看著冷酷,心裡卻未必真是鐵石心腸,對韃子當然要像冬天般寒冷,但對大夏百姓,說不定就是春天般的面冷心熱呢,不然還談什麼保家衛國?呵呵,要賺名聲,還有比做慈善更容易的嗎?更何況還救助了災民,不錯,一舉兩得,這當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兒。

春雨卻不知這裡還有蕭靜春的事,聽了自家姑娘的話,不由一臉崇拜,暗道那可是蕭千戶啊,從前被人稱為殺人狂魔的,姑娘如今竟然要在他面前做河東獅吼的悍婦,只是這份兒膽魄,天下間就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厲害,太厲害。

第二天便是蕭家來下聘的日子,蕭家雖然有個女兒是太子側妃,但到底不是什麼顯赫名門,家境也只是富裕而已,加上蕭東海是個務實隨性的人,不喜奢華,所以聘禮雖然豐厚,卻絕非那些轟動京城的公侯世家娶媳嫁女一般豪奢,只是為了表示出對顧綺羅的尊重,所以各樣東西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上等貨色而已。

這其中卻有兩個箱子,外表平平無奇,但若真是打開來,只怕就是那些公侯世家的豪華聘禮,也要黯然失色,恰是蕭江北在邊關奔襲北匈部落時的那些戰利品。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51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53 AM 編輯

第五十五章:苦心

聘禮雖然不轟動,但因為蕭顧兩家恰是最近一段時間內京城流言的中心,所以還是有許多百姓過來看熱鬧,氣氛十分熱烈。

聘禮安置妥當後,蕭東海和蕭江北進了顧家門,由管家把禮單奉上,顧明陽對這種事自然不上心,只是隨手交給身旁的呂夫人,便轉回頭和蕭東海蕭江北父子倆閑話了。

呂夫人對完禮單,忽然發現大廳中的物品好像還多了兩個箱子,於是便指著問道:“這怎麼多出兩箱東西?可是不小心混進來的?”

管家看了一眼,便笑道:“不是,這是兩箱名貴珠寶,是我們二少爺後來添上的。”

呂夫人聽見名貴珠寶四字,心中便是一熱,暗道這蕭家別的禮物也罷了,只是這兩箱名貴珠寶卻不知是什麼樣的?別人家的聘禮嫁妝,最豐厚的,能有十匣子名貴珠寶也就頂天了,怎麼這蕭家的底子竟比那些公侯世家還豐厚嗎?太子側妃到底往家裡劃拉了多少好東西?

正想著,就聽顧明陽也問道:“這兩箱珠寶是怎麼回事?東海什麼時候也講究這些面子活了?”

蕭東海哈哈笑道:“哪裡是我講究面子活?這兩箱珠寶是阿北在邊關襲擊北匈部落得來的,我想聘禮里加了這個,一是貴重,二來也是這孩子一番心意,三則這是戰利品,也是個好彩頭,所以就同意了。”

“原來如此。”顧明陽點點頭,心中既是慰藉又是愧疚,嘆氣道:“江北有心了,只是……唉!實在不瞞東海,這兩日家母病重。她在鄉下時,一直和小女生活在一起,如今有小女在身邊陪伴,還能支持下去,所以……這婚期,咱們是不是……唉!”

“哦?老夫人病重?”蕭東海面色也凝重起來,皺眉道:“明陽你這麼說。我也能理解。既如此,你想把婚期推遲到什麼時候?”

“這個……”顧老爺哪知道周太夫人這病什麼時候能痊癒?而且蕭家如此看重這婚事,蕭東海說的話又這樣通情達理。他怎麼也不好意思把婚期拖得太長,何況現在害怕夜長夢多的是顧家,而不是蕭家。

“蕭將軍放心,只要我們老太太一有起色。就立刻給兩個孩子完婚。”呂夫人笑著接過話茬,剛剛聽說那兩箱珠寶是蕭江北從邊關搶韃子的。她一顆心就熱的發燙了,這會兒看坐在對面沒什麼表情的少年,想像著這前途錦繡的孩子若將來能做自己的女婿,該有多美好?於是那眼神便越發熱烈親切起來。

蕭江北乃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無數次的人。這樣如芒在身的眼神哪能察覺不到?當下心中就有些不悅,更何況顧家推遲婚期,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們故意瞞著自作主張定下的?於是想了想。便忽地站起身冷冰冰道:“既是老夫人病重,在下身為晚輩。理應前往探望。”

“阿北不得無禮。”

蕭東海就沉下了臉,只可惜平日裡就沒積攢下什麼為父的威嚴,加上這個兒子又不服管,所以這話出口並沒有什麼效果,蕭江北仍是標槍般站在那裡,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

“呵呵,難得孩子一片孝心,玲瓏,你就帶蕭千戶去後院老太太屋裡吧。”看著硬邦邦站在地中央的蕭江北,顧老爺還能說什麼?總不好就讓對方一直站著吧?何況這件事他心裡也有愧疚,於是只略微想了想,便答應了。

“這孩子在邊關野慣了,我也管不住他,讓明陽和夫人見笑。”蕭東海還裝模作樣的在那裡解釋呢,其實心裡並不覺著這算個什麼事兒。

“一樣的,從小兒在鄉下長大,我也不曾管教多少,那也是個性子野的。”顧老爺老神在在的喝茶:你有不服管的任性兒子,我有拔尖要強的野丫頭,咱倆誰也別說誰了,理解理解。

“你說什麼?那笨蛋把兩箱子珠寶做了聘禮?”

周太夫人屋裡,顧綺羅聽見春雨的報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春雨微微點頭:“是啊,奴婢當時躲在後窗外,聽見裡面蕭將軍就是這麼說的,說是戰利品,好彩頭。”

“好個屁。”顧綺羅心疼的嘴角都抽抽了,捂著心口慢慢坐回椅子裡:“笨蛋,大笨蛋,兩箱子珠寶啊,那得值多少錢?他……他就送過來了。”

“姑娘,這也是二爺愛重您的意思,這聘禮重了,太太自然更不敢看輕你。”春雨見自家姑娘心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連忙出言安慰著。

“就是聘禮不重,太太也不敢看輕我。”顧綺羅氣得直喘氣,站起身又在地上走了幾步,方坐下冷笑道:“不行,這樣一碗香噴噴的紅燒五花肉,我決不能讓那個惡婆娘給獨吞了,說什麼也得搶救出幾塊肉來。”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琥珀的聲音急急響起道:“姑娘,蕭二公子過來探望老太太了。”

“來得好。”顧綺羅拍案而起,一身騰騰殺氣準備讓未婚夫開開竅,然而一看到那大步走進的俊逸少年,看到對方臉上瞬間流露出的溫暖驚喜笑容,她一顆心轉眼間就化成了一灘春水。

算了,春雨說的對,他這樣,也是為我著想。

大姑娘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便偃旗息鼓了。她來到周太夫人身邊,輕輕叫了幾聲,卻見祖母仍是睡著,只好無奈對蕭江北道:“多謝二公子前來探望,只是家祖母這兩日嗜睡,我也不敢讓她總是臥床,所以剛剛才把人扶出來,想著在榻上說笑一會兒,不料這還不到兩刻鐘,就又睡過去了。”

蕭江北知道心上人從前是和周太夫人相依為命的,愛屋及烏之下,對老太太也多了幾分關心,聞言連忙道:“什麼時候起的病?請了好大夫來看麼?怎麼說的?”

顧綺羅搖頭道:“就是五日前起的病,請了好幾個大夫,起先只說是老人家年歲大了,水土不服,到後來又不這樣說了,只是也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蕭江北聽了這話。連忙鄭重道:“既如此,回頭我去太子府,看看和太子殿下說一聲,請個高明的太醫過來為老夫人診治一下。姑娘莫要焦心上火,這是最容易致病的,幾天不見,你都瘦了。”

琥珀和珍珠就低下頭去,假裝沒聽見這話。顧綺羅也有些不好意思,暗道你也注意點影響啊你,再說瘦一點有什麼不好的?我對自己現在的身材很滿意好不好。

蕭江北也察覺到自己這樣直白有些唐突了,那兩個陌生丫頭頭都快垂到肚子上去了,他實在厭煩這些拘束,想起婚期有可能推遲,心情就更鬱悶了,偏偏他又不是個善言談的,想找點話來和顧綺羅多說幾句,在這裡多留一會兒,竟也找不出來,因悶悶坐了一陣子,便站起身道:“那我今天下午就去找個太醫過來,老太太睡了,我不打擾,告辭了。”

顧綺羅就等著他這句話呢,她想和蕭江北說的話,可不能在這裡說,於是聽見此話,便也站起身笑道:“多謝二公子關心,我送送你。”

見顧綺羅盈盈起身,蕭江北方覺著心裡的鬱悶減輕了些,於是轉身出門,在門口等著顧綺羅走上來,這才和她並肩而行,一面悶悶問道:“婚期推遲的事,是你的主意麼?”

“是。”顧綺羅答應了一聲,接著又解釋道:“祖母養我這麼些年,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只顧著自己,將她一人丟在府中。”

“你不必說,是你的主意就行。”蕭江北重重點頭,他本也不想聽顧綺羅和自己說這個理由,一片孝心,需要什麼理由?他只要知道這是愛人的決定就好。

顧綺羅一愣,旋即明白了蕭江北意思,心中便是一熱,下了臺階後就小聲道:“你怎麼把珠寶都當作聘禮送過來了?這也太貴重了。”

“那是給你的。”蕭江北鄭重道,然後看向顧綺羅:“等下我離去前自會向顧大人言明。”

顧綺羅愕然抬頭看著他,就見蕭江北也含笑看著自己,然後低聲道:“既然我不能暗地裡給你銀錢首飾,索性就光明正大的給。”

“你……”顧綺羅只覺眼睛發熱:蕭江北竟是為了她苦心思慮至此,她忍不住就搖搖頭,輕聲道:“不必如此的。”

“要的,你手頭也方便一些。更何況如今又不知什麼時候你才能進我蕭家門。”說到此處,蕭江北的神情就有些黯然,顯然真的是一點兒也不想推遲婚期。

“聽說蕓州雪災,好多人受了難,逃進京城的災民有好幾千,每日餓死之人就有二三十,官府救災不力,你可願意和我為災民盡一份心意?”

看著蕭江北蕭索的神情,顧綺羅心中卻十分高興,誰不願意愛人依戀自己?尤其兩人自從定下心意後,當真是彼此思戀,偏偏身份在這裡,別說天天約會了,能隔上三五天見一面都是好的,就這樣,在這個世道中還算是大逆不道的。因此大姑娘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1:25 PM


第五十六章:臉太大

果然,蕭江北一聽又可以找由頭和顧綺羅在一起,立刻興奮了,點頭沉聲道:

“我想在南門那裡施粥,多支幾口鍋,管他們一個飽,只是這恐怕需要不少銀錢……”

“就算是你的積蓄有幾千兩銀子,怕也難以支持,所以只怕要把你的戰利品變賣一些了……”

“哦,還有秩序,聽說有災民為了爭粥打起來,所以得雇一些人在現場維持秩序,不能把好事變成壞事……”

顧綺羅又好氣又好笑:“你能不能聽我一次把話說完,都是你來安排,你知道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啊?你就一點兒都不懷疑?這可是一大筆錢,你就這樣由著我的性子?”

面無表情的蕭江北突然就露出一絲笑容,轉身面對著顧綺羅,實在忍不住,伸手替她掠了掠被風吹亂的劉海,柔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好的,所以你做什麼,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陪著你。”

“哪怕花一大筆錢?哪怕我只是為了成全自己的愚蠢善良?你也不問?”

顧綺羅當然不是為了成全自己的仁義,只是蕭江北對她這樣的信任支持,反而讓她有些輕飄飄的不知是什麼感覺,所以忍不住就問了一句。

“這不是愚蠢的善良,這是真善。”蕭江北放了手,深情看著顧綺羅,含笑道:“我還不知道你?”

“你知道什麼啊?也許我比你想像中更放縱更大膽,我……我就是你那匹被馴服的大黑馬以前的性子。我……也許我就是一匹野馬。”

也許人都是這樣,在你最幸福,幸福的想哭那一刻,就會忍不住擔憂恐懼,害怕這份幸福轉眼就離你而去。蕭江北是土生土長的古代男人,而顧綺羅是來自現代的靈魂,她不敢想在這個時代裡真的會有一個男人包容愛護自己到這個地步。越是感動。越是幸福。就越害怕將來自己原形畢露後,會讓蕭江北忍受不了,與其如此。倒不如讓這男人現在就徹底瞭解自己,哪怕危言聳聽也好,若他覺著會受不了,她寧願趁著自己對這顆心還有一絲控制權的時候。看著對方就此離去,再不轉身。也好過愛到無法自拔,卻最終失去這份愛情的痛苦。作為穿越女,她太清楚愛上一個古代男人是多麼危險的事。

“如果你是野馬,那我就是你的草原。我會護著你,陪著你盡情馳騁。”蕭江北一點兒都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殺傷力是多麼強大,這簡直就是最浪漫的告白最堅定的盟誓。任何女孩子都沒辦法抵擋這樣的深情,就連顧綺羅也不例外。
有那麼一瞬間。顧綺羅都以為蕭江北也是穿越一族了,她怔怔看著對方,腦海中卻回蕩起現代那句膾炙人口的歌詞:“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裡沒有草原。”

“怎……怎麼了?”

蕭江北是個真性情的,向來有話就說,從不會想甜言蜜語和尋常話的區別,所以看見顧綺羅盯著自己看,他就擔心自己又說錯了話,吶吶道:“我……我的意思不是說你野,你……你比我好多了,我才是野馬……”

“我沒怪你,只是很喜歡……你說的這句話。怎麼嘴巴忽然就這樣甜了?”

否定了關於蕭江北是穿越一族的這種不靠譜猜測,顧綺羅輕輕一笑,轉身繼續向外走。

蕭江北一愣,他以為心上人只送自己到門口呢。但旋即便開心笑起來,連忙跟上去,一面鄭重道:“我這不是嘴巴甜,那……你說你是野馬,野馬都是在草原上的,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所以你若是野馬,我可不就是草原呢?烏雲如果知道你把自己比作野馬,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貨的想法太奇葩了吧?

顧綺羅哭笑不得,不過蕭江北說到烏雲,她卻想起來,因淡然道:“可是烏雲已經被你馴服了,它已經不再是野馬了。”

“它雖不是野馬,可除了在我身邊之外,和做野馬時也沒什麼分別。”蕭江北聽出顧綺羅的弦外之音,連忙解釋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更何況,它被我馴服時,草原不能保護它。你不一樣,別忘了,我會殺人。”

草原不能保護烏雲,所以它被我馴服;但我能保護你,所以不用擔心會有人來馴服你。

顧綺羅忍不住就輕輕握了拳頭,深吸了幾口氣,才轉頭看向蕭江北道:“好了,前面就是上房,我不送你了,救濟災民的事,等你準備好,就去曾遠那裡,把時間地點告訴他,讓他給我送個信兒過來。”

“好。”蕭江北點點頭,又深深看了顧綺羅幾眼,才沉聲道出兩個字:“等我。”

說完他就轉身大步離去。這裡顧綺羅在一棵柳樹旁看著,直到心愛人的身影消失在墻拐角處,這才綻開笑容,轉身往回走。

“天啊,娘,你看這串珍珠串子,這麼大個兒,這麼圓潤,光澤這麼好,我……我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那些貴品店裡賣的上好南珠,也不如這個。”

“何止是南珠?就是那些貴婦人身上戴著的禦賜東珠,也不如這個,妾身看著,這個該是東珠中的珍品了。”

顧錦繡手上擎著一大串飽滿圓潤的珍珠,失聲驚叫。韓姨娘也是雙眼發光,在旁邊連連附和。獨呂夫人心中雖熱切,面上卻絲毫不顯,只微微笑道:“那箱子裡的東西都是從北匈貴族部落裡得的,不知道多少稀世珍寶,一串珍珠就把你們歡喜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我就喜歡嘛,娘知道我最喜歡珍珠了。”顧錦繡將那串珍珠在身上比量著,一面看了呂夫人一眼,心中喜滋滋想著自己這麼一說,日後娘必定會把這串珠子給自己,到時候在姐妹們面前,也可以大大炫耀一番,省得每次都只能看別人出風頭。

“三姐姐最愛珍珠,我卻最愛翡翠。”顧素紈也從箱子裡拿起一塊碧綠晶瑩的玉佩,對呂夫人笑道:“太太看這翡翠玉佩,當真是頂級的,就是爹爹給大姐姐買的那塊翡翠,原本覺著還好,和這塊一比,竟也是十分尋常了。”

“你輕點兒,莫要摔了。”韓姨娘連忙訓斥了女兒一句,眼睛卻熱切看向呂夫人。

呂夫人眉頭微微一皺:這箱子裡顯然都是珍貴珠寶,她一件都不想舍出去。然而目光一掃,看向旁邊坐著的莊姨娘和顧蘭綃,想到這母女兩個一個勁兒巴結顧綺羅的可惡行徑,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讓這母女倆重新清醒一下,認識認識誰才是這個家的真正女主人。

更何況韓姨娘一向對自己忠心耿耿,舍出一塊玉佩,換她對自己死心塌地,倒也不算什麼。

於是便點點頭,輕聲道:“四姑娘也該添置些首飾了,既是她喜歡,這塊玉佩就給她吧。”

韓姨娘和顧素紈大喜,韓姨娘就連忙拉著女兒來到呂夫人面前道謝,卻見呂夫人含笑看向顧蘭綃,淡淡道:“二姑娘向來喜歡素凈,不喜歡這些奢華東西,不然也該讓你挑兩件的。”

這話就很耐人尋味了,若是莊姨娘和顧蘭綃此時說一句“我們也喜歡的。”那就等於是向呂夫人低頭,自然也能分到一樣東西,但從此後她們和顧綺羅就再也不能同氣連枝了。呂夫人這用心不可謂不險惡。

莊姨娘沒說什麼,顧蘭綃卻是一扭頭,淡然道:“我倒是喜歡這些,只不過這都是大姐姐的聘禮,我臉沒有那麼大,寧可不要罷了。”

此話一出,呂夫人面上便勃然變色。正要說什麼,忽聽外面一個聲音笑道:“喲,我來晚了,怎麼?這是已經開始分派上了?”

隨著話音,顧綺羅慢慢走進屋裡,身後跟著杏花和春雨,她目光在兩個珠寶箱和顧錦繡顧素紈臉上輕輕一瞟,頓時就讓那兩姐妹臉上發燒,手一哆嗦,珍珠和玉佩就全都掉了下去。

“大姐姐。”顧蘭綃便笑著站起身道:“你怎麼這會兒才過來?”

顧綺羅給呂夫人輕輕行禮,然後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含笑道:“我這人最會挑時候兒的,二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料著這會兒來,大概能看點兒熱鬧,所以我就這會兒來了。”

“你什麼意思?看什麼熱鬧?”

顧錦繡額頭青筋都迸出來了,她在顧綺羅嘴頭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虧,卻是到現在都沒有學乖。

“看三妹妹和四妹妹熱熱鬧鬧分東西啊。”顧綺羅半點兒情面都不留,接著又轉向顧蘭綃道:“二妹妹,你也太老實了,這種時候還非要什麼臉面,這下好了,臉面倒是保住了,好好兒的頂尖珠寶沒了,利益面前,你說你非要這張臉皮做什麼?”

“大姑娘有話就好好兒說,這樣指桑罵槐的,是暗示誰不要臉呢?”韓姨娘也受不住了,眼看呂夫人面色也是鐵青的,她便冷笑著說了一句。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1:27 PM


第五十七章:狠狠打臉

“我又沒說姨娘,姨娘這麼急赤白臉的做什麼?您又沒動箱子裡的珠寶。”顧綺羅冷笑一聲,這話很明白:誰動了箱子裡的珠寶,誰就是不要臉的。

“你……”

韓姨娘被氣了個倒仰,這些日子顧綺羅慢慢把管家之權奪了一部分,她也是知道這位大姑娘厲害的,卻萬萬沒料到對方此時竟會如此犀利,根本是半點臉面都不給呂夫人留,她心中又氣又怒,卻也驚疑不定,暗道這大姑娘哪來的這樣大膽子?

呂夫人一看,自己不出面是不行了,這野丫頭分明是要造反呢。因喝了一口茶,方似是漫不經心道:“大姑娘這意思,這些東西是你的,所以不許別人動?”

“太太明鑒,我可沒這麼說。”顧綺羅一笑,但旋即話鋒一轉,淡淡道:“不過這好像的確是蕭家下的聘禮,這沒錯吧?”

“是蕭家的聘禮又如何?那也不是給你的,而是給府裡的。”呂夫人沉聲說了一句,看向顧綺羅的目光陡然淩厲起來。

“是,我知道,所以剛才我只是說大家開始分派東西,我沒說三妹妹和四妹妹是在……分贓。”顧綺羅嘴角噙笑面色悠然,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字字如刀,毫不相讓。

好厲害的大姐姐。一旁的顧蘭綃只聽得心花怒放,暗道說得好,哈哈哈,分贓,蕭家聘禮中的珠寶首飾,大姐姐還沒看見呢,你們兩個身為妹妹的,就商量起要這個要那個來了,這不就是搶了人家的東西然後分贓嗎?哈哈哈,分贓這詞當真用的極妙。

“你大膽。”

卻聽一聲斷喝。呂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胸口氣得劇烈起伏著,正要訓斥顧綺羅,就見跟著顧明陽的小廝範春匆匆走進來,躬身道:“老爺打發奴才來告訴太太一聲,說是他和蕭將軍一起去外面吃飯,讓太太午飯不用等他。另外。老爺還說。這兩箱珠寶金銀,是蕭二公子給大姑娘的,不在聘禮單子之上。二公子特意告訴了老爺,老爺讓太太派人把這兩個箱子送去大姑娘院裡。”

範春說完,便直起身準備離去,就這一抬身的工夫。他眼角餘光看清了廳裡情景,只見那兩箱珠寶已經被打開。三姑娘四姑娘就站在箱子前。

範春險些沒平地絆個跟頭,暗道緊趕慢趕,我到底來晚了。這下好,三姑娘和四姑娘半點兒臉面都沒有了。

“太太若沒有吩咐。奴才就去服侍老爺了。”範春深深低著頭,恨不能把腦袋塞在褲子裡,唯恐被呂夫人知道自己看見了那要命的一幕。

“你去吧。”

這三個字與其說是說出來的。還不如說是從呂夫人牙縫裡擠出來的。只是範春這會兒卻沒心思去琢磨這咬牙切齒的三個字兒是代表了太太的什麼心情,他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然後一個轉身,就如同兔子般利利索索溜出了這是非之地。

顧錦繡顧素紈和韓姨娘呆若木雞;呂夫人氣得身子顫抖;莊姨娘微垂頭做鼻觀口口觀心狀;顧蘭綃扭著頭,用手捂著嘴巴,毫不避諱地做出了努力忍笑的模樣。

顧綺羅則悠悠喝著茶,嘴角牽起的一絲愜意笑容看在呂夫人眼中,就如同刀子在她心上狠狠戳了個窟窿一般,痛不可當:丟人丟到家了不說,最可恨的,是那兩箱珠寶,那價值連城的兩箱寶貝,竟然是給野丫頭的?那蕭二郎怎麼可以如此不懂規矩?如此不守禮數?如此的……張揚放肆。

“來人啊,把這兩個箱子抬去大姑娘房裡。”這一句話說出來,呂夫人覺著自己的心都被剜去了一般,索性扭過頭去不再看顧綺羅得意的可惡模樣。

“多謝太太。”顧綺羅站起身,看著兩個婆子進來,和杏花春雨一起抬起了那兩箱珠寶,她就“情真意切”的向呂夫人道了一句謝,接著又道:“太太家務繁忙,我就不打擾了,這便告辭。”

呂夫人呼哧呼哧喘著氣,竟是連面子上的敷衍話都說不出來了。

“二妹妹剛才不是說喜歡這些嗎?走,到我房裡去,挑你喜歡的撿幾樣,素日裡我就說你打扮的太素凈了,看這穿戴,一年到頭就這麼幾件,外人不知道,還以為咱們家苛刻呢。來,今兒既有了這些好東西,索性讓我好好替你打扮一番。”

顧綺羅親親熱熱拉起顧蘭綃,在呂夫人滴血的心上又狠狠捅了一刀。而莊姨娘自然也不肯在這裡成為呂夫人的出氣筒,於是也忙站起身笑道:“我也去幫兩位姑娘參謀參謀。”說完也告退離去。

顧錦繡緊握著拳頭,指甲都刺進肉裡去了,卻仍似毫無所覺,好半晌,她才猛然轉過身,沖著呂夫人叫嚷道:“娘,你就讓那女人把那麼貴重的東西帶走了?”

“就是啊太太,這也太不像話了,就算那珠寶是二公子送她的,也不用得意倡狂成這個模樣吧。說到底,這門親事當日是誰給她定下的?如今就這樣忘本?”

“那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呂夫人惡狠狠瞪了韓姨娘一眼,心中一口鬱氣狠狠壓著,她只覺痛得鉆心,想起那兩箱子寶貝,更是眼前一陣陣發黑,忽然間喉頭一陣腥甜,忍不住就咳了一聲,竟然咳出一大口血來。

“天啊,太太……”

韓姨娘驚叫一聲,顧錦繡也顧不上生氣,連忙趕上來,接著丫頭婆子們一陣忙碌,順氣的順氣倒水的倒水,忙了個天翻地覆。

“姨娘,剛剛聽上房裡的丫頭說,大姑娘和姨娘二姑娘走後,太太氣得吐了血。”

莊姨娘正和顧蘭綃看從顧綺羅那裡得來的兩件首飾,就見翠雀走進來,輕聲稟報了一句。

“太太向來是心機深沉的,沒想到今兒竟也吐了血。”顧蘭綃輕蔑一笑,淡淡道:“果然這老話說得好,一物降一物,那麼厲害的太太在大姐姐面前,就只有吃虧的份兒。”

莊姨娘則坐直了身子,眼睛微微瞇起來,尋思了一會兒才慢慢問道:“當時都有誰在身邊?可知道她們說了什麼?”

“聽說韓姨娘和三姑娘四姑娘當時在身邊,忙了個四腳朝天,之後太太心情不好,把所有人都打發了出來,連三姑娘都不許留在那裡,所以應該也沒說什麼。”

翠雀說到這裡,便覷著莊姨娘的臉色,小聲道:“姨娘,今兒這事,認真說的確是大姑娘占著理,只是她這樣針對太太,怎麼說也是有些過分了,奴婢只怕太太要在老爺面前進讒言。”

“太太不會的。”莊姨娘搖搖頭,淡然笑道:“太太沒臉進這個讒言,她和大姑娘一直以來都保持著一種默契,就是彼此視對方為眼中釘,卻從不肯在老爺面前表現出來。因為老爺盼的是家和萬事興,不喜歡任何人在他面前說這宅子中有人是壞的,誰說了,就是挑撥離間。太太要進讒言,便等於在這一點上輸給了大姑娘,何況老爺怎會輕信?大姑娘在老爺面前,可向來通情達理的,大姑娘怎麼突然就這麼不懂事兒了?老爺必然要問,這一問,太太怎麼說?”

翠雀這才恍然大悟,笑著道:“原來大姑娘這是有恃無恐呢,虧奴婢剛剛還在擔心。”

莊姨娘笑著點點頭,便讓翠雀出去了,然後她在那裡沉吟了半晌,忽的看向顧蘭綃道:“依你看,老太太的病,是不是來得太蹊蹺了?”

顧蘭綃立刻聽出母親的話外之音,忙放下手中珠寶,凝重道:“姨娘這話怎麼說?”

“我是在想,老太太這病來得太巧了,若真是太太動的手腳,那她當真是因為貪心昏了頭,她不想想,一旦事情敗露,大姑娘哪裡還能容得下她繼續在這府裡掌家?大姑娘總不能一輩子住在府中看著老太太吧?”

“姨娘的意思是說?”

顧蘭綃的呼吸猛然就急促起來,卻見莊姨娘面色一肅,沉聲道:“老爺年紀大了,恐怕不會再續弦,太太一旦失勢甚至被休,到時候……咱們娘兒倆豈不是就翻身了?”

“娘說的沒錯,大姐姐素日對咱們就好,咱們也依靠著她,若是把姨娘扶正,由姨娘來管理府中事,最起碼老太太就可安享晚年。只是……老爺如今仍然信任太太,畢竟是十幾年的夫妻了,這事兒,就是大姐姐來辦,也未必有什麼好辦法。”

“大姑娘一個人辦不到,那咱們就幫幫忙。”莊姨娘微微一笑,招手叫顧蘭綃湊過來,對她低聲耳語了幾句,見女兒面上露出喜色,她便微笑道:“如何?我這一手添柴加火還不錯吧?呵呵……”

“好是好,就怕大姐姐從此認為娘是心機深沉的,再防著咱們,那就沒意思了。”顧蘭綃開心過後,卻又有了顧慮。

“不怕,宅門裡的人,沒有心機的哪裡能呆下去?若說這府中心機最深沉的,當屬大姑娘和太太,只你能說大姑娘是壞人麼?可見心機不算什麼,重要的是品性,大姑娘既然肯提攜咱們娘兒倆,又送了你這樣兩件好珠寶,那便是認可了咱們的品性,這時咱們幫著她鬥太太,她不會好歹不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1:29 PM


第五十八章:進讒

顧蘭綃想想是這個道理,於是起身笑道:“既如此,這事兒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和大姐姐商量。”

莊姨娘也起身道:“你去吧,我去找韓姨娘說說話,呵呵,她這會兒怕也正猶豫該不該在老爺面前說這個話呢,我恰好去給她吃顆定心丸。”

“是,娘要掌握分寸,務必讓韓姨娘信了才好。”顧蘭綃微笑著說道。卻見莊姨娘點點頭,悠悠道:“這麼多年了,我還不瞭解她?你放心,我只做出一副生怕她在老爺面前說大姑娘壞話的模樣,她保準就會說這個話了。”

話音落,母女兩個相視一笑,便齊齊出門而去。

“老爺昨天傍晚才回來,不知道大姑娘做下的事,太太都被氣吐血了。”

韓姨娘自從莊姨娘在她面前“表演”了一番後,便急著在顧明陽面前說這個話,倒也巧了,恰好昨晚上顧明陽便來她屋裡歇下,於是今兒一大早,她服侍著顧明陽用過早膳,趁著替他整理官服的當口,便假裝閑話家常般說起這話。

顧明陽驟然聽見這話,不由吃了一大驚,忙停下動作沉聲道:“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

韓姨娘就道:“也沒什麼,蕭家二公子那兩箱子珠寶不說是給大姑娘的嗎?大姑娘十分得意,在太太面前露出輕狂之態,把太太氣壞了。”

顧老爺的目光就銳利起來,盯著韓姨娘道:“向來是個懂事兒的,決不會因為兩箱子珠寶就得意忘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太既然氣得吐血,可見十分嚴重,怎麼昨日傍晚我在上房的時候,她沒有和我說?”

“太太那不是盼著家和萬事興嗎?怎麼和老爺說?是妾身為太太不平,所以今日才自作主張……”韓姨娘當然不肯說出是呂夫人顧錦繡和自己女兒得意無禮在先,因讓顧明陽這樣淩厲的目光一看,心裡就有些發慌,目光左右遊移著,話也只說了一半,就不肯再說下去。

“以後沒事兒多繡繡花,養兩盆花草也行,少學那些長舌婦人整日裡說長道短的。”

顧老爺看見韓姨娘這心虛模樣,就明白了幾分,冷哼一聲,將官帽戴在頭上,見韓姨娘還要來幫忙整理,他就一甩手,自己正了正帽子,轉身走了出去。

韓姨娘面色發白,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老爺都聽見太太被氣得吐血了,還是這麼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難道是因為大姑娘就要成為蕭府的二奶奶,所以連老爺也開始忌憚她了嗎?

一念及此,韓姨娘便身子一軟,跌坐在椅子上:若真是連老爺都不能禁管大姑娘,自己還死心塌地跟著太太,那豈不是死路一條?蠢啊,自己怎麼從前就沒想明白這個關節,還主動替太太沖鋒陷陣,老實說,那女人吐不吐血,和自己有什麼關系啊。

因為蕭家下聘的事,所以顧明陽特意向上官請示了,將休沐調到這兩日,因此下朝後他沒有去衙門,而是回到府中,在書房沉吟了半晌,想著韓姨娘早上說的話,越想越是心煩,因正要前去看看周太夫人,就聽外面小廝稟報道:“老爺,大姑娘房裡春雨過來看老爺在不在,大概大姑娘等下要過來。”

“好,知道了。”顧明陽答應了一聲,於是小廝自行避開,果然,過了一會兒,顧綺羅就提著一個食盒進了院子,到書房後她將食盒裡點心端出來,笑著道:“這會兒半上午了,爹爹只怕肚子有些餓,正好這是杏花做的新點心,酥皮的,爹爹嘗一嘗。”

“嗯,好。”顧明陽看著那盤牛舌餅造型蠻別致,拿起一塊,就有細碎酥皮掉下去,因咬了一口,便點頭笑道:“果然酥得很,這樣好點心,就是京城那些老字號的點心鋪子,也難弄得出來,杏花那丫頭竟還有這份兒手藝。有沒有送去給太太嘗一嘗?”

“來之前讓杏花去各房都送了些,也不知道太太和姨娘們吃著怎麼樣。另外,我還要和父親說一件事,就是上次和父親說的百味館,如今因為太子去過,客人就多了,雖然每天只需要做三桌宴席,卻也不輕松,所以女兒已經稟報過祖母,從今日起,讓杏花每天去那裡做幾天廚子,等找到好廚子,她就不用日日出門了。”

顧明陽的手就僵了一下,搖頭道:“我兒即將出閣,怎麼每日裡總想著這樣事?”說完又長嘆一聲,搖頭道:“罷了,既是太子殿下都贊賞,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要過去,這百味館倒是不能不做了。就依你說的辦,這事兒你稟報了太太沒有?”

顧綺羅便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太太嚴厲,女兒在她面前向來循規蹈矩,不敢提這個茬兒,所以先去和祖母說了這事,又來父親這裡討示下,扯著你們兩個大旗子,我才敢去太太面前說呢。”

“你啊你啊。”顧明陽苦笑著直搖頭,想了想又正色道:“你確實是仗著你祖母和我的寵愛,忒胡鬧了。太太雖嚴厲,卻也是為你好,正經她說的那些,才是你做姑娘家的道理。為父只因為愧疚疼愛,又因為蕭門也是灑脫之風,所以十分放縱你,倒是有太太禁管禁管還好,你不能因此就對她有心結。昨兒你因為江北送你的那兩箱子珠寶,在太太面前得意,可知都把她氣得吐血了?今兒快好好去道個歉。”

“什麼?太太吐血了?”

顧綺羅假裝大驚的站起身,愕然道:“怎麼……怎麼會這樣?哎呀這事兒當真是女兒不對,唉!都是我的錯。”

她一臉懊惱的輕輕跺了跺腳,自責道:“都怪我,我和兩個妹妹置什麼氣?只是,爹爹明鑒,女兒真不是故意氣太太的,就是……就是當時心裡小小不平,忍不住刺了三妹妹兩句,若是知道會有這樣後果,女兒怎麼也不會說那些話。女兒已經知道錯了,今兒一大早,就讓春雨分別把三妹妹四妹妹心愛的首飾送了過去給她們賠罪,在太太面前也認錯了,只是……我真不知道太太昨兒竟氣得吐血了啊。”

“嗯?”

顧明陽一聽這話有些不對,連忙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好好兒說,爹又不是不講理的,可是你妹妹們有無禮的地方?”

“沒有,妹妹們還小呢,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好,因為祖母的病,我這幾日心緒不寧,所以看見……就忍不住有些生氣,唉!總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明知道爹爹在外奔忙,太太在內管家,都不容易,我還惹下這樣風波。”

顧明陽見女兒一臉愧疚,眉頭微微一皺,知道在她嘴裡是問不出什麼了,因就沒再說什麼。顧隨即將自己準備和蕭江北一起施粥,替兩人挽回一些名聲的事說了,顧老爺沉吟半晌,點頭道:“也罷,既然此事都有江北安排,你就過去吧,只是你最好不要拋頭露面,也不要和他多說話,免得名聲沒挽回,又讓京城中人替你們傳新的流言。”

顧綺羅答應了,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告辭離開。而顧明陽想了一想,又吃了兩塊點心,就往莊姨娘的房裡來。

“什麼?韓姨娘竟然這樣說?她可真會討太太的好。爹爹別怪女兒說話直,實在這件事讓人不平。您是沒看見當時那情景,大姐姐還沒過來呢,三妹妹就把兩個珠寶箱子打開了,和四妹妹挑揀起來,嚷著要那裡的珠寶首飾……”

“你說的是真的?那兩個……她們當真這樣無禮?”

果然,到了莊姨娘這裡,把事情一說,顧蘭綃便立刻憤憤不平起來,說完後見父親驚怒交加,她心中越發鎮定,因冷哼道:“也不怕爹爹知道,女兒素日裡和大姐姐是親近的,只是我萬萬不會因為和大姐姐親近,就去誣陷妹妹們。昨兒就是這樣情景,大姐姐回房後還和我說,是她太浮躁了。因今兒一大早,就打發人去給三妹妹四妹妹送了她們喜歡的珍珠和玉佩。至於太太吐血,應該不是為這事兒吧?太太是什麼胸襟?怎會因為大姐姐幾句話就吐血?若不是因為那幾句話,她總不會是心疼那兩箱子珠寶落進大姐姐的手……”

“二姑娘,不可對太太不敬。”

莊姨娘斷喝一聲,於是顧蘭綃便打住話頭,卻仍是扭頭小聲咕噥道:“我又不是對太太不敬,分明是韓姨娘小題大做,也許下人們也是以訛傳訛。”她說完,又轉頭看向顧明陽道:“這事兒爹爹不該來問我們,倒該直接去問太太才是。”

“怎麼越來越沒規矩了?和老爺也敢這麼說話。”

莊姨娘再度怒斥,卻聽顧明陽淡淡道:“自家父女,講究那些做什麼?”說完喝了一杯茶,眼睛微微瞇起,於是莊姨娘便知道老爺是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不由得和女兒輕輕對視一眼,母女倆心裡同時松了口氣。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1:31 PM


第五十九章:意外驚喜

晚飯前,顧明陽和呂夫人等一起去給周太夫人請安,看著母親面色越來越差,顧老爺心如刀割,暗嘆難怪說她心情不好,母親總是這樣毫無起色,她又怎麼可能保持心平氣和?

顧綺羅見父親憂心忡忡的模樣,便寬慰道:“今日太醫來看過了,說祖母這是體內有相克之物所以導致神志昏沉,開了兩張方子,只說按方吃藥的話,會慢慢化解,所以父親不必太過擔心,過兩日祖母大概就可以好轉了。”

“哦?”顧明陽這才松了口氣,看了呂夫人一眼,卻聽她笑道:“看我,竟忘了和老爺說這事兒,只是好奇怪,老太太體內能有什麼相克的東西?咱們素日裡一起吃飯,老太太吃的,我們也吃了啊。”

顧綺羅不動聲色的看了呂夫人一眼,心中冷笑,暗道這是做賊心虛,所以急著撇清麼?

這時老太太忽然睜開了眼睛,啞聲道:“明陽,那蕭家已經下聘了,你們也開始預備的婚事吧,不要因為我的病耽誤了丫頭。”

顧明陽正要說婚期已經推遲,就見顧綺羅給自己使了個眼色,然後聽她笑道:“好了祖母,爹和太太都在幫我預備著呢,您老人家不要為這事兒著急上火,孫女兒到時如期出嫁就是,您老啊,就趕緊養好身子,到那天,怎麼也要神清氣爽的送我出閣,是不是?”

顧明陽這才反應過來,也連聲答應著。周太夫人這才放了心,點點頭又合眼道:“如此安排就好,我就再沒心事了。”

顧明陽就起身向母親告退,顧綺羅送他們出門。和顧明陽輕聲道:“我今兒也和從前一樣,不去和老爺太太一起用飯了,就在這裡和祖母一起吃。”

顧明陽點點頭,感嘆道:“難為你孝順你祖母,只是這事兒終有露餡的一天,到時候你怎麼和她說?”

顧綺羅苦笑道:“祖母如今神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要騙她容易得很……”說到此處。聲音就微微有些哽咽。喃喃道:“其實我真希望騙不住祖母,希望她如同從前那般精明……”

“好孩子,有你這份兒孝心。你祖母會好起來的。”

顧明陽拍了拍女兒肩膀,又叮囑了她幾句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才和呂夫人等離去。待回到上房,丫頭們擺了飯菜。他目光似是不經意般在顧素紈身上一掠,忽地輕聲道:“四丫頭身上戴著的玉佩。就是你大姐姐給的?”

“哦……是……是啊。”顧素紈不自然的笑了笑,隨即看見顧錦繡惡狠狠瞪過來的目光,她便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而這一切。自然都落在留意觀察著的顧老爺眼中。他就轉向顧錦繡淡淡道:“我聽說還送了錦繡一串珍珠,說是頂級的珍品,待會兒三丫頭拿過來給我看看。”

“啊?”

顧錦繡張口結舌。沒想到父親會把矛頭轉向自己。那串珍珠被送來後,就讓她賭氣扔了。之後想起來,覺著捨不得,又忙命丫頭去尋時,卻遍尋不到,如今顧老爺問她,她立刻就慌了神,嘴巴張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怎麼了?”

顧明陽見三女兒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答話,心中有些不悅,暗道難怪蘭綃會那樣說,如今看來,錦繡對她的姐姐,似乎的確不太尊重。

“哦,沒……沒什麼。爹爹要看,等女兒用過飯後拿過來給您過目,那的確是一串上好的珍珠。”

顧錦繡旋即就反應過來,連忙面上帶笑答了一句,見父親面色和緩,她方輕輕松了口氣,但旋即又著急起來,暗道該死的,那串珍珠到底是去哪裡了?白日裡都沒找到,晚上更不用想了,我等一下要怎麼和父親說?

心中苦惱,這頓飯幾乎就是應付了事。用過飯後,顧明陽和呂夫人在炕桌兩側坐了,莊姨娘韓姨娘便要帶著女兒們散去,卻聽顧明陽淡淡道:“三丫頭去把珍珠拿來給我瞧瞧。”

“老爺也是的,這麼一件小事,還記在心上了。”呂夫人便微笑勸著,只看自家閨女的表情,她便知道這事兒有些變故,因忙笑道:“晚上能看出什麼?不若等白日裡再看吧。”

“白日裡我在衙門,看得到嗎?再等以後的休沐,只怕就把這事兒忘了,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上了年歲,可不像從前記憶那麼好,這會兒要是再進考場,怕我要名落孫山的。”

顧明陽開了句玩笑,接著又看向顧錦繡。這一下呂夫人也無奈了,只好轉頭對女兒道:“行了,老爺既要看,你就回房拿過來給大家瞧瞧。”

顧錦繡只得磨磨蹭蹭起身,慢慢往門口挪去,一面想著對策。

顧蘭綃和莊姨娘看著她的背影,不動聲色對視了一眼,都知道等下大概有樂子瞧了。她們原本只是要讓顧明陽知道太太和三女兒欺負大姑娘,大姑娘卻是以德報怨的事,沒想到事情進行到這裡,竟然還會有個意外之喜,當下便都慢悠悠喝著茶,努力按捺著心中興奮。

果然,顧錦繡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顧明陽面色越發疑惑,喝了兩杯茶,說閑話說的嘴巴都幹了,於是終於忍不住,他就放下茶杯道:“三丫頭怎麼還沒有過來?玲瓏你去看看。”

玲瓏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回來稟報道:“回老爺太太,三姑娘正在屋裡審問丫頭,大姑娘白日裡送的那串珍珠忽然不見了,所以三姑娘疑心是丫頭們手腳不幹凈……”

不等說完,就聽顧明陽“咚”的一聲,將茶杯向桌子上重重一頓,冷聲道:“府裡從來也沒發生過這樣事情,怎麼今日倒出了這樣事?”

一面說著,他就想起三女兒今天晚上的異態,於是站起身道:“走,我們過去看看,看看三姑娘房裡到底有什麼樣的小鬼?”

“老爺對這事兒怎麼這樣上心?天都這麼晚了,您去三丫頭的房裡也不方便啊。”呂夫人連忙勸著,心裡越發驚疑不定,暗道怎麼今日丈夫對這事兒竟不依不饒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是她父親,又有你們陪著,有什麼不妥?”顧明陽冷哼一聲,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此時下定決心,便當先而行,呂夫人無奈,只好跟在後面。而莊姨娘和韓姨娘互相看了一眼,一個面上得意一個面上驚懼,也是緊緊跟了上去。

顧錦繡正在屋裡做樣子,對著今日進過她房裡的一個粗使婆子和兩個小丫頭喝罵道:“到底是誰拿了珠串?趁早兒供出來還好,不然我把你們那不爭氣的爪子一隻只剁了,再讓你們偷東西。”

婆子和兩個小丫頭自然都齊聲喊著冤枉,顧錦繡便對身旁雲芝道:“她們不肯招供,你去打她們嘴巴子,看看她們還敢不敢抵賴?都要造反呢,主子的東西也敢偷,那麼貴重的珍珠啊。”

雲芝冷冷一笑,上前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便猛地朝一個小丫頭臉上扇去,反反復復扇了十幾下,那小丫頭的臉登時紅腫起來,於是方收手冷笑著道:“你們看見這下場了嗎?趁早兒招供,不然還要吃苦頭。”

那婆子和小丫頭連珠串樣子都不知道,又怎能承認?於是人人都挨了十幾記耳光,三人不住磕頭求饒,恰在此時,就聽門外紛亂腳步聲響,接著顧明陽和呂夫人等都走了進來。

顧錦繡原本只是要做做樣子,卻不想正被父母趕上,於是連忙上前道:“娘,您給女兒做主,大姐姐送給我的珠串,不知怎的竟不翼而飛了,今日到過我房裡的就只有她們三個,定是她們看見了偷去,娘……”

“可是胡說。”

顧明陽看見小丫頭和婆子臉上的紅腫,就忍不住生氣了,不等顧錦繡說完便斷喝一聲道:“你大姐姐給你的珠串,你難道就不好好收著?竟讓人這樣輕易便偷了去?”

一句話問的顧錦繡張口結舌,接著才吶吶道:“那個……女兒當時十分喜歡,愛不釋手,後來……恰好四妹妹派人過來叫我,我……我急著過去,就把珠串隨手放在了妝臺上,不料……不料竟被她們偷了去。”

顧明陽就轉向雲芝,看見這丫頭瑟縮了一下,他知道剛才就是這丫頭動手打的人,心中十分不喜,冷哼道:“你們姑娘不精心,你在這屋子裡服侍著,也不知道精心嗎?怎麼就讓人把珠串給偷了出去?”

雲芝嚇得猛然跪下來,連聲道:“是……是奴婢的錯,老爺饒了奴婢,奴婢以後不敢粗心大意了。”

事情至此,即便顧明陽心裡疑惑,卻也無奈了,因看向呂夫人道:“這事兒你處理吧,那麼好的一個珠串,竟然就弄丟了,真是個成事不足的。”

他說完,便拂袖而去,接著韓姨娘和莊姨娘等也各自離去,只剩下呂夫人處理這裡的事。

“娘……”顧錦繡怯怯叫了一聲,卻被呂夫人狠狠看過來的目光嚇得住了口,然後呂夫人就看了那婆子和兩個小丫頭一眼,揮手厭惡道:“滾吧,回去好好兒反省,我今兒也不追究了,只要你們能把珠串悄悄放回來,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1:33 PM


第六十章:安慰

那婆子和小丫頭滿腹委屈的退了出去,這裡呂夫人便在椅子中坐下,惡狠狠瞪了顧錦繡一眼,咬牙道:“我和你說過的話,你是忘得一干二凈是不是?讓你和那野丫頭親熱,你怎麼樣?不過是昨天那麼件小事,你就沉不住氣,把她送你的珠串扔了……”

“什麼小事?娘都吐血了。”顧錦繡不等呂夫人說完,便大聲分辯道。卻見呂夫人猛然一拍桌子,咬牙道:“我吐血就吐血,這些我讓你管了嗎?你只管按照我先前的吩咐去做就是。偏偏你就忍不住氣,你難道還沒看出來?以為那野丫頭真是寬容大度,事後又送你珠串?蠢材,這分明是她有心煽風點火,借著這事兒要擺弄咱們娘兒倆,你偏偏就入了她挖的坑,你怎麼會這樣蠢?”

顧錦繡被母親接連罵愚蠢,心中不服,只是聽說這事是顧綺羅故意為之,她方恍然大悟,跺腳道:“我就說,她怎會這樣好心?如今看來,竟是我上了當,可恨,她……她當真可恨,怎麼會這樣的歹毒?她……我是她妹妹啊。”

這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就連雲芝都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暗道我們姑娘真是越發臉厚心黑,這會兒想起她是大姑娘的妹妹來了,平日裡不都是野丫頭野丫頭的叫?

“行了,這兩日就在屋裡安分做點女紅罷了,少出門,依我看,這事兒必定不算完,咱們還是要早做防備。”

呂夫人煩躁的揮揮手,直接下了命令,顧錦繡也知道這次自己惹了禍,於是十分乖巧的答應下來。呂夫人便氣哼哼出去了,一面心中暗想到底是誰在顧明陽面前害自己。

且說顧蘭綃和莊姨娘,回房後顧蘭綃就笑道:“娘親看沒看見太太和三妹妹的臉色?真真是笑死我了。”

說完卻聽莊姨娘冷笑道:“這也罷了,最重要的是,今兒這事就是在老爺心裡種下了一根刺,呵呵,三姑娘大概是猝不及防,所以演得真是差勁兒,就算老爺再寬厚,心中也定然疑惑,日後她和太太還想像從前那麼肆無忌憚,就難了,老爺即便嘴上不說,心中也會琢磨的。”

顧蘭綃點點頭,母女倆又說笑了一會兒,便各自回房去睡。

今日這事讓顧蘭綃十分解氣,因便沒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榻上慢慢回味著,忽見自己的丫頭綠屏站在那裡一臉沉思,她便道:“你從剛剛就是這麼個模樣,怎麼了?可是有什麼難心事?”

綠屏就道:“回姑娘的話,三姑娘那串珍珠您可看見了是什麼模樣嗎?”

“怎麼忽然這樣問?莫非你竟然知道那串珍珠的下落?”

顧蘭綃猛地坐直了身子,綠屏猶豫了一下,接著便點頭道:“今兒晌午奴婢去後院時,看見綴兒手裡就有一串珠子,我要看個分明,她就不肯給我看了,只說是在屋角草叢裡撿的,奴婢在想,這會不會就是三姑娘的那串珍珠?三姑娘拷問尤婆子和小花小草,其實是問錯了人,那偷珍珠的,只怕是另有其人。”

顧蘭綃愣了一下,接著眉頭便微微皺起來,然後搖頭道:“不對,若真是被人偷去,三妹妹晚飯時就不會那樣猶豫。叫我看,綴兒只怕說的沒錯,這珍珠,大概還真是她撿到的。三妹妹那樣心高氣傲的人,氣頭上哪肯收大姐姐的東西?扔出來也正常。綴兒不肯給你看,大概也知道這是好東西,生怕你起貪心。不過今晚這事兒一出來,她恐怕也要害怕了,這樣,你明日一早去安安她的心,呵呵,這樣好的把柄,簡直就是上天送來的。”

綠屏點點頭,知道自家姑娘心裡有主意了。而顧蘭綃則是十分興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才對綠屏道:“明兒早點叫我,我要去大姐姐那裡說話。”

“姑娘看,這樹上都打了花苞,再過幾日,就是踏青賞花的時節了,到時咱們也去永定河岸賞花去,那裡的桃花和杏花都是最好的。”

從呂夫人屋裡出來,顧綺羅和春雨便仍回周太夫人的住處,沿路只見楊柳依依桃杏吐蕾,春雨便來了興致,攛掇著顧綺羅要去賞花。

“到時候再說吧。”顧綺羅卻是沒什麼心思,周太夫人的病情依然沒見強,原本她以為毛病是出在熏籠上,但如今熏籠已經停了幾日,也沒見祖母好轉,飲食上無論是零食茶水飯菜,自己都要親自嘗試的,結果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

春雨見自家姑娘興致不高,不敢再說,跟著主子又走了一會兒,忽聽風中一陣細微哭聲傳來,她正疑心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時,就見顧綺羅也停下腳步,皺眉道:“好像是有人在哭?”

“沒錯兒,奴婢也聽到了。”春雨這下子就能肯定了,於是主僕二人順著哭聲而去,不一會兒,就在一棵柳樹下看到個小丫頭,蹲在那裡正輕聲嗚咽著,也不知是遇見了什麼傷心事。

“你怎麼了?”春雨喊了一句,唬的那小丫頭回過頭來,看見兩人,忙擦了眼淚拜見。這一閃眼的工夫,顧綺羅已經看清她臉上是紅腫著的,想起早上顧蘭綃特意過來和自己說的那件事,她心裡就明白了,知道這便是昨晚受了無妄之災的可憐丫頭。

“回大姑娘的話,奴婢……奴婢只是聞見了迎春花香,想起從前我家院裡種了許多迎春花,所以……所以忍不住傷感哭泣起來,擾了大姑娘,奴婢有罪。”

“迎春花香?”春雨左右瞅瞅,奇怪道:“這裡哪有迎春花啊?我怎麼沒……”不等說完,袖子就被顧綺羅拉了一下,聽她淡淡道:“行了,你這刨根問底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我哪有盤根問底?

春雨覺著十分委屈,但旋即就醒悟過來,暗道我真是傻了,這小丫頭分明是受了委屈才會哭的,迎春花什麼明顯就是個藉口,我竟然還要追問,難怪姑娘都看不過去了。

“好好兒的臉蛋,卻紅腫成這個樣子,豈不疼?恰好我房裡有藥膏,你和我過來,給你上一些,然後你再拿回去兩支,給尤媽媽和小草也上一點。”

“姑娘……知道奴婢是誰?”小花這一次是真驚訝了,卻見顧綺羅笑道:“別忘了我如今也管著一部分家呢,若是連這府裡的下人也認不全,我還有什麼資格管家?”

“太太也管家,卻也不認識奴婢。”小花咕噥著說了一句,卻聽春雨笑道:“好了,哪來那麼多怪話?誰敢和太太比?那麼事多繁雜的,莫說你,就是我,太太見了怕也叫不出名字呢,快跟我回去抹藥膏吧。”

春雨笑著拉起小花的手,一面還不忘趁機替顧綺羅歌功頌德,驕傲道:“我們姑娘和太太可不一樣,我們姑娘對人對事最上心了,我們姑娘心地也善良慈和……”

“行了,要灌我的米湯也不是這麼個灌法兒。”顧綺羅輕聲笑罵了一句,帶著春雨和小花回到屋中,見琥珀和珍珠在屋裡,她就問周太夫人有沒有醒?

兩個丫頭都忙站起身道:“回姑娘,小半個時辰前老太太醒了,問了你在不在,知道不在後,剛剛又睡過去了。”

顧綺羅點點頭,帶著小花來到裡屋,讓杏花找藥膏給小花。這裡琥珀和珍珠倒是知進退懂眼色,輕輕退出去。杏花見她們不在,就讓小花坐在熏籠上,一面將藥膏往她臉上輕輕塗抹,一邊冷哼道:“三姑娘下手也太狠了,誰不知道她是生大姑娘的氣,所以不肯要那串珍珠,怕不知是扔去了哪裡,卻把這事兒賴在你們身上,賴也就罷了,別人不知道她難道還不清楚?竟然也好意思真的下手打你們,就沒見過這樣心腸狠毒的人。”

“謝謝杏花姐姐為我們說句公道話,只是誰讓我們是奴才呢?主子打罵,不都得受著。”

“是啊,做奴才的,攤上一個好主子還好,不然就慘了。”杏花也嘆著氣。然後兩人大概是都有些感懷身世,就不說話了。

小花的臉蛋兒並不大,杏花很快就幫她抹完了藥膏,接著又拿出兩個小瓷瓶,遞給小丫頭讓她帶回去給尤婆子和小草,然後又拿出兩貫錢,微笑道:“姑娘知道是三姑娘委屈了你們,只是那終究是她妹妹,所以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讓你們擔待些了,不過這委屈卻是不能讓你們白受,這些錢是給你們的,買點好東西補補身子。”

小花心中已經是感激不盡了,此時見又有這麼些錢拿,便拼命推辭,最後到底推不過杏花,只好萬分感激的收下,又要去給顧綺羅磕頭,就聽杏花道:“老太太這會兒還睡著,姑娘正看著呢,你就不用過去了。”

小花於是便告辭出去,杏花就讓春雨送她到門口,兩人走出屋子,忽聽小花道:“是了,不知這屋裡用的是什麼香?我坐著那熏籠明明是冷的,怎麼還有淡淡好聞的香氣呢?”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3:48 PM


第六十一章:敗露       

春雨一愣,搖頭道:“熏籠已經有好幾日沒用了,哪裡來的香氣?你可是胡說。”

“是嗎?”小花便皺了眉頭,小聲道:“明明是有香氣的啊,只不過很淡很淡,我鼻子很靈的。”說到這裡,她見春雨不信,便不服氣道:“你不要以為我是吹牛,先前我說聞到迎春花香,你大概以為我是胡編了個藉口,其實你不知道,就在距咱們百步遠的那楊樹下,有兩大棵迎春花,香味隨著風飄過來,我就聞見了,你就沒聞到吧?若是說我撒謊,你就過去看看。”

“那兩棵迎春花啊,我自然知道。”春雨讓小花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來了。於是笑道:“只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你到底聞沒聞到香氣,誰說的準?我又不是你的鼻子,自然不信了。”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小花氣得跺腳,賭氣去了。這裡春雨笑著回屋,杏花就問她在門前和小花爭辯什麼,等聽春雨說完,她也禁不住笑了,但很快面上就變了顏色,在原地站著出神了一會兒,便急忙來到熏籠前,用力將那熏籠蓋給掀了起來。

“姐姐你還真信那小蹄子的話啊。”春雨也連忙趕上來幫忙,兩人將熏籠蓋子放到地上,杏花細細看了一遍,仍是沒發現什麼異常,春雨在旁邊也道:“這裡姑娘都看過好幾遍了,也沒發現,如今您又折騰什麼?”

杏花也不答話,而是面色凝重的伸手在那灰燼裡扒拉著,之前顧綺羅懷疑事情是出在熏籠中後,也曾找尋過,扒拉了幾下。卻也沒有發現。但這次杏花竟是異常執著,弄了半晌,最後竟是將半隻胳膊都插進了那灰燼裡細細摸索著。

“杏花,你做什麼呢?”

忽聽外面一個驚怒聲音響起,杏花抬頭一看,就見琥珀匆匆趕來,她看著對方蒼白面色。越發肯定心中所想。遂悠悠道:“沒什麼,我想著熏籠有好幾日沒用了,不如把這些炭灰清理清理。”

“這些炭灰好端端的清理做什麼?還弄得屋子裡全都是灰塵。左右也不礙事,也許老太太哪天興致上來了,就還要用的。”琥珀心中惶恐,面上卻努力鎮定地說著。只盼著杏花能趕緊收手。

杏花卻不再說話,只是仍摸索著。這裡琥珀急了,上前就拽她,一面尖聲叫道:“你看看你把這屋子弄得,灰都飛起來了。呸!呸呸呸!”

“做什麼呢?吵吵鬧鬧的成什麼樣子?”

兩人正拉扯著,就聽顧綺羅的聲音傳來,琥珀的動作便是一僵。正要回頭告狀,就聽杏花興奮道:“有了。”

“什麼有了?”

春雨驚訝的看著杏花。暗道真被杏花姐給摸出東西來了嗎?一邊問,她就轉頭看向琥珀,卻見對方面色慘白,連嘴唇上都沒有一絲血色了,一個身子也搖搖欲墜,好像下一刻就能倒地一般。

“姑娘您看,這炭灰裡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藏了這麼個東西。”杏花將手裡一小段黑色木頭遞給顧綺羅,那邊春雨便扇動著鼻翼,驚訝道:“咦?確實有淡淡香氣,小花竟然沒騙我,只是埋在那麼深的灰燼裡,虧她怎麼聞得出來,還真是狗鼻子。”

顧綺羅面色鐵青,看著手心裡這段黑色散發著淡淡幽香的木頭,她猛然便抬頭看向琥珀,咬牙道:“這是什麼?熏籠裡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奴婢……奴婢不知道。”

琥珀心慌意亂,本能的就矢口否認。卻見顧綺羅猛一下握緊了拳頭,看著下一刻就要重重一拳搗過來似得,她嚇得蹬蹬蹬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顧綺羅的確是出離了憤怒,只看琥珀的這個表現,就知道這手腳定是對方活動的。只是她尚存了一絲理智,所以到底沒有親自動手,只是冷冷看著琥珀道:“你盡管否認,到時候等我查出這木頭的來歷,把你扭送了官府,在那大刑之下,我看你還招不招?”

話音落,她就吩咐杏花和春雨道:“把這謀害主子的混賬奴才綁起來。記著,莫要走漏了消息。”說完緊走幾步到了最外面的廳堂,一把掀起門口簾子,對院中珍珠冷笑道:“你準備去哪裡啊珍珠?”

“奴婢想去一趟茅房,姑娘叫奴婢有事兒?”

珍珠轉過身來,滿面堆笑,卻聽顧綺羅森然道:“去茅房你往大門口走什麼啊?莫非是要舍近求遠,去太太院子裡的茅房?”

“姑娘說笑了,是奴婢一時昏了頭。”珍珠連忙回身,往院裡茅房的方向走去。顧綺羅冷冷看著她,不一會兒,就見杏花走過來道:“姑娘,已將那賤婢的手腳捆了,嘴巴也堵上了,我在這裡看著珍珠,料著她也不能插翅膀飛出去。”

顧綺羅點點頭,正要轉身進屋,就見兩個小孩兒走進來,其中一個是王婆子的孫女兒,顧綺羅也認識的,另一個小孩她卻沒見過,是個挺清秀的小女孩兒,正疑惑著,就聽身旁杏花叫道:“三丫,你怎麼過來了?”

“我娘讓我來給姑娘送個信兒。”三丫還挺機靈的,四下裡望望,發現沒別人,這才笑的露出兩顆小虎牙道:“二爺說,什麼都預備好了,明天早上他就安排人去南門施粥,下午時來接姑娘過去看看。”

小丫頭說著話,目光就落在顧綺羅身上,聽杏花說這位就是百味館的真正東家時,便連忙跪下,尚未拜見,就被顧綺羅一把扶起,只聽她笑著對杏花道:“這就是你說的那一家子的女孩兒?好可愛,又機靈。來,進屋吃點東西,恰好我早上沒怎麼吃飯,所以讓廚房做了新鮮點心,一會兒就送過來了,你們吃完,三丫你就和杏花一起去百味館。”

兩個小女孩兒聽說有點心吃,都是雙眼放光,這裡杏花看著珍珠從茅房裡磨蹭出來,便冷笑道:“我奉勸姐姐趁早兒死了心,除非你長了翅膀,或者成了精,不然今兒就在這屋裡好好伺候老太太吧。”

珍珠倒不似琥珀那樣慌張,畢竟這件事她並不知情,只是平日裡跟著琥珀,所以覺著自己是呂夫人的人,如今琥珀出了事,她自然是想去通風報信的,可現在這個情況,顯然這是不可能了,於是只好收斂了心神,在屋中服侍著,一面靜靜等待著機會。

晚上顧明陽回來,用過晚飯後,便和妻妾們照例坐在一處說話,忽聽門外的人報說“大姑娘來了。”接著顧綺羅走進門來,他就看著大女兒笑道:“可是有什麼要緊事?你祖母今兒怎麼樣了?大夫說她要靜養,所以如今晨昏定省都免了,不然我是想過去看看的。”

顧綺羅施禮後起身淡淡道:“回父親的話,祖母今兒大有起色了,雖然還是渴睡,飯卻吃得多了些,說話也條理分明,不似過去那般糊塗,清醒的時候精神很好。”

“是麼?好,好啊。”顧明陽大喜過望,站起身道:“那你祖母這會兒是醒著的?我過去看看。”

“祖母已經睡了,女兒讓杏花和春雨守著她。這會兒過來,乃是有一件要事要向父親稟報。”顧綺羅一面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顧明陽道:“爹和太太見多識廣,看看有沒有見過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個來歷?”

顧明陽疑惑的打開布包,就見布包裡橫著一截小小木頭,有陣陣幽香傳來,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遲疑道:“這好像是沉香木?我兒從哪裡得來?又要我看它來歷做什麼?”

呂夫人從看見那段木頭的第一眼起,面色便一下子變得慘白,但她到底是城府頗深之人,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面色,這會兒竟還從顧明陽手中拿起那小段木頭,沉聲道:“莫非這是萬年的沉香木?哎呀那可真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了,大姑娘從何處得來?難道是二公子送你的那兩箱子珠寶裡的物件麼?”

這惡婆娘演技倒是高超。顧綺羅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未必是萬年沉香木,我只是懷疑,祖母忽然間就嗜睡不醒,是和這段木頭有關。”

當下便原原本本將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對顧明陽道:“如今琥珀已經被我捆了起來,只等爹爹處置。女兒有心要查出這木頭的來歷,一旦查出來,若那奴婢還是不肯認罪招供,就將她送官,大刑之下,不信她不招。”

顧明陽臉色也鄭重起來,點頭道:“我兒說得甚是,你讓人把那琥珀帶上來,我要親自問她,她在府裡十幾年,我和太太待她不薄,因何竟行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顧綺羅搖頭道:“女兒已經問過她,只是她矢口否認,但凡做下這樣事的人,良心早已經壞了,爹爹就是問她,她也不會承認的。所以如今倒是先查出這段木頭的來歷,然後看看告知禦醫,若是能對癥下藥,祖母的病豈不是就好的快一些?”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3:49 PM


第六十二章:吃癟

顧明陽沉吟道:“我兒說得有道理。也罷,就把琥珀關在柴房,我先想辦法查明這木頭的來歷再說。”

呂夫人在一旁道:“冬雲走南闖北,是個閱歷豐富的,老爺,不如讓妾身去問問他?或許他認識這東西也說不定。”

顧明陽想想也對,正要答應,就聽顧綺羅笑道:“舅老爺雖然走南闖北,只他是做茶葉糧食買賣的,未必就能認識這東西。說起來,這個木頭既然能讓祖母昏睡不醒,也許是什麼慢性毒物也說不定,倒還是讓禦醫看看的好,他們才是對藥材毒物最熟悉的人。”

顧明陽眼睛一亮,笑道:“說的不錯,既如此,那這木頭你就交給江北,讓他去請禦醫給鑒別鑒別,實在不成,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呂夫人這個氣啊,她原本瞬間就想出了主意,只要這木頭到了呂冬雲手中,之後或是被偷或是弄丟,怎麼還不能想個辦法讓它消失?到時就說是千年沉香木,誰也沒辦法了。琥珀早年因為自己救過她,忠心毋庸置疑,倒不怕她供出自己來。

誰知眼看大功告成,卻讓顧綺羅輕飄飄一句話給破了局:這東西如果真落到蕭江北手中,即便太醫認不出來,可那男人也是在邊關征戰多年的,眼力非凡,萬一被他認出來怎麼辦?或者他拿去請教別人,尤其是太子殿下,手下多少能人異士?這木頭雖稀奇,也未必就沒有人認出來。

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憤恨,卻也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顧明陽將木頭交給了顧綺羅,呂夫人一顆心直往下沉,只覺得今天晚上實在是黴星罩頂,連這樣隱秘的手段都被這野丫頭破解了,老太太若是清醒,萬一又要維持原本的婚期呢?

她心情不好,就站起身淡淡道:“琥珀那丫頭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實在讓人痛心氣憤,待妾身明日好好問她,老爺卻不必為此事著急上火,你明日還要上朝,不如早些安歇吧。”

顧明陽點點頭,正要起身,就聽外面一個小丫頭怯怯的聲音響起:“老爺,太太,奴婢有事稟報。”

接著門簾挑起,一個小丫頭走進來,在門口就“撲通”一聲跪下,雙手高舉過頭,那手裡竟赫然是一串珠子,只聽她顫聲道:“老爺太太容稟……”

不等說完,一旁椅子上顧錦繡便猛地跳起來,大叫一聲道:“原來這串珍珠是被你偷了去,賤婢,你害得我好苦。”一面叫著,三姑娘就直奔那小丫頭而去,一腳就把她踢得坐倒在地上。

顧老爺簡直被自家閨女這江湖女匪一般敏捷如風的身手給驚呆了,等回過神來,見顧錦繡抬腳還要再踢,他便沉著臉斷喝一聲道:“還不回去坐好?我和你母親在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處置下人了?難道是非曲直我們不會分辨?”

顧錦繡聽父親呵斥,不敢再驕橫,只是目光如同吃人一般惡狠狠盯著小丫頭綴兒,那意思很明白:你給我掂量著說,不然饒不了你。

只是綴兒又哪敢“掂量”著說,這位三姑娘的狠毒手段她今天已經在尤婆子和小花小草那裡看見過了,明知是冤枉了人,都還要把人臉給打腫,若自己“掂量”著說,只怕明日大概就要被太太和狠毒的三姑娘打斷腿了。

於是把心一橫,綴兒便實話實說道:“回稟老爺太太,奴婢是從春畫院外草叢裡撿到這串珠子的,當時奴婢歡喜的了不得,只以為是哪位主子掉在那裡,是奴婢貪心,就想著撿到了便是我的,所以……所以留了下來。卻不料今兒看見尤媽媽和小花小草都為這串珠子挨了打,奴婢心中愧疚的很,分明是奴婢貪財,卻要連累她們被冤枉挨打,甚至還有可能被攆出去,這是喪良心之事,奴婢不忍心做。所以想著不如來老爺太太面前說清楚,這是奴婢撿的,不是奴婢偷得,老爺太太向來寬厚,想必也只是對奴婢略施薄懲,比她們被冤枉偷東西強。”

顧錦繡站在那裡,一張臉如同開了染料鋪,一會兒鐵青一會兒通紅,待看見顧老爺和呂夫人面色,又變得慘白起來,喃喃道:“爹……爹和娘別信這丫頭胡說,分明就是她偷了我的珠串,這會兒害怕,所以……”

她不等說完,就聽綴兒斷然道:“老爺,奴婢不是偷的。太太吩咐過尤媽媽和小花小草,只說她們偷了珠串,偷偷放回去就好,她不會追究。奴婢若是偷的,為什麼還要來老爺太太面前坦陳?奴婢向來是在兩位姨娘的院子裡做事,從不到姑娘們的院子裡,不然昨兒三姑娘也就拿住奴婢了。老爺,這東西千真萬確是奴婢撿的,若不是,便叫奴婢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老爺,奴婢雖然一時貪心不對,可奴婢如今悔悟,願意把珠串歸還三姑娘,但奴婢絕不擔這個賊名。”

顧錦繡氣得都哆嗦了,從來在府裡,她仗著父母寵愛,是說一不二的。哪裡想到如今竟是一個個牛鬼蛇神跳出來,就敢把矛頭對向自己,這都是那個野女人做的好事,不是她和母親爭權,不是她陰險狡詐,自己怎麼會落到這樣一個境地?今天這事兒,分明就是她設好了圈套讓自己鉆進去。

但她總算還有一絲理智,沒在父親面前把自己的“推測”說出來,只是在心裡不停跳腳咒罵。忽聽顧明陽沉聲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把珠串留下,既然自己也知道貪心不對,那就罰你一個月的月錢,這就下去吧。”

“爹爹……”

顧錦繡打了一個激靈,明白顧明陽這麼說,便是相信了綴兒的話,那自己昨日扔掉珠串的事不就敗露了嗎?因情急之下正要反對,便聽呂夫人厲聲道:“夠了,你給我住嘴。”

顧錦繡憤憤退了下去,玲瓏上前將那珠串接過來,交到顧明陽手中,顧老爺低頭看了看,忽地苦笑一聲道:“真是頂尖兒的好珠子,這麼多年,我就沒看過這樣圓潤碩大的。可惜啊,可惜了這一片心。”

“老爺,三丫頭不懂事,辜負了大姑娘一片姐妹之情,妾身一定會狠狠教訓她。”呂夫人就有些慌神,知道丈夫此刻當真是對自己女兒失望透頂,一面說著,她就狠狠瞪了顧錦繡一眼,沉聲道:“你還不上前給你爹認錯?”

顧錦繡心中很不情願,卻也不敢違背母親命令,於是磨磨蹭蹭走過來,正要行禮道歉,就見顧明陽搖手道:“罷了,和我道歉做什麼?她對不起的,是這個姐姐。呵呵,我知道,自從江北那孩子回來,大家看見他的真面目,如今他已經不是什麼克妻醜陋的殺人狂魔了,而是炙手可熱的少年戰神,於是咱們家和都一下子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別人嫉恨就罷了,竟然連她的妹妹,心裡都藏著這樣嫉恨,那孩子何等可憐?”

顧錦繡面色一白,呂夫人也是暗中咬了咬牙齒,卻聽丈夫淡淡道:“讓三丫頭在房裡好好呆幾日,讓她想一想,是她的什麼人?她到底應該怎麼做?是姐妹間互相扶持同心同德?還是要反目成仇背後插刀?”

他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這裡韓姨娘和莊姨娘等也就起身告退。呂夫人惡狠狠瞪了莊姨娘和顧蘭綃一眼,這件事發生的十分突然,卻又古怪,而自己竟然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單憑顧綺羅,她不認為對方有這個能力,如此看來,背後必定有人推波助瀾了。

“你聽見你爹的話了吧?萬萬沒想到,你這個做妹妹的,竟是這樣不堪。我是你的親娘,這會兒竟沒臉面對你爹和你姐姐,罷了,我也不多說,只告訴你一句,你和是姐妹,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本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更何況你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你回去吧,這幾天不許出門,只好好想一想你爹的話,我的話,想不明白,以後都不用出門了。”

“是。”

顧錦繡委屈地答應了一聲,看了母親一眼,卻見她面色嚴厲目光憤怒,她心裡不由打了個突,這一次是真正害怕了,她明白母親這句話的意思:從一開始,呂夫人就要她和顧綺羅好好經營姐妹情分,偏偏她是個驕傲的,也沉不住氣,所以到現在,雖然也偶爾去向顧綺羅示好,但大多時候,還是擺著高高在上的派頭,如今到底受了教訓,這一次連母親也生氣了。

顧錦繡不怕呂夫人生氣,但她害怕呂夫人若生氣了,就不肯幫她搬開顧綺羅這塊絆腳石,讓自己嫁進蕭家,更何況老太太房裡那段奇怪的木頭也被發現,這會兒母親大概正在氣頭上。於是三姑娘不敢頂撞,難得老老實實低頭認錯,輕聲道:“明兒我和大姐姐去道歉,然後就回去閉門思過,娘放心,我……我知道自己錯了。”

看著女兒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呂夫人想起這一個晚上的經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拳頭在袖子裡握緊,她如今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那原家身上,想來那一家子也該到京城了吧?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3:5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00 AM 編輯

第六十三章:好主意

“大姐姐這是要出門?”

第二天用過晌午飯,好不容易按捺著等了一上午的顧蘭綃就忍不住跑過來,卻見顧綺羅正換出門的衣裳,於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卻見這大姐姐笑道:“一會兒要出去,二妹妹有什麼事?”

顧蘭綃笑道:“本來想告訴大姐姐昨兒晚上你走後的那一出好戲,不過想來大姐姐也知道了,那我不耽誤你的事,大姐姐這是要去哪裡?”

顧綺羅看著顧蘭綃躍躍欲試的表情,便笑道:“二妹妹若想跟著也無妨,只不過我要去南門看看施粥的情況,那裡多是災民,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如果只是出去逛逛,顧蘭綃當然很願意,然而一聽說是去南門,她立刻打了個寒噤,頭搖得撥浪鼓一般,又勸顧綺羅道:“那是三教九流無賴地痞聚集的地方,情況最是復雜,大姐姐怎麼說也是閨閣千金,去那種地方,會惹人閑話的,何苦呢?”

顧綺羅道:“我如今的閑話還少嗎?不差這一樁。放心,蕭江北也過去,我倒不知哪個不長眼的無賴敢惹到我頭上。”說完又問顧蘭綃昨晚的詳細經過,她雖然得人告知這件事,詳細情形卻是不知。

顧蘭綃便連笑帶比劃的吧昨晚事情說了一遍,末了感嘆道:“可惜大姐姐那會兒不在,不然看看三妹妹臉上那表情,活脫脫跟醬燜茄子似得,我今早想著,還多吃了一碗粥,哈哈哈。”

“噗,你也太損了,醬燜茄子下飯,虧你怎麼想得出來。”顧綺羅搖頭笑著,然後道:“說起來,這一次還多虧了莊姨娘的計策,太太這個虧吃的肯定很鬱悶,最重要的是,把這事兒捅出去的還是韓姨娘,那是她的臂膀,她這一次定是如同吃了個蒼蠅般,惡心又沒辦法。”

“是啊。”顧蘭綃也感嘆著,想了想又道:“平心而論,太太對老爺倒是真心扶持的,不然老爺也不會這樣信任她,這十幾年,她為老爺籌劃管家,包括大姐姐的婚事,雖說當日定親是抱著狠毒心思,但那也是為了巴結太子,給爹爹將來仕途鋪路,所以這些年,她對老爺算是有功的。只是除了老爺之外,別人在她眼裡那便都是奴才東西,隨隨便便就可以丟棄犧牲,平日裡又嚴苛虛偽,實在是讓人齒冷,但願這一回,爹爹能看透她的品性,對她生出一點警戒之心吧。”

“會的,爹爹雖在家事上糊塗,那只是因為他不願意想,他到底還是個精明的。”顧綺羅淡淡說著,忽然又冷笑一聲道:“你說太太對爹爹是真心的?叫我看未必,她為爹爹籌劃謀算,不過是因為她必須依靠爹爹,不然她就一無所有。若是這會兒要她害了爹爹,就有潑天富貴榮華,你看她會不會害爹爹去?”

“大姐姐說的沒錯。”顧蘭綃連連點頭:“我終究看的還是淺薄了。”

姐妹兩個又說了幾句話,顧蘭綃就告辭離開,這裡顧綺羅也便帶著春雨出門而去。和蕭江北匯合後,馬車又走了約大半個時辰,便來到了京城南門附近,掀開車簾一望,發現這裡完全沒法和榮華大街芳華大街的繁華相比,大多是低矮泥房,連綿著望不到頭,街上行人破衣爛衫了無生氣,入眼所見,全是一派頹廢氣息。

蕭江北便湊過來,對顧綺羅道:“前面不遠就是施粥的地方,只是馬車進不去了。”

“好,那咱們就走過去看看。”顧綺羅可不是忸怩千金,俐落跳下馬車,因為今日到的地方環境不好,所以她特地沒有穿裙子,只穿了一件米色的及膝長衫,下面也是一條米色褲子,外面披著白色的輕羅斗篷,越發顯得整個人幹凈俐落英姿颯爽。

蕭江北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含笑道:“看慣了你小姐的打扮,冷不丁這樣穿戴,倒別有一番颯爽風姿,如同女將軍一般。”

“你真是三句不離本行,女將軍要打扮成我這樣,能上陣殺敵?”顧綺羅搖搖頭,和蕭江北有意拉開點距離,一前一後往施粥的地方而去。

靠著南城墻根兒,有數十家的施粥攤子,只不過大多數施粥攤子前都是冷冷清清,只有幾家施粥攤子火爆異常,排著長龍一般的隊伍,還有幾家粥攤前也排著隊,卻是無法和那長龍般的隊伍比較。

“那幾家就是我們的粥攤了。”蕭江北指著排長龍的攤子道,然後又往身旁一個粥攤看了眼,忍不住搖搖頭,暗道難怪沒人過來,這鍋裡的哪是粥啊?分明就是一鍋清水。

“這是官府設的粥攤?”

顧綺羅抬頭看著蕭江北,見他點頭,她便氣不打一處來,咬牙道:“皇上分明也撥了糧,他們就算要貪汙,好歹也該有點吃相吧?這樣過分,就不怕被人一狀告到御前?”

蕭江北沉默不語,大夏其實是個富強國家,可為什麼近些年越發的民不聊生?除了北匈那邊連年挑起戰爭,耗費巨大之外,吏治敗壞也是“功不可沒”,甚至比起戰爭來說,貪官汙吏橫行才是百姓困頓的“頭號功臣”,偏偏皇帝只為了做一個史官筆下的千古仁君,對那些貪汙的官吏睜隻眼閉隻眼,沒有重罰,官場吏治自然就更加腐敗糜爛,如蕭家和顧家這樣的官兒,每年各種冰敬炭敬之類的錢得的也不少,卻已經算是兩袖清風的好官了。

對此,蕭江北也是憤憤不平的,但他只是一個千戶,輪不到他來整治官場,更何況現在他的姐夫是太子,他行事就越發不能恣意妄為,不過是揍了幾個亂傳瞎話的紈絝而已,姐姐就逼未婚妻想辦法替自己挽回名聲,不然就沒有今日施粥的事了。

“你的銀錢能支持得住嗎?”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顧綺羅如今算是切身體會到杏花說的那番景象了,四千兩銀子聽起來不少,可也架不住這麼多災民都撲到蕭家的粥攤上啊。

“我已經在找買主,準備賣幾樣東西,那些北匈貴族搶的多是西域北疆周邊國家的珍品,大夏平日裡不容易弄到這些東西,所以那些富商巨賈們是很喜歡的。”

蕭江北從得了未婚妻的“命令”之後,便開始謀劃這件事,當然不能虎頭蛇尾,後續操作都已經想的差不多了,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去找太子殿下,讓他派幾個伶俐下人幫自己找買主。

“既然是許多人喜歡的珍品,那不如搞個拍賣?讓那些富商巨賈競價,然後價高者得。哼!反正他們一個個肥的流油,不宰他們宰誰?咱們這叫合理合法的劫富濟貧。”

顧綺羅聽蕭江北這樣一說,心念電轉間,就給他出了個主意。

“拍賣?”

蕭江北被這個新奇名詞吸引住,他本就是聰明之人,顧綺羅這樣一解釋,他就立刻明白了,當即眼睛便是一亮,看著心上人贊許點頭道:“難怪你定要做生意,原來你果然擅長這個。如此一弄,一定可以賣出大價錢。”

“可惜皇上的萬壽節已經過了,不然若是在萬壽節之前搞這樣一個拍賣,你說大家還不得擠破頭?”顧綺羅搖著頭,為錯過萬壽節這絕佳時機而惋惜。

但蕭江北目中神采卻更加閃亮,輕聲道:“萬聖節不行,給皇上的禮,終究還是要顧忌一些,都是做官的,萬壽節禮意義比價值重要,不然你一個七品官兒送了皇上一件稀世珍寶,錢是從哪裡來的?這不就露餡兒了嗎?而且給皇上送禮的,除了官員和皇商之外,其他人可都沒有資格。不過你這倒是提醒了我,這會兒舉行拍賣,恰是最好的時機。”

“怎麼說?”顧綺羅聽蕭江北說的有道理,原本還覺著自己考慮不周,但聽愛人語氣如此興奮,她倒好奇起來,暗道莫非蕭江北這廝除了勇猛善戰之外,做生意也是把好手?

“五月初六是成王爺的壽辰。”蕭江北笑吟吟看著顧綺羅,只說了這一句,他知道以顧綺羅的玲瓏聰慧,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果然,顧綺羅面上便浮現出驚喜神色,輕聲道:“竟然如此?這還真是上天都在幫咱們,許是你對災民的一片仁義之心感動了上蒼也說不定。”

“不敢不敢,今日所為,全賴姑娘點撥,蕭某不敢居功。”蕭江北微微一笑,未婚夫妻二人四目相視,目中神光流轉,就如同準備算計山下一窩公雞的狐貍夫妻一般。

“大師兄二師兄,不……不好了,那……那關山霸的人……找到小師弟了……”

一聲驚惶尖叫打斷了蕭江北和顧綺羅之間流轉著的綿綿情意,下一刻,一個瘦小身影撞在了蕭江北身上,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但他卻渾然不顧,爬起來繼續往前跑,與此同時,從那長長領粥的隊伍中搶出兩個男人,一把抓住了那瘦小身影,大叫道:“什麼?那……小師弟現在怎麼樣?”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4:0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55 AM 編輯

第六十四章:吃醋

“師姐帶班子裡的人攔著,可……可那些人都是練家子,他們要是動手,小師弟就……就保不住了。”瘦小身影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而那兩個臉色蠟黃的大漢也顧不上再領粥,撒腿便跑,直沖著蕭江北和顧綺羅而來。

“怎麼回事啊?”

春雨和小橋都有些發愣,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恰好身旁有個老頭兒在那裡唉聲嘆氣,小橋就急忙拉住了打聽,只聽老頭嘆氣道:“唉!這個世道哪有窮人的活路啊?倒不如趁早認命得了,也省得受那拳腳之災。”

小橋急了,掏出一把銅錢放在老頭手裡,嘟囔道:“誰聽你這個?快說怎麼回事?”

老頭眼睛一亮,立刻將銅錢揣進懷裡,這才告訴了小橋經過:原來那關山霸乃是三皇子裕親王側妃的弟弟,因為姐姐十分受裕親王寵愛,所以這關山霸在京城中也是橫著走。此人好色,男女通吃,因偶然看上了一個小戲班子裡的男旦叫做柳如風的,便將那柳如風留在府中,誰知柳如風年紀不大心眼卻多,竟不知怎麼逃了出來。關山霸遍尋不到,便堵死了桃花班的生路,讓他們在京城寸步難行,又不許他們出京,誓要把那柳如風弄到手。如今看來,這柳如風雖是藏得隱秘,卻終究還是被找到了。

這種事情十分常見,蕭江北雖然痛恨不齒,也只是微微皺眉,一個男旦的悲慘命運還不放在他心上,沙場百戰殺人無數,他的心早已堅硬如鐵,同情是什麼?壓根兒不知道。

若是平時。這種事聽了就過去了,但不同的是,今天他身旁跟了一個富有同情心正義感的女人。當下顧綺羅聽完老者講述,便轉頭看向蕭江北,眼睛眨巴眨巴,如同天上星星一般閃亮。

蕭二爺本能就感覺到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咳了一聲看向心上人:“幹什麼?”

“那個關山霸是裕親王的小舅子。你是太子的小舅子。論級別,你好像比他要高那麼一點點呢。”顧綺羅露出討好笑容,小心地試探著。

“幹什麼?”蕭二爺仍然是這一句話。但心裡已經明白:愛人大概是想管一管這樁閑事了。

“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行嗎?”顧綺羅乾脆也不拖泥帶水,再試探下去,那柳如風就被惡霸搶走了。

“事不關己。”蕭江北微微皺眉:他不怕和關山霸翻臉。那種紈絝子也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但為了一個男旦大打出手。二公子覺得不值。

“我想要這個戲班子,有用。”顧綺羅神色認真起來:她當然也不是同情心泛濫不動腦子就要救人的蠢女人,救柳如風,一是抱不平;二來是算著那個關山霸應該沒辦法和未婚夫相比;最重要的一點:她需要一個自己能夠使用做主的戲班子。

“那就去。”聽顧綺羅這麼說。蕭江北毫不猶豫轉過身。

“你好好想一想,不必勉強。”雖然蕭江北的姐夫是太子,但是這各方勢力的平衡也要考慮周全。顧綺羅不願因為自己的需求而讓未婚夫闖禍。

“不勉強。”蕭江北雖然在邊關十五年,卻也知道裕親王與太子是冤家對頭。裕親王的生母榮淑妃曾經陷害過靜貴妃,讓她險些被太后打入冷宮,幸虧皇帝相護,才逃過這一劫,可到最後,榮淑妃仍是逍遙脫身,那是個比狐貍還要狡猾的女人,只可惜沒有靜貴妃的好運,擁有皇帝恩寵,不然只怕現在早就成為皇后了。

正因如此,蕭江北才會說不勉強。之前不管這樁閑事,是覺得不值,但既然要管,便要好好管一管,即便太子表面上要訓斥一番,暗地裡應該也會很高興的。

坐了馬車,一路向人打聽著離去那三人的方向,不大一會兒,幾人便來到一處整潔宅院前,此時這裡已經是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那些百姓們一個個憤憤不平,卻是不敢上前對抗關山霸的淫威。

顧綺羅注意到在人群外,還有一輛樸素馬車,她心中有些奇怪,暗道這馬車因何停在此處?難道就為了看熱鬧?唔,或許吧,我華夏子民愛看熱鬧的基因是與生俱來的強大,這馬車裡的人說不準都已經在人群中了。

一面想著,就聽人群裡面一個囂張的聲音大笑道:“跑啊,你再跑啊,你再藏啊。哈哈哈,也不看看爺我是什麼人,敢和我玩心眼,等著,回去後我就把你的腿打斷了,我看你還跑。”

“混蛋,你們這些混蛋……”有尖厲的聲音叫著,也有哀求的,更有求父老鄉親們幫忙的,可見裡面的情形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讓一讓讓一讓。”小橋和春雨大聲叫著,卻沒人理會。大家都抻著脖子往前看,誰肯讓地方?

“讓開。”

低沉含怒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一股殺氣彌漫開來,頓時就讓周圍百姓驚惶四散,擁擠的人群轉瞬間便讓出一條通路來。

“我的媽呀這是誰啊?我汗毛都豎起來了,莫非是天上的殺神下凡了不成?”百姓們驚恐瞪著蕭江北,紛紛小聲議論,忽聽一個聲音道:“噓,都別說話,那是蕭將軍府的二公子,連韃子都聞風喪膽的英雄人物。”

蕭將軍府的二公子,這本是很普通的一個身份,京城中姓蕭的武將也有幾個,然而此時此刻,所有人卻都在瞬間明白了蕭江北的身份,於是一陣驚呼便如浪潮般響起,頃刻間就席捲了整個看熱鬧的人群。

靠,太威風了。

顧綺羅走在蕭江北的身後,耳朵裡全是此起彼伏的贊嘆聲,未婚夫挺拔的身體在這贊嘆聲的襯托下,竟讓大姑娘生出了一股高山仰止的感覺。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大姑娘給自己打著氣:顧綺羅,你出息點,那廝最多也就一米八三四吧,高山什麼的,絕對是錯覺,你不能對他有這樣的感覺,因為他是你將來的丈夫,你不能把他當成偶像,你要把他當做一隻大型忠犬,對,就是大型忠犬。

正在心裡咕噥著,冷不防就撞到了一堵堅硬“墻”上,顧綺羅“哎喲”一聲,伸手揉著自己的鼻子,一邊抬頭看去,就見蕭江北回過頭來,表情非常無辜的看著她,然後一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邊站定。

這傢夥的肉也太緊實了吧?那哪是肌肉?分明就是鐵塊。大姑娘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將來的洞房花燭夜,於是悲憤的繼續揉鼻子,一邊在心裡哀嚎:難道就算蕭江北不是身高兩丈的鐵塔,姑娘我還是難逃被壓死的命運嗎?老天你不能這樣殘忍啊。

“諸位師兄弟,師姐們。如風多謝你們的關愛照顧。事已至此,我不能再拖累你們,不要管我了,快回去照顧師父吧,別讓他老人家知道這件事。”

嘈雜紛亂中,一個清亮如泉水般的聲音傳來。兩世為人,顧綺羅就沒有聽見過這麼溫潤動人的聲音,只聽得她雙眼放光,抬頭看向那站在關山霸對面伶仃削瘦的美少年,暗道這樣的天籟之音,只要稍微包裝那麼一下,不,不用包裝,就憑這相貌,這聲線,只要能在臺上多亮相,不用多久,必定是紅遍京城的頂尖名角兒,這一次還真是撿到寶了。

“他很好看嗎?”

耳邊傳來未婚夫低沉渾厚的聲音,顧綺羅抬頭望去,就見蕭江北眼中全是濃厚的警惕之色,見顧綺羅看過來,他便微微抬起下巴道:“我忽然不想救他了。”

“我……類個去。”

顧綺羅好懸沒一口老血噴出來:誰能告訴她?縱橫沙場所向披靡的少年戰神這是在和一個明顯是小受的戲子吃醋嗎?這特麼的是什麼節奏啊?大姑娘捂住心口,覺得心臟有點承受不住這資訊,蕭江北高山一般的形象在瞬間就倒了個稀裡嘩啦。

“你不要鬧好不好?”顧綺羅扶額,悄悄扯了扯蕭江北的袖子:“他是一個男旦,不過皮相俊美些罷了,哪能比得了你蕭千戶俊逸瀟灑英雄了得人中龍鳳卓爾不群?你和他比,那不是欺負人家嗎?”

被未婚妻一連串的誇贊所取悅,名叫蕭江北的大型犬炸起來的毛瞬間被撫平,伸手摁在腰間劍柄上,蕭江北傲然道:“好吧,那就救吧。”

這貨是屬驢的吧?還得順毛捋。顧綺羅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認:這樣亂吃飛醋的蕭江北,沒有了平日裡的狂霸酷炫拽,竟還挺可愛的,雖然他吃醋的後果其實很嚴重。

從顧綺羅撞上蕭江北的一瞬間,他便收了殺氣,所以圈子裡的關山霸和柳如風絲毫沒有發現這裡的變化。柳如風阻止了師兄和師姐們要拼命的舉動,淡然往前走了幾步,一直來到關山霸面前站定,剪水雙眸沒有絲毫溫度的盯著他,忽然微微一笑。

這一笑就如百花齊放,當真是風情萬種。關山霸一時間魂兒都飛了,竟是“咕嘟”吞了一口口水。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4:0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55 AM 編輯

第六十五章:護妻狂魔

“為了我這麼一個戲子,竟然如此大費周章,值得嗎?”柳如風笑得愈發明媚溫柔,如水目光落在關山霸的衣領上:“看看,領子都亂了。”

他一面說,便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似是要為關山霸撫平衣領。這樣柔情似水的動作,只讓關山霸更加的神魂顛倒,嘿嘿陰笑道:果然是最難消受美人恩,你這一笑,我骨頭都酥了,好好兒伺候我,我保管疼……”

不等說完,驟變陡生,柳如風那伸出去的手輕輕一抖,接著袖中一柄小刀便到了他指間,閃電般向著關山霸的脖子劃去。

雖然是個瘦弱少年,但這可是置之死地的含恨出手,若是劃上了,關山霸即便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隻枯瘦的手猛然抓住了柳如風細瘦潔白的手腕,一把就將他甩在了地上。

關山霸這才回過神來,驚魂甫定的摸著自己脖子,發現腦袋還在脖子之上,他原本癡迷的表情立刻就變得窮兇極惡,跳腳指著柳如風大吼道:“把他的腿給我打斷了,胳膊卸了,不許弄死,他媽的老子要讓他生不如死,賤人,竟敢刺殺我,你媽的活膩味了。”

阻止了柳如風的是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男人,聽了關山霸的話,他目光沒有半分波動,轉身一腳便往柳如風的腿上踹去。

只從這人剛才的那一招,便可知對方是個高手,柳如風的修長雙腿在這一腳下,只怕不會比蘆柴棒更硬,絕對逃不過骨斷筋折的下場。

也就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烏影如蛟龍出海般猛然向那人卷去,逼得他不得不改變方向,雖然躲過了這道烏影,任務卻是失敗了,所以柳如風的腿仍是好端端的。

“是誰?媽的是誰敢管老子的事?給我滾出來。”

關山霸吼得霸道,心中卻是暗吃一驚,沒人比他更瞭解鐵金的實力,就是大內高手,敗在他手下的也不知有多少,今天竟會有人只一招就將他逼退,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是我。”

蕭江北輕輕抖手,將那特製的細長馬鞭收回,目光冷冷看著關山霸:“你待怎樣?”

關山霸的瞳孔就是一縮,連帶著頭皮也跟著發麻起來,鐵青著面色道:“蕭二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非要出頭管這樁閑事?難道你也看中了這個賤人?呵呵!不是都說你對你那位未婚妻情有獨鐘嗎?難道傳言竟然有假?”

“這個傳言倒是對的。”蕭江北點點頭,似乎很為傳言中難得的正能量而欣慰。

“那你管什麼閑事?你就不怕顧家那位大姑娘吃醋?”關山霸向來是個混蛋,如今情急之下,自然口無遮攔,連吃醋這種詞都直接蹦出來了。

蕭江北在邊關多年,倒也習慣了這種粗野作風,聞言不但不羞惱成怒,反而理所當然的點頭鄭重道:“她不會吃醋。”

“哈哈哈,你和我說笑話呢吧?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妖精救回府中,那個女人還能不吃醋?除非她是個窩囊廢……”

“啪”的一聲,鞭梢從關山霸臉上掠過,留下一道粗大的紅痕。

關山霸被打懵了,捂著臉愣愣看著蕭江北,不明白對方怎麼說動手就動手,都不給半點兒防備的。結果就見蕭江北身上泛起殺氣,冷冷道:“你該知道,凡是在我面前辱及顧姑娘的,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小橋在旁邊撇了撇嘴,暗道二爺這話還真是謙虛,什麼叫在您面前辱及顧姑娘的?誰敢在您面前大放厥詞啊?都是背後造謠抹黑的,結果不知隔墻有耳,讓您聽見了,上去就是一頓拳腳啊,這還幸虧之前有顧姑娘的勸誡,不然這會兒不定出了多少條人命呢。

“媽的我是說除非,除非,我又沒說她是……”這邊關山霸終於明白了蕭江北那句話的意思,險些沒氣得吐血,覺著自己這完全就是無妄之災,他跳腳激動叫罵著,卻終究沒敢再說出窩囊廢三個字兒。想他素日裡橫行霸道蠻不講理之時,怕是做夢也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比他更霸道更不講理的人。

“是要救他。”蕭江北懶得和關山霸廢話,為了不讓人再謠傳自己風流花心,所以難得解釋了一句,畢竟還是很在意自己名聲的嘛。

然後他如同趕蒼蠅般對關山霸揮揮手,冷淡道:“快滾。”

“你叫我滾我就滾?”關山霸紅著眼睛瞪蕭江北:“媽的憑什麼啊?我今兒還非要把這賤人帶走不可了,哼哼!剛才他刺殺我,這裡所有的人都看見了,憑這一條,我想怎麼整死他都沒二話。”

這倒的確沒錯,柳如風雖然是被逼迫的一方,但既然是他先動手要殺關山霸,那這行刺未遂的罪名無論如何也逃不了,就是官司打到御前,關山霸也占著理。所以這混蛋明明害怕蕭江北,卻仍然梗著脖子叫囂,暗道都是皇子的小舅子,憑什麼我得讓著你?你姐夫是太子沒錯,可我姐夫也不差多少,何況我還占著理呢。

蕭江北眉頭一皺,關山霸這話他當然也明白,正想不由分說動用武力,反正關山霸也不是個好鳥,那就比誰更霸道更厲害唄。

尚未出手,就聽身旁忽地響起了一聲咳嗽,扭頭看去,就見顧綺羅背著雙手淡定轉身,目光在周圍百姓身上掠了一圈,然後沉聲道:“剛剛你們誰看見柳如風行刺關少爺了?站出來,給關少爺做個證人。誰看見了?嗯?”

蕭江北立刻便明白自己該怎麼配合了,心中對顧綺羅的臨機應變佩服之至,面上卻冷若嚴冬冰霜,身上再次泛起滔天殺氣,他森然目光也是慢慢看了一圈,然後沉聲道:“有人看見柳如風行刺關山霸了嗎?”

“沒……沒有,我……我可沒看見。”

“就是,那柳哥兒分明就和一根水蔥兒似得,他……他怎麼可能刺殺人呢?哈哈哈……”

“是啊是啊,看柳哥兒那不還在地上躺著呢嗎?”

人群裡有人大著膽子嚷起來,立刻得到附和聲一片。大家本來就恨關山霸強搶民男,哪肯替他作證?即便有幾個心思活泛想要趁機巴結裕親王小舅子的,讓蕭江北身上殺氣一震,也差點兒嚇得尿褲子,一點兒都不是開玩笑,敢作證?怕是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少年戰神是不假,可殺人狂魔也是真的啊,自己這種小老百姓,人家要殺,不會比殺一隻雞更費勁的,再說那可是太子的小舅子,為了巴結裕親王小舅子就和太子小舅子作對,腦袋被驢踢了嗎?

看到大家紛紛“仗義執言”,蕭江北就轉過身來看著關山霸不說話,那意思很明顯:還不滾?

關山霸鼻子都氣歪了,向來只有他顛倒黑白,沒想到這一回竟然輪到自己被人給顛倒了。他氣得胸口如同大蛤蟆一樣亂鼓,目光忍不住就向顧綺羅看去,暗道都是這個臭娘們兒壞了我的好事,媽的……

剛想到這裡,就覺眼前一道光華閃過,下一刻,鐵金不知何時竟然擋在他的身前。仔細一看,原來蕭江北不知為什麼又出手了,此時劍尖刺在鐵金鼻子上,正一寸一寸回抽,兩道殷紅血跡順著鐵金的面頰淌了下來。

“再敢冒犯顧姑娘,下一次就不是眼睛了。”蕭江北面無表情瞪著關山霸,森冷話語中滿含殺機,頓時又讓這個惡霸愣住了。

我冒犯了顧姑娘?媽的我什麼時候冒犯了?在心裡撂點狠話也不行嗎?這小子會讀心術不成?

關山霸呼哧呼哧喘著氣,此時他終於也嘗到含冤難雪的滋味了:媽的這蕭江北到底要怎麼樣啊?好歹我也是裕親王的人吧?你他媽總得留點餘地吧?就把這子虛烏有的屎盆子往我頭上扣?而且扣了一個還不滿意,轉眼間又扣了一個。

鐵金只看關山霸的模樣,心裡就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小聲道:“三爺,今天這事兒便算了吧,看在蕭千戶的面子上……”

“算了?憑什麼算了?”關山霸臉上掛不住了,蕭江北那個混蛋欺負我也就罷了,你一個小小的侍衛,不過是姐夫派來保護我的,竟然也敢對我發號施令,你算哪根蔥?

鐵金心中也是膩歪,暗道在這蕭江北面前,你小子都快爛成一灘泥了,這會兒不趕緊找個臺階下去,還充大尾巴狼呢。只是這話當然不能出口,他只好輕咳一聲,淡淡道:“三爺,蕭千戶武藝超群,剛才他那劍,是奔著您的眼睛去了,只因為您看了那位姑娘一眼。”

關山霸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當即就覺著雙腿一軟,險些沒坐倒在地,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蕭江北:就……就因為自己看了那臭娘們兒一眼,這……這混蛋就想廢了自己一雙眼睛,這……這也太他媽狠毒了吧?老子我在京城裡橫著走,也沒敢出手就要人命啊,你……你竟然一點都不給裕親王面子,你就不怕替太子樹敵嗎?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04:09 PM


第六十六章:再生父母

關山霸終於打退堂鼓了:別看他帶了十幾個家丁護院,當中還有鐵金這樣一等一的高手,但真正比武力氣勢,這些人加起來也比不上蕭江北一個,而更令他膽寒的是:這蕭二郎太放肆了,簡直就是目中無人草菅人命,連自己的眼睛他都敢毫不猶豫就要刺瞎,關山霸不敢想像如果真的磨纏下去,今天這事兒究竟會怎樣收場,會不會自己的小命真的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俗語說的好,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為什麼怕不要命的?就是因為一個人但凡是連性命都不放在眼裡,那他就會無所顧忌,這樣的人是最讓人膽寒的。而此刻蕭江北雖然沒有表露出不要命的態度,但那股目空一切任性妄為的放肆,卻足夠震懾住所有人,包括一向心腸冷硬的鐵金。

“蕭二郎,你……你給我等著,咱們今兒……今兒這事不算完。”關山霸硬著頭皮撂下兩句狠話,原本還想再對柳如風和這些顛倒黑白的圍觀百姓威脅恐嚇一番,然而蕭江北眼睛微微那麼一瞇,這傢夥就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把那番話咽進肚裡,惶惶如一條喪家之犬般快速逃走了。

“蕭千戶好樣兒的!”

“少年戰神果然了得,不是浪得虛名!”

“蕭二爺威武!”

人群中猛然爆發出震天的喝彩,伴隨著潮水般的掌聲,百姓們一個個激動地臉發紅眼睛發亮。他們在這京城中,只是任人欺辱踩踏的螻蟻,和那柳如風何等相似?所以天然就痛恨關山霸同情柳如風,只是礙于對方勢力,空有氣憤卻不敢抵抗,只能眼睜睜看著。可就在這時,蕭江北從天而降,以無比霸道強橫的姿態將那名聲狼藉的惡霸給欺負走了,這是何等痛快精彩之事?

這還真是老天幫忙啊,有施粥的慈善舉動,又有這一樁英雄事跡,呵呵,足夠替蕭江北挽回民心了,畢竟他之前對那些紈絝出手,也不是事出無因,誰讓那些混蛋說我壞話來著,一個男人,替未婚妻出頭,這也很正常嘛。

顧綺羅心中快活地盤算著,終于圍觀百姓漸漸散去,那邊被這一連串變故驚的目瞪口呆的戲班子中人也回過神來,連忙扶起柳如風過來拜謝蕭江北和顧綺羅的仗義出手。卻聽顧綺羅笑道:“不必多禮,你們往後有什麼打算?”

那個大師兄便黯然道:“我們得罪了貴人,在這京城中已經混不下去了,早前因為他們要找小師弟,所以不許我們出京,還斷了我們的活路,以至於我們堂堂七尺男兒,卻不得不厚顏和災民們搶粥吃,如今幸得蕭千戶仗義出手,我們想趁這個時機趕緊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

“不妥。”顧綺羅搖搖頭,沉聲道:“那關山霸又豈是肯善罷甘休的人?你們在京城,他或許顧忌著二爺,還不敢明目張膽的拿你們怎樣,若是離了京城,到那時落入他的手裡,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那……那我們要怎麼辦?”

眾人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只要柳如風還在班子裡,那關山霸就不會放過他們。再者,離了京城就有好日子過嗎?柳如風長得這樣,再過兩年,只怕更要貌美傾城,到那時,若有地方大員達官顯貴要攀折他,只憑他們一個小小的戲班子,除非柳如風死了,不然哪裡能抵擋得住?

“不如就先在京城唱戲吧,只要把名氣打響了,又有蕭家護著,尋常人要動你們,也得掂量掂量。”顧綺羅沉吟著說,卻見柳如風的師姐搖頭苦笑道:“不中用,別說打響名氣,如今哪還有人敢請我們去唱戲?不是這樣,我們也不會落到要去和災民們爭食的地步。”

顧綺羅也嘆了口氣:蕭江北能夠管一時不平,卻不能威逼別人請這桃花班唱戲。雖然今日有他替這些人出頭,可想也知道,絕不會有人願意因此而去得罪關山霸,所以即使救下了柳如風,卻也改變不了這桃花班的困境。

只得從長計議了,不管如何,把這群人養起來,先讓鐘春風寫兩本戲,哪怕就是免費搭個戲臺子唱給老百姓聽,那也比這樣坐困愁城的好。

顧綺羅心中想著,正要開口,就聽蕭江北淡然道:“四月二十五,是太子殿下幼子的生日,到時候你們去唱一場。”

宛如一道霹靂劈下,然後大雨傾盆,久旱大地終逢甘霖,戲班子幾個人全都呆了,接著便是欣喜若狂:如果能夠去太子府唱戲,桃花班的身價就將一夜暴漲,到時候就不用愁沒人請他們唱戲,而是要發愁到底該去誰家唱,才能不得罪人了。

顧綺羅的眼睛也立時就明亮若星辰,暗道太好了,這樣一來,桃花班很快就將譽滿京城,到那時,看看是那些謠棍的力量大,還是一個紅得發紫的戲班子的力量大。

既然關山霸被趕跑了,柳如風自然就不用再躲藏下去,當即就和師兄師姐們一起回了住處,臨走前再三拜謝蕭江北和顧綺羅,只說他們兩人是戲班子的再生父母,將來若有相召,赴湯蹈火也萬死不辭。

過了一會兒,小橋回來,告知了顧綺羅桃花班的住處,顧綺羅就對春雨道:“等一下咱們去百味館看看,怕是還有住的地方,到時就讓他們住到那裡去吧。”

“為什麼?”蕭江北就不高興了:“救下他們已經是仁至義盡,為什麼還要他們住到百味館?”

顧綺羅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大型犬這是又吃醋了。她無奈笑道:“你忘了?我說過要用他們的,這會兒他們正是最艱難的時候,缺衣少食,又不安全,不讓他們去百味館,還不知他們又會去哪裡落腳,你說你多想什麼啊?虧人家還把咱們當做是再生父母。”

大姑娘的本意是想讓蕭江北感受一下桃花班的虔誠感恩之意,卻不料蕭江北一下子就給想歪了,眨了眨眼後忽地笑道:“再生父母?呵呵,這個說法倒很貼切,再生父母……”

顧綺羅臉一下子就紅了,惡狠狠瞪了蕭江北一眼,咬牙道:“你再敢亂說?”

“是你說的。”蕭江北無辜攤手,見愛人柳眉微微豎起,於是連忙咕噥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對他們那麼好。”

“既要用人家,當然要對人家好一些了,仗義每多屠狗輩,這話你難道沒聽說過?”

蕭江北抬頭翻了翻眼睛,冷聲道:“他們算什麼屠狗輩?一群唱戲的,我只知道戲子無……”

不等說完,便見顧綺羅兩道柳眉高高豎起,冷森森道:“嗯?二爺只知道什麼?”

蕭江北連忙咳了一聲,鄭重道:“我只知道兵法有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是要用他們,自然該對他們好一些。”

“噗”的一聲,顧綺羅就忍不住笑了,雖然轉的生硬,但不管怎麼說,蕭江北也是把這話給轉了過來。於是她不再追問,而是伸手入懷,掏出一個荷包遞過去,沉聲道:“這裡面的木頭,你幫我找人看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我懷疑祖母突然得的昏睡之癥,就是和這個有關系。”

“好。”蕭江北一聽此話,面上也是殺氣凜然,鄭重將那荷包收起:“交給我吧。”

直到顧綺羅乘坐的馬車走遠,原本熱鬧的院落前一片平靜,那一直停在角落裡的不起眼馬車才微微動了動,一隻纖美玉手輕輕掀起馬車簾,露出一張閉月羞花的嬌美容顏,只看這女子的長相,竟是絲毫不遜色於名滿京城的程九姑娘,且眼波流轉間,更不知比程秋嬋多了多少魅惑人的風情。

“姑娘,幸虧那位蕭千戶出手,不然今天的事情真是不可開交了。”馬車裡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接著馬車簾子放下,一個宛如黃鸝出穀般的動人聲音道:“你說的沒錯,蕭千戶今日的援手之恩,我記下了,只可惜我身份卑賤,竟不知該如何報答他。”

“姑娘不用苦惱,也許日後就有機會呢。”那細細聲音勸慰著,接著向外面馬車夫說了一聲,於是一直閉眼假寐的車夫便一甩鞭子,馬車就轆轆行駛起來,轉眼間便消失在巷子盡頭。

與此同時,在京城碼頭上,一艘大船緩緩靠岸,三三兩兩的人群從船上走下,各奔前程。最後走出的是母子三人,站在碼頭上看著不遠處的繁華景象,原子奇搓著手一副志得意滿狀,嘿嘿笑道:“娘,咱們可算是來到這天子腳下了,到時候只要大哥能順利娶了那個五品官的長女,咱們就能在京城站穩腳跟,從此後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貴人了。”

“你先不要得意忘形。”另一邊的青年斜睨了弟弟一眼,淡淡道:“你難道不知?那顧綺羅可是和炙手可熱的少年戰神定了婚,我們來做這件事,無異於虎口裡拔牙,哪有那麼容易的?”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3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00 AM 編輯

第六十七章:動怒

“嗨!哥哥也別太小心了,叫我說,那蕭家現在是太子側妃的娘家,能看上一個從鄉下剛進京沒幾個月的丫頭?京城想和少年戰神攀親的千金小姐,排著隊大概都能到城門外,那蕭江北除非是傻子,不然誰放著堂堂的公候千金不要,去要一個小官的女兒。說不定大哥一出手,蕭家還要感謝咱們給了他們退婚的藉口呢,到那時,大哥若借著此事還能和蕭家搭上關系,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行了行了,又動歪腦筋。”原子非冷哼一聲,心中卻不無得意,暗道子奇這話倒是分析得沒錯,只要讓我到京城來,只要有這樣一件事,我的前途可就是一片金光閃閃了。

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原家母子三人整理了衣衫,邁步向著他們心目中遍地黃金的天子腳下而去。

“朕聽說你那小舅子在南門施粥給蕓州來的災民,成績斐然,自從他施粥後,災民就再也沒餓死一個人,是這樣嗎?”

皇帝陛下倚在龍椅上,悠閑喝著茶水,在自家兒子們面前,他這個做老子的也不用端皇帝架子,樂得自在一些。

七皇子成王心中一動,目光就稍微斜向了自己的四哥——當朝太子殿下,心中盤算著老爺子問這話的用意。接著又輕輕看了其他三個兄長一眼,卻見大家都是四平八穩,只啜著自己手中的茶,沒有一個肯搭話的。成王爺就微微撇嘴,在心裡暗罵了一句“都是些老狐貍。”

“父皇也知道這件事了?”太子坐在皇帝的下首。聞言面上便現出惱火神色,恨恨道:“父皇是不知道,江北那小子從邊關回來,也不知道惹了多少事,我天天把他叫進太子府耳提面命,他可倒好,不但不聽我的。還振振有詞說什麼那些紈絝子既然敢胡亂詆毀顧家姑娘。就該做好挨打的準備。搞得我也沒辦法,誰讓這混小子占著理呢?後來側妃實在無奈了,就把顧家姑娘找了來。那混小子倒聽這位姑娘的話,大概是害怕自己名聲不好惹顧姑娘不高興,這才聽了顧姑娘的建議,跑去南門施粥贈藥。想著能挽回些名聲,別說。這一招倒還有效,如今兒臣再出去,倒聽見百姓們偶爾也能說幾句他的好話了,不然之前簡直是把他當成地獄修羅來看待。父皇您說。早知道他是這麼個混賬東西,還不如就讓他留在邊關呢。”

皇帝呵呵笑道:“這可是說話,邊關苦寒。那孩子三歲離京,在邊關一十五年。這已經很委屈他了,你竟還說不如讓他一直留在那裡,就不怕人家姐姐和你鬧?”

“她一個婦道人家,就有點怨言又能如何?”太子殿下擺出戶主姿態,大手一揮:“兒臣豈能為一個婦道人家所左右?”

“呵呵!”

皇帝陛下就又忍不住笑了聲,暗道呸!這會兒在朕面前充大尾巴狼,以為朕不知道你?也別說你了,就是朕,時不時還要給你母妃陪著笑臉呢。大局上不錯就得了,罷了,看在你兄弟們都在這裡,給你留點面子,不戳穿了。

一面想著,心思就又回到南門施粥這件事上,因怕兒子心裡多想,老爺子沉吟了一下才開口道:“你有沒有打聽過?江北在南門施粥,若要把災民都照顧到了,一天所費銀錢幾何?”

太子一愣,沒想到父親竟會對此事這樣有興趣,因沉吟了一下,才搖頭道:“兒臣哪有空去細問他這些事?昨兒這小子還跑來兒臣面前抱怨,說是只施了三天的粥,就把手裡攢的四千多兩銀子快花幹凈了,所以這小子琢磨了個法子,纏著我說要搞個什麼拍賣會,把他前些年在北匈部落搶的那些貴族手裡的珍品拍賣一些出去。”

這話一出口,別人也罷了,唯獨成王爺是個最喜歡經營的,聞言立刻來了興趣,連忙道:“太子哥哥,這拍賣會是怎麼回事兒?我還從沒聽說過呢。”

成王爺向來得皇帝寵愛,在皇帝面前也散漫慣了,所以皇帝也不以為忤,反而興致勃勃看著太子,等著他的解釋。

太子便道:“這拍賣會也是那顧家姑娘想出來的主意,其實我聽說後,覺著和內務府那邊偶爾進行的撲賣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內務府是在忙碌不堪時,不得不把釀酒或工程等事交給皇商來做,讓他們競價,價高者得。這個拍賣會卻是拍賣一些珍寶古玩,所有人都可以來參加,同場競價,價高者得。我聽了這個,覺得挺新奇,所以借了他幾個人手去搞,還不知能搞成什麼樣兒呢。”

“這個倒有趣,等到了拍賣會那一天,太子哥哥也帶弟弟去開開眼界,或許還能從中學到些東西呢。”七皇子成王爺是個與眾不同的皇子,他無心政治,卻對商業有著與生俱來的狂熱,平生最喜聚斂錢財,以至於皇帝和他的生母良妃都開過玩笑,說他大概是貔貅托生的。所以皇上從沒有把他列為太子的考慮人選,但卻把內務府與皇家眾多田莊買賣都交給了他打理。

“好啊。”太子自然也樂意和這位財神爺七弟打好關系,成王爺可是個滑不溜手的泥鰍,與幾位皇子全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卻又遊離在這些勢力之外,而因為他深得皇帝愛信,又把著內務府,所以皇子們,包括太子在內,誰也不願得罪他。

“這是幾千的災民,三天的粥,要四千兩銀子。”

皇帝對拍賣會這種新奇東西卻是不放在心上,他喃喃自語了一句,目光就有些發怔,好半晌,才問了太子一句話:“你說,這次蕓州災情,朕撥了十萬兩銀子,十萬石糧食賑災,就是京城,為了安撫受災百姓,也撥了兩萬兩銀子,一萬石糧食下去,怎麼在江北施粥以前,還是有許多災民餓死呢?”

太子一愣,萬萬沒料到皇上竟然會問出這麼一句話:怎麼還有災民餓死?這還用問嗎?肯定是銀子和糧食被貪官汙吏瓜分了唄。

老實說,太子對于父親所謂的仁政是有一些怨氣的:老爺子施了幾十年的仁政德政,沒見下面的官員感激涕零忠君愛國,倒是養出了一群又一群的碩鼠。只可惜這怨氣他沒辦法出口,誰讓老爺子對千古仁君這個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呢?愛名聲,施仁政,卻不代表皇帝是個老糊塗,所以如今他問出這句話,才會讓太子驚訝。因為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除非皇上要下決心整治,不然的話,這種事自然是裝裝糊塗的好。但整治官員?這不是老爺子向來最不願意做的事嗎?

“百姓受災之後還要受苦,朕心不忍啊。”皇帝陛下就搖搖頭,對太子沉聲道:“這件事你去查一查,然後報給朕知道。哼!因為朕仁慈,有些官兒大概就把朕當成了傻子,在地方上那些齷齪也就罷了,如今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有人陽奉陰違了,他們還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中嗎?”

太子殿下這才明白:看來某些官員的肆無忌憚已經連父皇都看不下去了,今日之所以提起小舅子施粥的事,也不過是為了引出這個話題。當下心中暗喜,但轉念一想,卻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暗道雖然老爺子動怒,只是到頭來,怕仍要網開一面的,也罷,收拾一下總比不收拾的好,也是給那些越來越無法無天的官員敲一記警鐘。

從養心殿出來,成王爺便故意落後了幾步,待其餘幾位皇子都先行離去,他這才湊到最後出來的太子身邊,笑呵呵道:“太子哥哥,你那位小舅子當真威武,聽說連三哥的小舅子都給打了,那可是個在京城裡橫著走的主兒啊。”

太子便笑道:“嗨!你還說呢,我知道這件事後,把他狠狠訓斥了一頓。只是也沒訓服了他。說起來也怪那關山霸不爭氣,強搶一個戲子,他也不怕給三哥丟臉,可不是挨打也白挨了呢?所以連帶著江北那混賬東西在我面前都是振振有詞。本來嘛,要說橫著走,那混賬東西在邊關十五年,不說別的,只說他帶著人馬,千里奔襲草原,搶掠那些北匈的貴族部落,你說,只這一條,那關山霸橫得過他嗎?”

“哈哈哈!太子哥哥說的是。”成王爺哈哈一笑,接著眼睛轉了轉,又道:“太子哥哥剛才說蕭千戶要拿出一部分搶來的珍品拍賣,卻不知是有些什麼東西呢?您可看見了沒有?”

太子便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遞給成王爺,微笑道:“弟弟看看吧,這是他孝敬給我的兩樣好東西,你給掌掌眼。”

成王爺便接過來,打開荷包看了看,接著伸手從荷包裡取出一段黝黑木頭,眼睛微微一瞇,又放在鼻子下輕輕嗅了嗅,接著方驚叫一聲道:“這……這是萬年沉香?果然是好東西,就是宮裡,沉香的物件雖多,但真正的萬年沉香,也寥寥無幾,在民間,這麼一段萬年沉香木,那可是無價之寶啊。”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34 PM


第六十八章:提點

“還是七弟見多識廣,在這方面哥哥我是自愧不如啊。萬年沉香千年沉香又如何?不都是木頭?我府裡的沉香傢俱也有,實在想不明白,怎麼多長了幾千年,這麼一小段,就成無價之寶了呢?”

“哥哥真會說笑,多長了幾千年,瞧您說的多輕松,須知從女媧補天造人,到如今,也不過區區五千年罷了,這沉香木竟比上古大神還早生了五千年,單就這一條,它能流傳到現在,做個無價之寶還不應該嗎?”

太子也被成王爺這番話逗笑了,見對方又拿出荷包裡那顆珠子,舉在手中辨認了半天,才遲疑道:“這……這莫非是傳說中的避水珠?”

“七弟果然是知識淵博。”太子臉上就露出了一絲佩服神色,見成王爺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他便笑道:“不是神話傳說中的那般厲害,不過放在水裡,確實珠子周圍的水會紛紛退避,出現一段空隙,其實作用不大,譬如現在你我掉進海裡,這避水珠也不可能把我們周圍的水都分開,讓咱們得以活命,不過是個新奇罷了。”

“這已經是很了不起了,若是真能分水破浪,那可不是人間能夠出現的寶物,該是仙家寶貝才對。”成王爺將避水珠放進荷包,一臉艷羨的道:“看來蕭千戶確實對太子哥哥敬愛有加,這樣好物件都捨得送給您,嘖嘖,我怎麼就沒有這樣一個厲害的小舅子呢。”

“呵呵,七弟喜歡這些,不算什麼,五月初六就是你生辰,到時候哥哥送你兩樣好的。”太子微笑著說了一句,他忽然轉換話題,倒讓成王爺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不由得眼睛一亮,立刻便明白了太子這話中隱藏的意思。

於是也忙拱手哈哈笑道:“那弟弟就多謝太子哥哥了,到時候我一定多敬您幾杯酒。”一邊說著,心中便暗自高興道:呵呵,那個蕭江北選擇的拍賣時機很不錯嘛,看來就是為了他手裡那些珍寶,我也得想辦法為這拍賣會推波助瀾一把了。

兩人都轉著心思,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便哈哈一笑,各自回家。

“祖母,您這身體還硬朗著呢,平日裡沒事兒就該多走走,你看,這小花園雖不大,可東一叢芍藥,西一叢牡丹,又有樹木生機勃勃鬱鬱蔥蔥,這看著心情也跟著好了不是?”

扶著周太夫人在後院的小花園裡漫步,顧綺羅一面笑著勸老太太注意養生,卻聽老太太悵然道:“我睡了那麼久,原來杏花桃花都要謝了。”

“這還好呢,風一吹,落花成陣,多有詩情畫意啊。”仿若是為了印證顧綺羅的話,一陣風吹過,果然就有無數花瓣飄飄灑灑而下,落了周太夫人一身。

“祖母這輩子連字都不認識幾個,你和我說詩情畫意?”周太夫人笑著瞪了孫女兒一眼,又感嘆道:“這樣景致,卻讓你陪我一個老婆子逛,當真是委屈了。如今我都好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怎麼還不讓你爹去和蕭家說婚期照舊?”

“祖母,哪有這樣反復的道理?何況孫女兒才進京多長時間?好容易能在父親膝下承歡,您就忍心這麼早便把我掃地出門?反正只是推遲婚期而已,又不是說不嫁了,您老人家就耐心等一等唄,孫女兒保準讓您喝這杯喜酒就是。”

顧綺羅搖著周太夫人的胳膊故意撒嬌,卻見老太太搖搖頭嘆了口氣,澀聲道:“說到底,還是我這把老骨頭連累了你。”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孫女兒從小就和祖母相依為命,若是不能看您健健康康的,我就不嫁人了。”顧綺羅扶著周太夫人在石凳前停下,新來的丫頭海棠連忙將軟墊鋪上,扶著周太夫人坐下,她和香桃是顧綺羅親自買的丫頭,進府後便在周太夫人的身邊服侍著。

“這可是胡說了,你一片孝心祖母知道,只是若因此不肯嫁人,別的也罷了,若是再急壞了那位國之棟梁的少年戰神,豈不都是我的罪過?”

周太夫人呵呵笑著,卻聽顧綺羅也笑道:“祖母,您是長輩,可不能這麼誇贊他,不然萬一他那尾巴翹到天上去,孫女兒要想給拽下來,還真有些困難了。”

“你啊你,幸虧那孩子性格好,不然別的男人,哪肯聽沒過門的妻子說這樣話?要拽男人的尾巴,還反了你了。在鄉下那會兒,就知道這些京城官宦家的規矩大,難得那孩子倒不是個目中無人的。”

“祖母你只是聽說了他性格好的那些事情,你還沒見過他性格不好時的模樣呢。”顧綺羅咳了一聲,暗道這一點,京城裡那些被他揍成豬頭的紈絝可以作證,因為看了我一眼就差點兒讓他刺瞎了的關山霸也可以作證。

“這不好嗎?那孩子雖然冷冷淡淡的,但卻對你好。”周太夫人欣慰笑笑,和顧綺羅說了這半日的話,她覺著心情十分舒暢。

祖孫兩個閑聊著,不一會兒顧蘭綃和顧清風也過來了,小小的花園裡便充滿了歡笑聲。

正熱鬧的時候,就見杏花匆匆走過來,看見顧綺羅便道:“到處找不見姑娘,原來是到園子裡來了。”

“是啊,我陪祖母出來散散心。”顧綺羅抬頭看了看天色,微笑道:“這才晌午剛過,你怎麼就回來了?莫非今天百味館沒有客人?”

“沒有客人?那怎麼可能?就這麼幾天工夫,約好了日子的客人都排到半月後了。”杏花說起這個,便笑起來,又接著道:“所以奴婢想和姑娘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咱們也該把每天開席的次數放寬一些了。”

周太夫人一聽這話,便對顧綺羅道:“既是有正事,你就回去吧,讓你妹妹和弟弟在這裡陪我耍一會子,我也就該回去了。”

顧綺羅也知道杏花是有事情要說,於是起身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二妹妹把握著時間,過會兒就送祖母回去,雖然如今是春暖花開,可還有風呢,著涼了不是鬧著玩的。”

“行了行了,年紀輕輕的,比我這個老婆子還囉嗦。”周太夫人就揮揮手趕顧綺羅離開,那邊顧蘭綃也笑著保證自己一定會照顧好祖母,顧綺羅這才打趣了兩句,和杏花回到自己屋中。

“姑娘,先前二爺過來百味館,和我說了琥珀那個案子的結果。”杏花一面說著,就替顧綺羅倒了杯熱茶,卻見自家姑娘指著桌上的點心道:“今天上午廚房剛送過來的,我料著你午飯未必能吃飽,特意留了幾塊,味道不錯,你嘗嘗,吃完再說。”

“多謝姑娘。”

杏花心裡感動,她為了不給自家姑娘添麻煩,每次在百味館都是做完飯菜後匆匆扒兩口就盡快趕回府中,雖然這其實沒有什麼用,但早回來一刻,總覺著比晚回來心裡托底。

於是吃了兩塊,然後擦擦嘴,就又急忙道:“真是想不到,琥珀那個賤人骨頭竟還挺硬,說什麼也不肯招供幕後主使,只說她在太太面前向來都受寵,後來老太太來了,太太把她派過去服侍,老太太對她不滿,動不動就撂臉子罵她,她心中不忿,這才起了謀害主子的心思,竟是把罪過都攬到自己身上了,順天府尹判了她絞刑,她也不改口。”

絞刑就是死罪。這裡顧綺羅聽見琥珀竟是寧死都不肯出賣呂夫人,不由得眉頭一皺,旋即嘆了口氣道:“看來不管怎樣壞心的人,也有可能得個忠心手下。只是這事兒卻不是她說了算,她一個丫頭,從哪裡找這樣稀奇古怪的木頭?又怎麼會知道這木頭的毒性?說是沒有幕後主使,那位府尹大人就真的信了?”

杏花咬牙道:“可恨就可恨在這裡,那琥珀竟能把醉鄉木的毒性來歷都說的清清楚楚,只說她是從小兒跟著父母到處流浪時,偶然知道了這麼件東西,然後這東西就一直在她身邊,這一次因為不忿老太太對她不好,所以才拿出來用,還說從用了這個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了。”

“一派胡言。”

顧綺羅聽得大怒,不由從椅子上霍然起身,咬牙切齒道:“祖母何曾對她疾言厲色過?不過是知道她是太太的人,所以不予理會罷了,這賤人竟然敢污蔑祖母,寧死也要為她那惡毒的主子唱一唱頌歌,可恨,真是可恨之極。”

杏花苦笑道:“可不就是這麼說呢,但壞就壞在那個賤人竟是不怕死,這一來,她以死證明,還有人不信她的話嗎?咱們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啊。”

顧綺羅胸脯劇烈地起伏了幾下,然後慢慢坐回椅子中,沉聲道:“這件事千萬不能讓老太太知道。”

杏花道:“這個奴婢自然清楚,只是姑娘,咱們這樣想沒有用,只怕有的人要故意在老太太面前說漏嘴,那我們也攔不住。”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3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02 AM 編輯

第六十九章:如她所願

“沒關系,等晚上爹爹回來,我和爹爹說一聲,只要爹爹下了令,還有敢說漏嘴的,那便是自己找死了。”她說完,想想又道:“絞刑定在了哪一日?”

“說是十日後,二爺問姑娘還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

顧綺羅瞇著眼睛微微沉吟,最後卻是搖搖頭,冷聲道:“琥珀和太太之間,不知道有什麼過往,就算偷偷把她救了,只怕她也不會感激咱們,反而覺得咱們是故意施恩,要讓她去害太太。既如此,她願意以死護主,那就如了她的願吧。”

杏花松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家姑娘性子善良,當日寧可讓蕭江北為難,她也要救柳如風,由此就可見一斑了,因還真怕姑娘動了惻隱之心,念著琥珀不是主犯,所以要救她一命,杏花可不覺得那琥珀有什麼值得救的,即便她背後是有呂夫人主使,她親自放了醉鄉木在熏籠裡害周太夫人這也是事實,對一個慈祥和氣的老人家竟能下這樣毒手,也是該死了。

知道顧綺羅心情不會好,杏花交待明白之後,就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笑道:“姑娘,曾大哥說想把百味館每天的三桌席面增加到五桌……”

不等說完,就聽顧綺羅搖頭笑道:“他是看生意好了,就貪心起來,卻不想想,你又沒長三頭六臂,五桌?他是想累死你嗎?這也太不知道憐香惜玉了。”

“姑娘胡說什麼啊。”杏花就紅了臉:“憐香惜玉這樣混賬話,您一個姑娘家。哪好說出來?”

“唔,你就把姑娘我也當成一個混賬傢夥不就得了。”顧綺羅也是無奈,憐香惜玉這種詞在這個時代。那是帶著點淫詞艷語性質的。

顧綺羅這一耍無賴,杏花也無奈了,氣呼呼瞪了自家姑娘一眼,小聲道:“在奴婢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在別人面前說,不然姑娘的不堪名聲可就要坐實了,這是很好玩的事嗎?”

“好好好。”顧綺羅連連點頭。心中暗道貼身丫頭太聰慧剛強也不是什麼好事兒。然後正色道:“告訴曾遠,三桌席面不能改,不過從明日起。不再接受預定,等把這些訂好日子的客人招待完,就把百味館好好收拾一下,然後席面漲到一百兩銀子一桌。同時我們會推出三樣新菜。”

杏花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看著顧綺羅,結結巴巴道:“一……一百兩?姑娘是說笑吧?就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得月樓,一桌最上等的燕翅山珍席也不過就是二十八兩銀子,百味館一個偏僻飯館兒,竟然要一百兩一桌席面?姑娘,獅子大開口也不是這麼個開法兒啊,獅子哪有這麼大的嘴?”

顧綺羅胸有成竹的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一百兩銀子很貴麼?京城是整個大夏的中樞。最不缺的就是一擲千金的權貴豪富和紈絝子弟,這些人只恨沒有地方讓他們展示自己的財富。在人前裝點臉面,如今忽然有了這麼一個地方,你怕他們不上趕著來送錢?”

杏花搖頭認真道:“但百味館並沒有這個資本,就連得月樓,也不敢這樣做啊,權貴豪富雖然盼著能一擲千金賺臉面,可若是花一百兩銀子吃一頓飯,那不叫有面子,那叫沒腦子。”

“沒想到杏花你還挺懂這幫人的心理嘛。”顧綺羅哈哈一笑,然後面色一肅,正經道:“不過你要知道,我們和得月樓可是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

“是截然不同啊,我們沒有得月樓的三層酒樓,不是在得月樓所處的繁華街市,也沒有得月樓的猴腦宴山珍宴海味宴,更沒有得月樓的名氣。”杏花翻了個白眼,興致缺缺地道,一面就拿斜眼看向顧綺羅,暗道看姑娘你還怎麼說?

“嗯,你說的沒錯。”

卻見顧綺羅仍是面帶微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方淡淡道:“我們沒有得月樓的三層大酒樓,但我們有飯廳後窗外的亭臺樓閣美麗園景,在得月樓的三樓吃飯,不過是看一看樓下的販夫走卒,遠處的房屋街道。哪有在百味館吃飯,外面是紅花綠草小橋流水來的舒心?我們沒有什麼猴腦宴山珍宴海味宴,可我們有源源不絕推出的獨家正宗新菜,這可是金字招牌,即便別的酒樓飯館很快就能仿製出來,但到底我們才是唯一正宗,那些豪富權貴,可是最認這個的。我們沒有得月樓的名氣,但我們有太子殿下親自光顧,各大皇商交口贊譽,甚至就在不久之後,更會有名流雲集皇子捧場,這些,得月樓有嗎?”

杏花就怔住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姑娘說的名流雲集皇子捧場,指的是……”

“那個拍賣會,會在百味館舉行,就在三日後。”

“啊!”杏花不由得驚叫一聲,旋即捂住嘴巴,接著又惶急道:“姑娘怎麼不早說?曾大哥還不知道呢,這……三天時間,怎麼收拾啊?”

“用不著怎麼收拾,蕭江北已經向欽天監打聽過了,三天后天氣晴朗溫和,拍賣會就在後院那片園林中舉行,讓曾遠準備幾百張椅子就行了,另外再搭個臺子,放一張桌子,簡單得很。”

“可……可那是會有皇子捧場的啊……”

杏花不敢相信自家姑娘竟如此不把皇子們放在眼中,卻聽顧綺羅微微笑道:“那片花草樹木周圍不是有幾個涼亭嗎?到時候預備好桌椅乾果茶點,四周圍上紗幔,就成了。

杏花呆住,好半晌才豎起大拇指由衷道:“姑娘,從今日起,奴婢是真心敬服您了,原來您早就想的面面俱到,嘖嘖,這事兒讓您這麼一說,看上去才簡單,若是換了別人,別說三天時間,就是十天,還不知道怎麼手忙腳亂呢。”
顧綺羅微笑著,心想咱這不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嗎?嘿嘿!這時代沒有專門的拍賣場,我就地取材,把那園林裡的花草地當做露天拍賣場,幾個涼亭當做vip包廂,嘖嘖,真是個天才想法啊,不愧姐在現代商場裡浸淫了那麼久。

一面想著,也禁不住有些小小得意,因就晃著腳笑道:“這就叫隨機應變懂不?沒有條件,我們就創造條件,就地取材化繁為簡,如此方是大家氣象……”

“奴婢去給姑娘倒杯茶。”杏花嘴角抽抽了兩下,走到桌旁為顧綺羅又倒了一杯茶水,心想自家姑娘哪點都好,就是太不謙虛了。

“對了姑娘,那個吃貨老人家這幾天都在廚房看著我做菜,結果不知怎麼想的,竟說要奪我的主廚地位,不是他鄭重其事說了,曾大哥也不會忽然想起要多開兩桌席面。”

杏花把水遞給顧綺羅,忽然想起今天李鐵軍和自己商量的事兒,忍不住就當做笑話一般說出來給顧綺羅聽。

“他不是只負責吃嗎?難道還會做菜?你就沒有讓他展展手藝?”顧綺羅喝了一口熱茶,腦海裡浮現出一張胖乎乎的老臉,也忍不住笑了笑。

“嗨,他老人家不過是嘴饞說笑罷了,奴婢怎麼會當真?”杏花搖搖頭:“廚房裡的事兒,可不是說會吃就能會做。”

“也有例外的,也許人家是深藏不露呢。”顧綺羅故意板起臉教育杏花:“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在街上遇見一個叫花子,還有可能是奉旨乞討的呢,所以做人要謙虛,謙受益滿招損知道不?”

“噗”的一聲,杏花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姑娘很明白這個道理嘛,只是怎麼一到了您自己身上,就不謙虛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顧綺羅挑眉哼了一聲,又聽杏花道:“對了,桃花班今兒正式開鑼唱戲,唱的就是這一出奉旨乞討,一定很熱鬧,可惜咱們竟然不能去瞧一瞧。”

“怎麼沒唱鐘先生編的戲文?”

桃花班如今已經在顧綺羅的幫助下,住進了百味館,百味館的格局和絕大多數住宅不同,除了前面一個院子五間寬大正房做了飯廳外,後面就是一個大園子,園子後又有二三十間房屋,用作下人居住,當初只有曾遠一個,如今卻是匯集了鐘春風,石貴楊氏夫婦和三個孩子,就連李鐵軍,原本也不是乞丐,而是有住處的,如今卻也賴在這裡,再搬進去一個桃花班後。原本冷冷清清的下人居處就一下子熱鬧起來。

“姑娘以為一出新戲是那麼容易就能編出來的?除了腳本之外,這唱腔曲調難道不要編排?如今就是難在這上面,桃花般唱的一般都是昆戲,但鐘大哥不喜歡,說咿咿呀呀的太磨纏了,非說安徽那邊有一種黃梅採茶調好聽,幸虧柳如風和桃花班走南闖北這麼些年,倒也知道這個採茶調,只是要正經編這樣的戲,難上加難,如今就是一面編著鐘大哥的腳本,一面仍唱他們原來的戲曲,今兒是唱的《奉旨乞討》,聽說明日就要唱《金釵恨》。”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39 PM


第七十章:波瀾起

黃梅採茶調?顧綺羅眼睛一亮,她在現代倒是很少聽戲曲,但對大名鼎鼎的黃梅戲還是知道的,暗道莫非這個黃梅採茶調就是黃梅戲的前身?若果真如此,鐘春風會喜歡也很正常了,比起節奏悠揚明快的黃梅戲,昆曲確實是節奏太慢。

因就對杏花道:“黃梅採茶調?這個聽著就很好,只怕京城裡還沒有過這樣的戲班子,桃花班要一舉成名,就該另辟蹊徑。你讓他們加緊時間編曲排練,爭取能在去太子府時唱這出戲,只要太子和側妃娘娘喜歡,他們就算是名揚京城了。”

“姑娘聽過這黃梅採茶調?”杏花有些好奇,看顧綺羅的樣子,就是對這個黃梅採茶調很上心,果然,就聽她笑道:“小時候在鄉下,有時候去鄰村裡玩,有個老婆婆,早年就是安徽那邊的人,我聽她哼唱過一回,怎麼唱我是忘了,就記得很好聽,可惜只聽過一回,不是你今日說起,我都忘了。”

杏花笑道:“原來如此,既是姑娘想聽,我就告訴他們一聲,桃花班感激姑娘的恩情,又因為您才讓他們有了二爺這個靠山,關山霸之流再也不敢輕易打主意,這會兒就是您讓他上刀山下油鍋,只怕他也不會皺下眉頭的。”

“這可是笑話,他們又不是排骨,我讓他們上刀山下油鍋幹什麼?”顧綺羅笑著搖頭,將杯裡茶水一飲而盡,便站起身道:“走,咱們去廚房看看,順便商量下之後要推出的新菜。”

杏花答應一聲,正要陪著顧綺羅出門,就見春雨氣喘吁吁跑過來,杏花便道:“我晌午一回來,就沒見到你人影,也不在姑娘身邊伺候,這會兒才回來,你倒是去哪裡瘋了?有這會兒跑的臉紅心跳,少貪玩不就好了?”

春雨滿面焦急,也不去反駁杏花的話,而是一把拽住顧綺羅袖子道:“姑娘,糟糕了,先前我在屋裡,小花偷偷跑來告訴我說,她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去求見太太,她就假裝去喂鳥,聽那男人說是從臨川來的,要求見老爺,又說和要正式向大姑娘提親,她就趕緊跑來告訴我,所以我連忙就去了前院,果然不一會兒,就見一個年輕男人被太太打發人送了出去,姑娘,如果小花說的是真的,這事兒可怎麼辦啊?怎麼……好端端又有人要向姑娘提親?姑娘明明已經和二爺定了親不是嗎?”

春雨一番話說的又快又急,別說杏花面上變了顏色,就是顧綺羅向來沉穩,此時也不由得面色發黑,待春雨說完,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冷笑道:“終究還是讓太太等到這個機會了。”

“姑娘,莫非你知道那人的來歷?”杏花聽顧綺羅這麼說,連忙問了一句,卻聽主子淡然道:“傻丫頭,你莫非忘了臨川那家人?從曾遠回來報信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那家人一定會出現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會耍什麼陰謀詭計,所以我也不過是做了些準備而已,到如今,這一家子看來是終於進京了。”

“進京又如何?蕭家都已經下聘了,姑娘和蕭千戶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那家人又能掀起什麼風浪?”杏花語音急促,在她看來,呂夫人城府再深,也沒辦法扭轉乾坤。

“掀起風浪還不容易嗎?如今京城中我和蕭江北的事被傳的沸沸揚揚,只要再加一把火,還怕此事不能掀起風浪?”顧綺羅沉聲說完,心神已經慢慢穩定下來,對杏花和春雨道:“好了,這事兒莫要讓祖母知曉,如今那原家人不過是上門而已,咱們靜觀其變。”

杏花真是急得不行,但看自家姑娘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也只好壓下那些緊張焦急,想了想道:“明兒我去百味館,看看先讓曾大哥去打探一下這家人的落腳地再說。”

顧綺羅點點頭,默許了杏花的提議。

晚飯後一家人坐在一起,呂夫人也只和顧明陽說著些閑話,絲毫不提白日裡有人造訪的事,她不提,顧綺羅自然更不能提,於是在那裡坐了一會兒,眾人便告辭出來了。

直等到人都散去,夫妻兩個進了內室,呂夫人方愁容滿面的看著顧明陽,數度欲言又止。待兩人都脫了外衣,對坐在炕床上,顧老爺便笑問道:“怎麼了?可是蕭家又來催婚期了?如今老太太身上已經大好,她老人家又為這婚事著急,既如此,不如就找個就近的好日子吧,我記得端午節後還是有幾個黃道吉日的。”

呂夫人嘆氣道:“若真的只是婚期的事,我倒不至於這樣苦惱了,就如同老爺說的,挑個就近的日子給兩個孩子完婚就是。只是今兒出了一件天大的煩惱事,唉!老爺,這……叫我怎麼說好呢?您還記得之前你和我說過的那家人嗎?就是給大姑娘訂了娃娃親的那一家,是姓原的。”

“他們家?夫人怎麼忽然提起他們家來了?”

顧明陽疑惑的看向呂夫人,卻見她滿面為難不肯開口,再三追問之下,方無奈道:“今日有個自稱原家長子的年輕人來求見,我因為先前聽老爺說起過那段往事,就想著這是老爺故人之子,或許是遇見了什麼煩難來求助,倒不好拒之門外,於是就命人將他請了進來,誰知……誰知他竟拿出一封契約婚書,說是他父親臨終囑托,要他在及笄之後前來完婚,但先前他一心求取功名,就耽擱了一陣子,直到去年秋天考了秀才之後,這才前往杭州尋咱們,卻知道老爺已經做了官兒,我們闔家在京城,因此過完年他便帶著母親弟弟一起進京,老爺……老爺您說這可怎麼辦?”

“這……這簡直是一派胡言。”顧明陽氣得身子都哆嗦了,站起身厲聲道:“當日雖然我和他父親曾經給兩家孩子訂過娃娃親,然而他家那個孩子早已溺水而亡,我更沒有寫下什麼契約婚書,這……簡直是豈有此理,竟然為了攀權附貴,就不惜詐騙,太……太混賬了。”

“老爺息怒。”呂夫人急忙站起身來道:“當時妾身聽了此事,也是五雷轟頂,忙要了婚書來看,果然那婚書是老爺的字跡,只是有些潦草,據他說是老爺酒後所寫。我也問了他那個孩子溺亡的事,可他說他大弟雖然已經沒了,但當日原老爺和老爺並沒有說明是哪個兒子,所以他來求婚也是應該的……”

“混賬,怎麼沒有說明?”顧老爺氣得面色通紅,拍著桌子道:“當日明明說的是他生了兒子,我生了女兒,兩家便結為姻親。這難道還沒有說明?”

呂夫人幽幽道:“若老爺這樣說,可真要讓人家咬著了,難道這個不是原老爺生的兒子?何況長幼有序,哪有大兒子的婚事都沒著落,就給二兒子訂親的道理?一旦人家咬死了不鬆口,咱們可就糟糕了。已經和蕭家定了親,聘禮都收了,萬萬不能因此退婚,而和蕭家交惡的。”

顧老爺怒道:“這分明是訛詐,哼!我就不信了,我經歷了這麼多事,倒叫一個黃口小兒給訛住?明日我就去順天府,告他一個詐婚之罪。”

“老爺息怒,這事兒還須三思而行。”呂夫人連忙替顧明陽倒了一杯茶水,嘆氣道:“你想想,自從蕭家那孩子從邊關回來,接著去了一趟溫泉,再然後大姑娘一意孤行,拋頭露面了幾次,如今這京城中關於他們二人的流言簡直是滿天飛,妾身知道老爺不在意這些,可您終究在官場,您不在意不代表那些上官們也不在意。如今此事若是宣揚開來,于大姑娘和老爺都沒有好處,蕭家可是通了太子府的人,就算蕭老將軍和二公子不在意,太子也是要臉面的啊,他肯讓小舅子娶一個名聲被敗壞了的女人嗎?”

“那夫人說怎麼辦?那原家子明明是騙婚訛詐。可恨啊可恨,想他父親當日是何等光明磊落?不然我豈肯與他們家結親?怎麼到了兒子這一代,竟是如此不堪無賴?太可恨了。”

顧明陽不住喘著氣,顯然是氣得不輕。卻見呂夫人猶豫了半晌,方小聲道:“老爺,妾身今兒一天都在為此事為難,這會兒倒有一個主意,那原家子手裡有婚書,不管他是攀權附貴也好,還是恪守父親遺命也好,他這會兒就占著理,所以妾身想著,此時不能和他硬碰,大姑娘咱們是萬萬不能給他的,說不得也只能委屈二姑娘了。那原家子想要的,不過是做老爺女婿,將來科考也好,做官也好,能得老爺提攜一把,所以只要是咱們家的姑娘,想來他也不敢挑三揀四的,如此一來,不用退婚,原家那邊又應付了過去,老爺覺著如何?”

“不行。”

顧明陽斷然搖頭,冷哼道:“這原家子為了攀附權貴竟然能行出這樣事來,如此心性,我豈能將女兒嫁他?今日他會為了巴結我這麼個五品官兒求娶我的女兒,明日他就會為了巴結二品大員而休妻棄子,另結新歡。”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4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12:57 AM 編輯

第七十一章:挑撥

“老爺也別一下子就把人看死了,雖然這事兒我也生氣,可我看那原家子卻是個彬彬有禮的斯文人,也許人家只是恪守父親遺命……”呂夫人慢聲細語的勸著,不等說完,就見顧老爺使勁兒搖頭道:“不管他是什麼人,我也不會把女兒嫁他,此事休要再提。”

“那老爺說要怎麼辦?”呂夫人撫了撫額頭,澀聲道:“人家都已經找上門來了。”

“明日我衙門裡還有重要的事,不能休沐,他若來了,你就告訴他,若是家裡如今銀錢上困難,又或者是進京趕考想找個好的學館,我看在故去的老友份兒上,都可以幫忙,但惟獨不能允許他和咱們家結親,就算要結親,那也得我考察後,發現他的確是品性忠厚的人才行,夫人覺著,他可像是個品性忠厚的嗎?”

“不管怎麼說?真要是這事兒沒辦法開交,也只有這個不是好主意的主意了,老爺先不要把話說這麼死,到時候再看著行事吧。這會兒先睡,明兒還要早起上朝,何況老爺也說了,衙門裡還有重要的事呢。”

顧明陽面色仍然是青著的,然而他為官多年,卻也知事到臨頭氣急無用的道理,因只是重重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便躺倒床上,只是這一夜究竟睡沒睡著,除了身邊呂夫人,可就沒人知道了。

“姐姐,昨兒那原子非上門的事,你和姐夫說了嗎?他怎麼說?”

原家到了京城後,為了不惹嫌疑,沒有再直接和呂冬雲聯系。只按照他們在臨川時商量好的計策來辦。但此事關系重大,呂冬雲又怎可能完全放手,因此知道原家進京後,就派了心腹緊密監視著,對對方的舉動可以說是瞭若指掌。聽說原子非昨日到了顧家,他第二天一大早便跑來打探消息了。

呂夫人慢慢喝著茶,淡淡道:“還能怎麼說?老爺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還說要去官府告他一個騙婚罪。幸虧我攔住了。”

“什麼?”顧明陽的激烈反應完全在呂冬雲的意料之外,當即便驚恐道:“姐夫也太不顧念舊情了,當日好說他和那原老爺也是至交好友。怎麼如今聽見人家兒子來求婚,便翻臉不認人?”

“再好的好友,還比得過自己的親生女兒麼?”呂夫人放下茶杯,看了呂冬雲一眼。冷聲道:“更何況,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別人不知。難道咱們還不清楚?那原家本就是騙婚,老爺雷霆震怒也是正常的。”

“我的姐姐哎,您倒還能喝下茶。”呂冬雲急得如熱鍋上螞蟻般在地上轉了兩圈,搓著手道:“先前您何等淡定?運籌帷幄。只說這事管保成功,結果如何?姐夫竟然要去告官,這要真被官府把那原子非抓了去。大刑一上,還怕他小子不一五一十抖落出來?到時候咱們姐弟倆就完了。”

“你慌什麼?做了這麼多年生意。怎麼還是這樣沉不住氣?”呂夫人白了堂弟一眼,冷哼道:“老爺不過一個五品官罷了,在這京城算得了什麼?那麼些公侯權貴,哪個勢力不比他大?就是蕭家,不過是因為和太子沾親,所以得人高看一眼,但真正的仕宦貴族,也不會害怕得罪他們。”

“這話好笑,真正的仕宦貴族會理咱們這狗屁倒灶的事兒?他們認識原子非是誰啊?憑什麼幫他去和官府說話?”

呂冬雲是真急了,甚至懷疑呂夫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一個五品小官的妻子,竟然就敢想著去求那些公侯貴族幫忙,就是腦袋進了水,也不該有這樣妄想啊。

卻見呂夫人又端起茶杯,微微笑道:“冬雲,你說那蕭江北文武雙全倜儻風流,乃是人中龍鳳般的人物,可為什麼在他從邊關回來之前,這京城中的流言卻都說他是醜陋不堪的殺人狂魔?”

“這……這我哪知道?姐啊,這種時候你去追究流言的根源,有什麼用啊?”呂冬雲愣了一下,接著便沒好氣的答了一聲,如果不是顧忌這姐姐威嚴,他真想送對方一句吃飽了撐的。

“笨。”呂夫人冷哼一聲,接著目光抬起,直直看著呂冬雲,沉聲道:“他的名聲,是那些去了邊關後回來的世家子弟傳的,你就不想想,為什麼那些世家子弟會傳這樣的謠言?”

呂冬雲眨了眨眼睛,他有點明白了,想了想吶吶道:“是因為蕭江北得罪了那些人?”

“不管是得罪也好,還是嫉恨也罷,那些世家子看他不順眼這是肯定的。更何況,因為京城裡之前那些說野丫頭不好的謠言,蕭江北替野丫頭出頭,揍了不知多少紈絝子,他和這些人同樣結了仇,如今,只要能把原家上門提親的事情鬧大,你猜,那些滿肚子怨氣的紈絝和世家子會不會幸災樂禍?不趁這個時候添柴加火來破壞這門婚事,報復蕭江北,還等什麼呢?”

呂冬雲就愣在當場,但是很快的,他臉上便堆滿了笑容,沖著呂夫人豎起大拇指道:“姐,這一環套一環的計策,虧您怎麼想得出來。可惜你是女人,若也是男人,怕這會兒早已經做到一品大員了,嘖嘖嘖,是啊,這樣明顯的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蠢啊,太蠢了。姐姐你放心,我這就去辦,呵呵,那些紈絝世子整天都在大街上溜達,要挑撥起他們的火兒,這太容易了。”

呂夫人便叮囑道:“你先別急,等我的信兒,原家這事兒現在還沒撕扯開來呢。不過依著你姐夫的性子,在這事兒上肯定是寧折不彎的,所以,很快這事就會流傳出去了。”

“好,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呂冬雲得意的笑了一聲,便告辭離開。等他走了約莫一刻鐘,呂夫人正坐在榻上暗暗盤算,就聽外面玲瓏的聲音響起道:“太太,韓姨娘過來了。”

“讓她進來吧。”呂夫人答應一聲,見韓姨娘縮頭縮腦的進來,她便冷哼道:“你不是就喜歡傳消息嚼舌頭嗎?今兒交給你一件事,你就去給我好好兒的嚼嚼舌頭。”

“太太,妾身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人說吃一塹長一智……”韓姨娘惶恐的擺著手,上一次為了珠串的事,呂夫人下力氣查了一番,最後她看躲不過去了,只好來呂夫人面前坦誠錯誤,被罵的狗血淋頭,一連好幾日都沒看過呂夫人的好臉色,因此時一聽見這話,就立刻變成了驚弓之鳥,連連推辭。

“你慌什麼?這一次是我讓你去做的,保你無事。”呂夫人又冷哼一聲,指著旁邊的椅子道:“坐下吧。昨兒那年輕人過來我這裡,你也看到了吧?”

“是,妾身看見了。”韓姨娘在凳子上小心坐了半個屁股,但下一刻,她聽見呂夫人說那是和顧綺羅訂了娃娃親,今兒要來求親的人,她便驚訝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呂夫人就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末了淡然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韓姨娘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小聲道:“妾身愚鈍,不知道太太是要我傳什麼話?莫非是要把這事兒告訴大姑娘?”

“大姑娘那裡要說,二姑娘那裡更要去好好兒說一說。”見韓姨娘露出疑惑表情,呂夫人就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你糊塗了嗎?難道沒聽見我剛才說的?實在不成,為了不惹怒蕭家,就要讓二姑娘替大姑娘去嫁給那原子非。”

“啊!”

韓姨娘驚叫了一聲,立刻明白呂夫人的打算了:這是要挑撥莊姨娘母女和顧綺羅的關系啊。顧蘭綃雖是五品官的庶女,但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嫁給一個毫無家世根基的秀才,如今這事兒一出來,只說是老爺太太無奈之下,不得不為了大姑娘而犧牲她的終身,到時候那母女兩個豈不把一腔怨氣都撒在顧綺羅身上?到那時,這母女倆一旦和大姑娘反目成仇,那野丫頭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在這府裡也是孤掌難鳴了。

韓姨娘想通了此中關節,不由得就眉飛色舞起來,挑著大拇指贊道:“當真是太太慈悲,這樣事,別人還不知怎麼藏著掖著,等事到臨頭時才會露出來呢,如今太太竟讓妾身提前在她們面前透個口風,這真是菩薩……”

“行了。”呂夫人即便喜歡聽好話,但聽到這樣顛倒黑白的好話,心裡也有些不得勁兒,於是盯著韓姨娘道:“上一次你自作聰明,害得我和繡丫頭出了個大醜,我沒有追究於你,你心裡該明白是為什麼。這一次我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可得好好把握。辦得好,將來我不會虧待了四姑娘就是。”

“是是是,多謝太太,妾身明白,太太都吩咐到這個地步了,妾身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再辦不好,就一頭撞死在太太面前得了,也省得家裡米糧喂了我這蠢笨之人。”

韓姨娘喜出望外的答應著,呂夫人對她的這個表態還算滿意,輕輕點頭揮手道:“行了,我也累了,你先出去吧。記著,這事兒不許說到老太太面前,不然她若是著急氣出了個好歹,老爺那邊就難辦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43 PM


第七十二章;姐妹情

韓姨娘心中一動,暗道難怪呢,我就說太太不會因為恨大姑娘就特意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原來到最後,她還是打著蕭家的主意,想把三姑娘嫁給蕭家,不然怕老爺作甚?

一面想著,便躬著身子要退出去,到了門口,忽然又想起什麼,忙又回來小聲道:“太太,自從大姑娘進了府裡後,那二姑娘有了撐腰的,可越發放肆了,這會兒若知道這件事,她要沖到老爺面前分說,讓老爺知道了這事兒,妾身倒不怕挨罰,只是怕壞了太太的計劃。”

呂夫人冷笑道:“你放心吧,二姑娘雖然性子沖,但她不是個蠢人,她不敢去老爺面前分說的。”

韓姨娘不知道呂夫人是從哪裡來的信心,不過對方既然這麼說,她自然也就放心了,因陪笑退了出去,一面暗暗想著要怎麼把這話遞到莊姨娘面前,不提。

原子非上門求婚的事情,府裡很快就傳遍了,但因為呂夫人和顧綺羅是一樣的心思,所以周太夫人倒是毫不知情。

“姨娘,聽說那原子非又上門來了,親自和老爺在書房說話,咱們怎麼辦?若真是老爺要我頂替大姐姐嫁給那個秀才,那……那我的終身豈不是盡付東流?”

顧蘭綃在房間裡急急踱著步子,看見莊姨娘歪在榻上,她就忍不住著急的說了一句,語氣中頗有埋怨母親不為自己做主的意思。

“老爺不是那樣的人。”莊姨娘看了女兒一眼,沉聲道:“你休要這般沉不住氣,韓姨娘是個什麼東西你難道不清楚?從她嘴裡說出的話別說未必可信,就算是可信,她也不會是出自好心,這會兒姑娘若慌了神,便容易入了她的套。”

“我也知道爹爹是疼我們姐妹的。”顧蘭綃在母親身旁坐下,接著又搖頭道:“只是如今這事情眼看沒有解決之道,聽說那原子非連婚書都有,老爺說自己沒寫過,可那筆跡怎麼和他一樣?分明是當初他醉酒之後被那原家老爺誑著寫下了契約書。這會兒原家若就是不鬆口,蕭家那邊又不能退親,老爺萬般無奈之下,不……不把我頂出去……又能怎麼辦?”

顧蘭綃說到這裡,眼淚便掉了下來,咬著嘴唇哽咽道:“我也知道韓姨娘不安好心,她這是盼著咱們把怨氣撒到大姐姐身上,從此後就和大姐姐反目成仇,她和太太好在旁邊看笑話,而大姐姐在這府裡就孤單了。只是……不管她是不是安的好心,這難題都是擺在咱們面前了,姨娘,我們又能怎麼辦?”

莊姨娘嘆了口氣,揉揉額頭道:“二姑娘說的也有道理,只是若真是這樣,我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什麼好對策,你不如去大姑娘那裡問問,看看她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姨娘。”顧蘭綃大驚失色,吶吶道:“大姐姐這會兒也是焦頭爛額,這會兒我們還把這難題丟給她,豈不是太不講道理了?若是讓大姐姐誤會了咱們這是逼迫她,即便我們沒有心和大姐姐決裂,大姐姐也要生氣我們太不體恤她了,這和雪上加霜有什麼分別?”

“大姑娘豈是尋常女子?有哪個女孩兒給她短短幾個月之間,就能和太太鬥成這樣的旗鼓相當,雖然眼下是為難一些,但是只看她從知道這消息後沒有半點慌張失措,我就看好她能處理這件事。你放心,就去找她問一問,這種時候,你這做妹妹的遇到了煩難事,不去找她討個主意,還找誰呢?”

顧蘭綃仍是猶豫著,她是個庶女,在這宅門中生活了十幾年,若說沒有一點小心機那是不可能的。顧綺羅剛入府時,她在敬佩之餘,也抱著一點利用的念頭。然而和對方相處了這幾個月,親眼見識對方開百味館,奪到一部分的管家之權,讓呂夫人投鼠忌器,又是本性純良,為了祖母寧可推遲一樁充滿了變數的如意姻緣,還幫著自己和母親出了多年惡氣。

這林林總總加起來,讓二姑娘對那位從鄉下來的大姐姐早已經是真心愛戴敬服,如今忽然出了這樣一樁天大為難事,她怎忍心聽從母親的話再去給顧綺羅火上澆油。

見女兒猶豫,莊姨娘便道:“二姑娘,我問你,若是這件事連大姑娘也沒有主意,你就會怨恨她,和她反目成仇嗎?”

“怎麼可能?”顧蘭綃沖口而出,卻見莊姨娘點頭道:“這不就得了?既然這事兒不會影響你對大姑娘的感情,你便去問問又如何?即便大姑娘真是一時生氣你雪上加霜,日後見咱們仍和她親近,自然也就消氣了。若是你堅持著不肯問,萬一大姑娘那裡有主意呢?”

顧蘭綃愣了下,然後假裝淡定道:“大姐姐若是有主意,自然會告訴我,我只管等著就是。”

“好,既是你這樣沉得住氣,那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從此後你就安心等待,莫要再出這麼大的黑眼圈了。”莊姨娘看著自己女兒,暗嘆這孩子到底還是差顧綺羅一籌,瞧瞧眼周那黑眼圈,大姑娘可不曾有一丁點兒這樣的焦慮跡象。

“都什麼時候了?姨娘還來笑話我。”顧蘭綃一跺腳,扭身坐在椅子上,剛要拿起茶杯喝茶,就聽外面翠雀的聲音響起道:“姨娘,二姑娘,大姑娘過來了。”

“啊!大姐姐。”顧蘭綃十分驚訝,連忙迎出去,就見顧綺羅已經走進門來,她忙上前笑道:“大姐姐怎麼過來了?”

“我過來還是什麼稀奇事嗎?”顧綺羅微笑著問了一句:“從前我不也是常過來?”

“唔……”

顧蘭綃愣了一下,此時兩人已經走到屋中,莊姨娘站起身和顧綺羅彼此見了禮,見沒有外人,顧蘭綃也就直言不諱道:“平時大姐姐過來自然不稀奇,只是這個時候,我沒想到大姐姐還會有心情過來我們這裡。”

顧綺羅坐下笑道:“為什麼沒有心情?過日子哪能不經歷點風雨呢?任它風大雨急,過去後也都是晴空萬裡,最重要的是,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晴天和煦,這日子都要過,既如此,好過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我為什麼不好好兒的過呢?”

“還是大姑娘看的透徹,我們二姑娘比起您來,真是就沒法看了。不過一點兒小小波濤,還沒撲騰起多大浪花呢,看把她給愁得,黑眼圈都出來了。”

莊姨娘親自為顧綺羅倒了一杯茶,遞到她手裡,一面就嗔怪似得看了自己女兒一眼,表面上是批評,其實卻是把這事兒攤開了,想聽聽顧綺羅的主意。

顧蘭綃卻沒有莊姨娘的心機,聽了顧綺羅的話,沉吟一會兒後方誠懇道:“是,我不如大姐姐多矣。”

“我就是看見二妹妹的黑眼圈,想著她是不是有什麼煩惱事,所以盯著祖母用了藥,這才過來的。”顧綺羅啜了一口茶,自從原子非上門後,這幾天她都是不動聲色,除了要看看呂夫人還有沒有其它底牌之外,就是要看一下莊姨娘和顧蘭綃的態度氣量。

如今老爺可能讓二姑娘頂替大姑娘嫁給原子非的傳言已經過了三天,莊姨娘和顧蘭綃對自己的態度卻是一如既往,甚至都沒有過來找自己吐苦水,這讓顧綺羅心中十分安慰:患難見人心,自己此時可以說是風雨飄搖,連府中幾個下人對待自己的態度都有些微妙變化,而這母女兩個卻能堅持住,這算是難得了。雖然此時即便莊姨娘母女倒向呂夫人也不可能得好兒,但是危難之前,還能保持這樣理智的人可不多,就算沒有情意,只是因為這份理智,她結的這個盟友也沒有結錯。

見顧綺羅將態度都表明了,顧蘭綃心中感動的無以復加,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聽莊姨娘在那裡笑著說道:“剛剛我還和二姑娘說這事兒呢,我讓她去找大姑娘,看看能不能想個辦法,她還不願意,說這種時候,怎麼能去給您添麻煩?可巧大姑娘就來了。”

顧綺羅便看向顧蘭綃笑道:“從我進府來,那時人人都瞧不起我,只有二妹妹和姨娘憐惜我,與我親近,這份兒情意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如今二妹妹有了煩難,怎麼不去找我?這不顯得生分了?”

顧蘭綃聽見顧綺羅這麼說,便抬起頭誠懇道:“大姐姐,妹妹說心裡話,但凡能有一絲解決之道,我都不願意去麻煩大姐姐,太太的意圖我最清楚,如今大姐姐身上的麻煩比我還要多得多,我怎好只顧著自己的前程,就要幫太太去給大姐姐添亂呢?只不過姐姐今兒既然來了,我倒想向姐姐請教,這次的危難,姐姐看我能不能挺過去?”

“傻妹妹,你這是自尋煩惱,哪裡會有什麼危難?”顧綺羅便溫柔地看向顧蘭綃,淡淡道:“老爺是什麼樣的人,妹妹不清楚?他豈是肯向宵小之輩妥協的?即便妥協,也萬萬不會拿自己的女兒去當籌碼。”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45 PM


第七十三章:定心丸

顧蘭綃道:“我也知道老爺的性格,只是怕他架不住那原家逼迫。”

顧綺羅冷笑道:“這一場大戲,不過是太太搞出來要對付我的,從始至終,目標都只是我。你以為太太真捨得讓你去頂替我嫁給那原家子,然後讓我順利嫁入蕭家?若真是如此,她除了犧牲你,換來你和莊姨娘以及我的仇恨之外,於她自己能有什麼好處?太太的最終目的,其實還是要讓我嫁給那個秀才,如此才好讓三妹妹頂替我嫁入蕭家,這才是她費心籌謀此事的最大企圖,由此她也可以從此事中得到最大的利益。至於妹妹,只是因為你和我走得近,所以太太看不過,才小小的連帶了一下,目的也很簡單,不過是為了讓你和姨娘對我心生怨氣,若是反目成仇那就更好了。”

“啊!”

顧綺羅說完,莊姨娘就忍不住叫了一聲,連連點頭道:“大姑娘說的沒錯,我就覺著這事兒好端端怎麼會拉扯上二姑娘?太太從中也得不到好處啊。原來如此。真是慚愧,這樣淺顯的道理,我竟沒看明白,還是今日大姑娘直言相告,我才醒悟,我當真是白長了這顆腦袋。”

顧綺羅笑道:“姨娘也別妄自菲薄,俗語說關心則亂,事關二妹妹的終身,您一時看不開也是正常。”

話音落,卻聽顧蘭綃遲疑道:“大姐姐,你雖看的通透,可如今那原家子拿著婚書上門,就連爹爹也拿他沒什麼辦法,你……你又能怎麼辦?太太這一招真是太狠毒了,她在老爺面前又能說得上話。不過姐姐倒也不必擔心,蕭家那邊也不是好惹的。而且原家不過是一封婚書,蕭家那邊卻是連聘禮都下了,真要是硬碰硬,只要蕭家那邊不肯放棄姐姐,姐姐還是能夠有驚無險,嫁進蕭家的。”

顧綺羅微笑道:“妹妹可還是擔心?若我嫁進了蕭家,老爺太太無奈之下,仍然只好將你嫁給那原子非?”

顧蘭綃心事被顧綺羅說穿,臉上就是一紅,但旋即就鄭重點了點頭,淒然道:“我不過是個庶女,如今又不討太太的好,我也沒有姐姐的本事,真要是老爺和太太要拿我頂缸,我又能如何?”

“妹妹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顧綺羅喝了一口茶,見顧蘭綃先是驚喜,接著就是滿臉疑惑,她便沉聲道:“太太連這樣法子都用了出來,不達目的她豈肯罷休?這事兒除了魚死網破,哪裡還有斡旋餘地?所以我讓妹妹放心。這件事的結果,無非只有兩個:要麼我贏,太太心願落空,到那時她怎會管原家死活?那原家一敗塗地,又沒有了背後出主意撐腰的人,能順利離開京城就已經要燒高香了,哪還敢繼續來高攀妹妹,真這樣利慾薰心的話,老爺的雷霆之怒就可以把他們轟成渣渣。第二個結果,便是太太贏,太太若贏了,自然我就要嫁去原家,也就沒有二妹妹什麼事……”

顧綺羅不等說完,便聽顧蘭綃緊張道:“不行,姐姐不能這樣,我不信這世間就沒有道理了。”

顧綺羅笑道:“我只是把這兩種結果說給妹妹聽,讓你放寬心,又不是說太太一定能得逞。妹妹該相信,雖然這是一個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世道,但舉頭三尺有神明,翻雲覆雨手,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你更要相信姐姐我就是個禍害,你看我來府裡幾個月,把太太和三妹妹禍禍成什麼樣了?從前她們何曾吃過一丁點兒虧?所以你要堅定地信任我,一定要明白,我才是禍害,只有我去禍害別人的份兒,別人休想禍害到我。

“姐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顧蘭綃被顧綺羅逗得笑了一聲,接著又感嘆道:“姐姐若是禍害,那這世上便沒有好人了。”

莊姨娘一直在旁邊聽著,聽到顧綺羅這番話,眼睛不由得一亮,連忙道:“這麼說,大姑娘是有主意了?”

顧綺羅搖頭苦笑道:“沒有主意也要想法子啊,總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吧?”

莊姨娘聽見這話也就放心了,她就覺著顧綺羅絕不是個不堪一擊的閨閣千金,對方既然說了這話,顯然和呂夫人之間是要有一場惡戰的,只不過這位大姑娘的底牌究竟是什麼自己不知道罷了,她也不可能會透露給任何人知道。

一念及此,莊姨娘便笑道:“從姑娘進府來,我就知道姑娘不是池中物。既然姑娘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你日常操心之餘,還得善自珍重身體,我們二姑娘將來的終身大事,我還指望著姑娘給做主呢。”

顧綺羅連忙道:“姨娘言重了,這話我可不敢當。只是我的性子,姨娘和妹妹也知道,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若上天垂憐,讓我將來有了好結果,自然也不會虧待二妹妹。”

“那我就替我們二姑娘多謝姑娘了。”莊姨娘面上笑得越發歡暢,拉著顧綺羅又說了一些閑話,問了兩句周太夫人的身體,見對方起身要走,這才和顧蘭綃一起,殷殷勤勤的送她出門,見她去了方回轉房間。

誰也沒想到,一直在流言中心為大家奉獻著茶餘飯後話題的蕭顧兩家的聯姻竟然會又起波瀾,而且這波瀾還不是循序漸進的騰起,而是一下子就騰起十余丈高的巨浪,竟似直要把顧家那位據說堅強剛硬的顧大姑娘徹底吞噬一般。

因如今街頭巷尾酒樓茶肆,無論是達官顯貴膏粱紈袴,還是販夫走卒三教九流,都在對顧家一女許二夫的事議論紛紛。就是一向家風隨性開明的蕭家,如今對顧家也頗多怨氣。連很喜歡顧綺羅的香姨娘,都不止一次在蕭東海面前埋怨過顧明陽做事太不靠譜,這樣一個大難堪,對蕭家來說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然而這一切蕭江北卻並不知情。因為就在原子非初登顧家門的第二天,他便被皇帝召進宮中,親自布下了一個任務,帶著一百名訓練有素的禦林軍出京剿匪去了。

距離京城二百里之外的蕓州汾州交界處,有一座地勢險要的入雲山,從幾年前這山上被一股土匪占據,過往客商行人便經常受害。天子身側竟然有這樣一隻跳騷不停蹦躂,皇帝陛下哪裡能容忍?可那入雲山依著天險,朝廷數度派遣官軍圍剿,都弄了個灰頭土臉,加上這之後那山上土匪行事也收斂了一些,所以皇帝即便顏面無光,在查辦了幾個官員後也只能偃旗息鼓,默認了這一股土匪的存在。

然而就在半個月前,奉命前往江南秘密為皇帝陛下采買珍玩的一隊人竟然被這群土匪打劫,別說東西全被劫走,連帶著人命都丟了十幾條。消息傳來,龍顏震怒,皇帝決定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拿下這股土匪,他原本準備派鄭老將軍率大軍滅匪,卻被勸說殺雞焉用牛刀,因鄭老將軍就推薦了蕭江北,而皇帝也立刻想起這可是尊殺神,於是欣然下了命令,蕭江北也不含糊,他不肯率領大軍,只挑了一百多名精幹禦林軍,便出京而去。

也因此,對于因原家突然向顧家提親而掀起的滔天波瀾,他還一無所知。不過隨著剿匪任務完成,蕭江北和一百禦林軍雄赳赳氣昂昂從東城門回京,顯然他很快也就會知道此事了。

“呵呵!鮮衣怒馬春風得意,咱們這位少年戰神還真是走到哪裡都耀眼奪目光芒萬丈啊。”

得月樓五樓臨窗的位置上,幾位世家子弟滿面陰鷙看著樓下穿街而過的蕭江北,目中齊齊射出嫉恨之色。此時聽見安國候家的世子忽然冷笑著說了一句,其中一個紈絝便陪笑道:“那又如何?我聽人說這位少年戰神對誰都是冷漠高傲,唯獨把他那位未婚妻當做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裡,甚至為此不惜結下眾多仇家。如今得意洋洋回京,卻聽見他那未婚妻竟然一女許二夫,是個不折不扣的水性楊花的貨色,哈哈哈,你們說,少年戰神的臉是不是都要綠了?”

這座中便有兩個因為說顧綺羅閑話而被蕭江北揍成豬頭的傢夥,其中一個就是當日酒樓上那樓封平,他到今天傷還沒完全好利索呢。因聽見此話,不由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樓封平便陰惻惻道:“臉色綠還不打緊,若是連頭上的帽子都綠了,那才好玩兒呢。活該,這也是他自作自受,呵呵!我早就知道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從鄉下進京,不說謹慎行事柔和自持,反倒處處出頭,這麼多年來你們可曾看見過這樣的閨秀?偏偏那蕭江北有眼無珠,還處處替她抱不平,這會兒知道被耍了,還不氣瘋?哈哈哈!”

安國侯世子也微笑道:“呵呵!這一次少年戰神只怕要更出名了,只不過出的是臭名,我倒要看看,經此一事,他這個大笑話可還能像從前一樣風光無限否?那些公侯千金名媛淑女,是不是還要上趕著和他攀親?”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4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00 AM 編輯

第七十四章:知情

這話並沒有得到多少附和,在座的幾個紈絝心裡都清楚:蕭江北這一次雖然是出了醜,可他的軍功前程都在那裡擺著,皇帝性情雖難以捉摸,但卻十分愛才,蕭江北既已經入了他老人家的眼,日後前途不可限量,那些貴族仕宦人家,只怕都會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拉攏他,所以這件事,真正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的只有顧綺羅,而蕭江北,卻仍然是那個炙手可熱的少年戰神,一旦皇上和太子為他抱不平,只怕這熱度還要更加滾燙幾分呢。

安國侯世子見沒人應聲,面色不由就沉了下來,不過仔細一想,他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的確愚蠢,只是口中怎肯承認?因只好拿起面前酒杯慢慢啜著。

卻聽樓封平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那蕭江北向來是橫行霸道蠻不講理的性子,不知禮儀不守規矩,這事兒若是別人,必要將那顧家徹底踩到泥裡掙回這份臉面才肯罷休,但他可不一定會這樣做,萬一把怨氣都撒在了那原家人的身上,想一個小小秀才,在這殺神面前不就如同一隻螻蟻般不堪一擊?到那時,事情如何可就難以預料了,嘖嘖,這出好戲若是很快落幕,日子還真有點無聊呢。”

眾人都明白,樓封平是擔心原家人這小胳膊擰不過蕭江北那只大粗腿。於是各自思量,暗道別說,這還真有可能,蕭江北那廝可是京城公子哥兒中的異類。

正想著,就聽安國侯世子陰笑道:“這個你們放心,呵呵,那原家剛進京之時,或許還只是幾只螻蟻般的人物。不過到現在嘛,呵呵,只憑著他能讓蕭江北灰頭土臉,便有的是人願意做他的靠山,不然你們以為都過去了這麼些日子,那顧明陽好歹也是個五品官,為什麼卻拿這樣一戶普通人家毫無辦法?”

此話一出。眾人眼睛就都是一亮。樓封平嘿嘿笑道:“這事兒我也有所耳聞,這麼說來,竟是真的了?不知這原家背後都有什麼人。我只聽說好像關山霸最近和那原子非有些走動。”

安國侯世子冷笑一聲道:“關山霸算什麼?呵呵,看蕭江北不順眼的又豈止他一個?你們別忘了,當日去邊關歷練的人當中,可是有一位王府世子。小小的蕭家顧家,在他眼中算個屁啊。”

樓封平等人心裡就明白了。不禁同時大聲喝彩。安國侯世子所說的那位王府世子,乃是英王府的獨苗,英王是皇帝的親哥哥,到五十歲上有了這麼一棵獨苗兒。當真是愛如性命,在繈褓之中就請封了世子,長到如今年及弱冠。也是個城府深沉的陰險之人。最重要的是,三年前這位世子還是年少氣盛之時。卻在邊關被一個蕭江北壓得抬不起頭來,如今終於有了一個機會報仇,他怎會袖手旁觀?難怪人人都知道原家根本就是強詞奪理,卻也沒有任何人進行調解追究,這是英王府世子有意要借此事狠狠踩蕭江北的臉呢。

“二爺回來了?”

看見蕭江北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院中,小橋和趙三連忙迎了上去,一面彼此看了一眼,意思是你先上,不過旋即就發現對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蠢,於是立刻決定還是先按兵不動好了。

蕭江北看出兩個小廝面色有異,聯想到自己回京後街道上那些如芒在背意味深長的目光,他眉頭微微一皺,也不進書房,就坐在了廊下,看著小橋道:“我不在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

“沒……沒什麼,就是太子殿下昨兒遣人來見了老爺,奴才打聽了一下,好像說如今天氣和暖,蕓州那邊的雪災已經過去多日,官府為災民們建了石頭房子,號召災民們回去安置,還要發還他們的土地,所以如今京城中的災民幾乎不剩幾個了。”

蕭江北點點頭,這倒是件好事兒。因為離京之前,他就把此事交代給了小橋,於是這會兒便淡淡問道:“共花了多少銀子?”拍賣會還沒來得及舉行他就去剿匪了,所以臨走之前,他是去求了太子,懇請他先幫著周轉一下,等自己回來後拍賣了珍寶,再還銀子。畢竟這是顧綺羅交代的事,他不想虎頭蛇尾。

“太子殿下借了兩萬兩銀子給咱們,不過沒幾天就由官府出面舍粥,這回可不是那些清湯寡水的了,所以最後幾天,咱們的粥攤也就沒什麼用。聽說太子正在調查這次賑災事件中貪汙的官員,如今還沒出結果。不過民間百姓都是很感激二爺,說若不是您舍了銀子施粥,會餓死多少人不說,只怕官府也不會重視起來,這都是二爺愛護百姓,才會有這樣的好結果。”

“和我無關,都是顧姑娘的功勞。”蕭江北嘆了一聲,心中對顧綺羅既敬且佩:只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聲,愛人便甘心做幕後之人,如今百姓交口稱贊的是自己,卻不知道能有這樣一個好結果,其實全是因為那個女子的一片善良悲憫之心。

聽見蕭江北說起顧綺羅,小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連忙道:“那兩萬銀子還沒花完,餘了四千多兩……”

他不等說完,就聽蕭江北道:“我知道了。這些日子顧家那邊怎麼樣?”

小橋便是一窒,問顧家怎麼樣,其實就是問顧綺羅怎麼樣。他拿眼看向趙三兒,只是對方這會兒怎可能選擇和他共患難?視線輕輕一飄,對他的求救就視而不見了。

混賬東西。小橋心裡悻悻罵了一句,卻也不敢隱瞞,只好小聲道:“顧家那邊……不太好,有……有個人說是之前顧老爺把大姑娘和他訂了娃娃親,那個……如今親自上門求婚,老爺……老爺知道這事兒也很不高興,去問了顧老爺,只是……到現在也沒看老爺做出什麼決定,許是等著爺回來商量……”

這話吞吞吐吐的有些語無倫次,但蕭江北還是全聽懂了,當下便霍然起身道:“什麼娃娃親?你說有人上顧家求娶大姑娘?難道他不知已經是我的未婚妻?”

“這肯定知道啊。”小橋瑟縮了一下,感覺到蕭江北身上迸出濃厚殺機,他便連忙道:“二爺息怒,這事兒姨娘也很生氣,奴才聽說,她要老爺去好好問問顧大人,要……要追究此事呢。”

蕭江北的拳頭猛然握緊,轉身便大步出了院子,直奔後院而去。

來到香姨娘院子裡,就見嶽嬤嬤正和香姨娘房中兩個嬤嬤在說話,看見他進來,幾個老嬤嬤先是一愣,接著嶽嬤嬤便猛地跳了起來,以不符合她年齡的矯健身姿沖到了蕭江北面前,嚎喪似得叫道:“二爺啊,你可總算是回來了,你不知道這些天京城裡的風言風語啊,我就說那顧家大姑娘信不得,如何?你還不聽,看看她現在做出來的是什麼事喲,一女嫁二夫,真真是把顧家的臉都丟幹凈了,連帶著咱們家都受累……”

這老貨滿心想著可總算能在主子面前出口氣,證明一下自己是“目光如炬”的了,卻不料還不等嚷嚷完,就看見蕭江北冰寒的目光緊緊盯著她,殺機浮現,只嚇得這老太婆一個高兒跳起,兔子般就往旁邊溜出了十幾步遠,見蕭江北理都沒理她就進了屋,她便在院外捶胸頓足哭道:“二爺竟被那狐貍精給迷住了,我的話半點兒不聽,這俗語說的好,不聽老人言……”

“是誰在外面大呼小叫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嶽嬤嬤忙止了哭聲,往門邊一看,饒是她臉皮厚如城墻,這會兒也不禁火燒火燎起來,吶吶道:“碧玉姑娘,我……我一時情急……”

不等說完,就見碧玉似笑非笑道:“嬤嬤是老人,該知道這府裡的規矩,幾位姨娘都在屋裡坐著,就聽見您在外面這樣高聲叫嚷,這像什麼話?知道嬤嬤關心二爺,您到底也是她的乳母,只不過這些事情自有老爺和姨娘為二爺做主,您老不用急。”

嶽嬤嬤一張老臉就更紅了,碧玉這番話聽著客氣,其實卻是明白告訴她:你就是個下人,別以為奶了二爺幾天,就可以在這府裡橫著走了,該守的規矩你半點兒不能差錯,這樣大呼小叫的不像話。於是她也沒臉在這裡耽擱,雖然心中十分想知道香姨娘和蕭江北說什麼,可看碧玉那模樣,明顯是不打算往裡請她,因只好訕訕的回去。

這裡香姨娘把顧家的事仔仔細細和蕭江北說了一遍,然後嘆氣道:“當日只說這是一樁如意姻緣,那位大姑娘我看著也好,可誰知他們家竟能行出這樣事來?我讓老爺去問顧老爺,看看這事兒怎麼解決,結果老爺回來什麼也沒說,也不表態是否退婚,我以為顧家能把此事摁下去,結果這眼瞅著半個多月過去了,不但沒摁下去,反倒是愈演愈烈。如今京城人都說顧家為了巴結咱們,趨炎附勢勢利眼,所以才要悔婚,你聽聽,明明是咱們占著理,如今倒像是咱們以權壓人似得。弄得我也十分煩惱。少爺的名聲好容易才有了點起色,不能因為這事兒再損毀了,所以我倒要問問你的主意,那大姑娘……”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49 PM

第七十五章:傳信

香姨娘說到此處,便猶豫了一下,於是蕭江北便知道她的意思了。眉頭微微一挑,他看向香姨娘的目光中便帶了幾絲不悅,斬釘截鐵道:“是我的未婚妻,將來自然要進蕭家門。”

香姨娘就知道蕭江北是不肯放手了,因嘆氣道:“這就有些難辦……”

不等說完,便見蕭江北眼睛一瞇,沉聲道:“怎麼就難辦了?此事明顯有詐,原家既有心和顧家結親,為什麼此前好幾年都不走動?顧大人並非攀權附貴之輩,如有婚約,他怎會和我蕭家結親?今天我剛進門,就有人跳腳詆毀,可即便此事為真,和又有什麼關系?她一個弱女子,憑什麼要為別人的錯誤負責?我上一次懲戒了下人,如今竟還有人不吸取教訓,這還是咱們府裡,由此可見外面那些小人是怎樣編排她了。這樣一盆一盆臟水往她頭上潑,姨娘不但不想著怎麼安慰,反而倒為我的名聲考慮起來,我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在邊關久經戰火,縱然風評如刀又如何?可她一個弱女子,被人如此欺辱,該是何等艱難?”

蕭江北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且字字凜然,只聽得香姨娘一張臉都紅了。蕭江北於是也不再說話,沉著臉轉身出門,香姨娘想喊住他,可張了張嘴,終究又把話咽了回去。

午睡初醒,顧綺羅坐起身輕輕伸了個懶腰,接著就聽見廊下似是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她便對著窗子道:“杏花春雨,有什麼話非要在外面說?進來,也說給我聽聽。”

“姑娘醒了?”

杏花和春雨從門外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人,竟是百味館裡的楊氏,顧綺羅看見她,方站起身道:“原來是石大嫂,你怎麼過來了?可是百味館出了什麼事?”

“不是不是,是今日一早,我們當家的去城外桃花河裡釣了幾尾鮮魚,讓我過來給姑娘送兩只,姑娘熬些魚湯喝,十分滋補的。”

楊氏是頭一次進這五品官的府邸,舉動十分拘束,對她這樣的貧民來說,七品的縣太老爺已經是看不見夠不到的大人物,何況這顧明陽還是正經的五品京官。

“好啊,我正想魚湯喝,幫我多謝石大哥。”顧綺羅笑著答應了,一面就坐在了椅子裡,指著對面讓楊氏坐下,春雨捧了茶點上來,顧綺羅喝了一口,就問楊氏道:“這幾日我和杏花都沒有去百味館,如何?生意怎麼樣?可受影響了嗎?”

“沒有沒有。”楊氏連忙搖手道:“雖然杏花姑娘沒過去,可有李老爺子掌勺,倒引得人更多了。那些達官顯貴,如今請客都喜歡來百味館訂位子,只是抱怨咱們每日三桌宴席太少,往往他們預定都要排到一個月後。”

顧綺羅就點頭笑道:“這就好。說起來也是上天照應,瞌睡便送了枕頭來,誰能想到李老爺子竟然還是個大廚,杏花的手藝,我時常都說她做丫頭可惜了的,沒想到這還真是天外有天。”

杏花也在一旁湊趣笑道:“可不是?奴婢也一向以自己這份兒廚藝為傲,當日老爺子要奪奴婢的大廚之位,奴婢還以為他老人家是信口開河,不過為了偷吃所以便吹牛,誰知只吃了一道菜,便知他是大行家,奴婢的那點兒本事和人家一比,竟成了三腳貓。”

楊氏笑道:“姑娘也不用這樣說,李老爺子是做過禦廚的人,只是他受不了那些規矩拘束,所以想個法子脫身了。如今有他這個金字招牌,百味館當真是客似雲來,我原先聽說姑娘要在之後漲價,還怕到時候客人都不上門了,誰知這幾天就有幾位客官,看著便是十分富貴的,竟抱怨咱們的宴席價格太低,說就因為這個,所以什麼人都能訂位子。於是我估摸著,看來就算日後漲價,對生意也沒有影響的。”

杏花心想那是因為石嫂子你不知道姑娘要漲多少錢,若知道的話,怕你這會兒還不嚇暈過去呢。不過這話在心裡,她並沒說出來。

顧綺羅看著楊氏明明很拘謹,卻也不肯告辭,就知道她是有事要說。因便笑道:“杏花和春雨也不是外人,石嫂子有話但說無妨。”

楊氏見顧綺羅看穿了自己的來意,也就不再猶豫,想了想方小聲道:“今天,蕭家二爺去店裡了。”

“蕭江北?”顧綺羅恍惚了一下,身旁春雨和杏花已經興奮叫道:“二爺回來了?他……他去店裡做什麼?”說到最後一句,兩個丫頭忽然不約而同的擔心起來,因此聲音都有些微顫:一女嫁二夫,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這種事?更不用提蕭江北是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即使這事兒于自家姑娘來說完全就是無妄之災,即使他從前對姑娘真的很好,但……在滿京城的議論鄙視聲潮中,他還會保持這份兒清醒理智嗎?”

“他說什麼了嗎?”顧綺羅見楊氏吞吞吐吐的樣子,也十分疑惑,暗道莫非蕭江北竟然真的會被那些流言左右?因為受不了這種事,就要和我斷了往來?他不像是這麼沒腦子的人啊,可若不是這樣,石嫂子怎會如此為難?

正想著,就聽楊氏小聲道:“二爺說,他……他知道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讓姑娘放寬心,如今他……他回來,會為姑娘做主的,另外……另外……”

“另外什麼啊?”杏花和春雨都急了,暗道這石嫂子,怎麼生了這麼個溫吞性格?明明是好事兒,看她那模樣,我們還以為糟糕了呢。因忍不住便異口同聲的追問起來。

“二爺說,想……想見姑娘一面,他說……他……他……他想姑娘了。”楊氏說完,一張臉已經臊得通紅,一面回想著蕭江北在店裡托自己轉告顧綺羅的話,仍是覺著不可思議: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大膽的少年?不是說那些宅門人家最講究規矩禮儀的嗎?這樣直接熱烈的話,就是鄉下,也沒人敢在沒成婚的時候說出來啊。

顧綺羅這才明白楊氏為什麼會這樣拘謹,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暗道蕭江北這傢夥,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根本都不管別人的感想,這石嫂子是個溫吞如水的人,難怪會讓他這激烈直接的表白給嚇壞了。

雖然這樣想著,但蕭江北能在回京的第一時間內就趕去百味館,借楊氏的口來向自己表明心意,顧綺羅心中還是很高興的。這些日子她雖是足不出戶,也對此事有了全盤的計劃,但蕭江北忽然奉旨剿匪卻是出乎她的意料,連著半個月,沒有那人消息,也得不到一絲安慰,到底還是有些煎熬的。如今得知對方平安歸來,又得他遞來這樣的話,心中鬱悶便盡皆消散了。

因仔細想了想,顧綺羅便道:“石嫂子先回去,二爺若是再遣人過去,你就和他說,如今不是私下見面的時候,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被人窺視到,終究不好。讓他稍安勿躁,該和他見面的時候,我自然會和他相見。對了,切記告訴他一聲,千萬不要沖動,我已經有了對策,還要他幫忙,讓他靜等我的消息。你讓他放心,我不會負他的。”

楊氏差點兒沒讓自己的口水嗆著,暗道好嘛,我剛剛還說蕭家二爺真是肆無忌憚,如今便也見識到了我們東家的熱烈大膽,難怪他們兩個能配在一塊兒,這才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天作之合呢。

一面想著,見顧綺羅絲毫沒受這場風波影響,且還說有了對策,她也放下心來。好不容易一家子絕處逢生,現在能有那麼好的住處和工作,吃飽喝足之餘還能存一點錢,這在從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百味館,才有他們一家五口的幸福生活,楊氏當然不願意東家會被此事影響,連帶著自己一家人都要受牽累。

“二爺,咱們別理會這些流言,反正大姑娘也捎了信兒來,說她有對策呢,您稍安勿躁。”

茶樓上,小橋心驚膽戰看著面前的蕭江北,眼見著那杯茶被他握在手中漸漸冷卻,這小廝就越發害怕起來。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那個暴烈如火的主子其實並不可怕,恰是這般沉默冷酷不發一言的二爺,才真正讓人打從骨子裡害怕恐懼。

蕭江北沒有作聲,這卻並不能代表他心如止水,一想到自己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裡,顧綺羅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和煎熬,想到那些不知為何定要破壞自己和婚事的陰險卑鄙小人,他就怒不可遏,只恨對方不是韃子,不能讓他躍馬持刀,殺一個血流成河。

茶樓外傳來腳步聲,蕭江北連忙站起身,見顧明陽進來,他便上前一步,沉聲道:“顧叔父。”

顧明陽一臉憔悴,揮揮手道:“不必多禮,在這裡等了很長時間吧?”

“剛到。”蕭江北淡然回答,引來自家小廝的側目,暗道爺撒謊都不眨眼睛的,明明在這裡沉默坐了一個時辰,茶水都換了三壺。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5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10 AM 編輯

第七十六章:陰險小人

“具體情況我已經和你爹爹說了。不知道賢侄還想知道什麼?”顧明陽的聲音有些嘶啞,在原子非第一次登門求婚之時,他還怒發沖冠要追究對方的騙婚之罪,後來又想著看在九泉之下的老友份兒上,讓那家人打消妄想就好,倒也不必定要追究罪過,為那無知小兒帶去牢獄之災。

誰成想,一個無權無勢的窮秀才,卻不知是怎麼回事,竟讓京城各個衙門束手無策,不過半月功夫,顧家一女嫁二夫的醜事就傳遍京城,現在竟不是他放不放過原子非,而是對方能否放過他們顧家了。

這讓顧明陽如何不窩火?明明就是一個騙婚的,拿著假婚約,偏偏招搖過市無人敢管,這背後若說沒有推手和撐腰的,打死他也不會相信。更何況這些天那原子非雖然日日登門,卻無人知他們一家人住在哪裡,這又豈是一個尋常百姓之家能夠有的隱藏能力?

“爹爹都和我說了。”蕭江北沉聲表示自己並非要打聽這個,然後殺機凜然道:“我想見一見那個原子非。”

“如果能知道他住在哪裡,倒還好了。”提起這事兒顧明陽就一肚子氣,但旋即就醒悟過來,連忙道:“賢侄你要做什麼?這種時候,你可要沉住氣啊,這事兒可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

“我明白。”蕭江北點點頭,接著站起身道:“我送叔父回去。”

“啊?哦,好。”顧明陽站起身來,弄不清楚蕭江北今天請自己過來喝茶到底是什麼目的,而且他心中此時最不安的就是這準女婿的態度,因和蕭江北走出茶樓。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此事鬧到這個地步,都是怪我,若沒有當日那隨口一句話,就沒有今日的麻煩了。唉!”

“當日訂親之人已死,如今分明是原家居心叵測,與叔父何干?于大姑娘更是無妄之災。”蕭江北明白顧明陽的用意,於是毫不猶豫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好。好好好。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賢侄到底還是明白事理的。”

顧明陽十分激動,蕭江北這話是很有道理,但問題是。京城中的官宦人家,又有幾個肯講這道理?尤其現在那原子非不知是靠上了什麼樣的強大靠山,若是尋常子弟,早退避三舍去了。蕭江北不肯因此退婚。更不懼那不知身份的大靠山,如此擔當。怎不令顧老爺感動欣慰?

蕭江北將顧明陽送到顧府,然後進去喝了杯茶,接著便告退了。他就是要用這個態度告訴那些暗中窺視的人:顧家大姑娘是我的人,指望我退婚。門兒都沒有。

只可惜這個打算是好的,但因為他那一向冷漠的面孔,於是這事兒的解讀就出了偏差。新鮮出爐的n個版本傳言雖然添油加醋情節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蕭二公子和顧老爺從福明茶樓出來。一路都是面色難看,到了顧家,只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冷著臉出來。據此推測,我們有理由相信,蕭二公子定是對顧家一女許二夫的行為十分不滿,要求顧老爺拿出一個好的處置辦法,但很明顯,顧老爺的回答沒有讓他滿意。

當春雨把這話說給顧綺羅聽得時候,大姑娘忍不住就噴了茶,接過杏花遞來的帕子擦擦嘴道:“這幫人心裡有沒有數啊?蕭江北那就是個面癱,什麼時候看見他對人笑容滿面過?要真是不滿,又怎會進來喝茶?真是的,傳言的人也該有點敬業精神好吧?還據此推測,這推測也忒不靠譜了。”

“那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他們想看二爺和咱們家決裂,自然也就這麼傳了,姑娘還指望著他們有什麼敬業精神?要有這份兒精神的話,也沒有那麼多的口舌之爭小道消息了。”

杏花在繡繃上紮下最後一針,然後把繡繃拆下來,將那塊帕子遞給顧綺羅,笑著道:“姑娘看看這帕子,眼看著就要過端午了,端午之後荷花開,所以我繡了幾只荷花,您看喜不喜歡?”

“喜歡喜歡,凡是你做的我都喜歡。”顧綺羅一把搶過來,嘖嘖贊嘆,卻聽身旁春雨道:“都什麼時候了,杏花姐姐還有心思繡花,姑娘還有心思看帕子,姑娘總說有對策有對策,可現在外面都什麼樣了?您這對策怎麼還不拿出來呢?”

“急什麼?京城人民能有點長盛不衰的八卦供茶餘飯後團結一心的談論容易嗎?我就為大家做點貢獻怎麼了?這才哪兒到哪兒?等著吧,本姑娘要連環設計,等到最高潮的時候,“啪”一下來個絕地大反轉,把那些幸災樂禍的臉都給打歪過去,那才叫精彩呢。”

春雨聽得一愣一愣的,接著袖子被杏花拽了兩下:“行了,不用把姑娘的話放在心上,她又開始做白日夢了。”

“唔,這樣說的話,先前杏花姐姐說姑娘開百味館也是做白日夢,但姑娘就做成了啊,那這一次,也許姑娘也會做成呢?”

春雨眼睛猛然亮起來,看得杏花直搖頭:“你中了姑娘的毒,無藥可救了。”

“哈哈,誰說無藥可救?春雨就是我的貼心小棉襖。杏花,你完了,就沖你這句話,本姑娘就發威給你瞧瞧,明天下午,我們去百味館,唔,想個辦法去告訴蕭江北一聲,我明天要見他,給他分派任務。”

“姑娘,您可悠著點兒吧。”杏花扭頭扶額:“您只是二爺的未婚妻,又不是女將軍,還分派任務,這是從何說起啊。”

在門口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確定四周無人,原子非便哼著小曲兒踱了出來,他打算再去顧家逼迫一回,問問顧老爺到底什麼時候向蕭家提出退婚。

原子非是個十足十的陰險小人,城府極深。當日到京城後,他並沒有立刻就按照呂冬雲的吩咐去顧家提親,而是在充分瞭解了蕭顧二家的形勢後,才趁著蕭江北離開京城剿匪的空當登了顧家的門。

之所以在瞭解整件事情後他還會這樣大膽,是因為他自覺蕭家如今恰是被拉攏巴結的時候,若知道顧家鬧出一女嫁二夫的事情,那位眾人口中高傲冷酷的少年一定會惱羞成怒。以己度人,他才不信蕭江北都到這個地位了,還會看上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女兒,放著公侯千金不娶,卻要娶一個鄉下丫頭,這不是放著魚肉米面不吃,卻甘心去啃窩窩頭嗎?哪有人會這樣傻?

當然,原子非做夢也沒想到,蕭江北就是個喜歡啃窩頭的傻子。他自己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就覺著人人都是如此,到那時。蕭家退婚,顧家也只有把那個野丫頭嫁給自己,無論顧家有多麼不高興,但終歸自己是成了顧家女婿,他們也不好再對自己做什麼,只要有了這樣一個老泰山,憑自己的才學,還怕考不上一個舉人甚至是進士嗎?

所以原子非胸有成竹的登門了,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顧家勃然大怒是正常,但蕭家竟沒有因此而生氣退婚,這讓他十分惶恐不安,不明白自己的計算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正當他要打退堂鼓之時,卻不料柳暗花明,竟有一個神秘人物找到了他,聽說他要退縮,來人毫不猶豫的告訴他會有大人物幫他打贏這場官司,哪怕誰都知道他是騙婚也無所謂,沒有衙門敢受理這個案子,只要他手中有那份契約婚書,只要他能娶顧綺羅,那麼這些大人物在保護他的同時,日後也會對他有所安排。

原子非頓時就激動了,他不是蠢蛋,只在京城市井中打聽了一圈,便判斷出應該是有來頭不小的世家子看不慣蕭江北的光芒萬丈,這是有意要利用自己去打少年戰神的臉啊。

未來皇帝的小舅子。原子非對這個身份還真是有些顧忌,然而他不願放棄這個唾手可得的大好機會,他想著只要自己糾纏下去,蕭家丟不起這個人,或許便會退婚。即便蕭江北不肯放手,但太子還不是皇帝,有那些大人物的支持,自己還是很有勝算的,須知那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群貴族公子,這樣的能量又豈是蕭江北能夠抗衡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因此而惹怒對方,但他大可以求這些大人物賞自己一個地方官,到時天高皇帝遠,還怕那殺神能殺過來不成?即便殺過來,那也說明他放不下顧綺羅,女人嘛,出嫁從夫,到時顧綺羅都成自己的妻子了,還怕她不為自己說話?就算她不為自己說話,但她是自己的妻,命運便等於掌握在自己手裡,如此和人質有什麼兩樣?蕭江北能不投鼠忌器?

這些日子裡原子非一直就在分析著這些,自以為把方方面面都徹底分析透了,所以他才絲毫無懼的每天去顧家胡攪蠻纏,為京城輿論製造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54 PM


第七十七章:見面

今日原子非就打算再接再厲,繼續去顧家廝纏,大人物們都看著呢,自己住著人家的豪華宅院,吃喝穿戴都是上乘,能不好好賣力地表現嗎?說起來那位呂夫人對自己的態度還是不錯的,隻恨那顧明陽狗眼看人低,每次看見自己就吹鬍子瞪眼,全不給個好臉色。

這樣想著的原子非完全忘記了他就是一個臭不要臉的騙婚者,還指望人家給他什麼好臉色?他把自己當做腳本戲曲裏被勢利眼嶽家看不起的那些落魄書生,以為自己終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卻忘了那些人是真的有婚約在身,而他沒有,他是用無賴無恥的行徑在爭奪顧綺羅。

原子非洋洋得意沿著牆根兒往街上去。剛拐過巷子,就見巷子口一人抱拳當胸站在那裏,今日風有些大,將此人身上的黑色鬥篷和一頭被金環束住的長發吹得獵獵飛舞,更襯托出對方的不凡氣勢。

因為陽光的關係,原子非看不清對方面孔,隻是下意識裏一陣氣悶,暗道哪個不懂規矩的?跑到這裏顯擺來了,你以為你是誰?拿出這麼個不可一世的樣子,我呸!

等走到近前,看清對方不過是個少年,且面孔氣質均是出色之極時,原子非心裏便大吃了一驚,下意識就覺著這少年看上去年齡不大,但絕對是個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於是側了身子,盡量靠著牆邊,就打算從這少年身邊路過。

“原子非。”

卻不料竟從少年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原子非愕然看過去。正對上少年那比刀劍還要銳利的兩道目光,他身上不由打了個哆嗦,臉皮一陣發緊。好像被那目光看出兩個窟窿似得。

幾乎是眨眼間,原子非就知道這耀眼少年的身份了:年紀輕輕便能有這樣氣勢,又如此俊逸,連眼光都似乎能殺人的男人,除了那位名揚天下的少年戰神之外,還會有誰?

於是原子非就不敢動了,目光也立刻移向別處。雖然他很想努力地挺直胸膛,但事實上他的身子卻更加佝僂了,如同一隻大蝦米一般。口中喃喃道:“幹……幹什麼?你……你要幹什麼?”

如此宵小,竟然也妄圖染指綺羅?

蕭江北一瞬間就覺著怒不可遏,身上殺機湧現,恨不能一劍把面前那個猥瑣卑鄙的混蛋給捅死。

“你……你要幹什麼?”

百戰殺神憤怒之下湧出的真正殺氣。又豈是原子非這樣的小人能夠抵擋得住?隻見這沒用的家夥一屁股坐倒在地。扯著嗓子便大聲尖叫起來:“殺人……殺人是犯法的。”

“爺,二爺息怒啊,別忘了當日大姑娘的話。”

小橋原本是躲在牆邊看熱鬧,哪想到自家主子不過喊了對方名字,就又怒發衝冠了,因連忙大著膽子衝出來,卻也不敢上前,好在這主子頭上還有一道緊箍咒。那就是顧家大姑娘。

果然,一聽見這話。蕭江北身上的殺氣微微收斂,他厭惡的皺了眉頭,用看癩皮狗般的目光看著地上的原子非,冷冷道:“滾出京城,我饒你狗命。”

原本這次來見原子非,蕭江北是想擺事實講道理,讓這個陰險小人知難而退。他知道對方身後有大靠山,所以他想讓對方明白:不管你有多大的靠山,在我這個不講規矩的人面前,都護不了你,而且我有足夠的不講規矩的資本,但你沒有。

他覺得這樣就應該可以讓原子非抽身事外了,哪成想對方竟比他想的還要不堪一百倍,以至於蕭江北根本懶得和他多費唇舌,丟下一句威脅後,便轉身離去。

事實證明,蕭二公子雖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甚至很有智謀,但他對人性還是不太瞭解。

他以為像原子非這樣不堪一擊的窩囊廢根本都不用自己出手,也沒有資格讓自己和他多費口舌,隻是一句殺氣十足的話語就足以讓對方屁滾尿流的離開京城。卻不知一個底層的陰險小人眼看富貴在手的那種貪婪瘋狂,絕不是你拿刀在他面前晃一晃就能讓他明智退避的,甚至有可能你一刀砍下去,他也要死死抓著那虛無縹緲的進身之階不肯放手。

蕭江北今日的所作所為,的確讓原子非恐懼,但這種恐懼卻很快就轉變為瘋狂的嫉恨和不甘,以至於原子非在地上坐了半日,直到一雙眼睛都發紅了,方才慢慢站起,握著拳頭繼續往顧家而去。

如果是顧綺羅,她就不會犯這種錯誤。不得不說,蕭江北雖是戰功赫赫,但從見識和對人性的瞭解方面,卻實實在在是比不上自己的這位未婚妻。

“姑娘,二……”

守在亭子外面的春雨還不等通報完,就聽見蹬蹬蹬腳步聲響,顧綺羅扭頭看去,正好看到蕭江北邁上最後一個台階跨進亭中。

“綺羅。”

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滿是極力壓抑著的激動,電視劇裏情不自禁的擁抱卻並沒有發生,到底蕭江北在顧綺羅面前還是非常克製的,不想給她半點輕薄感覺。

“來了?快坐,我們時間有限,長話短說。”

顧綺羅也不拖泥帶水,站起身輕施一禮,然後請蕭江北在自己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你不肯見我,我以為你生氣了。”蕭江北大大鬆了口氣,心上人不是生氣的模樣,這讓他放心不少,但還是忍不住要確認一下。

“胡說,我生你氣做什麼?”溝通果然是大問題啊,不過大半個月沒見,顧綺羅發現自己竟有些不能理解蕭江北的腦回路了,在古代鬧出這種事情,生氣的難道不該是男方嗎?雖然這樣對女方並不公平。

“這樣艱難的時候,我竟不能在你身邊為你分憂,真是太不應該。”蕭江北心疼的看著顧綺羅:“看看你都憔悴成什麼樣了?”

“別說瞎話了。”顧綺羅咬牙:“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憔悴了?明明我吃得好睡得好,今天早上杏花還笑話我臉都圓了,你莫不是特意說反話來諷刺我變胖了?”

蕭江北嚇了一大跳,連忙把頭搖的撥浪鼓也似:“我怎敢諷刺姑娘?胖了好,胖了才好。”

“胖成水桶好什麼啊?”顧綺羅扶額,懶得再和蕭江北說廢話,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抬頭正色道:“情況你都瞭解了,我隻問你,你……會不會放手?”

放手?蕭江北愣了一下,但旋即明白過來,面色一沉,他冷聲一字一字道:“我說過,誰敢搶你,我和他誓不兩立。再敢糾纏,一刀宰了。”

守在亭子口的小橋和春雨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暗道殺人狂魔,哦不,少年戰神的想法果然霸道。

“好歹你也是戰神,被人稱作文武雙全有勇有謀好不好?怎麼一碰到難題,就隻知道殺殺殺?”

顧綺羅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蕭江北,卻見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沉聲道:“那種渣子,殺了最好,一死百了。”

“人家是了了,可你要有多少麻煩?”顧綺羅瞪了蕭江北一眼,接著道:“好,我不和你廢話了。隻要你不放手,我亦是寧死不屈。別激動,我這是誇張的修辭方法,一個卑鄙小人就想要我的命?我遲早會讓他後悔的腸子都青了。這件事我已經有了計劃,你隻需要幫我兩個忙。”

這才是他的女人該有的膽氣和性子。蕭江北看著顧綺羅的目光瞬間溫柔的如同能滴出水來,說出的話卻是殺氣凜然:“你說,我做。”

“第一,不許去找原子非,我不許你為一個人渣動怒甚至是惹麻煩。”顧綺羅豎起一根手指,嚴肅說道。

於是蕭江北的目光就變成了她熟悉的那種無辜和為難,難得少年戰神也有結巴的時候:“那個……說晚了,今天早上……才見過。”

“你不會把他殺了吧?”顧綺羅驚叫,聯係蕭江北剛剛說的話,她的臉都發白了。

“一條癩皮狗,還不配讓我的劍染血。”蕭江北不屑一顧的冷哼一聲:“我隻是在那裏一站,他就差點兒尿了褲子,所以日後他應該不敢再廝纏了。”

顧綺羅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暗道還好還好,總算這廝還保持著理智。不過她當然不相信原子非會被嚇住,對方現在明擺著是有靠山,為了榮華富貴,他們一家人顯然是連半點臉面良心都不要了,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手。

“不要高興得太早。”顧綺羅搖搖頭,認真往蕭江北頭上潑了一盆冷水。然後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方抬頭道:“如果他真的害怕了,從此後不再糾纏,那自然最好。可一旦他仗著背後的勢力繼續胡攪蠻纏,你也不用動怒,幫我第二個忙就好。”

“什麼?”

蕭江北當然不會拒絕,然而在聽到顧綺羅湊到他耳邊說的話後,蕭二爺的臉色不禁都鐵青了。

“一定要這麼做嗎?那就是一條癩皮狗,也值得你這樣大費心機?”蕭江北咬著牙問,心裏想著這不會是愛人對自己的考驗吧?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3 10:56 PM


第七十八章:最大八卦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顧綺羅一挑眉,似笑非笑道:“怎麼?你怕到時候控制不住?”

“怎麼可能?”蕭江北嗤笑一聲,暗道果然是考驗,真是天真,自己若是連這點考驗都經受不住,當日邊關那些女孩兒早不知道有多少個都得逞了。

“我想著也不能。”顧綺羅抿嘴兒笑:“就連當日九姑娘那樣的傾城顏色,落水後楚楚可憐的模樣,都沒撼動得了你這郎心如鐵,其他人任她婀娜嫵媚又如何?若不是對你有這份兒信心,難道我腦子讓你的大黑馬給踢了?出這樣主意?把你推去那種地方?”

聽見愛人如此誇贊自己,蕭二爺一顆如鐵郎心登時化為春水,沉聲道:“好,定不辱命。”

“我就在家裡等你的好消息。”顧綺羅站起身:該說的都說完了,得趕緊讓蕭江北離開。

蕭江北也明白她的意思,因就有些依依不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顧綺羅,卻聽愛人小聲道:“你這會兒狠狠剜著我做什麼?又不是一輩子不能見面,等到這事兒解決了,我進了你家門,還不是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這種話若是在別的男人面前,她絕不可能出口,但顧綺羅知道蕭江北是個灑脫不羈的,視封建禮教如無物,那自己為什麼還要憋屈著?索性放開點,也活得自在。

果然,蕭江北就輕輕一笑,用力點頭道:“好。”

說完轉身就要離去,又聽顧綺羅在身後道:“等等,你今日來百味館,大概瞞不過一些有心人,既如此,索性做戲做的像一些。”

“怎麼做戲?”蕭江北停下腳步,回身遲疑的看著顧綺羅。

“唔!你就……你就砸樣東西,最好弄出的聲響大一些,然後怒氣沖沖走出去就行了。”

顧綺羅一面說,就四下裡打量著,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讓蕭江北砸的東西,卻見對方也不言語,大步走回亭裡,一掌劈在桌子上,接著就見那造型古樸優雅的石頭桌子“哢哢啦”生出幾道裂紋,接著“轟”的一聲化為十幾個大碎塊倒地,然後蕭江北抬腿一腳踹在石凳上,頓時將那石凳也踹翻在地,再一跺腳,得,好端端一個石凳,遭了無辜毒手,轉眼間化成一地碎石塊。

活動了活動拳頭,蕭江北好像還沒過癮,抬眼熱切地看著顧綺羅:“夠不夠?不夠我再砸……”

“夠了夠了夠了……”顧綺羅看著石桌石凳欲哭無淚:這可是她最喜歡的亭子啊,一轉眼就是一地狼藉了,蕭江北這個破壞狂,這要是在現代,幹拆遷肯定是一把好手啊。

“哦,好,那我走了。”蕭江北看上去還有點失望,收回拳頭,又深深看了顧綺羅一眼,在看到對方如趕蚊子般的揮手動作後,方轉身離去。

“我的石桌,我的石凳啊。”大姑娘捂著胸口一臉悲憤:“可惡的蕭江北,不行,我要讓他賠。”

“姑娘,好像您租這宅子的錢都是二爺給的,讓他賠?實在沒什麼道理啊。”杏花彎下腰小聲提醒,被自家姑娘惡狠狠瞪了一眼,聽她咆哮道:“走開,這種實話誰要聽啊?往我傷口上撒鹽是不是?”

蕭家和顧家的親事即將告吹的消息立刻就成為第二日京城的最大八卦,可以想像,如果這個時代也有娛樂報紙的話,這個消息將毫無疑問的占據頭版頭條最醒目的位置。

至於理由?呵呵,這還用問嗎?蕭千戶先是和顧老爺鬧了個不歡而散,接著在找到原子非後卻沒有對他動拳頭,甚至連碰都沒碰一下,聯想先前京城中那些因為說顧家姑娘壞話就被揍成豬頭的紈絝子弟,這個信號顯然已經能說明一切。什麼?還不夠?好,那客官你就聽好了,據昨天下午傳出的最新消息,蕭千戶強闖百味館去見顧家姑娘,最後結果卻是踹翻了一座亭子面無表情的走出來,如果不是兩人決裂,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對不對?誰不知道,從來都是冷酷如冰的蕭千戶唯獨在見到顧姑娘時才會有個笑臉。

“二爺,您聽聽,這話都傳成什麼樣兒了?若是咱們再沉默下去,大概明兒就要傳出您已經和顧家姑娘解除婚約的謠言了。”

小橋將這兩日裡在大街小巷打聽到的消息進行了一下匯總,然後小心謹慎地稟報給主子知道,暗想著只怕爺又要雷霆震怒了,這回不知道又是誰倒楣。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蕭江北這一次竟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聽了消息後只是輕輕點頭,自言自語道:“是時候了。”

“是時候了?什麼時候?揍人的時候嗎?”小橋疑惑之下,一不小心就把真話給吐露了出來,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又捂上了嘴巴,驚恐看著蕭江北。

蕭江北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忽聽外面趙三兒道:“二爺,老爺回來了,讓您去書房見他。”

蕭東海如今是在京郊大營,很少回家,即便出了這樣的大事,他也只是回京向顧明陽問明情況,之後再就沒有問過這件事。

但不問不代表不關心,蕭東海再怎麼隨性,畢竟這是關系到兒子的終身大事,所以趁著今日休沐,他便趕回家。知道蕭江北在府中,便命人去叫兒子過來。

蕭江北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父親一臉沉思,他於是行了禮,便靜靜坐下,父親不開口,他也就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方聽父親問道:“此事你打算怎麼辦?”

“兒子已經讓姨娘準備婚禮了。”蕭江北硬邦邦的說著,這態度就等於是告訴蕭東海:您老不用操心想別的主意,顧綺羅我娶定了。

聽了兒子的話,蕭東海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呵呵笑了起來,目光在兒子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他才笑罵道:“臭小子,還沒到二十呢,就這樣的有主意。看來我也不用說什麼了,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怎麼就那樣喜歡顧家姑娘呢?我聽你姨娘說,除了穩重大氣,她分明也不算很出奇。”

提到顧綺羅,蕭江北嘴角就不自禁的微微扯動一下,旋即正色道:“我和她有緣。”

蕭東海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只是這事兒如今影響越來越大了,連京郊大營都全是你們兩個的流言,如此態勢,勢必要遏制一下,不然我們兩家就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對此,你可有什麼主意?”

“父親放心,兒子和綺羅已經商量好了計策。”

蕭江北氣定神閑的回答,雖然對於顧綺羅給自己的任務略有腹誹,但蕭江北對愛人的那條計策卻是無比自信。也所以,他聽說昨日原子非在自己走後仍然去了顧家糾纏時,方才沉住了氣:與其一刀殺了那個卑劣小人,倒不如讓京城百姓徹底認清他的真面目,讓他身敗名裂。說的沒錯,對這種人來說,這才是最讓他痛苦的結局,也是他應得的報應。

“呦呵,我和顧大人都束手無策,你們兩個加起來還不滿四十歲的小傢夥竟然有了主意?”蕭東海有些驚奇,疑惑看著兒子,想確定他是不是故意這樣說來穩自己。

“嗯,有主意。”蕭江北重重點頭,於是蕭東海就知道兒子不是在說瞎話了。他摸著茶杯嘆道:“好啊好啊,一日相許終生不渝,你們兩個能同心同德風雨與共,為父就放心了。你比為父強,所以也定然比為父更加幸運……”

蕭江北見父親眨眼間便眼眶泛紅,目中滿是追憶之色,他就知道父親一定是又想起了他心中的人。和父親一起在邊關生活多年,對于父親的心思,他還是瞭解一些的,父親心中的人並不是母親,外面的人不知內情,很多人都以為蕭東海敬愛亡妻,所以才會對當日亡妻的陪嫁丫頭香姨娘格外優容,甚至不再續弦,只讓香姨娘掌家。但蕭江北卻非常清楚:父親只是不知為什麼不能和他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心灰意冷之下,根本再沒有經營情愛之念。

若說生氣,蕭江北當然有些生氣。自己的生母乃是江南最出名的美人,家世也清貴,若不是當年父親路過江南時救了被土匪劫掠的母親,從此後讓母親對他念念不忘,他又怎可能娶到江南道禦史的掌上明珠?只可惜生氣歸生氣,蕭江北也知情愛之事不能強求,尤其是在自己也有了心愛之人後,他就更能理解父親的心情了:若此時也離自己而去,只怕自己寧願孤老終生,也不會讓身邊再有任何女人。

“老爺,香姨娘請二爺過去,說是有事商量。”

聽出是香姨娘身邊丫頭碧玉的聲音,於是蕭江北便站起身道:“我去一下。”

“去吧。”蕭東海點點頭,看著兒子去了,他這才微微一笑,搖頭道:“這個臭小子,可比我當年強多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3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03 AM 編輯

第七十九章:流連青樓

說到此處,不由怔怔出了一會兒神,好半晌方喃喃自語道:“若是我當年也有他這樣性子,是不是瓊華也就不用被她父母嫁給高家去攀炎附勢,最後落了那樣一個下場?大不了,就是私奔或者被宰了唄。唉!可惜啊,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因閉目自思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苦笑道:“有了後悔藥又如何?我怎能和那臭小子相比?他要是帶著顧家姑娘私奔,這個家也不會怎樣,可我當年若是任性妄為,母親又要如何安排?世事兩難,不過如此。如今徒自思索,又有何益?不想了,不想了……”

“二爺,前……前面就是飄香樓了……”

小橋看著身旁一臉凝重的主子,使勁兒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道:“您……您真要進去啊?”

“不想進也得進啊。”蕭江北嘆了口氣,接著怒目瞪向小橋,厲聲道:“你這狗頭,怎的對京城花街柳巷如此熟悉?”

“三少爺喜歡來這樣地方聽聽曲兒,從前也常喊奴才帶他過來。”小橋心想爺您心裡生氣也別沖著我啊,又不是我讓你過來的。

“江中?”蕭江北的眉頭就緊緊皺起,冷聲道:“他經常來這種地方嗎?”

“三少爺哪有那樣自由啊?雖然老爺不怎麼回家,但有姨娘禁管著呢,三少爺也不是像那些紈絝子一般好色,他來這些地方,都是和那些花魁樣地人物談詩論賦聽曲子,出入的全是京城頂尖的青樓,所以那些低級的,奴才就不知道地方了。”

小橋連忙替蕭江中解釋,見主子面色依然嚴峻,他就又忙陪笑道:“其實即便如此,三爺出入這樣地方的機會也不多,不過是一個月一兩次而已,且也不敢在這樣地方過夜的。這也是……咳咳,這個……這個怡情養性嘛,個人有個人的情況,就如爺,如今不也是來這裡……”

小橋從前替蕭江中辦過幾回事,得了他不少賞錢,對那位三少爺也是很維護的,生怕蕭江北生了氣,絞盡腦汁替蕭江中想藉口,只不過這最後一句話卻明顯是說錯了,不等說完,他自己也醒悟過來,連忙捂住嘴巴。

蕭江北把瞪著他的視線收回,冷哼一聲道:“進去吧。”

“太子哥哥,你那小舅子如今在京城中的名聲,可當真是如雷貫耳了,幾乎走到哪裡,議論的都是他。”

下了朝,成王爺故意落在後面,和太子一起出了宮門,他找太子是有話要說,卻不知這情景落在一眾官員皇子們眼裡,就代表了另一層含義:什麼時候成王爺和太子的關系這樣親近了?那財神爺不是個出名的認錢不認人,誰都不靠的嗎?難道他已經認定太子就肯定能在未來繼承大統?皇上身體可還硬朗著呢。

成王爺喜歡做生意,在這方面他確實有天賦,仗著自己的身份,又有無數手段,所以身家絕對是富可敵國,然而他對政治卻並不敏感,或許也只是不在意,因此時竟不知自己的舉動成了一個信號。

但他不明白,太子那是什麼樣的人物?心裡已是明鏡一般,他也知道成王爺此刻找自己是要說什麼,因就不由暗自好笑道:江北那臭小子雖然不知在搗什麼鬼,但這一次還真是幫了我的大忙。

一面想著,便假裝生氣道:“七弟莫要提他,瞧瞧他這幾日都幹的是什麼好事?出入青樓流連忘返,我昨兒還把他叫過來狠狠訓斥了一頓呢。”

“哎,人不風流枉少年啊,這一點太子哥哥難道不知?何況聽說他是因為顧家的事生氣,這也十分正常。不過……怎麼說呢,他到底也是太子哥哥的親戚,只怕總這樣下去,當日賑災換來的那點名聲就要盡付流水了。”

“我也這樣說,可那臭小子油鹽不進,他壓根兒就不在乎名聲,不然當初京城把他傳成那麼個模樣,他只要回來一趟就能辟謠,偏偏他都不回來。你說,我還能拿他怎麼辦?”

太子氣哼哼地說著,果然,話音未落,就聽成王爺笑道:“既然蕭千戶不在乎名聲,太子哥哥何不找件事給他做?只要他一心撲在做事上,其它的念頭自然而然就少了,既可以讓他冷靜冷靜,又可以杜絕他來往青樓自毀名聲,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找件事給他做?這倒是個好主意。”太子殿下摸著下巴點頭,然後自言自語道:“只是要找一件什麼事給他做呢?”

“太子哥哥上次說的那個拍賣會,好像還沒舉行吧?害我眼巴巴等了這麼長時間,只想著什麼時候去見識見識那北匈貴族的珍寶,且這信兒我也透露給了許多人知道,如今大家都翹首以盼,這事兒卻沒了下文,太子哥哥是不是也督促督促?”

成王爺笑容滿面地說著,看上去絕對是公事公辦的出謀劃策貌。不過太子心裡卻再清楚不過了:這小子哪裡是盼著見識北匈貴族的珍寶?他分明是生辰漸近,生怕蕭江北再不舉行拍賣會的話,那些皇商巨賈都來不及給自己準備禮物了。

不過太子自然不會戳穿成王爺,因就哈哈一笑道:“還是七弟在這上面用心,我倒是忘了,那臭小子還欠著我一萬多兩銀子呢。也好,回去我就把他叫來,讓他趕緊操辦這件事。”

“那小弟就多謝太子哥哥了,改日我請哥哥吃飯,唔,你之前不是說喜歡百味館的飯菜嗎?到時候我們就定在那裡好了。”成王爺爽朗大笑著,心裡終於松了口氣,想到生辰時堆滿庫房的珍寶,他眼睛不由得都笑彎了。

“蕭公子好像有什麼心事,可是剛才奴家的那一曲惹起了您的愁思?”

柳飄絮坐在蕭江北對面,笑顏如花,抬起手為他斟了一杯酒,即便是這樣一個簡單動作,卻也透出萬種風情。

難怪這女人年過二十,卻仍是京城青樓中獨一無二的花國魁首,雖是風塵女子,但這份兒絕代風華,卻是連後宮中那些天姿國色的佳麗都難比,都說程九姑娘是京城第一美人,可是和這位柳花魁一比,那不過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罷了。

小橋站在蕭江北身後,只敢用眼角餘光偶爾看看對面女子,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好像自己喘出的濁氣都能唐突佳人一般。

再看向淡然喝酒的主子,這小子心中便生出無限敬佩,暗道面對如此絕代佳人,二爺竟然還能擺著這樣一張冷若冰霜的面孔坐懷不亂,難得,真是太難得了,這京城中恐怕也只有我們爺才有這個定力。

蕭江北的確是在想著心事,因為原子非的出現,他都差點兒把拍賣會的事兒給忘了,這時候自然也沒有心情去弄此事,但誰讓姐夫是債主呢?一萬多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所以當今日太子把他找去,讓他盡快籌措拍賣會的時候,他雖然不願意,卻仍是答應下來。

“公子若是煩悶,不若奴家再彈兩首歡快的曲子?抑或公子想要聽戲的話,奴家倒也會幾出。”對面的柳飄絮仍然在盡職盡責的想讓客人開懷,這讓小橋有些奇怪,暗道這位柳花魁名滿京城,自從當年一曲“天上人間”艷驚四座,從此後能出入她閨房的便只有八皇子,尋常王孫公子根本連見她一面的資格都沒有,卻不知這一次因何破例?竟對蕭江北如此殷勤奉承。

這幾天小橋跟著蕭江北,最是清楚主人的心思,原本來這金悅樓,蕭江北是沒奢望能得柳飄絮青眼的,誰知正在挑選姑娘的時候,柳飄絮的小丫頭便下樓相邀,而這一次主子也不知是怎麼了,從前點了姑娘,不過喝兩杯酒就走了,這一次卻是連著幾天都往柳飄絮這裡來,若說看對了眼,別說主子心裡只有顧家姑娘,就是這位柳花魁,雖然笑容可掬熱情周到,可看來也不似對爺有什麼男女情意,再說人人都知她是八皇子的人,只不過八皇子身份在那裡,所以至今沒有為她贖身罷了。

喝完了一壺酒,蕭江北看著月影西移,耳聽得遠處傳來的梆子聲,已是三更時分,於是他便站起身來,小橋就知道主子是要離去了,連忙將一錠十兩重的元寶放在桌上,就要陪蕭江北出去。

“蕭公子多日來流連青樓,可是要尋人替你做什麼事?”出乎意料的,這一次柳飄絮並沒有默契的將他們送出門,而是在身後多問了一句。

蕭江北目光猛然銳利起來,回頭看著柳飄絮,淡淡道:“說說看。”

柳飄絮笑道:“我又不是鐵口直斷的半仙,哪裡知道公子要做什麼事?只是聯想你這幾天的傳言,再看你在我這裡的行為,所以有這個猜測罷了。之所以今日點破,只是想告訴公子,若公子有事要用到我這樣身份的人,盡管吩咐便是。”

小橋在身後大吃一驚,眼前這是誰?是柳飄絮啊,她怎麼可能對人說出如此謙卑的話?即便自家公子最近的確風頭無二,可也比不過八皇子那天家貴胄的身份吧。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35 PM


第八十章:貔貅邏輯

蕭江北卻是目光一閃,沉默半晌後忽然道:“理由?”

“奴家欠公子一個天大人情,所以願意為公子盡綿薄之力。”柳飄絮十分從容,只是這話一說出來,別說小橋目瞪口呆,就連蕭江北都有些驚訝了。

“此前我們並未見過。”蕭江北皺眉,這柳飄絮找的理由簡直匪夷所思,她什麼時候欠過自己人情了?

“桃花班的柳如風,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弟弟。”柳飄絮鄭重福身,然後搖頭苦笑道:“上一次如風被關山霸逼迫,險些身陷囹圄,幸虧公子仗義出手,之後又安置了桃花班,讓他們不再受關山霸騷擾,大恩大德,飄絮無以為報,所以公子若有能用到我的地方,還請直言吩咐就是。”

柳如風竟然是柳飄絮的弟弟?

蕭江北微微挑眉,暗道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當日要救柳如風,不過是因為她要這戲班子替自己辦事,哪裡想到竟是歪打正著,如此說來,這柳飄絮還真是個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正琢磨著,就聽身旁小橋驚訝道:“柳如風是姑娘的親弟弟?那他當日被關山霸逼迫,你怎麼不出面?那關山霸再蠻橫,也不敢惹八皇子吧?”

柳飄絮嘆了口氣,搖頭道:“八皇子不過是因為我一點淺薄才情才對我愛護有加,他如今連王爵都還沒有封,只是開了府而已,我是什麼身份?怎麼好讓他幫這個忙,去和裕親王爺交惡?”

蕭江北面上仍是沒有什麼表情,心中卻有些驚訝,暗道這真是一個風塵女子?她這份識大體知進退竟是比許多閨閣千金還要強呢,更是為八皇子考慮的周到。如此聰慧又有情義的女人,唔,那就是她了。

心裡雖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但蕭江北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淡然點頭道:“既如此,我明日來找你。”說完轉身離去。

回到蕭府大門外,已經過了子時。主僕兩個正要敲門。就聽夜空中忽然響起幾聲夜鶯的叫,於是蕭江北便停了腳步,打發小橋先回府中。自己則來到圍墻根下,不一會兒,便有一道黑影從墻外樹上躍下,正要行禮。卻聽蕭江北沉聲道:“說正事。”

於是那人便停了動作,輕聲道:“千戶。()那個柳飄絮平日裡很少在人前出現,倒是有幾個聲名顯赫的大才子曾經和她往來過,但那些都是士林中鼎鼎大名的人,和八皇子來往頻繁。似京城中這些貴族紈絝,一般是不可能接觸到她的。”

蕭江北點點頭,那人見他沒有別的吩咐。行禮告辭後轉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中。

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彎月,蕭江北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冷笑。輕聲自語道:“姓原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呵呵,這柳飄絮,簡直就像是上天特意安排來幫我們的人。”

一面自語,便轉身回到大門外,果然就見小橋已經叫開了側門,此時正等在那裡,一雙眼睛直瞅著剛才那人消失的方向。

“這次從邊關回來,有幾個斥候因為軍功,所以也得了假期回京探親。”知道小橋是好奇這人的身份,蕭江北也不瞞著他。

小橋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來竟是軍中的探子,難怪無聲無息呢。想也知道,若不是厲害的,哪可能立下軍功?唔,怪不得京城中無人知道原子非住在何處,少爺卻輕而易舉就打探出了消息,軍中的斥候好手,那就堪比錦衣衛,要打聽出一個人的下落,還不是小菜一碟?

“姑娘真的不去看看?聽說二爺這一次要賣出去好幾十樣寶貝呢,那都是北匈貴族從大石,留月等國搶來的,和咱們大夏的寶貝截然不同,姑娘就不好奇?”

正是春風和煦陽光暖的好時節,顧綺羅換上了輕薄春衫,坐在廊下看院中的牡丹盡情怒放,偶爾抬起手,拿起鳥籠子邊的小壺給鳥兒喂水。

聽見春雨的話,她也不以為意,卻聽杏花也笑道:“姑娘就給春雨一個答復吧,沒看她已經追問了一個早上?您若不答她,問你到拍賣會結束也是有的。”

顧綺羅便無奈地轉身看向春雨,冷哼道:“你好奇你就過去,怎麼說你哥哥也是百味館的掌櫃,讓他幫你混進去還不容易?哪怕是做回本職工作替那些達官貴人端茶送水呢,別來攛掇我。”

春雨笑道:“奴婢只是奇怪今日姑娘怎麼這樣沉得住氣?平日裡您說起二爺的那些寶貝,不都是兩眼放光麼?”

“兩眼放光的那是狼。”顧綺羅嘴角抽了兩下:“何況去看了又如何?看著那麼多稀世奇珍就這樣成了別人的,你當那滋味很好受嗎?我可不是蕭江北,把這些身外之物看作浮雲一般,我是很愛財的。”

“那姑娘就更該去看看啊,雖然珍寶成了別人的,但又不是白給,別人口袋裡白花花的銀子不也成了二爺的嗎?”就連杏花都忍不住開口了,自家姑娘這是什麼邏輯呢?

“雖然得了銀子,可也得還給太子殿下啊。”顧綺羅肉痛的嘆了口氣:“賑災當然是義無反顧,任何時候,災民都是最可憐的,能盡一點綿薄之力,當然義不容辭。不過,想一想那些銀子,我還是會肉痛,那可是兩萬兩銀子啊,就熬了十幾天的粥,便沒了,可恨啊,那些官兒真是該死……”

聽顧綺羅在身邊喋喋不休咬牙切齒的咒罵著那些貪官,杏花終於明白:原來自家姑娘的邏輯並不混亂,只不過這不應該是人的邏輯,而應該是貔貅的邏輯——只想進不想出罷了。

“二公子舉行了這個拍賣會,只怕更是風頭無雙了。”

杏花就轉移了話題,果然就聽顧綺羅皺眉道:“風頭什麼的也就罷了,反正他早就應該習慣這種事情。只不過我讓他辦的事也不知道辦的怎樣了,怎麼都不給我遞個信兒進來呢?”

“姑娘到底安排二爺幫你辦什麼事?這幾天就看您心神不寧的。”杏花抬起頭,揉了揉因為繡花而累酸的脖子,有些疑惑地問道。

“嗯,天機不可洩露,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顧綺羅一面說著,面上就泛起一個冷酷的笑容,咬牙道:“這件事要是成了,那原子非不死也要脫三層,不,五層皮。哼!敢來打姑娘我的主意,還敢仗著那些紈絝的勢力欺負我爹,等著吧,姑娘這回不玩你個生不如死,我就不姓顧。”

“姑娘,人身上哪有三五層皮?又不是蛇。”春雨從院子裡采了幾只牡丹,捧在懷裡湊過來,卻見顧綺羅皺眉道:“好好的花兒,你采它做什麼?”

“插瓶啊,這時節正是用牡丹插瓶的時候。”春雨不解:“怎麼了?姑娘不喜歡?”

“嗯,我不喜歡,想看牡丹我出門就能看,比你把牡丹都摘了插瓶,結果我出門,只看見院子裡一片光禿禿的綠葉子強,什麼意思?”

“姑娘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杏花和春雨都是哭笑不得。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小丫頭走進院來,看見她們便高興叫道:“大姑娘,杏花姐,春雨姐。”

“是小草啊,你怎麼過來了?”

春雨便停了腳步,只聽小草笑道:“我姑姑今早上過來送了點家常點心,我吃著味道還好,這些日子大姑娘總是賞我們點心吃,所以今兒我也把這家常點心送過來給大姑娘和兩位姐姐嘗一嘗。”

小草說著,便提了提手中籃子,卻又朝顧綺羅等打了個眼色,於是幾人就知道她是有話要說,春雨便笑道:“難得你這蹄子有孝心,進來吧,我看看是什麼點心?”

小草便走了進去,然後看著屋裡沒有旁人,她便對顧綺羅悄聲急道:“姑娘,我聽太太院裡的王婆子說,太太今兒和韓姨娘說,這些日子家裡公中沒什麼進益,又提起百味館,說是生意興隆,看來是要打百味館的主意。”

顧綺羅尚未說話,春雨便氣憤道:“太好笑了,她想幹什麼?把百味館要過去?咱們家在京城還有兩三家鋪子呢,她就好意思謀取姑娘的百味館?哼!我看她怎麼和老爺開這個口?”

杏花在一旁道:“話不是這樣說,太太可以不謀取百味館,她只要說公中銀錢有些吃緊,要姑娘每個月把百味館收入的一半入了公中,姑娘難道能不給?”

話音未落,春雨更是生氣,咬牙道:“憑什麼入公中?就憑著姑娘每個月從公中得的那一兩月銀?還是憑著每個月分例的衣裳胭脂?太太這算盤未免打的太精了,那些東西加在一起,一年有沒有三十兩銀子?如今百味館一個月怎麼著也能凈賺七八百銀子,她一張口就要分一半?哪有這樣道理?我料著老爺也不會答應。”

“春雨,怎麼說話呢……”

顧綺羅一直坐在椅子上,聽春雨和杏花說話,此時慢悠悠開口,但不等說完,就聽小草急急道:“大姑娘,春雨姐姐說的也沒錯啊,您可沒必要給公中填窟窿,當初百味館可也沒用公中出一分銀子。”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37 PM


第八十一章:“高尚情操”

“對,就是這個道理,認真說起來,百味館是二爺的產業,出銀子的是二爺,姑娘不過是幫著出了兩個主意推薦了個掌櫃的罷了。”

春雨眼睛一亮,暗道小草真是聰明,這話恰是正中要害啊,就連杏花都在旁邊不住點頭。

“你們怎麼能這樣呢?”

顧綺羅此時終於站起身來,目光在三個丫頭的身上掠過,她笑吟吟道:“怎麼說我也是顧家的人,家裡這會兒既有為難之處,我怎麼能不替太太分憂?你們啊,心胸太狹窄了,無論我和太太私下裡關系如何,大家都還是要為府裡的生活質量做貢獻嘛。”

生活質量這種詞杏花和春雨不太懂,不過大概也明白意思,反正姑娘嘴裡時不時就有這樣的新鮮話,兩人已經習慣了。她們所驚愕的是顧綺羅的態度,雖然知道自家姑娘善良,可什麼時候竟然善良仁義到以德報怨的地步了?

“姑娘……您……您會有這麼偉大的高尚情操?”春雨心直口快,結結巴巴問了一句,結果就被顧綺羅狠狠瞪了一眼,聽她咬牙道:“什麼話?你難道敢懷疑我?難道不知你家姑娘我一向都是這樣情操高尚舍己為人善良可愛……”

“小草,你還有沒有事?沒事兒的話就快走吧,你又不是負責在這個院裡伺候的,免得被人看見說閑話。”杏花轉頭吩咐目瞪口呆的小草,話音未落就聽見身後傳來的磨牙聲。

“杏花你這個膽大妄為的,竟然敢打斷我的話,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你主子?嗯?”顧綺羅“咬牙切齒”的指控,終於讓小草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小丫頭連忙捂住嘴巴,卻還是忍不住笑,好一會兒後才終於放開手,又正色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姑娘,來的時候,我看見十幾位姑娘往三姑娘房裡去了。”

“去就去唄。”春雨不屑的撇撇嘴:“自從上次老爺讓她閉門思過,三姑娘可是大大的丟了臉,不但親自前來道歉,這些日子見到我們姑娘也客客氣氣的上趕著巴結,這會兒別說十幾位姑娘,就是幾十位姑娘去把她的門檻擠破了,又能如何?還能給她撐什麼場子找回臉面不成?”

小草笑道:“三姑娘的性子咱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她如今這樣惺惺作態不過是沒辦法,越是這樣越要防備呢。”
杏花便走過去捏了捏小草的臉蛋兒,搖頭道:“你才多大點兒年紀?今年滿十三了嗎?就知道這麼些,正經還不能小瞧了你呢。”

小草笑道:“杏花姐太抬舉我了,其實我懂什麼?不過是聽幾位媽媽平日裡喜歡說些宅門後院的事情,所以才多長個心眼兒罷了,大姑娘對我們好,我們自然要替大姑娘打算著,就不為報恩,將來大姑娘也不會虧待了我們啊。”

“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了這句話,頓時就成了個施恩求報的。”杏花和春雨都忍不住笑,待把小草打發走了,兩人便看向顧綺羅,杏花就道:“姑娘,在奴婢們面前您就不要拿出您情操高尚以德報怨善良可愛的模樣了,您只和奴婢交個底,太太若真是要打百味館的主意,您可有應付的辦法?”

顧綺羅故作生氣的瞪了杏花一眼,咬牙道:“告訴過你多少回?有時候裝糊塗比較好,瞎說什麼大實話?你就讓姑娘我把自己當做情操高尚善良可愛的好姑娘臭美一把不行嗎?一定要指出我是裝模作樣這個事實來打擊我的好心情,這是做奴婢的本分嗎?”

“好好好,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冤枉姑娘,姑娘最善良仁義的。”杏花忍著笑道歉,果然就見顧綺羅得意洋洋道:“這還差不多。好吧,看在你也是忠心為主的份兒上,就實話告訴了你吧。

說到這裡,便咳了一聲,做出大義凜然狀鄭重道:“作為顧家一份子,幫助顧府度過難關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咱們的生活離不開銀子,不然我賺錢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讓我們大家都過得好一些?如今府中銀錢短缺,我便為府裡著想也是應該的。”

杏花和春雨都聽得一愣一愣的,暗道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太太明擺著是要趁這機會奪姑娘的產業,難道姑娘真的就為了府裡缺銀子,便要把百味館交出去?怎麼想姑娘都不該是這樣善良懦弱的人啊。

正想著,就見顧綺羅“撲哧”一笑,接著坐在椅子裡悠悠道:“只不過,出錢是可以,但這錢我可不能白出。杏花,你去找二姑娘過來,就說我請她來幫我瞧瞧花樣子,我挑花了眼,讓她幫我看看哪個好。”

“二爺,這是此次拍賣會拍賣出去的銀子,共計六十六萬八千六百六十兩,原本該是六十八萬三千六百六十兩的……”

“還賬。”蕭江北從太子府管事太監手中接過那個盛滿銀票的錦盒,淡淡說出兩個字,於是管事太監就知道這主兒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因便點頭哈腰笑道:“賬目交割清楚,奴才就告退了。”

蕭江北看了眼小橋,於是小橋會意,從錢袋中取出一個十兩重的元寶遞給那管事太監,熱情笑道:“這拍賣會,多虧張公公幫著忙前忙後,這是我們爺的一點謝意,還望公公不要嫌棄鄙薄才是。”

“哎喲,這怎麼好?”張靖看著那元寶,不由得兩眼放光,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幾分:“奴才不過是盡心盡力完成太子殿下交代的事罷了,怎麼敢當爺的賞?”

“拿著。”蕭江北的語氣仍是淡漠,於是張靖也就不客氣,接了銀子再三謝過後,方歡天喜地的去了。

“我的老天爺啊。”看著張靖走的沒了影子,四周又沒人,小橋這才盡情露出驚訝贊嘆之態,哆嗦著嘴唇道:“就那麼幾十件東西,竟然……竟然就賺了六十多萬銀子,爺,這……這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啊,什麼時候您再去邊關搶韃子,把奴才也帶上吧,奴才也不盼著富貴,哪怕能搶那麼兩三件,這輩子就吃喝不愁了。”

蕭江北面上鎮定,心中也是十分驚訝的,他也想不到就那麼一些平日都不放在自己眼中的珍寶古玩,竟會賣出這樣的高價,早知今日,當初還讓辛苦開百味館做什麼?便是那十幾箱子東西,就可以讓一家子生活無憂了。

不過轉念又一想,心上人都說過,不全是為了賺錢,而是喜歡這個行當。誰還沒有點自己的愛好呢?譬如自己,不也是喜歡射獵習武殺韃子嗎?

這樣一想,蕭江北也就釋然了,此時聽見小橋的話,他便斜眼看向這貼身小廝,見對方努力挺起胸膛做出一副頂天立地的樣子,不由好笑,伸出一根指頭微微用力一戳,就見小橋“哎喲”一聲,一個腚墩兒坐在地上,他便嗤笑一聲搖頭道:“你不行,會送命。”

“才不會哩。”小橋麻利地爬起來,陪笑道:“人人都說爺在邊關威名赫赫,韃子聽見您的名字就要嚇得屁滾尿流,到時候奴才只緊緊跟在爺的身邊,看哪個韃子敢往我身邊靠。”

“笑話。”

蕭江北搖搖頭,心想京城這些人真是無知,即便我在邊關薄有名聲,但韃子的勇武善戰又豈是浪得虛名?什麼叫聽見我的名字就嚇得屁滾尿流?真當那些北匈大將是紙糊的嗎?

正想著,就見曾遠走過來,施禮後便恭敬道:“二爺還有沒有什麼吩咐?”

“沒有。”蕭江北淡淡說完,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道:“大姑娘沒過來嗎?”

“沒有。”曾遠搖頭:“昨天姑娘就讓人送信兒過來,說是今兒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蕭江北心中有些失望,不過這卻也是意料之中。因沉默了一會兒,便打開錦盒,也不看數目,就隨意抓出一摞銀票道:“把這個給大姑娘送過去,她如今在府中孤身一人,需要銀錢傍身。”

曾遠嚇了一大跳,連忙搖手道:“姑娘吩咐過,說若是二爺要給她錢,萬不能收。如今百味館生意很不錯,她的錢夠花了,讓二爺回去後好好兒存著。”

蕭江北一皺眉:“她是這麼說的?”

“是。”曾遠很肯定地點頭,一面心想著大姑娘和二爺真是心有靈犀,她怎麼就料著二爺會給她錢?竟然提前吩咐了一句。這位爺對大姑娘也真是沒的說,幾十萬兩的銀票啊,眼都不眨一下。

“好,那就給她存著。”蕭江北也沒囉嗦:反正總是要嫁給自己的,那這些銀錢自己存著,不就是為她存著嗎?

小橋此時又拿出兩個元寶並幾貫錢遞給曾遠,笑著道:“今兒多虧了這百味館的人幫著忙前忙後端茶倒水,那幾個小孩子倒是伶俐的很,這二十兩銀子是給曾掌櫃的,剩下幾貫錢你給大家分一分,總不能讓你們白辛苦了一場。”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3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03 AM 編輯

第八十二章:攛掇

“這是我們分內之事……”曾遠還要推辭,就聽蕭江北冷聲道:“拿著,休要囉嗦。”

“就是,讓你拿著就拿著,你都不知道,我身上揣著這麼些錢有多累,這可是十幾斤呢,總算這會兒鬆快些了。”小喬不由分說將銀子和銅錢往曾遠懷中一塞,見蕭江北已經轉身離開,他就連忙追了上去。

曾遠愣愣看著那主僕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忽覺身旁有人靠近,回頭一看,只見鐘春風兩眼放光的靠過來,嘿嘿笑道:“到底是蕭千戶,自己人,瞧瞧這大手筆,嘖嘖嘖,幫忙的人都可以分一貫錢是吧?得,我自己動手。”

“你幫什麼忙了?也好意思拿賞錢?”曾遠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說將鐘春風手上那一貫錢奪下來,然後來到石貴楊氏面前,把這五貫錢遞過去,誠懇道:“這一次打掃場地端茶送水都多虧了你們一家人,這是二爺賞你們的,不要推辭。”

“不不不,這太多了。”石貴慌亂搖著手,一面就看向噘嘴瞪眼的鐘春風:“鐘先生也幫了大忙的,何況最主要還是桃花班……”

“盡管收下吧,桃花班那裡,不是還有這些銀子嗎?”曾遠微微一笑:桃花班的人口雖多,但出的力卻未必比得上石家人,畢竟他們的本職是唱戲,不過曾遠早已經考慮好了,給自己的這二十兩,把十兩入了店裡賬目,剩下的十兩換成銅錢給桃花班分一部分,再給李鐵軍和鐘春風分一些,自己再留一點,也足夠了。

賞錢發下去。整個百味館的人都是興高采烈,李老爺子平生最好吃,和鐘春風一商量,就將到手的賞錢都買了食材,使出渾身解數整治了一桌佳餚,席間眾人邊吃邊說笑,氣氛十分融洽。

“真沒想到。今兒我們也算是開了眼了。誰能想到那麼一個石頭蛋子,竟然能值一兩萬白花花的銀子。”楊氏搖著頭,她的身份是沒資格入場的。但怎麼說也是百味館的工作人員,因此倒能躲在犄角旮旯裡張望旁聽,此時想起那熱火朝天的場面,便禁不住大發感慨。

“可不是?要早知道帶顏色的石頭這樣值錢。我從前在山上砍柴時看見的那些就該都撿起來,哪怕沒有今兒會上蕭家二爺的那些石頭那般漂亮透明。但幾十兩幾百兩銀子也能賣上吧?”

石貴拿了一隻雞翅膀啃著,也是興奮地眼珠子通紅,卻聽曾遠笑道:“石大哥錯了,帶顏色的石頭不值錢。二爺拍賣的那些都是寶石,有名號的,什麼祖母綠紅瑪瑙的。”

“可不是?我就說我見過的那些石頭沒有祖母的綠。大概也有孫子那般綠了,難道降了輩兒就不值錢?”石貴拍著大腿叫。只聽得眾人都笑起來。

鐘春風夾了一筷子肉絲,見眾人說得熱火朝天,他便冷笑道:“你們不用羨慕,今兒這拍賣會雖然開得不錯,卻也有些不小的麻煩。”

曾遠不以為意道:“你是說怕有人眼紅,打那六十多萬兩銀子的主意?你可真會說笑,哪個搶匪不開眼,敢去搶二爺的銀子?不要命了嗎?”

眾人也紛紛點頭,卻聽鐘春風冷哼道:“說你們笨你們還不信,那六十萬兩銀子對咱們來說是天文數字,可對真正的豪富人家來說,又算得了什麼?搶匪放著那麼些肥羊不去搶,卻來搶閻王的?這道理我難道不懂?我說的麻煩不是指這個,銀子是末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和蕭家二公子通過這次拍賣會,能得到多少人脈和支持?這天下大事小事都一樣,離了銀子哪個玩得轉?偏偏今兒除了這麼些財神爺之外,還有一位真正的大財神,那成王爺除了皇帝和錢之外,真正是個六親不認的,何曾和誰走近過?這一次卻又如何?大姑娘和蕭千戶原本就深陷漩渦當中,有了這一下,那些緊盯著蕭千戶的人眼睛還不更紅了幾分?”

鐘春風說完,見眾人一個個都眨巴著眼睛看他,顯然是沒懂他的意思,因便搖頭嘆道:“罷了罷了,和你們說這些,不過是對牛彈琴,你們就靜悄悄看著吧,反正到時候就明白了。”

他說完就撂下筷子站起身來,曾遠疑惑道:“這就吃飽了?今兒怎麼吃的這樣快?”

“好戲就快開演了,這個時候,我當然得把我那劇本潤潤色,趕緊交給桃花班排演。”鐘春風挺直胸膛說著,讓眾人充分見識了他的“愛崗敬業”之後,這才哼著黃梅小調晃悠悠離了飯廳。

“今兒幾位夫人過來,我們說著話兒,就想起那玉蘭山下的莊子了,這會兒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那裡景致不知要比冬日好多少,女孩兒們也都嚮往著,所以我和老太太說了,打算挑個日子,再過去溫泉玩兩天,少爺覺著意下如何?”

房間裡,香姨娘正和蕭江北打著商量,容姨娘和女孩兒們以及蕭江中都眼巴巴看著,目光裡全是懇切興奮之色。

這些蕭江北卻全都沒看在眼中,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香姨娘又問了一遍,他才漠然道:“大家想去就去,莊子裡的下人又不是不認識你們,有三弟在,也不用我去護送。”

“我哪裡能和二哥相比?你讓我耍幾招花拳繡腿還成,可就憑這個,就讓我擔負著護送姨娘妹妹們的責任,我是萬萬不成的。”蕭江中使勁兒搖著手,接著又眨眨眼睛,嘿嘿笑道:“二哥真的不去嗎?昨兒顧家那位太太和三姑娘四姑娘過來時也說那莊子好呢。”

蕭江北猛然抬頭,原本漠視一切的目光陡然間就晶亮了幾分,卻聽香姨娘道:“奇怪,我們說話,你怎麼聽了去?”

蕭江中笑道:“我和三妹妹來找姨娘討東西,結果在廊下聽見屋裡有客人,就沒進去,然後我們就走了,也就是站著那會兒,聽見你們說那山莊呢,我猜著,大概顧家的女眷們也想著溫泉,不是說泡溫泉對皮膚好嗎?去年咱們匆匆住了兩天,回來後我都覺著姨娘和妹妹們面色細嫩了些呢。”

香姨娘笑啐道:“整日裡不好好兒學習,就知道研究這些,看你老子回來再問你功課答不出來,他捶不捶你?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再不為你說情的。”

蕭江中嘻嘻笑道:“咱們家又不是詩書世族,大哥哥已經有了差事,二哥哥勇猛無敵,文武兩途都有了出息的人,我為什麼還要上進?就讓我做個吟詩作賦的富貴閑人有什麼不好?”

“不好。”

這一回香姨娘還不等說話,蕭江北就開口了,目光直視著弟弟,他淡然道:“你不想科舉,我便教你武藝,雖然你年紀稍嫌大些,但還不晚。”

蕭江中嚇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叫道:“讓我學武藝?跟二哥你一樣三更燈火五更雞?饒了我吧,我壓根兒就不是那塊料……”

不等說完,就聽蕭江北冷冷道:“爹吩咐過,讓你選一樣。”

“那我還是跟著大哥念八股文好了。”蕭江中苦著臉,心中卻不以為意,知道父親和哥哥們性子隨和散漫,雖然會對自己有些恨鐵不成鋼,但並不會真的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

“好好兒說著溫泉莊子,怎麼又討論到三哥的前途了?二哥哥你給個準話兒,到底去不去那溫泉山莊?”蕭靜悅連忙將話題拉回正軌,卻聽蕭江北斬釘截鐵道:“那還是邀上顧家人吧。”

這便是同意了,蕭靜舒和蕭靜悅等都歡呼起來,蕭江中也歡喜的一蹦三尺高,被香姨娘瞪了一眼,他吐了吐舌頭,也不在意,沒看姨娘笑得比自己還歡暢呢。

“這一回去溫泉山莊,可是個好機會,難得我總算把你大姐姐摁在家中。我兒要好好把握,當然,也不許太急切,一旦惹人疑竇,那就糟糕了。”

顧錦繡的閨房中,呂夫人親自為她整理著衣衫,接著又走遠幾步打量了打量,方點頭笑道:“這件料子當真適合你,雲芝的頭也梳的越發好了,還有這枚珠釵,不枉是你舅媽花了大價錢買下來送你的,真是為你增色不少。”

顧錦繡在鏡子前轉了兩個圈兒,心中也是高興非常,聽見母親誇獎,面上就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笑著道:“娘親放心,我就不信我有哪點兒比不上大姐姐,只是這次您和我一起去溫泉山莊,大姐姐卻要留在家裡,這妥當嗎?我總覺著她是包藏禍心,她如今已經掌了府中不少權力,萬一這一次趁著你離開,就把府中所有權力都拿下,那怎麼辦?”

“好懸。”呂夫人冷笑一聲道:“你當你爹爹是擺設?就是你祖母,她再怎麼偏心,也沒有這個道理,讓一個姑娘當家,卻把太太靠邊站的,說出去他們不怕丟人?你就不用閑操心了,這麼幾天工夫,她篡不了位。倒是我已經安排好,這些日子正經丟幾道難題給她,我看到時候她不乖乖從百味館掏銀子呢。呵呵,若是這話由我說出來,你爹爹大概又不高興,索性我就丟開手,讓她自己主動把百味館的銀子交出來。本來麼,吃穿用度都是從公中支取,如今賺了錢,就自己發財不顧家裡?哼!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41 PM


第八十三章:打虎

她這麼一說,顧錦繡就放下心來,因摟著呂夫人的脖子笑道:“還是娘親棋高一著,我算是聽明白了,大姐姐這一回再逃不出去的,若是她不肯把百味館的錢拿出來,她那點兒管家之權娘也就能順利成章收回來了。嘿嘿!這個好,我們不但要讓她丟了管家之權,還要把這門婚事給抓到手裡,讓她嘗一嘗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兒。”

呂夫人含笑頜首道:“正是如此。好在蕭家二公子如今對她疏遠了,不然這計策還未必管用呢。我料著這一次必定還和去年一樣,去溫泉山莊的人不少,但能住在蕭家山莊裡的,咱們卻是獨一份兒,這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我也該和香姨娘好好合計合計重新結親的事兒了。”

顧錦繡一聽,知道母親醞釀了這麼久,終於要出手了。想到蕭江北的俊逸瀟灑和身家千萬,一顆芳心立刻怦怦亂跳起來,小聲道:“娘,您說……蕭家會同意換人嗎?”

“有什麼不同意的?二公子和那野丫頭已經生了嫌隙,原子非又步步緊逼,蕭家又和咱們家親近,最重要的是,你一點兒也不比你那大姐姐差,模樣甚至還勝過她。我這主意恰是兩全其美,蕭家就是不能立刻拍板答應,也總會考慮的。”

呂夫人說到此處,想起那引得京城富貴競相爭購的北匈珍寶,想到蕭江北的錦繡前程,只笑得臉上皺紋都舒展了,喃喃道:“上天保佑,但願一切順利,如此,也就不枉我費盡心思籌謀了這許久。用出這麼多的手段了。”

“少爺,那只鹿……哎,你看那只鹿,肥的很啊……”

小橋指著不遠處一隻落了單的肥鹿,興奮的大呼小叫,暗暗盤算著這樣肥的一隻鹿能割下多少上好鹿肉,然而叫了半天。卻不見自家少爺那裡有動作。回頭一看,就見蕭江北懶洋洋坐在一塊山石上,見他看過來。便嗤笑道:“沒眼力見兒的,那不是什麼肥鹿,只是一隻揣了崽子的母鹿而已。”

“是這樣啊。”小橋拍拍腦袋恍然大悟,不過很快就又疑惑的看向蕭江北。吶吶道:“原來二爺還有這份兒慈悲呢,奴才佩服。”

“大姑娘是個善良性子。”蕭江北淡淡道了一句。算是替小橋解惑:不是二爺我慈悲,而是你未來的二奶奶不喜歡我射殺這些正在繁衍的動物。

“爺對大姑娘,真是沒的說了。”小橋感慨萬千,忽見遠處又有一群高大肥壯的麋鹿不知怎的竟然迎面驚慌跑來。他連忙興奮地又要叫,不等出聲,就見身邊人影一閃。再一回頭,只見主子已經移到鹿群側面。手中連珠箭發,頓時那群鹿當中就有三頭雄壯大鹿倒地。

鹿群四散驚慌而逃,蕭江北正想再射兩只,就見又有一群黃羊疾馳而至,他心中驚訝,連忙又抽出三支箭,射了三頭黃羊。

小橋興奮地滿臉通紅,正要上前拾取獵物,就聽蕭江北大吼一聲:“慢著。”

話音未落,就聽又有一陣蹄聲響起,只嚇得小橋臉色煞白,眼看前面一片黑雲迅速飄來,他“嗷”一聲三兩下就躥到了樹上,等到那片黑雲接近,才看清楚原來是一群野驢。

小橋心有餘悸,忽聽一陣掌聲叫好聲響起,抬頭一看,就見蕭江北不慌不忙箭如流星,轉眼間野驢群的外圍就倒下了幾名成員。

小橋擦了擦頭上冷汗,正要出溜下來,就見蕭江北又取出幾支箭,面色卻是無比嚴肅,他心中一顫,動作便頓了頓,與此同時,就聽一聲震天長嘯響起,接著又是一聲,竟震動的整片山林都微微搖晃了一下。

“媽呀那是什麼?”

小橋站在樹上,看得遠,只見一群獐子沒命奔逃,而在它們後面,兩只斑斕大虎緊緊追趕,須臾間便到了獐子群中,咬住了兩頭獐子。

“是……是老虎……爺,咱們快跑,是……是老虎啊……”小橋嚇得腿都打顫了,一溜煙跳下樹,待奔逃的獐子群飛馳過後,他便一個高兒奔到了蕭江北身旁,拉著主子就要逃跑。

“不要動。”

卻聽蕭江北沉聲斷喝,小橋以為他要獵殺這兩頭猛虎,不由急出了一腦門兒汗,急急道:“爺,好歹有這幾頭獵物,夠那倆老虎吃一陣子了,它們這會兒未必能顧得上追咱們,快逃啊,不然就算您武藝高強,也未必能獵殺兩頭老虎。”
小橋話沒說完,就見那兩頭老虎又是“嗷嗚”一聲長嘯,接著閃電一般向他們躥了過來,蕭江北身後家丁們都發出驚叫,很明顯,如果剛才眾人逃跑,很快就會有人被老虎撲倒了。

千鈞一發之際,就見兩支箭猛然射了出去,這種時候才真正顯出蕭江北的射術有多麼出神入化,那樣疾馳如閃電的兩頭老虎,竟依然沒逃過被射穿雙目的結局。

“嗷……”兩頭老虎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大地再度震動,小橋沒想到都這樣了,老虎竟然還沒死,眼看那兩只瞎了的老虎轉眼間就到了面前,他整個人都嚇傻了。

身上忽然傳來一股大力,等小橋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扔進了退後的人群中,前面十幾步遠的地方,蕭江北竟然赤手空拳,和那兩頭老虎纏鬥起來。

這兩頭老虎不知因為什麼情緒暴躁,以至於明明獵到了食物之後,竟仍然要攻擊蕭江北一行人,此時雙目失明,劇痛之下,雖然撲咬擺尾的動作沒了章法,卻是更加狂暴無比,不用別的,單那兩根尾巴,一旦被掃中,怕就是骨斷筋折的下場。

就在如此情境下,小橋和山莊裡跟隨射獵的下人們深刻理解了為什麼蕭江北在戰場上可以所向披靡?為什麼會說他是讓韃子聞風喪膽的戰神?人家的功夫在這裡擺著呢,那樣的靈活身手,那樣的鐵血重拳,只有戰神才能使出來,怎麼可能是區區凡人能夠擁有的?

明明還沒有脫離危險地帶,明明蕭江北為他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但是卻沒有人離開,眾人就那麼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年一拳一拳活活打死了兩頭老虎,直到那兩頭老虎轟然倒地,他們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到的景象。

“運氣不錯,竟然會打到兩頭老虎,看來還是這深山老林裡有好東西。”蕭江北拍著手上的毛屑灰塵走了過來,面上難得帶著淡淡笑意。

沒有反應,所有的人維持著之前的動作,看上去就像是一組群雕。

“怎麼了?嚇成這樣?出息。”蕭江北皺起眉頭,他的話終於讓大家有了些反應,反應最明顯的是小橋,這傢夥一個高兒蹦到主子面前,連一向討好諂媚的笑容都忘了掛在臉上,直接就來了一句:“二爺,您真的是人嗎?”

“不是人我難道是鬼?”蕭江北面色一沉:這混蛋怎麼說話呢?盼星星盼月亮盼到要娶進門了,他來了這麼一句什麼意思?把自己當成妖怪了?是想挨揍吧?

蕭二爺很不爽的想著,而這時候小橋才終於恢復了理智,連忙豎起大拇指討好笑道:“爺,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是覺得您……您太厲害了,兩頭老虎啊,就……就讓您那麼打死了,天啊,這……這奴才簡直不敢想。”

“切!”蕭江北嗤笑一聲,暗道沒見過世面的,韃子那些將領可比兩頭老虎厲害得多,爺都不知殺了多少個,還怕這兩頭野獸?

老虎都打到了,其它獵物也打了不少,單單剛才這一會兒,就打了十幾頭大傢夥,即使蕭江北還沒怎麼盡興,可想到離開山莊已經三天,就算此刻立即回去,快馬加鞭怎麼也得兩天才能回到山莊,因此便決定即刻下山。

“玉清,你先回山莊去,姨娘和姑娘們大概就是這兩三天到,你去報個喜信兒,就說二爺赤手空拳打死了兩頭老虎,很快就回去。順便也讓廚房預備預備。”

小橋毫不客氣的指使著山莊裡一個下人,一面掏了兩串錢遞過去,於是那玉清歡天喜地去了,這裡他便湊到蕭江北面前,小聲笑道:“嘿嘿!兩頭老虎啊,爺這一下可算是大大露臉了。”

蕭江北冷哼一聲,顯然對這種風光不屑一顧,卻聽小橋又悄聲笑道:“奴才知道,別人怎麼看爺,您是不在乎的。只不過,大姑娘這會兒只怕也到了山莊,讓她看見爺赤手空拳獵下的這兩頭猛虎,那是什麼情景?嘖嘖嘖!”

這個馬屁顯然就拍到了蕭江北的心坎上,他卻仍是假裝板起臉道:“胡說什麼?大姑娘豈是沒見識的?兩頭猛虎罷了,算得上什麼英雄了得?”

小橋撇撇嘴,心想爺還裝鎮定呢。提前跑來山莊,一來到莊子,水都沒喝上一口就往這片深山老林裡跑來,為得是什麼?還不是為了獵幾頭好貨色給大姑娘補身子?這些獵物,只怕要有一大半送去顧家和百味館呢。

蕭江北的面孔並沒有板多久,一想到終於可以見到心上人,二爺心裡當真是心花怒放,因出了林子,便催馬狂奔起來,這可苦了小橋和那些家丁們,打馬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追趕著,差點兒沒累癱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43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4 08:43 PM 編輯

第八十四章:腆著臉

話說玉清撒歡兒往回跑去報信,因為路上也沒怎麼歇息,所以第二天傍晚便到家了,恰好蕭顧兩府女眷們是中午到的山莊,這會兒都在廳中說著閑話等晚飯,聽見玉清說蕭江北打死了兩頭老虎,眾人不由得都十分欣喜雀躍。

用完晚飯,天就擦黑了,呂夫人卻還在廳中磨磨蹭蹭不走,恰好香姨娘也想問她原家的事,因就將女孩子們都打發各自回房,接著邀請呂夫人來到自己院裡,兩人分賓主落座,碧玉親自奉上茶後便退了出去,香姨娘這才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們家老夫人比先前好了許多,那兩個孩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抓緊時間辦一辦了?畢竟先前婚期也只是推遲,可沒說取消。如今半路裡突然出了那麼個原子非,把咱們兩家推上了風口浪尖,若兩個孩子盡快成婚,想來這股妖風也就該消停了。”

香姨娘本以為自己這樣說,呂夫人就該感恩戴德,立刻和自己商量出一個大概日子,然後再找欽天監定出吉日,這事兒便解決了,她當真覺得蕭家已經是天大胸襟,不然出了這種事,哪有男方家會這麼客氣?

誰知呂夫人猶豫了半晌,竟然腆著臉無比誠懇道:“實話說,我們也知道這次的事情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只是事情到現在,我們也真是被逼無奈了。這個……叫我說,我們老爺和蕭將軍交好,而這樁婚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兩家親上加親,如今鬧到這個地步,要盡快平息此事,看來只能把許給那原家。然後把繡丫頭嫁給二公子,錦繡是我親生的,也算是個嫡女千金……”

她不等說完,香姨娘已是勃然大怒,站起身厲聲道:“哪裡有這樣道理?我們兩家定了親,聘禮都下了,兩個孩子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如今你卻和我說。要把綺羅許給原家?把另一個女兒嫁到我們蕭家?這虧你們是怎麼想出來這樣荒唐的主意。”

呂夫人連忙也站起身來,一臉為難道:“我也知道這不合規矩,只是那原子非真真是個混蛋東西。任我們好話說盡,他卻步步緊逼,我也和老爺說過,實在不行。就把二丫頭或三丫頭許給他罷了,好歹平息了這場事再說。可他偏偏不肯,說老爺寫下婚書的時候,明明就是定綺羅的,不肯換人。姨娘你說。這是不是混蛋到家了?他是渾人,可以不要臉甚至不要命,但我們是什麼樣人家?說不得也只能各退一步。不然百姓哪會和我們講道理?只會說我們兩家仗勢欺負一個窮秀才,這樣名聲咱們哪裡擔得起啊。”

香姨娘注目看著呂夫人。似是要看透她內心的想法,那銳利又譏諷的視線只看得呂夫人如芒在身,卻又不得不陪著笑道:“姨娘,我和老爺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這都怪我們老爺,不是他當年一時糊塗寫下那紙婚書,也不會有今日的事。”

香姨娘收起面上怒色,慢慢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方悠悠道:“夫人,我說句實話你別見怪。我們家老爺和顧大人確實是好朋友,所以才有兩家的親近。但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兒女,朋友也好,親近也罷,都不是不能舍棄的。在這樣滿城風雨的時候,我們家沒有抽身而退,還堅持著這件婚事,那是因為我們二少爺對你們家大姑娘一片深情,所以堅決不肯退婚,讓你們更難堪。當日他們初見時,你們家老太太就說過兩個孩子是難得的般配,所以我也一直覺著,不管別人怎麼說,這的確是一樁如意姻緣。可你要明白,這全都是因為你們家嫁過來的是大姑娘,若你們要把大姑娘許給原子非,呵呵!我是不好說什麼的,只是你也該想想,如果婚配的對象不是大姑娘,我們蕭家,又何必非要你們顧家的女兒?難道你還當我們二少爺是從前那個克妻殺人狂魔?京城千金都退避三舍嗎?”

話音未落,呂夫人就紫漲了面皮,一張臉紅得如同要滴血般,好半晌她才沉聲道:“姨娘若是這樣講,我也沒話可說了。呵呵,就當是我自作多情吧,我只想著過去二公子還是殺人狂魔時,我們家老爺仍然把大姑娘許給他的那份情義,卻忘了你們家如今門檻高,不是我們能攀得起的了,得,今兒這話就當我沒說,告辭了。”

呂夫人是最要面子的人,即便再怎麼想蕭江北做自己女婿,但香姨娘剛才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就差沒直說“你閨女算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肖想我們二少爺”這樣露骨的諷刺了,她再怎麼想成全女兒,也不可能陪著笑臉,人活一口氣,若是連這口氣都忍了,她還活著幹什麼?

香姨娘心中也是憤怒已極,實在是呂夫人這個主意太混賬,由不得她不生氣,因此才會說出那樣不留情面的話,此時見呂夫人惱了,又說是過去的情義,她也覺得自己剛才話說的有些過頭,不過面上仍是冷冷道:“若說情義,自然是有的,但當日是大姑娘許給我們蕭家,這是大姑娘對我們蕭家的情義,這會兒你們要把大姑娘許給原家,你們是要把我們蕭家,我們二少爺置於何地?難道我們二少爺竟連一個胡攪蠻纏的秀才都比不上?”

呂夫人聽見這話,知道香姨娘這是和軟了些,她到底也不捨得將此事徹底弄僵,於是便借坡下驢,轉過身子道:“我也知道你們生氣,可這不是沒辦法了嗎?今兒我就也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姨娘請想一想,那原子非不過是個窮秀才,別說我們老爺好歹還是個五品官兒,就算只是個七品八品的小官小吏,要治他一個窮秀才,難道很費事?可為什麼我們家到現在還拿他沒辦法?那原子非身後要沒有得力的靠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我們家?”

她這話香姨娘也明白,當下便皺眉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誰有這麼大的勢力?顧大人看著和氣,不像是能與這樣大人物結仇的模樣啊。”

呂夫人冷笑道:“這自然不是我們家老爺能惹得起的大人物,說起來,只怕源頭還要落在二公子的身上,姨娘想一想,當日京城眾口一詞說他是殺人狂魔克妻醜陋,這些話是怎麼傳出來的?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香姨娘疑惑地看著呂夫人,心想怎麼把這事兒給按到我們頭上了?正要開口問,就聽呂夫人又淡淡道:“姨娘想啊,先前的謠言,不都說是幾位去過邊關的世家子回來說的嗎?所以大家也就信以為真,不是那樣的貴人,誰會輕信他們的話?你再想想那幾位世家子,若他們誠心和二公子過不去,就算你們蕭家女兒是太子側妃,你們是不是就敢不把那些世家子放在眼裡了?”

香姨娘只微微一琢磨,便明白了,當即面色一變,吃驚道:“這當中竟是牽扯了那些貴族世家子?怎麼……怎麼會這樣?”

呂夫人這才覺著胸中鬱悶稍微去了些,悶悶道:“不是這樣,你以為我們老爺肯罷休嗎?若不是實在被逼的走投無路,你以為我會厚著臉皮提出這主意?現在不管如何,原子非我們是惹不起了,說不得只好把大姑娘給他,不然不但我們家不知會有多大麻煩,就是你們蕭家和二公子,怕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要遭了暗算。也不知當日在邊關,二公子和這些貴族子弟結下了什麼天大仇怨?所以我才說,要息事寧人,只能舍了我們大姑娘。偏偏我們老爺又在乎和蕭家的情義,所以我說實在不行,不如把三丫頭許給二公子。姨娘,俗語說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如今太子還只是太子,並不能肆無忌憚,你們家若是肯示人以弱,總比要強拔尖,惹得群起而攻之要好吧?等到將來大事定了,二公子也成了氣候,到那時,想尋這些混蛋的晦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這才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

香姨娘看了呂夫人一眼,對她這番話半信半疑,忽然又聽對方道:“自然,二公子如今不比往日,他要娶誰,大概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兒。所以我只拿我們兩家的情義說話,若是姨娘和蕭將軍想著娶一個尊貴的,那我們就不敢高攀了。我們家姑娘都是小門小戶的女孩兒,大姑娘在鄉下住了十幾年,性子尤其野,不然先前也不會和二公子鬧翻,如今京城人人都知道他們倆翻了臉,讓我也覺著愧對你們。我們三姑娘倒不似她姐姐那般莽撞,只是性子有些綿軟,平日裡只在家做做女紅看看書,很少拋頭露面和人往來,雖是將來和妯娌小姑們相處倒好,但我只怕二公子未必喜歡。”

蕭江北的確不可能喜歡這樣的標準大家閨秀,不然也不會和顧綺羅看對了眼,然而此時香姨娘想著顧明陽和自家老爺的交情,想著剛剛呂夫人暗示的蕭江北四處皆敵的處境,她心中就不似先前那般鎮定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方嘆口氣道:“若是這麼說,我倒明白你的難處了,只是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還要問問我們老爺和二少爺的意思。”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11 AM 編輯

第八十五章:聚會

呂夫人心中暗喜,只要香姨娘肯答應去和蕭東海說,蕭江北又和顧綺羅翻了臉,那這事兒就成了一半。

她心中無比舒暢,面上卻仍是做出苦楚模樣,搖頭道:“我何嘗不知這事兒給我們兩家都丟了臉?只是被逼到這個地步,真真是沒有辦法了,我這還沒敢和我們老爺說呢,不然還不知道他怎麼想我,說起來,這話我也只能和姨娘說,人人都以為咱們這些當家的婦人威風,其實這其中難處誰知曉?就如我現在,雖是為了老爺著想,可將來他不但不會領我的情,大概還要埋怨我,反正他們男人都是英明的,只有我們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專門壞事兒。”

她這話倒引起了香姨娘的共鳴,呂夫人怎麼說也是當家太太,可她不過是一個姨娘,這些年在府中雖說掌家,內中煎熬卻只有自己知曉,因面上更和氣了幾分,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呂夫人便告辭離去了,只剩下香姨娘在那裡尋思著這件事,直到後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便起的晚了些,好在這是在山莊,倒也無人在意,只香姨娘自己覺著不好,因便沒出門,直到午飯時分,方去了飯廳招待顧家女眷,用過飯後,大家聚在一起自在說著話,門外便陸續有人報說有其它山莊的女眷們過來,大多都是身份比香姨娘呂夫人高貴的,兩人忙親自去接,後來見人多了,屋子裡有些轉不開,香姨娘便帶著人來到後面園子裡。

人間四月芳菲盡。如今已是四月中,園子裡花團錦簇的桃樹杏樹此時早已謝盡,滿樹翠綠的新葉中。是一枚枚只有小指頭肚大小的青色果實。

顧清風從小廝手中接過兩枚青色小果,不由分說就塞進嘴裡,只嚼了兩口,一張小臉就皺成了包子模樣,呸呸呸地吐出來,悲憤看著小廝道:“一點兒也不好吃。”

“本來就不好吃麼。”小廝笑:“奴才說了,小少爺還非要。如何?澀到了吧?”

顧清風仰臉看向大樹。咬牙道:“杏子明明是好吃的,怎麼這會兒卻這樣難吃?我不信,我要自己上去摘兩個……”

不等說完。就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你長本事了,還自己上去摘?這會兒樹上蟲子都快出來了,若有那性子急已經出來的,看咬你一口疼不疼?”

顧清風轉回頭一看。只見顧蘭綃不知何時來了自己身後,他便扯住姐姐的衣袖道:“明明杏子是很好吃的嘛。”

“那也不是現在這會兒吃的啊。你吃的那都是黃杏子,是熟了的,青杏都是沒長熟,又酸又澀。更不用提這剛剛才冒頭的小杏子了,你真是個五穀不分的。”

顧蘭綃用團扇輕輕敲了弟弟的小腦袋一記:顧老爺老來得子,因此對這麼兒格外疼愛。呂夫人又喜歡做樣子給人看,因此顧清風可說是嬌生慣養。莊姨娘也不許他單獨去園子裡玩耍。太太也還有個兒子呢,即便她表面慈祥,誰知道心裡怎麼想的?萬一在園子裡發生點意外,到時候找誰哭去?因此顧清風長到六歲,竟是連青杏都沒吃過。

“走,我帶你去姨娘那裡。”

顧蘭綃拉著顧清風來到莊姨娘身邊坐下,目光忍不住就往旁邊那一桌看過去,桌子邊坐著六七個人。有安慶伯的夫人,也有平國候世子的夫人,還有內閣黃大學士的兒媳,都是些達官顯貴的女眷,以呂夫人和香姨娘的地位,平日裡要求見這些夫人們,怕是門也找不到,這會兒她們卻紆尊降貴,和香姨娘談笑風生。

還是不肯死心嗎?

顧蘭綃輕聲嘆了口氣,她自然知道這些夫人的想法,原本蕭江北和顧綺羅雖然流言不斷吧,但大家總算都知道這一對男女感情好沒規矩,所以眾人眼見無望之下,就都打消了心裡念頭,不再幻想什麼橫刀奪愛的事兒了。

誰知平地起波瀾,半道上忽然殺出原子非這麼個混蛋來,而且因為他,顧家固然被折騰的筋疲力盡,蕭家卻也跟著丟了面子,這是可忍孰不可忍,蕭家又不是泥人,都這樣了還肯守著婚約?所以這些人心裡又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動了,加上各自女兒大概也是有意無意攛掇著,因此一聽說蕭江北和顧綺羅交惡,這不就又一窩蜂的趕來了?

當然。今天在座的這些還不算貴重的,真正的貴人即便心中熱切,該擺的譜兒還是得擺著,不可能輕易過來,只能從別的地方想轍,沒辦法,既然想要臉,那就得另外開動腦筋,效果還不一定比得上這些肯拉下臉來的女人。

顧蘭綃心中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兒,忽聽身旁顧清風道:“姐姐,大姐姐怎麼沒過來?你看那邊好多姐姐啊,你和大姐姐平日裡不是最喜歡熱鬧嗎?”

“大姐姐要在府裡照顧祖母,又要看顧生意,忙著呢。”顧蘭綃摸著顧清風的小腦袋,看著十幾步外正在花叢間漫步的女孩兒們,心中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如果說大多數貴婦人還是自持身份,不肯折節下交的話,那些女孩兒們可沒有這樣顧忌,她們只要刻意和蕭家姐妹打好關系,便可以堂而皇之的過來玩耍。顧蘭綃暗暗忖度著:怕是周圍山莊裡貴重的女孩兒們這會兒都集齊了,至於原因,自然是因為蕭江北今天就會回到山莊。

“這園子裡的花兒開得真好,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山莊,下人們打理的精心。”平國侯世子夫人喝了一口茶,笑瞇瞇說著,登時引得附和聲一片。只是這個話題結束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不知道再說什麼好。

呂夫人便沖著花叢裡喊道:“繡兒,你帶著你四妹妹過來,看太陽大曬著的。”

她這一喊,其他人也仿佛心有靈犀般,都把各自女兒叫了過來,於是女孩兒們便都呼啦啦進了亭子,差點兒把一個不算小的亭子擠滿了。

丫頭們忙著在石欄上鋪上墊子,女孩兒們紛紛坐下,香姨娘便笑道:“老遠就看見你們說笑著,倒是說起什麼事這樣開心?也說給我們聽聽唄。”

蕭靜舒搶著道:“我們說我二哥哥呢,姨娘,你說二哥哥怎麼可能那麼厲害?兩頭老虎,還是一下子打死的,該不會是兩頭小老虎吧?要是大老虎,我可真不敢想像。”

香姨娘收了笑容,用帕子擦擦額頭,搖頭道:“你竟然還歡喜,不知道我聽見這信兒後嚇得腿都軟了,這萬一要是有個閃失,我可怎麼和老太太老爺交代?你哥哥也當真是太逞強了,回來我必定要訓斥他的。”

幾位貴婦人便輕輕撇了撇嘴角,暗道你訓斥他?真是狂妄,你是個什麼身份?不過一個陪嫁丫頭升的姨娘罷了,蕭千戶雖年輕,卻是你正兒八經的主子,你憑什麼訓斥他?誰給你的膽子?呵呵!不過就是特意讓我們知道,你在蕭府裡是有地位的罷了,那也用不著說這樣不自量力的話。

香姨娘真的只是關心則亂,並沒有向人炫耀的意思,她能在蕭府掌權這麼多年,便是靠著一個謹小慎微,從不生貪心妄想,把自己的位置一向擺的非常正確。因此這話說完,她自己也察覺到不妥,再看周圍人的臉色,就更是尷尬不已,把本來要說的話也都悄悄吞了回去。

熱烈的氣氛瞬間就有些冷場,呂夫人急於和香姨娘打好關系,這會兒就連忙笑道:“江北那孩子戰功赫赫,這腿腳功夫自然是了得的,打死兩頭老虎也不算什麼,當日他去我們家賀壽,不就給老太太帶了一件白老虎皮麼?”

顧錦繡笑吟吟道:“可不是,祖母很是喜歡那件虎皮,私下裡沒少誇蕭哥哥,只說他功夫了得,所以在戰場上也定是勢如破竹。”

香姨娘便不著痕跡的看了顧錦繡一眼,見她端端正正坐在那裡,她心中便想起昨晚呂夫人和自己說的話,心中暗自忖度道:從前沒注意,如今看來,這位三姑娘倒也算穩重。只是我們二少爺未必喜歡,但老爺若是替顧大人著想的話,怕是會同意的。

這樣一想,越發留了心,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喝彩聲,她便叫過身旁碧玉道:“去前院看看,出了什麼事?這樣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碧玉笑道:“沒有別的事,八成是二爺回來了,帶了那許多獵物,所以引得人尖叫喝彩呢。”說完裊裊而去,過了一會兒回來稟報道:“奴婢說的沒錯,果然是那些獵物都抬回來了,只是二爺在路上遇見了一位朋友,所以耽擱住,先讓人把獵物送了回來,二爺卻要等會兒才能回來。”

香姨娘有些驚訝,暗道蕭江北竟然還有朋友?這卻是沒聽說過。忽聽身旁呂夫人笑道:“既如此,不如把那老虎抬了來,我還沒看過真老虎呢,今兒托江北的福,我也開開眼。”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47 PM


第八十六章:言語爭鋒

她這樣一說,其他人也都紛紛附和著,尤其是女孩子們,一個個興奮地眼睛都要放光了,待到小廝們把那兩只死老虎抬了過來,這些閨閣千金們不但不害怕,反而全都隨著香姨娘呂夫人等上前圍觀,見那死老虎身上依然沒有傷口,不由得都嘆為觀止,議論紛紛,這裡香姨娘便問那個叫玉清的小廝道:“這老虎也是二爺射死的?”

“哪有那麼容易啊。”玉清見這些貴婦人和千金小姐贊嘆不已,也覺著與有榮焉般的挺直了胸膛,連說帶比劃著興奮地講述道:“昨天奴才稟報姨娘時,您累了,奴才也沒和您細說。姨娘不知道,當時那情形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前一群鹿,一群黃羊,還有一大群野驢都嚇得成群結隊逃跑,小橋都差點兒讓野驢給踩了,幸虧二爺提醒了一聲。接著又是一群獐子出現……”

玉清越講越來勁,待講到蕭江北主動跳上前去赤手空拳和老虎搏鬥,最後就靠著一雙拳頭硬是將老虎活活打死時,這廝簡直興奮地臉都發紅了,周圍貴婦人和女孩兒們也聽得緊張不已,好容易等玉清講完,大家竟還是不能回過神來。

“好了,你退下吧,二爺若回來了,就說我和姑娘們都在園中,讓他過來找我們。”

香姨娘咳了一聲,於是周圍眾人紛紛回神,大家議論的更起勁了。顧錦繡也顧不上身邊坐著顧綺羅的“耳目”顧蘭綃,便拉著顧素紈興奮道:“蕭家二哥哥真是太厲害了,老虎啊,還是兩頭猛虎,竟然就讓他赤手空拳打死了。這……這只有天神下凡才能辦到,天啊天啊,真是想不到,他看上去也不是膀大腰圓的強壯模樣,怎麼就會這樣厲害?”

“二公子是很厲害啊,如今看來,當日京城傳說他克妻的名聲倒也沒傳錯。這樣厲害的拳頭。連老虎都被打死了,若是打在那嬌滴滴的妻子身上,還不是兩三拳就要一命嗚呼?”

顧蘭綃搖著團扇。似笑非笑看著顧錦繡涼涼說著,她不知蕭江北是“奉命”和顧綺羅鬧翻,只以為對方也受不了原子非的攪和,真的和大姐姐交惡。所以心中很是為顧綺羅不平,更生氣蕭江北毫無立場。此時見顧錦繡又如此張揚,於是便忍不住刺了一句。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顧錦繡氣惱的看了顧蘭綃一眼,周圍幾個女孩兒也都不滿地皺了皺眉,其中平國候的孫女兒肖如蘭便冷笑一聲道:“蕭家哥哥英雄了得。豈是那些淺薄的女人可以褻瀆?真真是不自量力,可笑可笑。”

顧錦繡連忙附和道:“就是,有的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自己有了靠山便不可一世,什麼都要點評幾句。卻不知這不過是小丑行徑罷了。”

顧蘭綃看了肖如蘭一眼,她從前不認識這位貴族千金,對方可是自己高攀不起的人物,如今卻只因為一句話便主動來找自己拌嘴,雖是冷嘲熱諷,這卻也是不顧身份的表現,可見蕭江北在這些女孩兒心目中的地位。

當下心中更是不舒服,因此也冷笑道:“咦?我說錯了嗎?我記得就在半年之前,蕭家二公子還是人人喊打的人物,說他是殺人狂魔,克妻醜陋,甚至有人說他這輩子命犯天煞孤星,就不該再禍害人家女兒,乾脆戰死沙場算了。”

說到此處,她就掩唇一笑,輕聲道:“是了,是我失言了,這些不過是無知小人們傳的風言風語,姑娘貴為平國候府千金,又怎可能以訛傳訛,和那幫沒見識的一樣想法呢?您必定是從那時起就慧眼獨具,認為蕭二公子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不是?”

肖如蘭氣得渾身顫抖,偏偏又反駁不了半句,顧蘭綃這幾句話太毒了,不但暗暗諷刺她是勢利眼,最後一句話更是誅心:慧眼獨具?真要是慧眼獨具,她用得著這會兒巴巴坐在這裡,和一群平日看都不看一眼的女孩子們假裝談笑,只盼著能見蕭江北一面嗎?

“二姐姐,你說話注意些,就是大姐姐在這裡,也不敢如此張揚。”顧錦繡冷冷一笑,心想這二姐姐真不知是怎麼想的,就算從前靠著那野丫頭,能有她幾分好處,可如今那野丫頭都和蕭哥哥翻了臉,這門婚事遲早告吹,那顧綺羅還能有什麼本錢?她竟然還要盡心維護著,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一旁顧素紈見兩個姐姐彼此瞪著,氣勢駭人,也不敢插嘴,倒是顧清風小小年紀不知道深淺,見兩位姐姐都不說話了,他便拉了拉顧錦繡的衣袖,好奇道:“三姐姐,上次二哥哥打的大狗熊,都送了熊肉去家裡,那可真是香噴噴的好吃。這老虎比熊還厲害,聽說是獸中之王,它的肉肯定比狗熊肉還好吃,你說二哥哥會不會送咱們一頭家去吃?”

“吃吃吃,你就想著吃,誰告訴你這野獸的肉是越厲害越好吃的?”顧錦繡狠狠敲了顧清風腦袋兩下,只把小傢夥疼得捂住腦袋,眼淚汪汪往後躲到顧蘭綃懷裡,再也不敢搭話了。

“不過是孩子的話,三妹妹何苦拿著清風撒氣?”顧蘭綃是親姐姐,豈有不心疼的?因將弟弟護在懷中,瞪著顧錦繡沒好氣道:“我知道你心裡生氣,便是這老虎送去府裡,也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大姐姐……”

不等說完,便聽身後嗤笑一聲,卻是肖如蘭身旁的女伴終於逮到了她話中把柄,因便悠悠道:“怪不得顧三姑娘說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這也罷了,好歹也是長著兩只耳朵的,難道那耳朵竟是擺設不成?聽不見到處傳的話?嘖嘖,聽說早就鬧翻了,連桌子凳子都遭了秧呢。”

顧蘭綃一張臉立刻就漲紅了,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不由把兩只纖長玉手都握成拳頭,她心中恨得要命,暗道這些女人還好意思說別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分明你們才是最厚顏無恥的,一聽見大姐姐和蕭家哥哥鬧翻的消息,便都不消停了,呸!臭不要臉。

正恨恨想著,忽然就聽不遠處一個婆子欣喜叫道:“二爺回來了?老奴給二爺請安了。”

接著蕭江北頎長挺拔的身形便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亭裡亭外頓時沸騰了,但旋即又靜下來,女孩兒們端端正正坐好,貴婦人們也挺直了背脊,掛上長輩們該有的和藹慈祥笑容,看著蕭江北大踏步走過來。

“姨娘過來了?”

蕭江北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更沒想到這亭裡竟然坐滿了聘聘婷婷的女孩兒,他很想看一看顧綺羅在哪裡,不過想到之前愛人和自己定下的計劃,只好按捺下心中熱切,目不斜視的來到香姨娘面前,躬身施了一禮,接著又看向呂夫人道:“夫人也來了?”

香姨娘和呂夫人含笑點頭,看著蕭江北向其他貴婦人施禮招呼,都覺著面上十分光彩,香姨娘便笑問道:“小廝們說你回來路上遇見了朋友,所以耽擱住了,是什麼朋友?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在這裡還有朋友呢?”

“是剛剛做了吏部左侍郎的程統,早些年他曾經從邊關進京趕考,路上遇見土匪,恰好被我遇見,就把他救了下來,之後再沒見過,沒想到今日在路上遇見,他竟還記得我,也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們說了幾句話,其實並沒有什麼深交的。”

“竟然是程大人?”平國候世子夫人的目光就更閃亮了,不等別人說話她便搶著道:“那程大人少年得意沉穩多智,最受皇上賞識,五年前做了狀元,之後只做了一年的翰林便外放地方,又因為平了汾王之亂,破格提拔回京,不到兩年便升了三級,做到了吏部左侍郎,卻沒想到,二公子竟然是他的救命恩人?”

蕭江北淡淡道:“當日的舉手之勞罷了,談不上救命之恩。”

本來就前途無量了,竟然還是官場冉冉升起的一顆狐貍明星的救命恩人,這蕭江北的運勢究竟是有多強?難道有了太子做靠山還不夠,必定要大鵬展翅,扶搖直上九萬裡才會罷休麼?

眾人心中紛紛想著,眼中神采就更亮了幾分,不約而同的看向香姨娘,於是香姨娘便笑道:“好了,去見見你妹妹和各位姑娘們,大家剛剛看見你打的老虎,都很高興呢,著實誇贊了你一番,你還不快去謝謝她們?”

蕭江北向香姨娘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暗道姨娘真是懂我的心,給了我這樣一個光明正大和說話的機會,只是我心裡歡喜得緊,萬一裝不出來和她冷戰的模樣可怎麼辦?一定又要說我笨了,連這個都裝不像。不過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就算被人看出來,那也無妨吧。

一面想著,便腳步輕快的轉過身來,看向周圍女孩子,微微一笑拱手行禮謝過。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49 PM

本帖最後由 @璇璣@ 於 2017-6-14 08:50 PM 編輯

第八十七章:大反轉

於是女孩兒們也忙不迭站起身還禮,一個個都是暈生雙頰,心中著實羞怯喜悅的緊,暗道果然蕭二公子和那棵狗尾巴草是鬧翻了,不然他怎會對我們這樣和顏悅色?從前他眼裡只有那鄉下的狗尾巴草,根本不把我們看在眼中的。

正暗自竊喜時,就見蕭江北已經轉了一圈,面上露出迷茫之色,最後目光落在顧蘭綃身上。眾人心中一緊,也都不由自主看向顧蘭綃,暗道莫非之前對方的話都被二公子聽去了?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得都升起幾絲幸災樂禍來,這當中尤以肖如蘭和顧錦繡笑得最是歡暢,肖如蘭便輕輕瞟著顧蘭綃,淡淡道:“背後莫論人是非,果然這話是不錯的。”

顧蘭綃面色通紅,復又一白,她也以為自己的話被蕭江北聽了去,只這時候也不可能把那話收回來,倒還不如坦蕩些,因就索性抬起頭,目光平視蕭江北,暗道聽了就聽了,我就說了又怎樣?我就是為大姐姐不平,別人不瞭解她的苦處,你怎也不瞭解?若如此輕信人言,不是個寡情薄幸的是什麼?枉我大姐姐為你費了那一番心。

顧蘭綃從前也是謹慎性子,和顧綺羅交好後,竟也學了她幾分擔當,所以此時才有這樣勇氣,但心中終究還是有些害怕,正煎熬著,就見蕭江北上前一步,沉聲道:“二姑娘,怎麼只有你在這裡?大姑娘呢?”

“啊……啊?”

顧蘭綃愣住了,沒想到蕭江北注視自己竟是為了問顧綺羅的下落,一時間她也迷茫了,暗道他和大姐姐不是鬧翻了嗎?這會兒難道還要尋仇不成?看著不像啊。

“哦……那個……大姐姐這一次……沒……沒過來。”心中納悶,嘴上卻在本能意識下告訴了蕭江北答案。

什麼叫從天堂到地獄?什麼叫從雲端一頭紮進泥地?什麼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蕭二公子此時的臉色便知道了。從顧蘭綃嘴裡確定了顧綺羅仍然在京城顧府的一刻,蕭江北一張臉都綠了,表情也迅速從陽光和煦轉為陰雲密佈。

顧蘭綃心中打鼓,她看出蕭江北很失望很憤怒,卻不知這是因為什麼?是思念落空還是沒辦法尋顧綺羅的晦氣?這個問題很重要,沒弄清楚之前還是三緘其口的好。

“二哥哥不用失望,我娘說這個時候,大姐姐正在風口浪尖上,所以特地不讓她過來呢,也省得二哥哥為難。”旁邊顧錦繡卻會錯了意,以為蕭江北是因為不能當眾羞辱顧綺羅出氣,所以才會不高興,因就婉轉提醒了一句,意思是那女人已經在各種流言中體無完膚了,還不夠你出氣?再者,今天她沒過來,那是我娘的主意,就是怕你看見了她生氣,這份兒體貼你可得記著。

蕭江北的面色已經陰沉的要下雨了,拳頭不自禁握起,不知不覺中,一縷殺氣泄出,立時讓那些心中歡喜卻偏偏要做出嬌羞之態的千金小姐們嚇得如同鵪鶉般一動也不敢動。

幾位貴婦人也愣住了,女孩兒們的聲音很小,她們也不好意思全神貫注的去聽小兒女們說話,所以倒不知之前蕭江北和女孩子們說了什麼,只奇怪怎麼轉眼之間,這難得溫柔和氣的蕭二郎就變了臉色呢?這是誰啊?能用三言兩語就把他給得罪死了。

正疑惑著,就見蕭江北猛然轉過頭,盯著呂夫人惡狠狠看了兩眼。

那目光真如刮骨鋼刀一般,只盯得呂夫人心中發毛。正坐立不安時,就見蕭江北一言不發轉身離去,此時恰好一陣春風吹過,掀起他的輕羅斗篷,竟是獵獵作響,殺氣凜然。

要是這時候女孩兒們還不知蕭江北是因為什麼不高興,那就當真是弱智了。一瞬間,肖如蘭和顧錦繡的面色變得慘白,而顧蘭綃面上卻露出喜色,微笑著看了她們一眼,動了動嘴唇,最終卻還是沒開口,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是大姐姐告訴過她的,大姐姐的話一向是金玉良言,聽她的沒有錯。

但其實有這一眼就夠了,說話不說話還真不重要,反正肖如蘭和顧錦繡已經是面子裡子都丟了個乾乾淨淨,心裡的恨已經到極限了,你不說話也到極限了。

“顧二妹妹。”卻見蕭江北都走出去十幾步了,突然又停下身形,轉回身叫了一句。

蕭靜怡直覺的就想起身,旋即才想起自家哥哥叫的是顧家那位二妹妹,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連忙重新坐了回去。

顧蘭綃也愣了一下,蕭江北可從來沒這麼叫過她,不過想起顧錦繡一直二哥哥二哥哥的叫,她也就釋然了,知道蕭江北大概是要問顧綺羅的事,於是便走出亭子,在距離蕭江北五步遠處停下腳步,微笑道:“二哥哥有什麼事?”

蕭江北垂眼沉聲道:“大姑娘……還好嗎?”

“二哥哥放心,姐姐好得很。”顧蘭綃大大松了口氣,知道蕭江北仍然是那個對姐姐一往情深的癡心男兒後,原本在她心中已經跌落樓板以下的蕭江北形象迅速躥升,很快就回到了巔峰地位。她挑挑眉,笑容更加深了幾分,小聲道:“二哥哥應該知道姐姐的能力。”

“多謝。”

蕭江北沉默了一下,才輕聲道謝。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不是尋常女子,但再怎麼厲害,她也只是一個女子,所以怎也忍不住擔心,尤其從剛才顧錦繡的話中可以聽出,這一次完全是呂夫人從中作梗,才讓顧綺羅沒有過來,這讓蕭二爺心中怒火熊熊,真恨不得一刀把那笑裡藏刀的惡婆娘給劈了。

此時聽見顧蘭綃的話,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於是蕭江北點點頭,再次轉身離去,壓根兒就不管身後那些貴婦人和閨閣千金們已經是面色難看到極點,而原本熱烈的場面也迅速陷入了尷尬之中。

“哥,你這兩日怎麼不去顧府了?那位吳管家可盯著你的緊,萬一要是讓他知道你懈怠了,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在永定河岸邊隨意逛著,桃李謝盡後,這河岸也慢慢恢復了寧靜,此時臨近端午,天氣漸熱,加上今兒太陽也大,所以河岸邊並沒有來遊玩的人家。

原子非輕輕一拂面前柳枝,漫不經心道:“顧家女眷們都去了溫泉山莊,顧明陽那老傢夥索性也躲在衙門裡不回家了,就剩下一個老太太和顧綺羅,我去見誰?這種事,吳管家知道了也說不出什麼。”

“那你就去見見那個顧綺羅唄。”原子奇饒有興趣地攛掇著,卻聽自家哥哥冷笑道:“那個悍婦誰要去見?你當我腦子被驢踢了?這會兒上門,八成要被她打出來的,你看她現在是個什麼情景?流言沸沸揚揚,要是別的女人,早就羞得拿繩子上吊了,她倒是半點兒不在乎,如此無恥女人,寧可不見得好。呵呵!也只有蕭江北那個傻子,放著那些溫順高貴的世家千金不要,竟然對一匹野馬情有獨鐘。”

“嘿嘿!我倒是覺著,能讓蕭江北念念不忘的女人,或許有其獨到的好處,更何況,哥哥你敢不娶她嗎?你不娶她,吳管家身後那些人你怎麼交代?”

“娶當然是要娶的,那些人勢力通天,我們萬萬惹不起,更何況得了人家多少好處?總要回報一下。不過娶了之後,那還不是由著我來?把她冷在哪個偏院裡就是,反正我是不會沾她的,不然日後麻煩不斷。”

原子非冷笑著說完,便對原子奇道:“行了行了,讓我自己慢慢溜達一會兒,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原子奇巴不得這一聲,笑著又和哥哥說了兩句話,便一溜煙跑的無影無蹤,諾大河岸邊便只剩下原子非一個人悠然漫步。

楊柳依依,這柳蔭下也該系著一條漁舟才是。

負手站在河岸邊,原子非詩興大發,只可惜沒有“道具”啟動本就不多的那點天賦,所以連吟了幾句都覺著只是尋常。正在氣惱之際,忽然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呼喝聲:“幹什麼?你……你這無賴快走開,不然……不然我要喊人了。”

原子非猛然轉過身,抻著脖子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他可沒有心思英雄救美,只是想瞧瞧熱鬧。

聲音旋即又近了一些,一輛馬車從桃林深處駛出來,和尋常人家的車夫不同,這馬車車轅上卻是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此時正面紅耳赤和車下一個無賴爭持著手中那條馬鞭。

那無賴面目可憎,身體矮小粗壯,看著女子涎臉笑道:“何必如此無情呢?我聽聞姚娘子過來河岸這邊,早飯也顧不得吃便趕過來了,只想著護她周全,你就是這樣謝我的?”

那女子柳眉倒豎,怒喝道:“滾你的蛋,誰要你護著周全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們娘子豈是你能覬覦的?趕緊給我滾,不然若是惹惱了我,告你個非禮之罪,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51 PM


第八十八章:艷遇

原子非本來只想瞧瞧熱鬧,然而此時看見那輛馬車,眼睛不由得一下子瞪大,饒是他這些日子在京城中穿梭往來,竟也沒有看過如此華麗的馬車,單是那車廂四角上系著的四顆鴿子蛋大小的明珠,便已是價值連城之物了。

莫非竟然是哪一個大富大貴人家的小姐,私自出來遊玩卻遇上了無賴?等等,姚娘子?這稱呼不該是小姐,應該是有夫之婦才是。

原子非心裡飛快的轉動著念頭,忽聽那無賴笑道:“告我非禮之罪?哈哈哈,你就去告啊。到時候我就說姚娘子青春守寡,耐不住寂寞,所以勾了我和她顛鸞倒鳳,還答應將家產分我一半哩,誰知一穿了衣服,她就翻臉不認人了……”

“混賬東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便是三歲小孩兒都知道你在說謊,何況那些慧眼如炬的老大人們。”

聽無賴三言兩語就把這姚娘子的身世交代清楚,原子非終於下定決心,不等對方說完便站出來怒喝一聲。

“就是,也不看看你那醜陋模樣,還敢誣告我們小姐?我呸!”車轅上的女子一見有人站出來了,膽氣立壯,照著那無賴兜頭啐了一口。

無賴大概也沒想到這會兒的永定河岸邊竟還有人,身子就往後退了兩步,面上卻滿是不甘,大聲叫道:“你……你是誰?奉勸……奉勸你少管閑事,不然……不然羅爺爺一巴掌把你……把你扇到河裡去。”

這話倒是狠厲,只可惜那結結巴巴的語氣完全出賣了他的色厲內荏。原子非心中大定,知道這也就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當下冷哼一聲。擺出一副正經臉孔道:“某乃臨川秀才原子非是也,姑且念你無知,饒你一回。若還敢糾纏不休,莫怪我替這位娘子將狀紙遞到順天府尹案前,某雖不才,倒還認識幾位京城中的大人。”

“你……你小子莫要多管閑事找死……”矮小無賴神色掙紮猶豫著,大概到底還是不甘心。他忽地一跺腳。便撲了過來,車轅女子驚叫一聲,而原子非卻是向旁邊輕輕一閃。便躲過了無賴這一撲。

到底也是讀書人,在學堂裡也曾習過六藝,雖然面對蕭江北只有嚇癱的份兒,但對付一個心存恐懼的無賴還是綽綽有餘的。原子非甚至都沒把那無賴打倒,那廝就抱頭逃了。

當日在蕭江北面前因為丟臉而憋住的那口氣終於在此刻宣洩出來。原子非神清氣爽。含笑轉身,只見車廂小窗上的紗簾微微掀起,露出半張花容月貌的絕色面龐,見他看過來。那女子方“啊”的驚呼一聲,連忙放下簾子,接著馬車內就傳出一個若黃鶯出穀般的動聽聲音:“奴家今日偶動遊興。卻不料險些被無賴所辱,幸得公子出手。多謝了。”

“啊……哦……那個……不用。”原子非只覺一個身子如在雲端飄著,結結巴巴答了一句,然後才回過神來,連忙收斂心神,義正詞嚴道:“娘子言重,路見不平自該相助,原某人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而已。只是這俗語說的好,小鬼難纏,娘子身單力孤,日後出門還該謹慎小心才是。”

“是,奴家明白了,多謝公子指點。這裡距離我家不過幾裡路程,公子若是不嫌棄,還請去喝一杯茶水,容奴家當面拜謝。”

馬車中的聲音輕如羽毛,原子非甚至能夠在心中腦補出對方含羞帶怯的模樣,一時間不由得心癢難耐,卻仍板著面孔假意推辭,如此幾番回合後,就聽那車轅上的丫頭大聲道:“哎,你這人剛才對那無賴時何等爽利?怎麼這會兒卻磨磨蹭蹭的?我們小姐不過是要謝謝你罷了,你推三阻四做什麼?太陽這麼大,看看你都出汗了,我不信你不渴。”

原子非心裡面早答應了,只是要維護著讀書人的身份,才不得不推辭,此時聽見這丫頭的話,不由微微一笑,施禮道:“姑娘果然快人快語,不是我這迂腐的書呆子可比,也罷,既蒙娘子與姑娘誠心相邀,在下便叨擾了。”

“這就對了嘛。”車轅上女孩兒嘻嘻一笑,往身旁拍了拍:“你就坐這兒吧,我給你鋪個墊子,就不硌得慌了。”

原子非欣然領命,坐在車轅上,有心掀開身後車簾看一看那姚娘子的真面目,剛才雖只是匆匆一瞥,卻也可以看出那是個傾國傾城的絕美佳人,如此絕色,又是年輕守寡,看這馬車便知道對方家世也定是不俗,不是大貴就是大富,自己好說也是滿腹才華風度翩翩,若能將這女人給哄住,讓她戀上自己,那於前途肯定是大有助益的。

原子非越想越是心喜難耐,只在心裡盤算著怎麼能慢慢和這姚娘子接近,渾不知那馬車裡坐著的絕色佳人,此時嘴角邊也噙著一絲算計冷笑,在暗暗琢磨他呢。

“大姑娘,白雲庵和清風觀的長明燈,都是為了老爺點的,從太太進門後就點了,如今十幾年過去,老爺雖然不能說官運亨通,卻也算是順風順水,如今若就因為沒銀子便撤了,這……就算對老爺沒有什麼障礙,只怕老爺知道後心裡也不自在。”

周宏家的站在地中央,覷著顧綺羅的面色輕聲說話。這一次呂夫人帶顧錦繡去溫泉山莊,自然不可能完全把府中各事交給顧綺羅,所以就把周宏家的給留了下來,名義上是輔助大姑娘管家,其實就是監視和牽制顧綺羅。

“這樣啊。”顧綺羅沉吟著說了一句,拉長聲音點點頭。然後對身旁杏花道:“既如此,你把那兩個姑子請進來奉茶,問問今年的香油銀子是多少?然後給她們就是了。”

杏花答應著去了,這裡周宏家的就有些疑惑,暗道大姑娘今日怎麼這樣好說話?平日裡她不是說香油銀子什麼的最浪費嗎?怎麼這一回倒痛痛快快就給錢了?更何況如今公中賬面上根本沒有錢,這些花費可都得動用她自己的銀子。

“周大娘還有什麼事嗎?”顧綺羅合上面前賬本,看著周宏家的:“快晌午了,我還要去陪祖母用飯,周大娘有事兒就一塊兒說出來吧,我一起辦了,也省得帶著心思吃飯。”

周宏家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猶豫道:“唔,別的暫時倒沒什麼,就是……那個,這眼看就要端午了,府裡主子和下人們的夏季衣衫也該做了,過年後太太就已經從綢緞莊訂了今年四季的布料,只是沒想到這兩個月花費這麼多,昨兒綢緞莊裡來人說,今天下午就能把那些夏季布料送過來,偏偏府中賬面上沒多少銀錢了,所以奴婢要請示大姑娘,是不是……先把這些布料退回去?”

不等顧綺羅說話,她身旁春雨便冷笑道:“這話虧得周大娘你能說出口,太太訂了四季的布料,這會兒錢不夠了,卻要我們姑娘下令退掉,到時候府裡主子下人們夏季沒有新衣裳穿,她們不說賬面上的錢讓太太花了,大概只會埋怨我們姑娘當家刻薄,剛當了一天的家,就把大家的新衣衫給弄沒了。這樣得罪人的事,周大娘還是等太太回來請太太定奪吧。”

春雨一番話只說得周宏家的面紅耳赤,皺眉分辯道:“姑娘這話說得就誅心了,賬面上的銀錢又不是我們太太私自花了,賬目都清清楚楚擺在這裡,店裡進了批假貨,這兩個月的人情往費又多,所以才把銀子花的幹幹凈凈,這難道都是我們太太的錯兒?更何況大姑娘和太太是一家人,太太著急犯難的事兒,大姑娘難道還會幸災樂禍不成?我料著大姑娘不至於狠心到這個地步,若說得罪人,等太太回來,為大姑娘正名不就成了?人人心裡都有本帳,咱們家可沒有糊塗下人。”

春雨氣得柳眉倒豎,正要再說,就聽身旁顧綺羅笑道:“周大娘說的沒錯,我和太太是一家人,黑鍋誰背不是背著?分什麼彼此?春雨你也太性急了些。”

說到這裡,便對周宏家的道:“下午綢緞莊的人來,你只管領來見我就是,賬面上沒銀子,我先從百味館拿回來的銀子裡支取,萬萬不能耽誤了大家做夏季衣裳。”

周宏家的立刻喜笑顏開,躬身道:“到底還是大姑娘胸襟寬廣有見識,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嘛,一家人哪能說兩家話,是不是?姑娘放心,您幫了太太的忙,太太心裡是會記著的。天也晌了,老奴再沒有別的事,這就告退,大姑娘快去陪老祖宗用飯吧。”

顧綺羅點頭起身,於是周宏家的就退了出去,及至回到自己屋裡,她小女兒便趕過來問道:“如何?今兒是大姑娘管家第一天,娘看著她怎麼樣?可真是像傳說中的那麼厲害?”

周宏家的嗤笑一聲,慢悠悠道:“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女孩兒,平時太太不理會,由著她收買幾顆人心,大家就當她是真的厲害,殊不知,今兒這幾件難事一丟出去,我還以為要費一番唇舌呢,結果如何?她忙不迭就把百味館的銀子拿出來,將事兒都平了。呵呵,也虧她拎得清,將來出嫁,嫁妝還不是太太說了算,平時倒可以和太太打打擂臺,可越是這種時候,越得表現出一個女兒的尊重孝順來,不然京城中已經是流言四起,把她說的不堪了,若這會兒還和太太為敵,我看她是真想死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5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04 AM 編輯

第八十九章:獠牙

她女兒見她說著說著便得意起來,便連忙提醒道:“雖如此說,娘到底還是該小心一些,這位大姑娘既能在之前傳出厲害名聲,手裡不可能沒有一丁點兒手段的,您要是大意了為她所趁,太太回來可怎麼交代?”

“放心,你娘我心裡有數。嘿嘿!這次的差事容易得很,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行了,大少爺明日休沐,今兒傍晚大概就能回來,你趕緊去他房裡看著,省得叫那兩個小丫頭搶了先機,哼!兩個毛丫頭兒,也想和你爭,呸!也不睜開眼睛瞧瞧自己的德性。”

她小女兒便笑道:“您老擔心什麼呢?那不過是兩個毛丫頭,我卻是您的女兒,太太當日叫我去服侍大少爺,意思便很明顯,是要讓我做他房裡人的,那麼兩個小丫頭片子,能和我爭?”

周宏家的嘆口氣道:“雖如此說,你卻也不能掉以輕心了,大少爺到現在還沒碰你呢。唉!這可怎麼辦?莫非是讀書讀愚了不成?大少爺過了年也有十五了,怎麼到現在還不碰你一下?總不會是在外面讓什麼狐媚子給勾住了吧?”

她小女兒冷笑道:“少爺大多數時候都在國子監,休沐日就回府,什麼狐媚子這樣神通廣大,能勾得了少爺去?除非是狐貍精。”

一句話說的周宏家的也笑了,點頭道:“也罷,反正你自己注意著些,也許什麼時候大少爺知道人事了,就要了你呢,雖然不能做少奶奶,可將來靠著太太,一個姨娘還是跑不了的。又有我這張老臉,想來少奶奶也不會難為你,這不比找個平頭百姓做夫妻的強?”

“我知道了,娘不要總囉嗦。”小女兒聽得不耐煩了,恰好小丫頭送過飯來,於是娘兒倆便按下這個話題,對坐著吃飯。

“這十匹荷香緞子是給府上夫人姨娘和姑娘們的。共有六種花紋。都是時下最流行的。這是六匹天絲麻,是給府上奴才的……”

聽著外面的交接聲,顧綺羅翻著賬本。過了一會兒,周宏家的就進來笑道:“大姑娘,都交接清楚了,布料的數目和品種都對。折價共計八十六兩八錢銀子,您看……”

顧綺羅就站起身來。對春雨道:“你去和送貨的夥計結賬吧,我過去看看布料。”

周宏家的忙笑道:“這會兒布料要入庫了,姑娘……”

不等說完就聽顧綺羅淡然道:“入庫了我就不能看看嗎?”一邊說著,目光就變得有些淩厲。

周宏家的笑容一僵。連忙道:“自然能的。奴婢只是怕庫房前灰塵多,別撲了姑娘一身灰。”她一邊說著,心裡這個鬱悶啊。暗道你既要看布料,剛才怎麼不吩咐?這會兒都要入庫了。你記起去看布料了,怎麼想的?

“原來周大娘是關心我們姑娘啊,我還以為我們姑娘花了錢,你竟是連讓她看眼布料都不肯呢。”杏花冷笑著說了一句。

周宏家的連道不敢,一面在心中惡狠狠道:且讓你這蹄子再囂張兩日,看等太太回來,你還敢不敢在我眼前這樣張揚。一面想著,心裡卻也有些打鼓,總覺著今日顧綺羅有些不按牌理出牌,她對這位大姑娘的厲害也清楚得很,因越想越覺著心驚膽戰,及至到了庫房前,看見兩個婆子正在往庫房裡搬運布料,她便“啊”的叫了一聲,心裡陡然便慌了神,因忍不住就在心中默默禱告,暗道但願是自己多心了,顧綺羅並不是要趁這個機會查庫才好。

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只見顧綺羅到了那些布料前,不過看了兩眼,便轉過頭對看守庫房的劉二媳婦道:“正好今兒來了這裡,我也進去庫裡見識見識。”

劉二媳婦就是一慌,看了顧綺羅身後的周宏家的一眼,然後方陪笑道:“姑娘去年不是來看過了嗎?怎麼這會兒又要看?太太不在家,這怕是有些不方便呢。”

“看過了就不能再看嗎?你也說過我們姑娘是去年來的,這過了一個年,庫房裡又添了多少東西?我們姑娘既然幫著太太管家,心裡總該有個數吧。”

杏花冷笑一聲,一句話讓那劉二媳婦沒了言語,這邊周宏家的就連忙趕上來笑道:“這庫房裡又暗,灰塵又多,姑娘何苦進去呢?”

顧綺羅皺眉道:“要這麼說,我更得進去了,這是什麼地方?庫房重地,竟然說灰塵又多房裡又暗,這看庫房的是死人嗎?平日裡不用打掃灰塵保養東西的?”

劉二媳婦沉著臉道:“姑娘這話什麼意思?我活得好好兒的,怎麼就咒我死?實話說了吧,我每日都要打掃保養,所以這庫房裡也不是進不去,只是如今姑娘到底還沒有名正言順的管家,這庫房還是太太管著的,您今兒要進去查看,把太太置於何地?”

顧綺羅微笑道:“這話不能這麼說,我既是輔佐太太管家,如今太太不在府裡,我自然就要把這些事擔當起來。難道因為我名不正言不順,就事事都等著太太回來處理?若這麼說,這會兒賬面上沒銀子,布料拉來後我就該告訴人家拉回去,等太太回來再拉來,讓太太倒騰錢去付賬。劉大娘若是敢做這個主,布料不是還沒全都入庫嗎?你這就立刻帶人退回去,等你們太太回來,你就去和她說你捍衛了她當家太太的尊嚴,半點事兒都沒讓我染指,如何?”

劉二媳婦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如何不知道呂夫人這一次故意躲出去,就是為了讓顧綺羅填窟窿,可哪想到這大姑娘今日是吃了什麼藥?從前好歹還留個餘地有點兒顧忌,今日填了窟窿後竟是立刻就露出獠牙來,這突如其來的一招簡直讓她難以招架。

這會兒可不是去年查庫的時候了,那時有太太在,大姑娘明知道查不出東西,不過是借此立威和熟悉情況,然而現在太太不在,這庫房還真有一些不能見光的秘密,一旦被察覺了,那可不是天大的禍事?

劉二媳婦暗暗叫苦,心道太太您這回可失算了,照這樣下去,就算窟窿填上,這府中管家之權也要落到大姑娘手裡。她心中著急,就不住拿眼去看周宏家的,只盼著對方能幫自己說說話,阻止顧綺羅查房。

周宏家的比劉二媳婦還急呢,因見劉二媳婦敗下陣來,她不得已只好陪笑上前,不等說話,就聽顧綺羅悠悠道:“怎麼?周大娘也要說我進了這庫房,就是得罪太太麼?呵呵,我和太太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不過要進庫房查看一下而已,我不信太太就會因為這個生氣,便如之前買布料的銀錢不夠,我也只好從百味館支取,而不能幸災樂禍一般,周大娘,你說是不是?”

周宏家的啞口無言,她這才明白顧綺羅今天為什麼會那樣痛痛快快給錢,原來就是在這裡等著自己呢,偏偏對方拿自己先前說過的話來堵嘴,竟讓她半點兒脾氣都發作不出來,只憋得一張老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數度張嘴,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周宏家的和劉二媳婦可說是呂夫人的左膀右臂,當下門前這幾個婆子見她們都被顧綺羅三言兩語拿下,誰還肯做那出頭的椽子?於是一個個都縮手縮腳站在旁邊,顧綺羅便和杏花春雨大大方方進了庫房。

劉二媳婦和周宏家的無奈,只好膽戰心驚也跟著進去,到這時候,她們只能希望奇跡出現,要麼是呂夫人趕緊趕回來,要麼就是這大姑娘並沒有什麼智計,不懂拿賬本核對。

但這兩個希望實在是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呂夫人不可能立刻變成鳥妖,長出一副翅膀飛回來。至於顧綺羅,呵呵,就看她今天的做派,這是個沒有智計的嗎?才來府裡幾個月啊,就奪了太太的一部分管家之權,這得是多厲害的角色。

如今看來,這是此女故意隱忍著,她一直都是聰明的徐徐圖之,溫吞水般的作風甚至連呂夫人都被麻痹了,放心大膽就陪著自己閨女去溫泉山莊,還想著留幾個窟窿逼大姑娘往裡填錢,打著人家百味館的主意,卻不料這看似高明的算計,如今竟成了致命的敗筆,這位大姑娘就借著這個由頭倏然爆發。太太還想著百味館呢,怕只怕今天之後,不但百味館她得不到,大姑娘卻要更上一層樓了,從此後她在這府裡的地位又會被削弱不少。

兩人怎麼想怎麼都覺著今天這事兒便是絕境,且沒有逢生的可能。因無精打采的竟是連腦子都僵硬了,半點對策想不出來,忽聽身旁顧綺羅道:“庫單和賬本呢?拿來我看一看。”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劉二媳婦和周宏家的對看了一眼,劉二媳婦便硬著頭皮去抽屜裡取出兩個冊子遞給顧綺羅,見對方盯著自己瞧,她心虛的別開了視線。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08:5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12 AM 編輯


第九十章:發威


顧綺羅心中冷笑,將單子和賬本遞給杏花,由著兩人點對庫裡東西,她則閑庭信步般悠悠而行,忽聽杏花道:“單子上這架金絲屏風怎麼不見了?”

“回姑娘的話,那是老爺兩個月前把這屏風送給了一位朋友。”劉二媳婦微微松了口氣,果然,就聽杏花冷冷道:“既如此,怎麼不記賬?再把這屏風從單子上銷去?”

“是,奴才一時忘記了,這就補上。”劉二媳婦連連應是,接著杏花又找了幾個疏漏之處,卻都是馬虎忘記之類的小錯,並沒有看出什麼來。

周宏家的此時也松了口氣,暗道上天保佑,總算把這天大的禍事應付過去了,幸虧之前太太有防備,讓劉二媳婦早早預備下這假賬冊單子,不然今天定是難逃一劫。

眼看一個庫房走完了,兩人都有死裡逃生般的喜悅,劉二媳婦也沒想到這賬本和庫單能瞞過顧綺羅去,她只是個略通計算的婦人,趕制的假賬假單子哪裡能那麼周到?真正聰明的,細查一查,肯定能查出不對來。

因此時就不像之前那麼害怕顧綺羅,見她在門口椅子上坐下,這女人反而湊過去嘻嘻笑道:“姑娘累了?還有一個庫房,不過堆得都是些尋常不值錢的物件了,您不過去看一看?”

顧綺羅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剛剛還說什麼我查庫房就是不給太太面子,怎麼這會兒倒上趕著請我去另一個庫房了?看來這庫房貓膩不少,只不過我一時間沒說出來,所以讓大娘看輕了我啊。”

劉二媳婦面色一僵,連道不敢。卻見顧綺羅面上笑容猛地一收,冷笑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一面說著,就伸出手去,杏花和春雨忙將賬本庫單遞給她,顧綺羅將這兩樣東西拍在桌上,沉聲道:“三年前爹爹收了一套汝窯碗碟,這單子上記著的是不小心讓三姑娘打碎了一隻碗。可是我看著卻不止是少了一個碗吧?雖然庫單上說的是兩只碟子。可成套的碗碟,數目都是固定的,哪裡會跑出兩只碟子來?劉大娘。這個你怎麼解釋?”

劉二媳婦一愣,接著就低下頭支支吾吾道:“這……奴婢……奴婢也不太清楚成套瓷器的數目,也許……也許是老爺當日沒有收齊?”

“一派胡言,你打量著我才來府裡不長時間。()不知道爹爹的性子麼?若這套碗碟是不齊全的,他根本就不會收。還是說……”

說到這裡。顧綺羅故意拖長了聲音,一字一字慢悠悠道:“你是想讓我去問問老爺,到底當日收了幾只碟子?是不是真要等老爺來當面和你對質,你才肯說實話?”

“姑娘……姑娘饒了奴婢……”

劉二家的汗一下就下來了。她是管庫房的,自然清清楚楚:當日那套碗碟中,碟子數目分明是八隻。但那會兒恰逢呂夫人的妹夫要爭一個官職,她妹妹跑了來求姐姐。呂夫人向來是個喜好面子的,聽妹妹說對方愛瓷器,她已經湊了一套汝窯碗,獨獨少六個配套的碟子,呂夫人便做主拿了六個出去給妹妹看,不料竟配上了,這若是別的東西,她和顧老爺說一說,就給了自家妹妹也無妨,偏偏這套碗碟是顧明陽心愛之物,且他也不喜歡連襟那種投機鉆營之輩,所以呂夫人不敢告訴丈夫,就想辦法讓女兒弄碎了一隻瓷碗,這樣一來,這一套瓷器不全了,顧明陽也就沒興趣再欣賞,不然三年的時間,早就露餡兒了。

這事兒已經時過境遷,劉二媳婦怎麼也想不到這竟會成為顧綺羅開刀的由頭,她更驚奇對方是怎麼知道這套碗碟的,要知道都過去三年了,就是當日家裡下人,怕也沒幾個還記著這事兒吧?

其實顧綺羅是從顧清雲的嘴裡知道這件事的,如果劉二媳婦知道真相,不知會怎麼想。大少爺這是和大姑娘聯起手來對付自己的親娘嗎?雖然當日顧清雲也不知這裡面的事,但他對那套碗碟記憶深刻,所以說起的時候描述的十分仔細,因此今日顧綺羅一看見那不成套的碗碟,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貓膩了,因為這曾經是顧明陽心愛之物,所以她毫不猶豫拿此事做了打頭炮。

顧綺羅冷冷看著劉二媳婦,見她的汗已經在臉上脖子上淌成小溪了,她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隨意翻了翻賬本,指著其中一處道:“這一筆二百三十兩銀子的支出,是去年春天的賬目,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錯在哪裡吧?”

劉二媳婦心裡“咯噔”一下,卻仍是假裝迷茫道:“這……奴婢不……不知道哪裡錯了啊。”

“啪”的一聲,顧綺羅手掌一拍桌子,柳眉倒豎,厲聲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打量著我好欺騙是不是?今日是多少布料?花了多少銀子你知不知道?這賬本上的不過就是多了兩匹綢子,那彩雲緞還不如荷香緞值錢呢,倒多花出去一百六十多兩銀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去年春天京城的物價是嗎?做假賬也做的這樣不用心,好歹你也靠點譜兒,編成這樣,我要再看不出來,豈不成了豬腦子?”

劉二媳婦諾諾不敢言語,她卻沒料到還不算完,也不知道這大姑娘那腦袋是怎麼生得,分明之前她不過是在庫房裡走了一圈兒,聽杏花春雨對了下庫單賬目,這會兒竟然就把那些錯誤百出的漏洞全都一條條指出來了,劉二媳婦起先還只是汗流浹背,到最後,乾脆就癱倒在地上,也不分辨,只是絕望的看著顧綺羅,如同一尊木雕泥胎一般。

庫房外本來就有些想看熱鬧所以偷偷站在角落裡的下人們,因此顧綺羅在庫房中大發雌威,將劉二媳婦問得無言以對之事,迅速就傳了開來,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大姑娘和劉二媳婦的對話具體是什麼內容,但大姑娘發了火,劉二媳婦蔫了這總是事實。一時間除了呂夫人在府中的幾個心腹,其他人幾乎都是暗地裡拍手稱快,就是呂夫人這邊的,在短暫驚慌之後也開始暗暗盤算起來。

府中事務繁雜,顧綺羅直到傍晚才回到院子裡,在周太夫人面前陪著說了一會兒閑話。因為這院裡只有兩個丫頭,聽顧綺羅的命令並不敢隨意傳話,所以老太太還不知道孫女兒今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行動,只是看著顧綺羅很高興的樣子,她也覺著心情愉快,晚飯也多吃了小半碗。

回到自己房間,杏花和春雨早打好了熱水,主僕三人洗浴了一番,那天就黑了,顧綺羅穿著舒服寬松的棉布衣褲,伸著懶腰笑道:“今兒一天真是累啊,嘖嘖,若是有溫泉泡就好了,唔,也不知道三妹妹有沒有和蕭江北搭上線?”

“三姑娘和二爺?”春雨嗤笑一聲,不屑道:“她要是不怕被二爺砍了,盡管湊上去唄,我不信二爺會給她好臉色。”
顧綺羅笑道:“若真是這樣,太太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三妹妹那頭雞飛蛋打,府裡又被我占了上風,嘖嘖嘖,真替她不值啊。”

她一邊說,便咯咯笑起來,卻見杏花和春雨都是面色嚴肅,春雨甚至氣鼓鼓的看著她,因便驚訝道:“我好容易講個冷笑話,你們不笑也就罷了,這麼瞪著我算是怎麼回事?”

杏花便來到顧綺羅身前,坐在床下繡墩上正色道:“姑娘,今兒那劉二媳婦明顯已經讓您拿住了,您為什麼不一鼓作氣的發落了她?就是老爺回來知道這件事,姑娘只要把那賬本庫單給老爺看,老爺也不會說什麼。如此一來,便如同斬斷了太太一條膀臂,她日後還想在這府中一手遮天,就不能夠了。”

顧綺羅這才知道杏花是因為什麼不高興,她就慢慢收了笑容,喝了口紅豆湯,接著方悠悠道:“你說的沒錯,今兒若是我立刻就將劉二媳婦拿下,老爺也無話可說,太太也必定損失慘重。但是我問你,這是在我還在這府裡的情況下,若我有一天帶著你們出閣了,那時候又要怎麼辦?”

杏花愣了一下,卻聽顧綺羅正色道:“從前我就說,我要的不是這一朝一夕的得失,而是府中長遠的安寧。祖母在這裡不能動,莊姨娘和二妹妹如今也是傾全力幫我,若我只顧綺羅著一時痛快,固然可以將太太的氣焰徹底打壓下去,但等我出嫁後,你覺著她們的日子會好過嗎?”

杏花皺眉道:“姑娘說的是,這倒是奴婢思慮不周,只是……留著那劉二媳婦,難道就能換來這府中長治久安?恕奴婢直言,太太此人雖然刻薄狠毒,但對於她要拉攏的人,倒是不遺餘力的,劉二媳婦不可能倒戈到姑娘這邊,就如同當日的琥珀,她寧可被絞死,也不肯供出太太來,所以讓我們也束手無策,劉二媳婦和周大娘這些人,分明都與她是一樣的。”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38 PM


第九十一章:我們的錯

顧綺羅點點頭,嘆道:“琥珀那件事當真可惜,若是她肯供出太太來,我如今還費這樣事做什麼?老爺不可能容忍蓄意害老太太的人,哪怕那個人是太太也不行。”

由她這句話,杏花倒聽出了一點兒端倪,因疑惑道:“姑娘的意思是,您之所以不能利用今日的事情扳倒太太,竟是因為老爺?”

“不是他還有誰?”

提到這個顧綺羅也是一肚子氣,無奈攤手道:“老爺在家事上就是個糊塗的,或許也可以說,即便能明白,他也要裝糊塗,根本就是鴕鳥的性格。哪怕他就是知道府裡暗潮洶湧,他也會選擇性的視而不見。且太太那個人,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都好,這十幾年來,她對老爺確實是真心扶持的……”

不等說完,就聽春雨冷笑道:“就算是真心扶持,那也不是為了老爺,還不是盼著老爺青雲直上,到時她也能跟著得好處,做誥命夫人麼。”

顧綺羅笑道:“春雨說的沒錯,只是我們知道這些沒有用,老爺是不會這樣想的,他只想著夫妻十幾年,當真是同氣連枝同心同德。這種情況下,你們說,即便我今日把劉二媳婦,甚至是把周大娘都給徹底整垮了,結果又能如何?太太或許會傷筋動骨,家中大權或許會暫時把持在我手中,但我離開後呢?不傷了太太的元氣和根本,只要我一離開,這家裡很快就又要是她說了算,到那時,祖母和莊姨娘以及二妹妹的日子可怎麼過?”

杏花嘆道:“奴婢這下真正明白了,姑娘真是仁義。只是這樣一來。咱們要怎麼辦?若說不利用這事兒去傷太太,那還唱這一出做什麼?”

“呵呵,唱這一出做什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顧綺羅微微一笑:“我早就說過,想奪我的百味館,不是那麼容易的。”

杏花又迷糊了,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問,而是仔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謹慎問道:“姑娘……是有辦法徹底傷了太太的元氣?讓她從此後再不能在府裡一手遮天?”

“這是當然。”顧綺羅輕輕撚著自己的辮梢兒。悠然道:“不然我這些安排佈置豈不是全白費了?打蛇就要徹底打死,不能讓它再有翻身咬你一口的機會,明白嗎?”

“道理奴婢明白。不過姑娘究竟要怎麼做,奴婢心裡還是有些糊塗,但奴婢也不想刨根問底了,姑娘聰明絕頂。對這件事肯定有了佈置,奴婢就聽姑娘的吩咐便是了。”

“好丫頭。放心,以你的聰明勁兒,過陣子也就猜出來了。”顧綺羅伸了個懶腰,旋即站起身笑瞇瞇道:“好了。睡覺。”

三天后,呂夫人一行從溫泉山莊回來,顧綺羅前往大門迎接。卻只見呂夫人和顧錦繡韓姨娘臉都是黑的,倒是莊姨娘和顧蘭綃笑顏如花。不知是遇到了什麼好事兒。

顧綺羅心中奇怪,暗道怎麼回事?莫非真是三妹妹不知好歹往蕭江北眼前湊,卻被那廝一巴掌抽開了?唔,怎麼說也是名門閨秀,不至於為了個男人就連臉都不要了吧?

“大姐姐有空兒嗎?我從山莊裡帶了幾樣點心給你。”顧蘭綃拉著顧綺羅的手親熱笑說著,卻聽她猶豫道:“唔,我要去和太太說一說這兩日家裡發生的事呢。”

“不用了,坐了半天馬車,我也乏了。”呂夫人淡淡道:她可不想現在就和顧綺羅面對面說話,怎麼著也要等聽完周宏家的稟報完,思量好怎麼對付這個厲害的繼女,才好見她。

聽呂夫人這麼說,顧綺羅便笑道:“既如此,那二妹妹就過來吧。”說完輕輕瞟了呂夫人一眼,暗道你去聽匯報吧,但願你心臟沒事兒,別被我送你的“驚喜”給嚇著。

“大姐姐雖然沒能去溫泉山莊,但看著臉色倒是很好啊。”來到顧綺羅房中坐定,顧蘭綃打量了幾眼顧綺羅,忽然神秘兮兮的笑著說了一句,然後湊到顧綺羅耳邊小聲道:“莫非二公子過來找您了?”

“蕭江北?他不是在溫泉山莊嗎?怎麼可能過來找我?”

顧綺羅當真是驚訝了,卻見顧蘭綃捂著嘴偷笑道:“姐姐不要裝了,和妹妹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你就告訴了我又如何?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裝什麼?告訴你什麼啊?什麼說出去?”顧綺羅差點兒沒讓自己的口水嗆著,這二妹妹怎麼去了一趟溫泉山莊,回來竟添了幾分神婆氣質,看那篤定的模樣。問題是她這幾天除了在府裡使勁兒折騰之外,根本連蕭江北一根頭發都沒看見啊。

“怎麼?難道蕭二公子真的沒來找你?”顧蘭綃也驚訝了,眉毛一擰:“這不可能啊。”

“怎麼叫不可能?”顧綺羅險些崩潰:“妹啊,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你直說行不?不帶這樣吊我胃口的,把我吊成胃下垂你負責嗎?”

“胃下垂?”顧蘭綃愣了,卻見顧綺羅擺擺手:“我說胡話呢,你就不用不恥下問了。蕭江北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他來找我,發生什麼事了?我根本沒看見他啊。”

顧蘭綃立刻換了一副肅然起敬的表情,正色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到底還是看輕了二公子,他對姐姐,當真是用心良苦,尊重愛護的緊。”

顧綺羅抓狂了:“二妹妹,你這番感嘆雖然讓我非常感動,但咱們直接說正題好嗎?你這要在女頻,那屬於嚴重灌水,訂閱會狂掉的好不好?”

她見顧蘭綃又愣了,便有氣無力的揮揮手道:“我又說胡話了,你趕緊告訴我吧,不然我還不知道說出什麼來呢。”

“咯咯咯……”顧蘭綃嬌聲笑著:“原來不止是二公子情根深種,姐姐對二公子的關心,可不比他對您的少呢,嘖嘖,你們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呸!我這是好奇,好奇懂嗎?哪個關心他了?我說二妹妹,您可不能再賣關子了,會出人命的。”顧綺羅坐到顧蘭綃身旁,打算這女人再繼續扯東扯西的話她就抓住對方肩膀把她搖成風中的塑膠簾子。

“二公子提前去了溫泉山莊,然後去幾百裡外的深山老林裡打獵,一來一回足足用了五天時間呢。滿載而歸後,他歡歡喜喜來到後園見我們,我估摸著他當時肯定以為大姐姐也在,所以來的時候那臉上還難得帶了一絲笑意,誰知進了亭子,只看見滿亭的鶯鶯燕燕,卻遍尋不到大姐姐……”

顧蘭綃說到這裡,便閉口不言,只笑吟吟看著顧綺羅,卻見對方二話不說從腰間解下荷包遞過來,陪笑道:“這裡還有幾兩碎銀子,給妹妹買果子吃。”

“我才不要呢,你把我當成酒樓裡那些說書的了?”顧蘭綃把荷包推回去,卻見顧綺羅翻了個白眼,咕噥道:“哪裡哪裡?你比說書的腹黑多了,最起碼人家說書的就算要吊胃口,也不會斷在這麼要命的地方兒。”

“哈哈哈……”

顧蘭綃又笑起來,然後才慢慢收了聲音,感嘆道:“姐姐是沒看見,當時二公子那臉色,嘖嘖……都綠了,和鍋底一般。”

“等等,鍋底是……綠色的?”顧綺羅心想這是什麼坑爹的形容啊?誰家鍋底還長綠毛呢?

“哎呀,綠完之後就黑了嘛,所以才說像鍋底一樣。你到底要不要聽?”顧蘭綃也察覺到自己這形容詞錯的離譜,惱羞成怒的跺腳。

顧綺羅連忙順毛:“是是是,綠完之後可不就是黑了呢,妹妹這形容當真貼切的很,貼切的很,然後呢?”

“然後二公子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啊,他還特意把我叫過去問了大姐姐的情況,知道大姐姐安好,方松了口氣呢。”顧蘭綃賣夠了關子,這才嬌笑道:“托大姐姐的福,那天我真是痛快得很,從來就沒有那樣痛快過。”因就把當時和肖如蘭顧錦繡的言語爭鋒說了一遍。

顧綺羅也是感慨不已,搖頭苦笑道:“這麼些日子咱們家在風雨裡飄搖著,卻看不到那些公侯官宦之家出手,我還以為他們都放棄了呢,誰知原來都是在暗中憋著勁兒,這一有機會,就又冒出頭來了。”

顧蘭綃道:“這說起來也不怪人家,先前雖然流言厲害,可你和二公子還是一如既往,人家一看你們兩個這情意簡直堅定地過分,誰還肯湊上來自討沒趣呢?須知那樣人家,可是最看重面子的。結果前些日子不知二公子怎麼抽了風,和你吵了一架,然後他又日日流連青樓,只鬧得京城中人盡皆知,讓那些貴族人家以為你和他的婚事肯定完了,所以大家才又開始蠢蠢欲動,結果讓他兜頭一盆冷水,給澆了個透心涼,我想想都替那些貴人們冤得慌。”

“二妹妹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我們的錯兒。”顧綺羅用力點頭,心中也覺著挺慚愧的,這還真是另類版本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40 PM


第九十二章:反擊開始

忽聽顧蘭綃道:“究竟姐姐和二公子是怎麼回事?先前我也道他嫌棄你了,還在心裡把他罵成了白眼狼,怎麼這一轉眼間,你們又好了?”

“咳咳,這其中的事情太復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顧綺羅搖搖手,沒有明說,於是顧蘭綃也就沒有追問,只是咕噥道:“這才真是過河拆橋呢,聽我把事兒說完了,你就開始敷衍我了。”

話音未落,忽然就聽外面春雨道:“姑娘,太太房裡的玲瓏姐姐過來了。”

“哦?讓她進來吧。”顧綺羅沖顧蘭綃使了個眼色,於是顧蘭綃便也正襟危坐,須臾間只見門簾一挑,玲瓏面色冷淡的走進來,沖著兩人輕輕施禮,然後沉聲道:“我們太太說,端午節就要到了,所以請大姑娘過去商量過節的事。”

顧蘭綃挑高眉毛,訝異的看了玲瓏一眼,暗道太太平時就怕大姐姐插手管家裡的事,怎麼這會兒還要主動找她商量,這是怎麼回事?看來大姐姐這兩日在府中可沒少下功夫啊。

顧綺羅點頭道:“好,去告訴太太,就說我知道了,一會兒便過去。”說完看玲瓏離去,她便站起身來,顧蘭綃也忙起身道:“我也該告辭了,回來後還沒去探望祖母,正好過去坐一坐。”

顧綺羅笑道:“你去吧,和她老人家說說溫泉山莊的事,她喜歡聽。”

顧蘭綃道:“好。說起來二公子當日一點面子都沒給人留,轉身就走了,大概香姨娘也知道他的心思了,所以這一次回來。仍然給了咱們家不少獵物,大姐姐有興趣,可以去廚房看一看,那可都是二公子為你獵得,是了是了,二公子這一回,赤手空拳打死兩頭老虎。簡直太厲害了。什麼叫萬夫不當之勇,這才是呢。”

顧綺羅本來覺得自己已經很瞭解蕭江北的武力值了,今天才知道自己那點兒瞭解還是遠遠不夠。這是能徒手打死老虎的主兒啊。還是兩頭,當日武松在景陽岡也只是打死一頭老虎罷了,要遇上一對那也鐵定要歇菜,就這。還是仗著酒壯人膽。蕭江北那廝是不是串戲了?他應該是武俠小說的男主吧?怎麼跑來宅鬥文裡當主角了。

顧綺羅不知道具體過程,會這樣想也不奇怪。她不知蕭江北乃是有弓箭相助,先射瞎了那兩頭老虎,雖然如此一來老虎會更瘋更猛,然而終究沒有了章法。所以才會讓蕭江北的鐵拳打死。

當下姐妹兩個出得門來,恰好看見春大娘從周太夫人房裡出來,看見她們。面色先是一變,接著便上前陪笑打招呼。有說了幾句話,態度著實殷勤親熱的很。

待她走了,顧蘭綃便驚訝道:“這可奇了,這春大娘雖不似劉二媳婦和周大娘那般是太太的心腹,卻也很得太太信任,不然當日也不能過來管著老太太院裡的事,素日見了我們,都是面子上應付罷了,怎麼今兒卻這樣親熱起來?”

顧綺羅笑道:“這說明你姐姐我在府裡的人緣是越來越好了唄,有什麼好奇怪的?”

顧蘭綃拿扇子掩口笑道:“妹妹自然是知道姐姐厲害的,虧我剛才聽玲瓏讓你去見太太,我還擔心呢,原來我竟是杞人憂天,只怕這會兒焦頭爛額的反而是太太吧?”

顧綺羅含笑不語,顧蘭綃心中越發熱切,看看左右無人,便上前悄聲道:“難得的機會,姐姐可不能婦人之仁,須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若是因此有顧慮了,怕反受其害啊。”

顧綺羅看了顧蘭綃一眼,自然明白她的暗示,於是也笑道:“妹妹急什麼?這事兒是要徐徐圖一個長久之計的,若一時心急,只怕打蛇不死,最後還要死灰復燃,到那時就不好辦了。”

顧蘭綃一愣,此時姐妹兩個已經來到周太夫人門前,顧綺羅就拍拍顧蘭綃的肩膀笑道:“耐心點兒,好飯不怕晚,若想吃好東西,就得沉得住氣,姨娘一定贊同我的說法。好,只怕太太等急了,我先去了。”

顧蘭綃看著顧綺羅離開的背影,在心裡默默琢磨著她的話,一面上了臺階,忽聽廊下一個聲音道:“二姑娘是來看老太太的?那不如下午來吧,昨晚上老太太沒睡好,這會兒正在榻上歪著呢。”

顧蘭綃一看,原來是周太夫人身旁的丫頭海棠,於是便笑道:“那好,老太太若醒了,就和她說我來過,下午我再來看她。”說完便出門,本來是要回春畫院自己屋子的,然而想了想,她便改了方向,往莊姨娘的房裡來。

站在房門口,看著相隔不遠的上房,雖然聽不到裡面顧綺羅和呂夫人在說著什麼,她卻似能感覺到一股緊張肅殺的氣氛一般,仿佛那兩個人正在談笑間彼此相搏,卻不知最後會是誰勝誰負。

“二姑娘怎麼站在門外?快進來吧,姨娘剛剛還念著您呢。”

忽聽翠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顧蘭綃這才回過神來,進到裡屋就見莊姨娘正在做針線,她上前看了兩眼,便笑道:“姨娘怎麼想起繡被面來了?這活計又累又費精神,何況您這個年紀,眼睛哪裡禁得住累?”

莊姨娘笑著將那床桃紅色繡著翠綠荷葉嫩粉荷花的緞子被面展開,問顧蘭綃道:“你看這花兒如何?”

“好精緻。”顧蘭綃眼睛一亮,伸手輕輕撫上那涼滑緞子,笑著道:“這是要給誰的?怎麼下這樣功夫?我從前也沒看過您動手,姨娘什麼時候竟繡一半兒了?”

莊姨娘笑著將那展開的被面收起,放下手裡繡繃,活動了活動脖子,這才起身和顧蘭綃來到炕桌兩旁坐下,翠雀送上茶來,她就喝了一口,然後笑道:“我想著你大姐姐今年是必定會出嫁的,從她來了這府裡,一個沒娘的孩子,孤孤單單的,我們沒有照拂她多少,倒是她給了咱們不少好處。我想她如今有著百味館,老太太也未必沒有體己給她,還有蕭家那位二公子,只那兩箱子聘禮,就是價值連城了,因這樣想著,竟是沒什麼可送她的,幸好這繡花的手藝還沒丟,我看她也喜歡這些東西,所以倒是用心繡兩床被面給她還好。”

顧蘭綃便有些動容,輕聲道:“姨娘辛苦了。”

莊姨娘不置可否,她這樣下苦功,除了憐惜感激顧綺羅外,更是為了顧蘭綃將來的終身打算,所以也不覺著辛苦,因此時見顧蘭綃只慢慢轉著茶杯,她便道:“剛剛看見大姑娘進了上房,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要去看她和老太太嗎?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顧蘭綃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把顧綺羅和自己說的話也告訴了母親,莊姨娘琢磨了半晌,便是眼睛一亮,呵呵笑道:“好一個大姑娘,她這是不想咱們倆見風使舵走入歧途,所以好心提醒我呢。只是她也小瞧了我,如今這形勢我難道不知?除了和她一起,根本沒有別路可走了。好,太好了,不枉我這幾個月費了這麼些心思。”

“大姐姐到底是什麼意思?”顧蘭綃其實能猜出一些顧綺羅的想法,卻不敢肯定,只聽莊姨娘呵呵笑道:“還能有什麼意思?你大姐姐這是要耐心等待時機,一棒子把太太打死,讓她再無翻身之力呢。到那時,這管家的差事便是我的了,所以她才告訴你,好飯不怕晚。”

顧蘭綃見果然如自己所猜測一般,不由也是大為興奮,但想了想,卻又猶豫道:“現在的情形,于大姐姐還是不利的,如今太太回來,那原子非大概又要來糾纏,他有靠山,又有契約婚書在手,大姐姐這一關不好過啊。”

“不用急,我料著大姑娘隱忍了這麼些日子,也該開始反擊了,我們只在旁邊看她的手段就好,唉!我倒是有心幫忙,只是她大概也用不到我。嗯,端午節的事太太竟然要找大姑娘商議?呵呵,看來她這一次栽的跟頭不小啊。”

正如莊姨娘所料,此時的上房中,呂夫人面色鐵青,已經隱隱到了爆發的邊緣,卻不得不咬牙苦忍著。好半晌,她方把手中禮單拍在桌上,咬牙道:“這是什麼意思?大姑娘如今還沒進蕭家的門,就要把家私都搬過去了?這樣多的冰片麝香等香料,得多少銀子?這也罷了,可為什麼給冬雲家的,只有這麼點兒東西?這也拿得出手?”

顧綺羅慢條斯理喝著茶,毫不把呂夫人的氣怒放在眼中,悠悠道:“話不能這麼說啊太太,咱們家有什麼東西值得往蕭家搬?庫房裡那套汝窯碗碟倒是不錯,偏偏還不是成套的,我就搬去了,也不過是惹笑話罷了。更何況俗話說得好,禮尚往來禮尚往來,蕭家先前的聘禮你也說不薄了,又連著兩次請咱們去溫泉山莊,還送了這麼些山珍野味過來,必要給些貴重節禮才不失禮數,不然一旦人家的節禮也很貴重,咱們豈不是抓瞎了?至於呂家,那是太太的堂弟家,最親近的人,咱們家現在這個情況,太太和他說一說,我不信他不理解,都這樣艱難了,就不要在他那裡打腫臉充胖子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42 PM


第九十三章:強硬

“你知道艱難還往蕭家送那麼貴重的禮?”呂夫人要氣瘋了:顧綺羅這真是明目張膽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啊,一個毛丫頭,她憑什麼?以為自己能翻天嗎?

“這個就不用太太操心了,蕭家的重禮,公中沒銀子自有我來填補。可若是往呂家也送重禮,我是不會填的,太太來填嗎?”

“你……你好大膽。”

呂夫人身子顫抖,拍案怒吼,卻見顧綺羅面色一整,冷冷道:“太太過獎,我這膽子比起太太,也就不算大呢。呵呵,敢把爹爹心愛的汝窯瓷器送給他不待見的人去鉆營跑官兒,這樣事情我是幹不出來的。”

“你……”

呂夫人登時啞火,看著顧綺羅的目光如同要把她吃了似得,卻見顧綺羅亦是面罩寒霜,冷聲道:“太太別揣著明白裝糊塗,要不要我和你好好兒算一算這幾年府裡的賬目?看看您往娘家填了多少私房銀子?不是看在這些年你扶持爹爹,幫忙經營的份兒;不是怕爹爹傷心難過,你以為我怕和你把這些事情撕擄開來?”

“你要幹什麼?”

就在之前,劉二媳婦和周宏家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在她面前哭訴著的時候,呂夫人都沒有想到顧綺羅真的會如此大膽,自己竟然真的會被她拿捏住動彈不得。然而現在,她終於真真正正領教了這被她從心眼裡瞧不起的鄉下丫頭的厲害,不過去了溫泉山莊三天,這府裡竟然就變了天,她竟然就兵敗如山倒,再思及當日溫泉山莊裡蕭江北的所作所為。呂夫人只覺著一顆心竟疼得抽搐起來。

“我不想幹什麼。”顧綺羅看著呂夫人冷冷道:“我只想讓太太知道,我不是個軟柿子,即便現在有原子非在那裡步步緊逼,但你想配合著他來拿捏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原子非厚顏無恥,我不會放過他,可太太怎麼說也是爹爹的妻子。我不想讓你摻和這件事。鬧到最後魚死網破。太太,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不是不敢和你撕破臉。而是不想,這全都是為了爹爹和祖母。所以我這次雖然查出了許多問題,卻仍然願意在這裡和你心平氣和的商量,我已經給你留了一線餘地。你知趣的話,我們仍然井水不犯河水。這些事爹爹也永遠不會知道;可太太若是不理我這份兒苦心,呵呵……”

顧綺羅這話已經說得很不客氣了,依照呂夫人的性子,就要拍案而起的。然而她卻慢慢平靜下來。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顧綺羅幾眼,心中暗自琢磨道:她之所以這樣做,原來只是想對付原子非。又怕我扯後腿,所以才要把我收服。如果是這樣的話。哼哼!就暫且忍一時之氣,先讓她威風幾天又如何?呵呵,你說原子非厚顏無恥,你要對付他,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好,我就看看你怎麼對付他,等到時候不得不嫁給人家時,我看看你那會兒怎樣哭叫著尋死覓活。

一念及此,便用盡全力壓住火氣,強自露出一絲笑容道:“原來大姑娘弄出這些事來,只是為了這個,這真是從何說起?那原子非,我和老爺何嘗不是恨得咬牙?大姑娘若有辦法對付他,當真是再好不過,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吱聲。”

顧綺羅心中冷笑,面上卻也言笑晏晏道:“太太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沒事兒的話,那我先走了。”

“等等,這端午節的節禮……”呂夫人使勁兒抖了抖那張顧綺羅遞過來的禮單,她覺著既然兩下裡把話說開了,那自家弟弟的節禮,對方總應該給自己一點面子的。

卻不料顧綺羅似笑非笑的一挑眉,呵呵笑道:“怎麼?這節禮還有問題嗎?我怎麼沒察覺出來呢?其實這事兒太太也不用和我商量,公中出銀子的事情我豈會過問?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只有從百味館那邊支取的銀子,為了不讓那些下人鉆空子,我少不得要過問幾句。”

呂夫人的臉立刻就沉下來了,她沒想到顧綺羅竟是連這麼點面子都不給自己,聯想到自己之前還盤算著怎麼把百味館弄到手,簡直就好像是癩蛤蟆要吃天鵝肉般的可笑。這女人氣急敗壞之餘,忍不住就惱怒道:“這不合規矩吧?”

“百味館是蕭二公子幫我一手辦起來的,沒用公中半分錢,如今家裡艱難,我肯用它賺的錢幫襯家裡,那是因為我對這個家有情義,怎麼?難道就連過問一下都不許了?爹爹可不是教我這樣為人處事的,太太若覺得不合規矩,不如咱們一起去問問爹爹?”

呂夫人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顧綺羅那一句句悠然帶笑的話恰如無數把鋒利尖刀,刀刀都插在她心窩子上:開什麼玩笑?去找顧明陽評理?那丈夫必然要問,為什麼忽然這樣不懂事兒,非要和你爭著管家啊?自己怎麼說?哦,那是因為公中沒錢了,必須用她的錢。什麼?為什麼公中沒錢了?因為我之前挪用了一些給冬雲和原子非,支持他們來府上鬧事,好把這個礙眼的野丫頭給弄走,讓我的三閨女嫁去蕭府……呵呵,自己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呂夫人氣得不行,可面對如此強勢且掌握了自己許多把柄的顧綺羅,她已經是無計可施,因此時不由得就有些後悔,暗道先前不該把這事兒想的太容易,以至於把那麼些錢都填給了冬雲和原子非,她本以為只要自己略施小計,顧綺羅為了不讓父親傷心,為了能順利嫁去蕭家,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把百味館拱手相讓,哪想到這丫頭厲害精明到了這個地步,她究竟是怎麼看出那庫單賬本的不對來?雖然劉二媳婦做的不細致,可也絕不是一個鄉下丫頭走一圈就能識破的啊,自己總說那丫頭不是善茬不是善茬,誰知到頭來還是嚴重低估了她。

出了上房,坐在廊下和呂夫人房裡丫頭們閑話的春雨便立刻站起身來,快速跟上了顧綺羅的腳步,一面笑道:“姑娘不知道,這一次那溫泉山莊可熱鬧呢。”

顧綺羅微笑道:“哦?打虎英雄露了一面就沒影兒了,這也熱鬧的起來?”

春雨開心道:“是啊,就因為這樣才熱鬧呢,那些夫人小姐們個個都說二爺太目中無人了,哈哈哈,只怕姑娘辛辛苦苦幫二爺挽回的名聲這一次又全都搭進去了。”

“怎麼蕭江北名聲狼藉你很高興嗎?個小沒良心的。”顧綺羅扭頭瞪了春雨一眼,就見小丫頭捂著嘴巴偷笑道:“奴婢當然高興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二爺的好,這才趁奴婢的意呢,不然姑娘這邊要對付那個原子非,另一邊還得應付沒命往二爺身上撲的鶯鶯燕燕,哪裡應付得過來?”

顧綺羅哭笑不得道:“你這個天生反骨的小東西,若是讓蕭江北知道你這副德性,你就別想陪嫁了。”

春雨一點兒也不怕,反而搖頭晃腦的笑道:“奴婢才不信二爺這樣小氣,二爺肯定更喜歡聽我說的這話,若非如此,當日亭子裡群芳薈萃,怎麼二爺卻綠著臉拂袖而去呢?再說了,二爺說不讓奴婢陪嫁,難道姑娘就會舍了奴婢?奴婢不信姑娘這樣無情。”

“少來了,剛剛不是挺大膽的嗎?這會兒又打感情牌。”顧綺羅搖搖頭:“真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奴婢心裡還能怎麼想?奴婢當然是一片忠心為姑娘……”春雨拍著胸脯,不等說完就聽前面一個帶笑的聲音道:“行了行了,忠心是要看行動的,哪有你這樣天天掛在嘴上,那也忒不值錢了,你看你哥哥,從來不多說半句話,可是姑娘外面的事,全都辦的妥妥帖帖,你該多學學他才是。”

原來卻是在院子裡曬手帕的杏花恰好聽到春雨的話,便打斷了她。杏花只是隨口這麼一說,不料卻被春雨抓住了話柄,只聽這小丫頭咯咯笑道:“姑娘常說什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著我哥哥的時候,那也是少說多做的性子,後來進了府裡,和杏花姐姐在一起,就變成這樣油嘴滑舌……”

“你這蹄子找死。”杏花將帕子往竹竿上一撂,提了裙子就去追春雨,一面叫道:“給我站著,有膽子說嘴,就好好兒站著等我打死你。”

“我腦袋又沒被驢踢,倒老老實實等在這裡挨打?”春雨一邊笑一邊跑,在廊下繞了幾圈後就暈了,躲在顧綺羅背後笑得直喘氣,見杏花追過來,她就拉著顧綺羅的袖子叫道:“姑娘救命啊。”

顧綺羅便伸手攔了杏花,笑吟吟道:“好了,你還說春雨呢,看看你這會兒不依不饒的架勢,曾遠可沒有你這樣小氣。”

“姑娘不是時常說奴婢太老成了嗎?所以今兒奴婢便青春活潑一回。”杏花說完,就見春雨向自己做著鬼臉,她正要再去追,就聽顧綺羅道:“好了,去幫我預備套衣裳,咱們等一下出去。”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4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6-26 01:13 AM 編輯

第九十四章:評戲

“要去哪裡?”杏花一愣,沒聽主子說過今兒要出去啊,這是忽然想起什麼了?

“去百味館。”顧綺羅搖著團扇微笑道:“後日就是四月二十五,太子府小皇子的生日,那天桃花班要去太子府唱戲,我今兒得去看看。”

杏花還不等說什麼,春雨便拍手道:“好啊好啊,上次去百味館,只聽了一半,奴婢這幾日都惦記著呢,那黃梅採茶調當真好聽得很,原本還想著什麼時候才能再聽一回,沒想到姑娘今兒就要去百味館,這真是太好了。”

“別只顧著大呼小叫,快去預備衣裳,不然就讓你看家。”顧綺羅冷哼一聲,於是春雨吐了吐舌頭,飛快回房,這裡顧綺羅就對杏花道:“今兒個你也過去吧,咱們下個月宴席的銀子既然要漲,那新菜也該推出來了。”

杏花笑道:“好。說起來奴婢原先還擔心這銀子漲的太厲害會失去客人,如今看來,咱們的問題是客人太多了,那些真正的大富豪大皇商誰把一百兩銀子放在眼中,先前還總埋怨咱們的要價低了,不能凸顯他們的身份呢,要咱們也弄什麼燕窩宴野味宴山珍宴之類的招牌。”

“這些就罷了,京城裡多得是酒樓有,誰喜歡誰就去吃,咱們只管做好咱們的私房菜。”顧綺羅顯然不是會被成功沖昏頭腦的人,這一點杏花尤其贊賞,因服侍顧綺羅換了衣裳,然後去和周太夫人說了一聲。主僕三人便乘著馬車往百味館而來。

此時正是晌午,百味館前院大廳被分成三個包間,開了三桌宴席。這大宅子已經被蕭江北買了下來,雖然房契顧綺羅不肯要,但也不用交租金了。

順著角門來到後院,還沒進月亮門,便聽見一陣悠揚婉轉的調子隨風飄來,顧綺羅笑道:“咱們今兒趕得巧,他們正在排戲呢。走,看看去。”

於是三人便悄悄來到後院,只見鐘春風和柳如風正站在一起。對著不遠處空地上那兩人指指點點,其它人則在一旁觀看,桃花班的班主和樂師們吹拉彈唱著各種樂器,個個都是開懷模樣。

“停。”

就見柳如風喊了一聲。上前對那穿戴著盔甲的青年道:“二師兄。你演的是一個少年武官,不是土匪,這舉手投足應該有英氣無匪氣。”

那被指導的少年苦著臉道:“師弟,我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你要還不滿意的話,你就親自來演吧。”

“這不是廢話嗎?”柳如風都被氣笑了:“我要來演程北江的話,你來演羅琪琪?”

“程北江?羅琪琪?姑娘,這是這部戲的兩個主要角色?影射您和二爺?會不會太明顯了?”杏花每天裡忙碌。如今也很少來百味館,所以還沒聽過這部戲。此時聽見這倆名字,在嘴裡略微念了兩遍就知道什麼意思了。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之前鐘春風給這劇裡的主角用的名字。”顧綺羅一臉黑線道:“那廝一開始可是直接叫的貝江蕭和羅綺顧。”

“撲哧”一聲,杏花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這鐘大哥還真是圖省事,這種名字,那還不如直接就叫蕭江北和顧綺羅得了。”

“所以了,現在這倆名字已經是我強烈抗議的結果了。”

顧綺羅說完就看向被當做臨時戲臺的空地,只見原先的青年大概衡量了一下,覺得他這個樣子扮演女主角有點太侮辱顧綺羅了,所以又乖乖唱回他的武官了,而這時柳如風也終於上場,因為是尋常排演,他並沒有扮上女妝,然而一舉手一投足,卻無不是女孩兒家的嬌憨軟糯風情。

“這柳如風當真是一號人物。”杏花看著空地上的柳如風微笑道:“明明在臺下,沒有半分脂粉氣,可是一到了臺上,看那身段婀娜眉目流轉,真個是風情萬種絕代佳人,嘖嘖,世上怎會有這樣臺上臺下截然不同的呢?我從前看的一些男旦,下了臺來也讓人分不清男女,比起他來實在是差遠了。”

春雨笑得眼睛都瞇起來,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姑娘也說他心志之堅毅,世所難尋。”

“那也不一定吧。”杏花微笑:“我覺著二爺的心志肯定要比他堅毅。”

顧綺羅和春雨一起斜眼看她,春雨便道:“杏花姐姐你真會說笑,誰敢和二爺比?二爺那心志,比鐵石還堅硬呢,不說這次赤手空拳打死兩頭老虎的事,就是先前在山莊,程九姑娘那樣一個千嬌百媚的絕色美人兒落水,他能一根指頭都不沾,這得什麼樣的心腸才能辦到?”

杏花點頭笑道:“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這樣。”說完忽見那邊鐘春風看了過來,三人便現身走過去,鐘春風也不相迎,只是拱手為禮道:“大姑娘過來了?”

“是啊。”顧綺羅來到空地前站定,這時柳如風和那青年正好唱完一段,兩人便和班子裡其他人一起過來見禮,柳如風笑問道:“大姑娘什麼時候過來的?看了有一會兒?”

“剛過來,正好把你們剛才唱的這一段聽完。”顧綺羅微笑著和眾人打招呼,就聽柳如風沉著問道:“姑娘聽這一段,覺著如何?”

“我覺得挺好的。”顧綺羅這倒不是面子話,只在安徽一些鄉村流傳的黃梅採茶調,能被編排到這個地步,當真已經令她喜出望外了,這和現代成熟的黃梅戲已經不差多少,只是一些動作服裝等還稍微有點兒差異,不過想來日後也可以漸漸完善。

“我倒是覺著,二師兄演的有些太張揚放肆了,沒演出蕭二公子淵渟岳峙的氣度,倒像一個土匪頭子。”柳如風皺眉沉吟著說了一句,然後問顧綺羅道:“姑娘和二公子見面的次數大概要比我們多一些,您有沒有什麼改進意見?”

“沒有沒有,我覺著演的挺好的。”顧綺羅搖手笑道:“蕭江北那是在邊關十幾年,韃子戰陣中殺進殺出的傢伙,沒有他那樣的經歷,怎可能演出那股鐵血氣質?這就很好了。”

柳如風聽顧綺羅這麼一說,也只得作罷,只是他向來追求完美,此時不由得就嘆氣道:“可惜,太可惜了,終究還是不像,演不出來啊。”

顧綺羅心想這柳小哥兒該不會是處女座的吧?太吹毛求疵了這,因見那二師兄在旁邊有些手足無措,她便安慰道:“本來就不是,能怎麼像?若要相像,除非蕭江北和我親自來演,那才叫惟妙惟肖。柳哥兒你演我也演的不像啊。”

柳如風猛然抬起頭,驚訝看著顧綺羅,連聲道:“不像嗎?從我會唱戲後,幾乎在臺上演的都是女兒家,自問這舉手投足還是有些風韻的,姑娘覺著哪裡不像?還請直言相告,我一定努力改正。”

“我哪有你那麼漂亮嫵媚婀娜多情啊?看見你演的羅琪琪,想到這是以我為原型,我簡直都慚愧的無地自容。你還要努力改正?你可千萬別再努力了,不然這天下女人的風頭都被你搶光,還給不給我們活路啊?”

顧綺羅故作誇張的低聲叫著,頓時引得周圍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柳如風也鬧了個大紅臉,抓著頭發害羞道:“姑娘太誇獎我了,這……這我可擔不起,我哪有那麼好?”

“所以了。演戲這個東西,讓人能看出來就行了,如同梁山,他演的程北江,能讓人知道是個武官就成;如同柳哥兒,能讓人知道你演一個閨閣女孩兒就成。其它的,倒也不用太吹毛求疵。”

顧綺羅這話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他們後日就要去太子府獻藝,這對從建立以來連知縣衙門都沒進過的桃花班來說,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偏偏柳如風還是個力求完美的傢伙,這些日子大家的煎熬也就可想而知。

此時鐘春風才笑嘻嘻的開口道:“果然是大姑娘,一句話就讓大家卸下了包袱,這樣看來,後日的太子府之行必定會圓滿成功。”

顧綺羅笑道:“圓滿成功可不夠,我要的是桃花班憑此一飛沖天,名動京城。”

“放心吧,別說這樣一出好戲,就是比這個差的,有太子和蕭千戶的照拂,桃花班這一次想不出名也難啊。”鐘春風看了看戲班子的人,揮手道:“好了,大家抓緊時間排戲,等下把這排好的兩場戲從頭演一遍給大姑娘看,讓她品評品評。”

眾人答應著忙去準備了,這裡鐘春風就和顧綺羅來到涼亭對面坐下,鐘春風疑惑道:“姑娘,其實第三場也已經排好了,在我看來,這才真正是精彩的高潮部分,而太子府這樣的地方,過了這村可沒有這店,您確定不在太子府演這第三場嗎?”

“我確定。”顧綺羅笑道:“至於原因嘛,鐘先生之後就明白了。太子府雖然難得,但我不過是借它為桃花班揚名,等到桃花班的這出戲唱響大街小巷之時,那才是真正的高潮呢。”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47 PM

第九十五章:成名

鐘春風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顧綺羅一眼,他總覺得這第三場戲顧綺羅壓下來不是要等*這麼簡單,細細琢磨,倒好像對方未卜先知,知道現實中也會有這樣一個轉折,所以如今不肯先演出來,免得打草驚蛇。

聯想到之前蕭江北和顧綺羅吵架的傳言,再想一想那之後蕭江北流連青樓的說法,鐘春風終於在這一刻大致明白了顧綺羅的計劃,不由一股寒氣從腳底冒出來,暗道這位大姑娘當真是毫不手軟啊,那個利慾薰心的秀才這一下只怕是要吃苦頭了。

“阿北推薦的這個戲班子倒真是不錯,這是什麼戲?我竟然沒聽過。”

蕭側妃坐在太子下首,聽著臺上悠揚動聽的黃梅採茶調,笑吟吟問著太子殿下,然後目光不著痕跡的在太子妃廖氏面上掠過,果然就看見對方隱隱透出鐵青的面孔。

“你問我我問誰去?”太子笑呵呵地說完,又搖頭晃腦聽了兩句,探身到蕭側妃面前道:“這調子婉轉動人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耳目一新,如同你說的,咱們竟沒聽過,可見阿北是用了心,竟尋出這麼個獨特班子來,這比送什麼禮都貴重。我想著,若是唱得好,就教他們一些宮廷禮儀,過陣子天氣熱了,太后又愛在水亭裡聽戲,讓他們進宮唱兩場去。”

“這好嗎?”蕭側妃心中喜悅,面上卻有些猶豫,只聽太子笑道:“這有什麼不好的?我覺著太后會喜歡聽,即便不喜歡,這也是咱們做小輩的一片孝心。老太太只有歡喜的份兒,絕不會生氣。”

太子都這麼說了,蕭側妃自然不會再猶豫。目不轉睛看著臺上那戲漸漸進入佳境,她心中忽地一愣,暗道這……這戲的情節怎麼有些熟悉?程北江?羅琪琪?難道……這竟是以阿北和那位顧家姑娘為原型寫出來的新戲?

她都察覺到了,何況太子?聽著聽著就有些回過味兒來了,因摸著下巴暗道:我還想著我那小舅子這次怎會如此用心。給弄了個別致的戲班子過來。鬧到最後,竟然還是要扯我這虎皮給他做大旗呢,好嘛。他還用慣了這手段,難怪老虎遇見他都得遭殃,連本宮這條大龍都拿他沒轍,何況是老虎。

兩場戲唱了一個時辰。也就完了,只是很明顯這不是結局。在座的都是什麼人?光皇子就坐了好幾個。正聽得如癡如醉,看的欲罷不能時,“嘎嘣”一聲斷了,這是怎麼個意思?坑人呢嗎?

當下眾人就鼓噪起來了。這幸虧是在太子府,太子和太子妃側妃還在上首坐著,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兒呢。即便如此。那幾位皇子也不是善茬兒,尤其是八皇子。這就是個只知風月的主兒,平日裡散漫狂妄慣了,什麼身份地位都是浮雲,當下便來到太子面前叫道:”太子哥哥,可不能這麼幹,這怎麼唱一半就謝幕了?拿我們開涮呢?”

太子也是莫名其妙,幸好第一時間就把蕭江北給叫過來了,一問才知道時間緊任務重,所以只排了兩場。這把太子給氣得啊,心想得!又讓這小子給坑了,送份兒壽禮都這麼不利索,還好意思扯我當老虎皮呢。

眼看著群情洶湧,太子便站起身來使勁兒咳嗽了兩聲,到底身份在這兒擺著,一聽見這聲音,大家都安靜了,然後太子才笑瞇瞇道:“看來大家都很喜歡這出戲啊,這樣本宮就放心了。實話說,這桃花班才來京城不久,這出戲還沒排完呢,他們只想著名動京城,不過因緣巧合讓晨兒舅舅給遇見了,於是就說好了在晨兒生日來唱一場。大家如果想知道結局,這簡單,等他們排出結局來,我讓他們在這府裡唱上一天,到時候再請大家過來看。”

眾人一聽,便都把目光投向太子身旁面無表情的蕭江北,暗道我們說這劇情有些兒熟悉,如今想來,這可不就是他和那顧家姑娘的故事呢。程北江,羅琪琪,好嘛,這麼說來,戲裡那個厚顏無恥利慾薰心,不惜偽造婚書去強求羅家小姐的卑鄙鼠輩,就是那個原子非了?

在座的哪有簡單人物,一旦把這劇情看透了,自然立刻就明白這是蕭家和顧家的反擊開始了。不過這樣的反擊倒是別開生面,竟然利用了大家最喜歡的戲曲,而且這戲曲還是如此獨特好聽的,看來這下子京城要熱鬧了。原子非一個小小秀才,為什麼竟敢挑釁蕭顧兩家的尊嚴?這背後的緣由,大家即使不知之甚詳,卻也自有猜測。

既然太子已經發了話,大家也就不再追究,只是後面的幾出戲看的索然無味,最後還是桃花班再度登場,柳如風唱了自己最拿手的一出《富貴錦》,將那戲中傾國傾城的戚夫人詮釋的那叫一個雍容華貴絕代風流,這才讓眾人又提起了精神,紛紛贊嘆。

這一下,桃花班算是真正的名動京城了,不過除了柳如風外,其他人的腿肚子可都還在打著顫呢,剛剛那些達官貴人甚至皇子鼓噪時,班主嚇得坐在地上都扶不起來了。

盡情一樂,直到晚間方散,桃花班主正要帶著大家回百味館,就見一個中年婦人走過來,笑吟吟道:“側妃娘娘說了,今兒你們唱的很好,所以打賞你們白銀百兩,誰是班主?上前來領賞吧。”

這一下眾人當真是喜出望外,桃花班主上前小心翼翼接好那匣子,卻見婦人又笑道:“柳公子在哪裡?”說完見柳如風上前,她便仔細打量了打量,接著點頭笑道:“你竟是個男子,簡直把這世上女孩兒的風頭都給奪盡了,難為你又唱得好,在臺下更是風骨錚錚。這是側妃娘娘賞你的一套頭面戲服,娘娘說了,讓你以後用心唱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我們太子很喜歡聽這黃梅採茶調,要你們趕緊把後兩場排出來,到時候說不得還要進宮唱一回呢。”

“多謝側妃娘娘,多謝太子殿下。”柳如風沉著道謝,見人把一個箱子放在地上,他心中便是一動,暗道這是什麼樣的頭面衣裳?怎麼竟這樣多?“

婦人緊接著便離開了,桃花班眾人也不敢立刻打開箱子看,急忙離開了太子府,府外蕭江北早就安排好了馬車,他們便坐著車匆匆回百味館了。

蕭江北原本安排桃花班離開後就要回府,卻被太子給留了下來,兩人到書房坐下,太子便笑著開門見山說道:“這黃梅採茶戲倒真是好聽,虧你怎麼想到的。”

蕭江北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姐夫是看透這出戲的意義,也就不再隱瞞,大大方方道:“我哪裡知道黃梅採茶調?這桃花班也好,寫腳本的人也好,都是安排的。”

“哦?我就說嘛,以你的性子,怎會想出這樣的反擊法子?原來竟是那位顧家姑娘的手筆。”太子放下茶杯,饒有興趣道:“從那個原子非上顧府求婚,到現在能有多長時間?怕是還不到兩個月吧?她竟然就整出了這樣一出戲,呵呵,看來這女孩兒是早就有了準備啊。”

蕭江北胸膛微微挺直了幾分,沉聲道:“是,大姑娘沉穩多智,這不過是反擊第一步,她的手段可不止如此。”

“她這些手段,你都知道嗎?”太子的表情難得帶了幾分凝重:顧綺羅的厲害精明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這樣的女子,如果只是一味個性要強,只怕不是小舅子的良配,甚至將來反而容易受其所害。

“知道。”蕭江北乾脆的點頭:“大姑娘把所有的安排都告訴我了,有一些事也是她拜託我去幫忙做的,不然以她一人之力,很難完成。”

“哦,這樣還好。”太子松了口氣,點頭笑道:“雖然過于精明了些,但好在知分寸懂進退,能和你同心同德,也不逞強,這個女子倒真不枉你心心念念的牽掛著她。如何?用不用我幫忙?那原子非和他們身後的人,鬧得確實有些不像話了,他們大概也從沒想過,這樣害你的同時,也是根本不把本宮放在眼中。”

太子好像是漫不經心的淡淡說著,但那語氣中的殺氣蕭江北又怎會感覺不出來?於是他連忙起身道:“殿下不必和這些宵小生氣,您且冷眼旁觀,結局必不會令您失望。”

太子聽他這麼說,便點頭笑了笑,聽外面的時辰鐘響了幾聲,接著一個丫頭的聲音響起道:“殿下,側妃娘娘說已經打發幾位姑娘上了馬車,若您和蕭千戶說完話,就讓他送姑娘們回去呢。”

太子起身哈哈笑道:“看這事兒鬧得,我原本還想著讓你在這裡住一晚,結果光想著小舅子,倒忘了小姨子們,行了行了,你趕緊送幾位妹妹回去吧,不然姨娘又要擔心。”香姨娘身份卑賤,但因為她在府中管家十幾年,一直謹守本分公正慈和,對蕭靜春尤其恭敬愛護,所以很得對方尊重,連帶著也影響了太子的態度,不然太子又豈會將一個姨娘放在眼中。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50 PM


第九十六章:執迷不悟

待蕭江北離開後,太子便來到蕭靜春的院子裡,兩人說起今天的事,太子便感嘆笑道:“我覺著連上天都在幫我,你看看裕親王那小舅子是什麼德性?除了搶男霸女橫行霸道還會幹什麼?你再看看本宮的小舅子。呵呵,那裕親王還想和我爭,他憑什麼?就是本宮的小舅子媳婦兒,都比他不知強多少倍。”

蕭靜春也笑道:“顧家姑娘的確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子,聽說那百味館如今是越發的風生水起了,雖說商道乃是末節,但要做好其實不容易,尤其是她那個做派,京城中最好最大的酒樓敢不敢像她這樣囂張?偏偏好多人就吃她那一套,這真是連我都不得不佩服。阿北將來有她幫襯著,我也就不擔心了,只是殿下不能太寵著他,那小子脾氣上來,也是個無法無天的。”

太子笑道:“我的小舅子我還不知道?他雖然看著冷漠,但並非霸道的傢伙,除非惹怒了他。他在邊關十幾年,可沒聽說幹過什麼出格的事兒,如此嚴於自律,又怎麼可能被我寵壞?你不要瞎操心。”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不知不覺便是三更了,於是方安歇下來,不提。

兩天后,蕭江北終於忍不住了,因早上出府,提著幾樣禮物便到了顧家:該找的人已經找了,那原子非此時大概已經醉在溫柔鄉中。他不認為自己還有和顧綺羅裝冷戰的必要。

恰好這一日顧清雲也休沐在家,呂夫人聽說蕭江北來了,便忙把兒子叫出來。對下首的蕭江北熱情笑道:“說起來,清也可以算是你的弟弟,只平時看你們也沒有親近往來,這可不該,清,你們讀書人不也講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嗎?你蕭二哥在邊關住了十五年,見識經歷都不是你這京城公子能比的。你要多多向他請教才是。”

顧清雲微微點頭,心裡卻有些沉重:他雖不常回家,但母親和顧綺羅的關系。他又怎可能一點兒不知?此時見母親對未來姐夫如此熱情,便覺著有些不對勁兒。

蕭江北原本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然而見顧清雲談吐清雅落落大方,倒不似呂夫人那般可厭。這才不得不耗著耐心陪對方說了幾句話。

只不過蕭二爺的耐心終究有限。眼看呂夫人興奮地動不動就插話,卻絕口不問自己的來意,他心裡便不耐煩了,正要起身道明來意,就聽外面一個軟糯聲音道:“母親,看我給您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話音落,門外風一般沖進來一個明媚少女,看見廳裡的蕭江北。這少女一下子站住了,掩著櫻桃小口。似是十分驚訝的樣子,不是顧錦繡還會有誰?

“不知道二哥哥在,我唐突了。”顧錦繡連忙斂衽施禮,目光卻是輕輕在蕭江北臉上一轉便離開,又轉頭對顧清雲嬌笑道:“哥哥也在啊。”

顧清雲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點頭道:“三妹妹怎麼過來了?”

顧錦繡怎麼過來了?當然是呂夫人命人去報的信兒,她才匆匆趕來在蕭江北面前露臉兒的。不過這一回三姑娘也學聰明瞭,畢竟吃了好幾塹,再沒有點進步那就是弱智了。

因琢磨著蕭江北既然喜歡顧綺羅的野性,她今日便也只穿的幹凈俐落,又故意做出活潑開朗的模樣,見到蕭江北後也不肯把花癡之態表現在臉上,而是玩起了欲擒故縱的那套把戲。

就連呂夫人,看見女兒這番打扮做派,也是十分滿意。因笑道:“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給我瞧瞧,恰好二公子也在,若真的好,也請他嘗一嘗,人家可給了咱們許多野味,那老虎肉總不能白吃,是不是?”

顧錦繡微微一笑,將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接著打開來,一股桃子的甜香氣便四溢開來。她從裡面取出兩個碟子,每只碟子上都是四顆拳頭大的水蜜桃,她先拿起一個遞給呂夫人,接著又拿起一個向蕭江北遞過來,一面笑道:“剛才莊子上來人,送了兩筐上好的水蜜桃,我就忙忙撿了幾個個頭大的來孝敬……”

三姑娘的話戛然而止,她伸出去的手就那麼停在半空,蕭江北根本沒接她的桃子,這讓她尷尬無比,一張臉都變成綠色的了。

“我來是要探望太夫人,還望夫人派人通報一聲。”蕭江北冷漠地瞟了顧錦繡一眼,淡淡道:“至於桃子,我去太夫人那裡吃就好了。”

什麼探望太夫人?誰不知道那野丫頭和老太婆是在一個院裡的?這蕭江北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呂夫人心裡這個氣啊,臉色也晴轉多,淡漠道:“二公子親自登門,找老太太有什麼事嗎?”

“太夫人病癒之後,我還沒來探望過她。”蕭江北的聲音如同是從早春河水裡撈出來的薄冰,見呂夫人不開口,他便冷冷道:“怎麼?莫非夫人竟連我這做小輩的一點孝心都不肯成全?”

“怎麼會?我只是想著老太太如今年紀大了,容易勞乏,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覺,待我派丫頭去看看,若是老太太有精神,再叫二公子過去。”

呂夫人終于認清了眼前形勢,於是狠狠咽下那口怨氣,勉強堆起笑容說道,話音未落,就聽蕭江北淡然道:“我和丫頭一起吧,若太夫人精神不濟,我也不會過多打擾她。”

“母親,聽說當日祖母的病多虧了蕭二哥請來太醫為其調治,如今他要去探望祖母,也是應該的。”顧清雲忽然開口,語氣中已經有淡淡的不悅之意了。

要麼說知子莫若母呢,呂夫人當然瞭解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個性,當下心中嘆了口氣,便點頭道:“既如此,清你就帶著二公子過去吧。”她有些心虛,生怕兒子質問自己,所以倒不如把他打發和蕭江北一起去,自己在這邊想想到時候該怎麼說還好。

“我昨天去了百味館,桃花班的人不在,聽說是哪個戲園子請他們去臨時唱兩場,到底是去太子府鍍過金的,這效應立馬就不一樣了。石大嫂說側妃娘娘賞了他們戲班子一百兩銀子,還給了柳哥兒一套頭面衣裳,無比的尊貴,我知道,這都是你的面子,側妃娘娘這是為你撐腰呢。”

坐在院中藤蘿架下,顧綺羅自在和蕭江北說著話,這麼多天沒見面,她也挺想蕭江北的,因兩人雖是靜靜坐著,但彼此眼神都十分熾熱。

顧清雲自然知道蕭江北的心思,所以把他送過來,自己和顧綺羅說了兩句話後就回去了。把這一方天地留給這一對京城中出了名的大膽戀人。

聽見顧綺羅的話,蕭江北就輕聲道:“不是我的緣故,姐姐和太子殿下都很喜歡那個黃梅調,柳如風也確實演的很好,重賞他是應該的。”

顧綺羅看著他道:“老實說,那些頭面衣裳我也看見了,確實貴重的很,遠遠看著都有一層寶光似得,這不會是違制的東西吧?”

“不會,都是上好的珠寶,但沒有違制的,我姐姐是什麼人?做事豈能沒有分寸?”

“那就好。”顧綺羅這回算是徹底放心了,因面上露出開懷笑容道:“如今這戲唱起來,京城的風向總算能轉一轉了,哼!我就不信,原子非背後那些黑手,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不能。”蕭江北冷冷道,眼中殺氣一閃而過:“依著我的心,這些卑鄙鼠輩一刀宰了就是。”

“殺人不能解決問題,你又不是莽夫,不可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顧綺羅白了未婚夫一眼,模樣十分可愛。

“我只要想到那原子非竟敢肖想染指你,就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蕭江北認真說著,如果沒有顧綺羅,他的確不會在乎宰掉那麼一條狗命。事實上,就算蕭江北真的殺了原子非,有皇帝和太子保著,他也不會有事。但如此一來,那些躲在背後放冷箭的人自然要幫他大力宣揚“無法無天殺人害命”這個“特長”,到那時,眾口鑠金之下,蕭江北的名聲也算是完了,如果沒有滅國之危,他將再無出頭之日。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便宜了這個王八蛋,死算什麼?一死百了。我們要做的,是要讓他痛苦的活著,從此後聽見你我的名字就嚇成瑟瑟發抖的蟋蟀,如此才不負他對我們的苦心算計。”

聽到愛人說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蕭江北心中十分熨帖,兩人的手都放在石桌上,他便忍不住動了動,看上去是想上去拉一拉顧綺羅的手,眼睛卻小心翼翼看著心上人面色,好像是在試探她的底線。

對那只手的“司馬昭之心”,顧綺羅當然心知肚明,她又好氣又好笑,放在桌上的手卻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只在石桌上以比蝸牛更要令人發指的速度移動的寬大手掌終於爬了過來,輕輕握住顧綺羅的手指,至此,兩只心有靈犀的手終於勝利完成會師,下一刻,那只寬大手掌就將另一隻纖纖柔夷給緊緊包裹起來。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52 PM


第九十七章:出征

“綺羅,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成婚?”蕭江北現在最著急的就是這件事了,只有顧綺羅進了蕭家門,那些搗鬼的才會徹底死心。

“不用急,這件事一結束,想來就可以定婚期了,我不信我們太太還能找出什麼人來。”顧綺羅微微一笑,伸出另一隻手在蕭江北手上輕輕拍了拍,柔聲道:“好飯不怕晚。”

“好,那我就等著。”蕭江北鄭重點頭:“我相信你。你錢夠不夠花?我如今可是有幾十萬兩銀子的身家……”

“夠花了,不夠我早向你開口了。”顧綺羅仍是笑著:“那些銀子你留著,將來我們要把買賣做大,指望著那個做本錢呢,你不會以為我的志向只是開一家私房飯館吧?”

“都隨你,只要你喜歡。”蕭江北笑,忽聽顧綺羅道:“是了,你找的那個人靠不靠譜?別到最後,她不能把原子非迷住,反而被原子非給迷了。”

“你放心,絕不會出這種事。我忘了和你說……”當下蕭江北就將柳飄絮的來歷說了一下,只聽得顧綺羅都驚訝不已,搖頭道:“真是難以想像,竟然會是柳哥兒的姐姐,這麼說,咱們那天救下柳哥兒的舉動,大概都落到她眼裡了,不然怎麼會這樣幫忙?”

“應該是吧。”蕭江北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這位柳姑娘雖然身在青樓,卻是很了不起的女子,並沒有多少人見過她,因為她和八皇子一直保持著很好的關系,大家都說以八皇子張狂的性格,將來說不定就會將她接進府中為妾。”

“那又如何?這就算是很好的宿命嗎?或許在你們看來的確是吧。但我卻覺得,這樣一個奇女子,最後只能給人為妾,實在是可惜了。”顧綺羅搖頭嘆氣,她是真的為柳飄絮不值。

蕭江北沉聲道:“不是所有女子都會如你這般想的,也許在柳姑娘心中,能嫁入王府為妾。已是天大運氣。畢竟許多青樓名妓,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給富商巨賈做個妾室,能有口飯吃。她們就已經很感激了。”

顧綺羅知道蕭江北說的是實話,也知道這未婚夫心中壓根兒不會在乎柳飄絮一個青樓女子的命運,只是她心中仍不免黯然。最難辦的是,柳飄絮是八皇子的人。輪不到她替對方贖身。

一念及此,顧綺羅便幽幽嘆了口氣。忽聽身旁杏花笑吟吟道:“那二爺是怎樣想的呢?您也覺著男人妻妾成群方是齊人之福嗎?”

這話似是隨口一問,隨著對蕭江北性格的瞭解,杏花和春雨如今已經不怕這個未來的男主人了,不然她也不會問出這樣大膽的話。只是這話裡的暗示意思實在太過明顯。以至於一向認為女人心海底針的蕭江北都一下子就明白了,於是搖搖頭笑道:“我有一人足矣,還要那些牛鬼蛇神做什麼?”

“喂!”顧綺羅差點兒一口茶噴出來:“會不會說話?什麼叫牛鬼蛇神?能到你眼前的女人。用這種詞形容是不是太過分了?”

“唔……”蕭江北抓了抓頭發:“那……庸脂俗粉?”

“有像程九姑娘那樣的庸脂俗粉嗎?”即便顧綺羅很不待見程秋嬋,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美貌和庸脂俗粉四字是不沾邊兒的。雖然對方膽敢橫刀奪愛。可這不是最終沒奪過去嗎?所以顧綺羅願意給她一個公平公正的評價。

“程九姑娘?”蕭江北抬頭望天努力思考,半天後又抓了抓頭發:“那是誰?名字有點耳熟。”

“我去……”

顧綺羅心裡都同情程秋嬋了:那麼多的努力,甚至不惜落水製造一場英雄救美,結果蕭江北竟然不能把名字和人對上號,這……怎一個慘字了得啊。

“就是去年冬在橋上落水……”

反正也沒有別的事,顧綺羅樂得和蕭江北閑話,正要幫未婚夫回憶回憶,忽然就見小橋匆匆走進來道:“二爺,宮裡來了旨意,讓您即刻進宮,說是邊關八百里急報,北匈犯邊。”

一句話就如同是晴天霹靂一般,在情意綿綿的一雙小兒女頭上炸響。蕭江北霍然起身,而顧綺羅則下意識一把抓住他的手,眼裡全是恐懼。

愛人從來都是大膽性子,怎會因為北匈韃虜就害怕起來?明白顧綺羅的恐懼是因為對自己的擔憂,蕭江北心中越發柔軟溫暖,輕輕拉過那雙纖纖玉手握住,他沉聲道:“我這一次很可能還要前往邊關,你不用怕,打匈奴我是輕車熟路,萬不會有事的,我只是擔心你這邊……”

“我這邊不用你擔心。”顧綺羅很快便鎮定下來,用力回握蕭江北的手:“一切都安排好了,你盡管放寬心。”

蕭江北知道自己喜歡的這個女人並非是尋常軟弱的閨閣千金,於是用力點頭道:“我自然信你,一直都信你。軍情緊急,我出發前盡量再來見你一次……”

不等說完,就聽顧綺羅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不必顧慮我,盡管便宜行事。我只告訴你一句話,你得牢牢給我記住。”

蕭江北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沉聲道:“什麼話?”

“別出事。”顧綺羅深情看著心愛的男人,到這個時候,她哪還會講究什麼避諱?因堅定一字一字道:“活著回來。我不想一輩子守寡。”

蕭江北的眼色驀然變得淩厲,也一字一字回道:“必不負所托。好好做你喜歡的生意,等我回來迎娶你。”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大步離去。兩人間似是沒有更多的戀戀不舍和依依惜別,然而那份柔情百轉牽腸掛肚,卻只有彼此方能明白,那真正是纏綿入骨的繞指柔情。

“真沒想到,二爺竟然這就走了,那韃子也太不講究,這種時候犯邊做什麼?”

春雨氣哼哼的嘟囔著,杏花則擔憂的看了顧綺羅一眼,輕聲道:“姑娘,你真的不去送一送二爺嗎?這會兒若是趕去,怕還來得及。”

顧綺羅笨拙的在繡繃上落下最後一針,抬頭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搖頭道:“不送了,我小時候聽過一個說法,說是男人出征時,親人最好不要相送,如此……方有再見之日。”

“這說法倒是新鮮。”杏花輕輕點頭:“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細細想來,大概有一份兒道理。我跟著人牙子那幾年,也曾走過不少地方,有一次在客棧裡遇見一對十分恩愛的夫妻,那丈夫臉上好大一條疤,就是當日在戰場上留下的,他還說若不是想著回來見妻子最後一面,怕是也活不下來了。”

顧綺羅點頭道:“確實是這樣沒錯,人的求生意志是可以創造奇跡的,所以我今日不去見蕭江北,我等他凱旋回來見我。”她說完,便怔怔看著院門,忽然輕聲道:“你們說,他是不是已經出了城門?”

“沒有那麼快吧,十萬大軍呢。”春雨小聲咕噥,卻聽杏花和顧綺羅一起笑道:“笨蛋,十萬大軍那是在京郊,他要去京郊接管人馬,才往邊疆出發呢。”

三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杏花方嘆口氣道:“二爺從小兒就打仗,打到現在未逢一敗,所以倒也不用擔心,我如今擔心的,倒是姑娘這邊,桃花班的《啼笑姻緣》已經唱了好幾日,原子非那邊怎麼卻沒有動靜呢?這兩日都沒聽說他上門。”

《啼笑姻緣》便是桃花班那出以蕭江北和顧綺羅為原型的新戲,自從在太子府唱響之後,不到半日功夫,大街小巷便都知道了。桃花班眾人還不等喘口氣,他們擔心的情況便成為了現實:京城所有戲園子的老闆幾乎是傾巢出動,通過各方面的人情關系力邀他們去自己的戲園子唱這出戲。

從來不曾想像過的名利突然間就滾滾而來,若說班子裡所有人都能保持清醒,那當然不可能。好在桃花班主和柳如風這個臺柱卻都是心明眼亮的,其他人雖然被誘惑的搖搖晃晃,但兩大定海神針不動,他們也就只是心裡想想,日常生活唱戲仍是按部就班。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等著吧,也就這幾天了,寧靜過後,必然就是狂風暴雨。”

顧綺羅淡淡冷笑:桃花班的戲已經唱響京城,百姓們都知道這出戲是以顧家“一女嫁二夫”為背景,也通過這部戲開始懷疑原子非那紙婚約的真實性,風向已經不是一面倒了,越來越多的質疑和為蕭顧二家抱不平的聲音出現,原子非身後那些勢力能沉得住氣才怪:就算你能控制住京城所有衙門,你能控制得了百姓們的悠悠眾口嗎?

不出顧綺羅所料,第三日一大早,她梳洗完畢正和周太夫人說話呢,就見杏花匆匆跑進來,面上滿是焦急之色,偏偏當著周太夫人的面兒,也不好說什麼,因為不怎麼出院門,香桃海棠兩個丫頭口風也緊,所以即便外面滿城風雨,老太太卻是毫不知情。

顧綺羅便不動聲色的站起身告辭,周太夫人不疑有他,笑瞇瞇看著她離去。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54 PM


第九十八章:逼婚

出了門,還不等回到自己屋裡,杏花便猛地拉住顧綺羅袖子,焦急道:“姑娘,那原子非……他果然逼婚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好多好多百姓都跟了過來,把咱們府外擠得水泄不通,太太已經打發人去請老爺回來,姑娘有什麼計策趕緊用吧,不然這一次,奴婢看不能善了呢。”

話音未落,便聽顧綺羅咬牙笑道:“好,當真來得好,我便是要等著他這一天,偏偏他能沉得住氣,再等下去,不但我不耐煩,那位柳姑娘又哪有閑暇時間陪他做耍?”

杏花一愣,看顧綺羅的模樣竟是胸有成竹,還有那位柳姑娘又是誰?自己和春雨與姑娘寸步不離,何嘗知道她認識什麼柳姑娘?

就這一會兒工夫,春雨也急急忙忙跑來了,小臉跑的通紅,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看見顧綺羅,也是一把拉住她,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好了姑娘,外面的人越來越多,這……這可怎麼辦?”

“多一些才好,人越多,反轉的時候就會越精彩。”饒是顧綺羅向來沉穩,此時心中也不禁有些興奮,她對春雨道:“春雨,你現在就去百味館,對你哥哥說時機到了,請該來的人過來,他就知道怎麼辦了。”

春雨雖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姑娘如此吩咐,定然是有她的道理,於是點點頭匆忙離開,往西角門方向去了。

這裡杏花被主子的從容鎮定影響,焦躁的心情平復,只是臉上卻做不出輕松神態,只緊緊跟在顧綺羅身後。

兩人剛走到上房外,就見顧蘭綃莊姨娘匆匆趕來,這母女兩個也是一臉的震驚惶恐,看見顧綺羅,顧蘭綃就搶上前道:“大姐姐,你也知道了?那……那原家子怎會如此大膽?他……他這和逼婚有什麼兩樣?誰給他撐的腰?”

“自然是有人給他撐腰,不然他有膽子行出這樣事嗎?”顧綺羅冷冷一笑,然後拍拍顧蘭綃道:“妹妹把心放回肚子裡,我請你和莊姨娘看一場好戲去,走。”

“大姐姐莫非有了對策?”顧蘭綃看見顧綺羅這模樣,便有些明白了,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究竟顧綺羅有什麼辦法能化解眼前這一場危局。

幾人來到前院,就見諾大院子裡,呂夫人面色鐵青,帶著韓姨娘和幾個婆子媳婦在那裡站著,對面十幾步遠外,原子非負手昂頭,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顧府總管呂光看上去已經焦頭爛額了,正在勸說原子非:“原公子,有什麼話不能商量著說?你這樣做就不對了……”

不等說完,那原子非見房後又轉出幾個女眷,當先一個豆蔻少女,面容秀麗沉著,他便猜測著這大概就是顧綺羅了,於是不耐煩一揮手,打斷呂光道:“少廢話,從我進京登門那一天起,你們就說要和我商量,結果如何?商量到現在,我也沒看見你們有一丁點兒誠意,如今還要商量?哼!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得什麼主意嗎?無非是要拖延時間,然後把大姑娘嫁進蕭家,到那時,我一個窮秀才,又能如何?”

他說到此處,便轉回頭對擠在門外的百姓們高呼道:“父老鄉親們,我原子非無權無勢,只有這一身傲骨,一紙婚書,還有你們的支持。今天我就要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公道天理?婚書在此,父親遺命不敢違,便是血濺五步,我也定要求娶顧家大姑娘,我就看看,顧家當著這麼多京城百姓的面兒,是不是也敢把他們的勢利嘴臉露出來。”

呂夫人表面上氣得胸膛不住起伏,心裡卻大喊了一聲“好”。耳聽得百姓們都鼓噪起來,讓顧家給原子非一個公道,她便上前一步道:“原公子,你這話太過偏頗,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大姑娘已經許了蕭家……”

“那是你們的錯誤,難道要我來承擔?”原子非冷冷看著呂夫人,他雖然認識呂冬雲,卻完全不知道對面這位顧家主母才是自己真正的盟友,因此面上全是譏諷之意,冷笑道:“顧老爺為了巴結蕭家,故意忘了和我們家的婚約,又把大姑娘許配出去,這難道是我指使的?”

“話不能這麼說。”呂夫人偷偷看了顧綺羅一眼,見她絲毫沒有上前說話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奇怪,暗道這厲害的野丫頭莫非也被今天的大場面嚇呆了?唔,也有可能,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未經世事的女孩兒,這又關系到她的終身大事,而且現在明顯是原子非占著上風,她還能跑過來看事態發展,已經算是定力超人了。

這樣一想,多日來被顧綺羅拿捏住的那股子惡氣便覺著全都發泄了出來,胸腹間竟是從未有過的暢快舒服,面上卻還假做凜然道:“我們早就和你說過,只要你肯退婚,我們顧家願意補償你。”

原子非昂首道:“這是我父親的遺命,你們為了巴結蕭家,可以不把我的父親放在眼中,但我是我父親的兒子,他的遺命,我一定要完成,你就是補償我一座金山,它能換我父親活過來解除婚約嗎?說到底,你們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我是攀權附貴,但我要的,是我的未婚妻,是這世間的公道。”

“說得好!”

門外人群中有人大聲喝彩,仿佛帶頭一般,其他人立刻附和著鼓掌喝彩,潮水一般的叫好聲轉瞬就把呂夫人的聲音淹沒了。

“大姐姐,那廝真是太可恨了,我恨不能一拳打死他。”顧蘭綃氣得咬牙切齒,實在是原子非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太醜陋可惡了。

“稍安勿躁。”顧綺羅微笑著安撫妹妹,忽見外面人群分開,幾個人匆匆走進來,當先一人身著官服,頜下三綹短須,面沉如水不怒自威,正是顧明陽。

“老爺回來了。”顧蘭綃一拉顧綺羅衣袖,目光中卻滿是擔憂,輕聲道:“聽聽老爺怎麼說。”

“嗯。”

顧綺羅看著父親,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這個向來灑脫豁達的男人竟似是比從前老了十歲,可見原子非這件事對他造成的困擾和煎熬。她心中微微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一定要等待這個時機,這事情完全可以早點解決,父親也不至於受這麼多的罪。

不過事情如果重來,顧綺羅還是會這樣做。她和蕭江北這樁婚事看上去是如意姻緣,可背後卻不知有多少人在虎視眈眈,如果不能給那些人一個足夠痛的教訓,往後還不知有多少個張子非王子非會蹦出來。

爹爹,你受苦了,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今天就是你揚眉吐氣之日,到那時,你好好看那原子非是如何像喪家之犬般惶惶難安,女兒已給你準備了一壺好酒,今晚親自敬你。

顧綺羅心中默默說著,就這一眨眼工夫,顧明陽已經來到了原子非面前,呂光則退到了他的身後。

原子非見正主兒來了,不由得精神大振,他今天是抱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信念過來的,因見到顧明陽,便抖擻起精神,暗道就這樣了,今兒勢必要逼著這老兒在眾人壓迫下答應和蕭家退婚,把那顧綺羅許配於我。嘖嘖,就那麼個女人,也沒有什麼出奇之處,比起我的佩佩,何止是雲泥之別?那蕭江北真是個傻子。

想到姚佩佩的絕世容顏溫柔解語,原子非只覺著身上火熱,暗道得趕緊把這裡的事弄完,然後把那顧綺羅弄到手,過個一年半載,把她休了,我就可以迎娶佩佩進門,到那時我既有絕色佳人相伴,又有良田千頃金銀無數,再有這些貴族世子的幫忙,還怕不能混的風生水起?

一念及此,他便整了整衣冠,沖顧明陽抱拳一禮,朗聲道:“小侄見過伯父,今日小侄前來,就是要將我們之間的婚約做個了斷。伯父,凡事總該講究個先來後到,你與我父親之前訂下婚約,之後就不該又把大姑娘許配別人。不過這是伯父一念之差,小侄也不能不近人情。您只要和蕭家退婚……”

“我要和原家退婚。”

顧明陽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他的肺都要氣炸了,這原子非一派胡言,還拿出一副大度嘴臉。如果有一絲可能,他都不願意放過這等寡廉鮮恥之徒,可無奈京城眾多衙門百姓都被這賊子蒙蔽,信其所言,以為自己一女許二夫,這沒地方講理的感覺真是快把他氣瘋了,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被冤枉的人總喊著自己“沉冤待雪,冤情似海”之類的話,聽了就透著那麼一股心酸和絕望,實在是這被人冤枉的滋味兒太沉重太煎熬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顧明陽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沒有解釋“我和你爹當初訂的娃娃親不是這樣的,你的婚約是偽造的”之類的話,這麼些日子他早已經認清楚,這些話說了也是白說,因此索性不廢話,開門見山就要和原子非解除婚約,雖然他根本不認為顧家和原家有什麼婚約。


作者: @璇璣@    時間: 2017-6-14 10:56 PM


第九十九章:強行退婚

“你……你說什麼?”原子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置信看著顧明陽,偽裝出來的鐵骨錚錚表情都扭曲了,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神色陰鷙道:“你再說一遍,顧伯父,你要知道這個後果。醜話說在前頭,我是不會同意退婚的。”

大夏律法規定:如男女雙方有婚約在身,男方強行退婚,女方不同意,那上公堂後,督辦此案的官員只需根據兩家情況,判定男方賠付女方銀錢若干即可;而女方若是要強行退婚,男方不同意,不但要賠銀子,女方父親還要被當眾鞭笞十下。

這倒不至於丟了性命,但對於顧明陽這樣身份的人來說,這卻是比丟掉性命還要難以忍受的事,他一個朝廷五品官員,被當眾露著屁股鞭笞,從此後別說前途,就是做人最起碼的臉面也要丟個一干二凈了。

“我知道後果,但我還是要和原家解除婚約,由此產生的一切後果,我一力承擔。”顧明陽一字一字擲地有聲,相形之下,他對面那個滿臉陰沉咬牙切齒的原子非真是無比猥瑣醜陋。

從顧綺羅看到顧明陽那一刻起,她就在猜測這個父親會如何化解此事,她心中帶著期望,因為這個爹爹確實是個好父親。然而在看似無解的情況下,除了犧牲自己這個女兒的終身幸福,或者硬撐拖延,她實在是不能替顧明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所以她一直在心裡暗自告訴自己:不管父親做出什麼決定,都是正常的。在這樣一個時代,身為一個前途光明的官員,顧明陽能為自己撐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非常不容易了。換做別的父親,犧牲一個女兒能換回臉面前程,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然而她萬萬沒有料到,顧明陽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竟是為了自己,寧肯忍受強行退婚的天大羞辱,寧肯舍棄了官職前程。舍棄掉身為男人最看重最在乎的臉面。

“爹爹……”

顧綺羅怔怔站在那裡。而她身邊的顧蘭綃在震驚過後,卻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就失聲痛哭起來。雖然她和母親都說明白父親的性子。然而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並不真的瞭解父親。明明可以轉圜的事,就是犧牲一個女兒換前程臉面,她的父親卻半步都不肯退讓。他說不會考慮用自己頂替大姐姐嫁給原子非,他就真的沒有再這樣想過。哪怕是在此刻最艱難的時候,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妥協,他說到了,也真的做到了。

“老爺……萬萬不可啊。”

呂夫人也終于回過神來。不由得驚呼一聲,這一次她的驚怒恐懼確實是真的了。她的目的是要把顧綺羅嫁給原子非,從而讓自己女兒能夠嫁給蕭江北。然而顧明陽如此強硬。如果他真的強行退婚,到時候不但自己的算盤要落空。就是這個家都要完蛋了。沒有了官職前途的男人,能帶給自己的除了苦頭,還有什麼?

呂夫人這時候的確有些後悔,夫妻十幾年,她到底也還是沒有真正瞭解顧明陽:這個外事精明家事糊塗的男人,他心性豁達,親切隨和,什麼事都是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樣,看上去無比圓融。然而在他的圓融表面下,卻有著真真正正的不屈傲骨:有些事可以妥協商量,然而事關親人的幸福與痛苦,他不會後退半步,哪怕為此付出一切。

原本亂哄哄的大院內外陡然間就靜的落針可聞。顧明陽掃視了一眼那些擠在門口的百姓,因為急著知道這件事的結果,有一些膽大的甚至都跑進來了,在墻根下站了一排,雖然不敢上前,但要告他們強闖民宅,那妥妥一告一個準兒。

看見顧明陽的目光看過來,那些大膽的傢伙都覺著有些膽寒,悄沒聲的就想退出去。卻見顧明陽沖門外百姓們一抱拳,朗聲道:“今日我顧明陽把話撂在這裡,請大家做個見證。原家若不同意退婚,我便強行解除婚約,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呵呵,你們都說我為了攀權附貴壞了良心,可如果我真的被此子一番胡攪蠻纏就答應把自己的女兒嫁他,只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官位,那我才是真正壞了良心,我才是愧為人父。”

人群頓時就又竊竊私語起來,便有人疑惑道:“這顧大人真的是豁出去了嗨,他那身份,要是當眾挨鞭笞,以後怕是再也沒臉做官了吧?”

“可不是?還做官兒呢,要我,都沒臉在京城待了,那可是讀書人,讀書人啊。受這樣的羞辱,還不如一頭碰死。”

“那要這樣說起來,這顧大人也不是攀權附貴的人啊,他要是真把官職前程看的那麼重要,把女兒許給原家不就得了?最起碼還可以繼續做官兒不是?蕭家可不會做的這麼絕。”

“就是就是。哎!你們沒看桃花班的戲嗎?那戲裡的蔔世仁聽說就是這原子非的原型。戲裡說的明明白白,當日顧老爺和那原老爺只是隨口訂了娃娃親,男孩子是這原子非的弟弟,五歲上溺水死了,兩家後來隨著顧老爺進京趕考就斷了往來,再後來原家搬走,顧老爺也做了官兒,直到去年原家聽說顧老爺在京城做官,才起了不良心思,偽造婚書強詞奪理來逼迫顧家踐約。”

“什麼?要這麼說,那不對啊,定親的那個孩子既然死了,那這門親事怎麼能做數?”

“所以說就是那婚書的事兒啊,說是偽造的,可那筆跡怎麼一樣呢?這就是個大麻煩,契約婚書在人家手裡,還不是人家怎麼說怎麼算?顧老爺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等等……契約婚書?那蕭家可是正兒八經和顧家換了婚貼,連聘禮都下了。契約婚書也不過就是一紙約定,嚴格說起來不能當做真正的婚書啊,怎麼……這顧家竟然還栽在一個無權無勢的秀才手裡了?”

“聽說,我只是聽說哈,這位秀才背後有大靠山,京城沒一個衙門敢受理這件案子,所以顧家才到了這麼個跳進黃河洗不清的地步……”

類似以上的言論在人群中飛速傳播,風向漸漸有些要轉過來的勢頭,恰在此時人群中卻又有人舉著拳頭高喊:“好一招以退為進,顧大人這是鐵了心要和蕭家結親啊,暫時受點羞辱算什麼?只要和蕭家的親事成了,將來還怕不能東山再起嗎?”

這話一出,立刻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顧綺羅一直在院裡冷眼旁觀,此時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暗道看來這些百姓中是有專門安排好的人手進行煽動,可惜啊,可惜我手上人手不夠……罷了,就是有人手又如何?便抓住了,難道還有衙門敢審問?唉!這就是沒有權勢的悲哀啊,不然爹爹也不至於被那個惡棍給逼迫到這個地步。

顧明陽卻沒再理會百姓們的鼓噪,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因就要和原子非去順天府辦強行退婚的手續。卻不料身旁呂夫人緊緊拉著自己,涕淚橫流道:“老爺,老爺啊,退婚是萬萬不行的,實在不成,咱們把三丫頭許給原公子吧,我的三姑娘也是嫡女,原公子你總該滿意了吧?”

這就是呂夫人的高明之處了,這會兒她可萬萬不能用顧蘭綃來說什麼頂替的話,不然怎麼逼迫顧綺羅“深明大義”呢?反正她知道原子非除了顧綺羅,根本不可能要顧家別的女孩兒,不然他沒法向他背後那些大人物交代。

果然,原子非脖子一梗,冷冷道:“笑話,我乃是奉父親遺命來此求婚,婚書上也說的明明白白,我的未婚妻是顧府大姑娘,你們現在給我三姑娘算是怎麼回事?真以為我是為了攀附權貴才來的嗎?”

呂夫人便假意怒道:“你莫要不講道理,照這般說,我們老爺當日定親的也是你那個溺死的弟弟,怎麼如今你又代他來求娶大姑娘?既然你們可以換人,為什麼就不許我們換人?”

原子非冷笑道:“夫人此言差矣,當年我父親可沒有特意說定親的人就是我大弟,但顧老爺說的,可就是貴府大姑娘,因為那個時候,連大姑娘都是在母腹之中,二姑娘怕是影兒都沒有,更別提三姑娘了。”

“夫人不必多言,我意已決,便是拼了官職前程甚至是性命不要,我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卑鄙狠毒的小人。”

顧明陽沉聲說完,正要舉步,就又被呂夫人死死拉住,只聽她回頭哭叫道:“大姑娘,你倒是說句話啊,老爺這一去,以後……就全完了,你……你真的就忍心讓他落這樣一個結局嗎?嗚嗚嗚……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老天,老天,我們家雖然不敢說是修橋鋪路的積善之家,卻也是規規矩矩,從未做過一件虧心事的清白人家,為什麼……為什麼就讓我們攤上這種事……”

呂夫人如同崩潰一般的一番哭叫簡直是天衣無縫,就是顧綺羅,心中明明厭惡痛恨她已極,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演技絕對是爐火純青的影后級別。

議論聲中,人群不約而同將矛頭對準了顧綺羅,於是大姑娘眉頭一挑,輕聲對身旁顧蘭綃道:“該我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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